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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商台

    白雪默不作声。

    笔记是她写的一本进步诗歌合集,本应该打印成册,在青年学生中间秘密传阅,现在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手稿竟然落到父亲手里。

    白沛岑缓缓说:“前段时间,东京警视厅根据线报,逮捕了一个名叫松井大辅的日共分子,在他的住处,搜出大量极具煽动性的非法宣传品,包括这本《抗争时代》。经过审讯,松井大辅交待,作者浮萍是一个满洲国人,之前曾在名古屋居住。最近两年,在名古屋的满洲国留学生,以滨江省为最多,差不多有上百人——其中也包括你。”

    白雪忍不住辩解着说:“那么多人,怎么就断定是我呢?”

    “别人的笔迹我不认得,自己女儿的笔迹还能不认得吗?雪儿,你还年轻,受坏人蛊惑,做了不该做的事,这都是可以理解的,只当是成长道路上的一次小小的挫折,无伤大雅。”

    白沛岑语重心长的劝说。

    白雪知道,继续否认毫无意义,手稿说明了一切,在父亲面前,甚至连鉴定笔迹的环节都省了。

    “笔记……是我写的。”

    白雪吞吞吐吐的说。

    白沛岑问:“谁让你写的?”

    白雪说:“没人让我写,就是有感而发,然后有同学看了,说是认识报馆编辑,看看能不能发表……”

    白沛岑冷哼了一声:“痴人说梦!哪家报馆敢刊登这种东西!”

    白雪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白沛岑又问:“在日本期间,你和赤骑有没有过接触?”

    “赤骑是什么?”

    白雪故作不解。

    白沛岑说:“你只回答,有还是没有。”

    白雪说:“没有。”

    白沛岑说:“真的没有?”

    “不相信算了!”

    白雪气鼓鼓的说。

    白沛岑点点头:“没有最好。”

    白雪试探着问:“父亲,这本笔记怎么会在你手上?”

    白沛岑说:“余锦程送来的,细节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这本笔记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这可是我两年多的心血……”

    白雪低声嘟囔着说。

    她有些不确定,父亲究竟知道多少。

    白沛岑神情严峻:“雪儿,你记住,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承认和赤骑有关联,明白吗?”

    白雪说:“本来就没关联,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嘛……”

    白沛岑看了闺女一会,这才说:“你知不知道,宪兵队的伊田原男,就因为替赤骑做事,连小命都搭进去了。”

    白雪内心无比震惊。

    白沛岑继续说:“这件案子关系重大,凡是牵涉其中,都会被带进审讯室严加审讯——任何人都不例外!”

    白雪说:“没别的事,我上楼了。”

    白沛岑说:“去吧。”

    等白雪回了房间,白沛岑吩咐下人拿来一个铜盆,亲自把《抗争时代》一页一页撕掉,扔在盆里烧成灰烬。

    ……

    第二天上午。

    特务科行动队副队长室。

    赵振海指挥两个警员,把一个纸箱和一部收音机放在桌上。

    齐越问:“这是干嘛?”

    赵振海说:“我经过证物室,顺手捎回来……哦,这都是姜警尉的东西,之前从警察宿舍查抄回来的。”

    齐越说:“他的东西,拿这来干嘛。”

    赵振海说:“姜警尉门锁着……”

    齐越说:“行了行了,放着吧。情况都核实过了吗?”

    赵振海说:“核实过了,基本没问题。松浦警署的王闯说,姜斌确实找过他,说是设计诱捕反抗分子,两人多次假装秘密接头。毛永贵那边也没问题,他假扮过反抗分子,在姜斌亲自掩护下,乘船连夜离开滨江,哦,那艘船也找到了,船老大证实了这件事。”

    齐越说:“花月料理店呢?”

    赵振海说:“花月料理店是日本人开的,店里的人对伊田原男有一些印象,据店员回忆,伊田原男每次去店里,都会穿一身灰色西服,带上一本《平家物语》,陆陆续续去了五六次,后来就不怎么去了,估计也是担心引起怀疑。”

    齐越喃喃着说:“这么看来,还真是冤枉了姜斌……”

    赵振海说:“可说是呢,姜警尉是单独关押,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两天肯定闷坏了……”

    齐越想了想:“高科长什么意见?”

    赵振海说:“科长说,治安科最近人手不足,让姜斌暂时去帮忙,等忙过了这阵子,再把他调回来。”

    齐越说:“科长决定了,那就放人吧。”

    “我这就去办!”

    赵振海退了出去。

    齐越盯着桌上的收音机看了一会,插上电源线,打开按钮开关,伸手在调台旋钮逆时针拨了一下,听了一会,再重回原位,顺时针拨一下。

    他这是在模拟姜斌的日常行为——不想别人知道你收听哪个台,只需拨乱波段频率就可以。

    齐越也是突发奇想,纯属撞大运,每个人的力量不同,随手拨的一下,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反复试了几次,并未发现特别之处,齐越坐了一会,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也觉得过于儿戏。

    正准备关闭收音机,沙沙电流声戛然而止,一个明显不是专业播音员声音传出:“大家上午好,我是要啥有啥的老凯,废话不多说,播发几条消息,太和庄刘四,你的货已经到了,老地方交易,请准时一点,别让我傻等。我最尊敬的王老师,还要再耐心等几天。还有那个、咳咳,咳咳咳咳,杨老弟你咋回事啊,货还要不要了,后天老地方见……”

    这是个人架设的商台。

    战争催高物价,紧俏物资很难在市面上买到,即便有货,也绝对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价格。

    基于此,地下黑市蓬勃发展。

    最初的交易方式都很原始,在固定地点,买卖双方做贼一样,找一个僻静处看货,商量价钱。

    黑市交易过程中,经常被便衣追的满街跑,无线电技术改变现状,很多黑市商人开始架设电台,通过电波与买家约定交易方式,这么做的最大好处就是:更隐蔽,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