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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归还

    下午两点的春日阳光带着那么一点火辣味道,江贺从饭馆出来直接回了花店。

    柳蝶连环催归信息和坐在店门口哭花妆实时自拍,没有比这更时髦的广告效应。她苦累了就逮着盆多肉薅起来,一瓣一瓣摆在台阶上像列阵检阅似的。

    “不心疼你这盆价值上千的多肉了?”江贺单手顶着肚子岔气的地方,边开门锁边问她,“前男友结婚还是被假朋友暗地嘲讽?”

    柳蝶听完哭的声音更大,“怎么都让你说准了?回来路上蛋糕进我肚忘给你留一块。你不用劝我,就是找个机会锻炼不太发达的泪腺。开店一年多都没机会哭一哭。”

    江贺倒了两杯水搬椅子坐在对面,又悄悄往她手里塞了盒纸巾,“不想说就闭上眼睛听听流水风声和蝉鸣。”他打开每晚睡前必听户外录播音频,随手拆了一片蒸汽眼膜帮柳蝶挂上,“想好要做什么,咱们就出发。”

    两个人闭上眼,江贺眼前浮现在贺山的日常。柳蝶看见站在门外听到那些所谓朋友恶语重伤讨论后自己窘迫的模样。回不去的时光倒也可以弃了。江贺的话像施了魔法一样。

    柳蝶扯掉眼罩想都没想,“陪我逛街消费!直到消气为止!”

    江贺感觉眼皮一抽抽似乎不是什么好预兆。但好在她开了口,陪伴是最好的疗药。以至于后面美容美甲买衣服,江贺都保持着精神专注和绝对臂力。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路人,都用羡慕好奇眼神关注这对情侣的举手投足。

    从扶梯下来,柳蝶眼里的光暂时消失了。

    “你喜欢黑天吗?”柳蝶问。

    “不喜欢。”江贺解释说:“黑天意味着风险和危险增加。对讲机定时呼叫就很少能睡安稳觉。现在反倒想睡睡不着……”

    “你失眠严重?”柳蝶停下脚步,看见迎面走来的两个熟人,“高烽?韩辩?”

    “什么?”江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你们是朋友?”

    柳蝶很肯定的点点头,“韩辩和高烽是我闺蜜那个案子的辩护律师。他俩是我亲自挑选的!”

    江贺听着也新鲜,仿佛刚才被所谓朋友恶语评价,跟她挑人的眼光是两个概念互不相干。已经走到面前的两位也迅速猜到了江贺跟柳蝶的主仆关系。江贺拎着各种购物袋,坠的肩膀倾斜眉头紧锁。高烽看着江贺这幅模样,轻咬着下唇面色写着不满。

    韩辩眉峰一挑提出一起吃晚饭。柳蝶当然乐得前往,用享受是填补内心空虚的裂缝,也是她勤恳经营花店的动力。

    “那会提前走就是陪小蝴蝶散心?她给你多少薪水,还得外加助理业务?我可以帮你多争取点。”高烽咬牙还想奚落两句,没忍心顺手帮他分担几个购物袋。

    江贺用胳膊撞了一下高烽肩膀,也低声反击说:“你俩一起见客户也是全天不限时么?韩哥是你老板还是合伙人?”

    “你小子嘴上不吃半点亏!”高烽跟着一起笑算是和解了。

    韩辩帮柳蝶推门,四个人直接进了隔壁海鲜烧烤店。江贺只吃蔬菜,韩辩只吃海鲜,柳蝶对海鲜过敏。只有高烽端着菜单笑得合不拢嘴。点单完毕,先端上来江贺的大碗冷面。柳蝶跟韩辩天南海北的聊着。高烽拿着手机忙回秦海的信息。

    “你俩性格看起来差好多。非血缘兄弟关系住在一起,不腻吗?”柳蝶随时能从脑袋里找到十万个问题。

    高烽头不抬继续指尖敲击回复信息,“血缘跟感情是两回事。你身边老韩最有发言权。还有一点你没搞清楚,我弟!”他伸手勾住江贺的脖子拉过来,“看似平凡身手不凡隐居山林,能雇到他是你的福气。抱歉,他拿回你店名片那天没认出来。虽然迟了一年,但还是得说声祝柳老板生意兴隆!”

