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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斩将拔旗

    苏定方亲自给赫连木松了绑,自报姓名:“在下苏定方,奉天子命讨贼,赫连郎君是否愿意出手相助?”

    苏定方无视了赫连木打算去投吐蕃的行为,而是笑脸对待。

    赫连木听到苏定方之名,倒吸了口凉气,颤声道:“可是破西突厥的苏定方?”

    苏定方道:“正是苏某!”

    苏定方沉寂了二十年,籍籍无名。但征伐西突厥一役,异军突起横空出世,领着唐军横行西域,所向无前。

    吐谷浑领土挨着西域,苏定方的大名在这些年,早已传遍青海湖。

    赫连木并不情愿投降吐蕃,作为吐谷浑贵族,他看不上高山上的土著,只是他们败得太惨,毫无还手之力,唯一的倚仗天朝援兵也被吐蕃的赞悉若多布、论钦陵围困在大非川。他所率残兵又弹尽粮绝,这才决定投降吐蕃。

    现在能够跟着天朝名将一起,没有半点迟疑,道:“在下愿意。”

    苏定方让赫连木将他知道的情况细说。

    赫连木知无不言,将唐军先后在莫离驿、积石山击退吐蕃兵马,以及刘仁愿中论钦陵埋伏,梁建方阵亡,论钦陵奔袭阿史那忠,迫使唐军退守大非川,现在吐蕃八万兵马将大非川围的水泄不通。

    苏定方说道:“如此说来,吐蕃军现在分成了三股?”

    赫连木不住点头道:“大军由噶尔家的两兄弟率领,就在大非川。还有一股部队是没卢氏家的一员老将,正在河曲方向盯着可汗,再有就是吐谷浑的伏俟城,吐蕃的大论噶尔东赞在这里坐镇,这里的兵是最少的多是叛军。”

    他说这话的时候牙痒痒的。

    赫连木看不上吐蕃,将他们的失利全部归咎于素和贵的临阵倒戈。

    拓跋俊提议道:“如此,大总管,我们不如直接赚了伏俟城。城中兵不多,叛军士气不高,拿下伏俟城,吐蕃必乱,可解大非川之困。”

    赫连木想着大非川那里的八万兵,就算计划能成,必然激怒对方,率兵来攻,打了个寒颤,怯生生的道:“我看不如去寻慕容可汗,与可汗并力,召集四方部众,再与吐蕃一战。”

    苏定方分别看了两人一眼,迤迤然的道:“打蛇得打七寸,我们翻了两座沙漠,可不是来捡便宜的”

    南风呼啸。

    青海湖上即便是夏天也有着几丝凉意。

    论钦陵闷闷不乐的躺在地上,微风轻轻地拂过他的面庞,耳边万籁俱静,真有一种隔离尘世的感觉。

    青海湖上地广人稀,顺便找个山坡躺着,一整天都未必能见一个人。

    地面传来轻微而有节奏的震动,一骑由远及近。

    论钦陵并没有睁眼,他知道来人是谁。

    “跟你阿兄怄气呢!”

    赞悉若多布来到了他身旁坐下。

    论钦陵道:“没有,你是阿兄,我听你的。”

    赞悉若多布将手中的水囊丢到他身上,说道:“论打仗,阿兄没伱厉害,只是有些事情,不是打赢了眼前的仗就能了事的。我们与唐廷的差距太大,各方各面都落后人家。这一战我们是赢了,但唐廷的损失,不过是九牛里的一毛。甚至连休息都不用,立刻就能派遣更多更强悍的兵马。”

    “我们能胜一次、两次三次,还能胜四次五次六次?”

    “唐廷的战斗力,你我此次都见识过了。超乎我们的预料,比传言的更加凶悍。此番能胜,阿弟的才略,固是其一。真正的第一功臣,还得是阿父。他为了这一战,谋划了十年。”

    “用西域的动荡牵扯住了苏定方,特地选择了司空李绩生病,唐廷凉陇布局未成之时进攻。至于吐谷浑内部,更不用说。为了收买他们的人,提倡节俭,甚至克扣赞普的开支用度,惹得不少骂名,”

    “十年布局,不能毁在一时用气。”

    “我们现在不能将唐廷彻底得罪,得留缓和的机会大非川的这些人就是筹码,用他们与唐廷谈判。不求能够恢复到以往关系,至少得维持双方和平,让我们能够彻底征服青海”

    “只要我们坐拥青海湖,就有与唐廷抗衡的力量。那个时候,我们将不再忌惮惧怕他们,到时候阿弟想怎么打,就怎么打。阿兄与阿父在背后支持你,要钱给钱,要兵给兵。”

    “我们噶尔家的威望,就靠你了”

    论钦陵抿着嘴,阿史那忠、丘行恭退守大非川。

    丘行恭凭借多年经验,在大非川布下了层层营垒。

    从高处看,整个营盘错落有致,攻防一体。

    论钦陵看的叹为观止,心痒难耐,在脑海中想了多套进攻方法,都觉得差强人意,申请强攻一次。

    但被赞悉若多布无情拒绝,在军事会议上,赞悉若多布并没有给他这位弟弟面子,无情拒绝了,以至于心气不顺。他坐起了身子,说道:“听阿兄的。”

    兄弟两人说了好一些话,语气中有着对吐蕃强盛的向往。

    直至夕阳西下,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赞悉若多布回到营中,并没有休息,而是与军中的几位将领注意聊了几句,这才回到自己的大帐。

    相比论钦陵醉心军略,赞悉若多布忧心的更多。

    作为噶尔家未来的家主,他得考虑很多事情,比如说年少的赞普渐渐成长。

    霸府制度是否继续,要不要还政君上,噶尔家会不会受波及等等问题。

    直至凌晨,赞悉若多布方才睡去。

    睡梦之中,赞悉若多布突然惊坐而起,身上汗毛莫名竖起,冷汗遍布全身。

    耳中听得细微喧哗,正准备开口询问,却听有人在帐外大喊:“赞悉若多布玛本,有人袭营”

    赞悉若多布神色大变,披着大衣,走出营帐,眯眼四顾,骇然发现吐蕃大军周边五六处地方都遇到了袭击

    赞悉若多布并没有询问细节,而是高声呼喝,沉着镇定的指挥,“传令下去,各部东本守好自己所在地域,莫要动荡,固守自己的防线,自行抵御,不可自乱阵脚。”

    “告诉论钦陵东本,无须他防备,让他注意围困住的唐兵,若有动向,可抢先出击。”

    他判断时局后飞速地下达着命令,发挥了一名指挥官的最高效率。

    乱而不慌,颇有大将风采。

    命令下达之后,他才抽出空隙,询问:“敌人从哪里来?可知有多少?”

    “不知,只是他们从多个方向攻来,人数不详,几百上千不等!来势很凶,来回奔杀,意图捣乱我军军营。”

    赞悉若多布道:“继续打探他们人数不多,想来就是要让我们自乱阵脚,他们好里外配合,趁乱取胜,只要各自稳住,便可确保无忧。”

    在吐蕃大营半里外。

    苏定方望着远处烈火冲天的景象,那双眼睛在漆黑的夜色中如同雄鹰一样。

    突然他轻轻一笑,道:“找到了!”

    他手中一指,正是赞悉若多布大营所在之处。

    阿