    韩辩接过水煮虾和蒜蓉扇贝着急往嘴里送,“对!商业互助,记得帮我招揽生意!咖啡机帮你订好明天送。”

    柳蝶听得心情跌宕起伏,能明显看出撸串不太有规律,“我说小江。他俩这么狂,你不打算出手干预一下么?嘿!听我的,晚上吃面可以不用喝汤。”

    “放心,他不会肿成我这样。”高烽拎着自己的眼皮展示给韩辩过目。

    一声到账通知,高烽得意的举起手机,向柳蝶展示韩辩赏的月钱。江贺吃饱后拿起奶茶溜缝,慢悠悠说:“今天你们三个是故意在商场见吧?高烽不喜欢逛街也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柳老板和韩律,你们要叮嘱什么尽管开口。”

    高烽哼笑韩辩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韩律就是被戳中也不会承认。我弟对人超级真诚,二位老板别想随便糊弄我们打工人的热血衷心。”

    “嘿!我把你当合伙人,你当我是老板?那我岂不是很亏?!今天这单四六开!”韩辩拿出谈判的气势跟大家开玩笑。

    ……

    结完账一起出来已经过了23点。江贺递上手里一个购物袋,“开业礼物,祝韩老板发大财!”

    韩辩拆开礼物非常意外,“哇!领带颜色非常合适明天开庭。你也太有眼光了!好弟弟,以后所里开车跑腿的活也来兼职吧!”

    “嘁…你衣帽间的领带,摆出来的横竖得有20条…别急着忽悠我弟。兼职费也要准确保障啊!”高烽在劳务关系方面分毫不让。

    江贺拿高烽幼稚的行为没办法,从兜里摸出一个盒子塞给他,“给你也准备了。正因为二位老板人不错才有咱们悠闲好日子。咱们走回家吧。”

    柳蝶带着大包小包顺理成章由韩辩开车送回家。街上归家的人步履匆匆,高烽对着路灯的光欣赏江贺亲手制作的袖钉和领夹,傻笑的模样很像得到心仪礼物的小朋友。

    “别傻乐不看路。”江贺揪着高烽走里面,“韩哥他爸为什么不当律师了?”

    高烽收好礼物认真回答他的问题,“听说参与一个文物案,中途退出到现在保持隐退。没想到你跟韩家也会有交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江贺语气平静说明心情不错。

    “秦海叫你帮他钓孙河,跟什么案子有关?”高烽挡在江贺面前互相看着对方。

    “你爸。”江贺直视着他的眼睛,脑子里倒叙着高山倒下的瞬间及那晚的事。“我要找到那晚是谁约你爸去林子谈事。”

    高烽做了两回深呼吸平复崩乱的情绪。那天晚上接到爸爸送抢救的电话,赶到医院后看见秦海给江贺做笔录,直到送走高山也没人跟他讲到底发生了什么。高烽急的嘴角抖了两下,想知道的太多又不知从何问起。

    江贺很严肃对他一字一句说:“那天晚上我赶到始发地,有几辆车顺着小路开走。剩下白玉堂,孙河带人伪装现场善后。救护车送医的路上,高爸状态很糟说不出话。我说了你的名字,他眼睛通红就哭了。你好好生活,他才能放心。”

    高烽仰头向前挪着步子,眼泪怎么也兜不住,颤抖的声音埋怨着,“好好生活我做到了。他怎么不让我放心?说好了我工作后一起生活……”哇的一声,高烽绷不住在路上嚎啕大哭。

    只要想到高山那晚重伤的经历,江贺感觉心脏像被狠狠攥住。从出生被誉为不祥之人的传言,再次把他钉在靶心且无言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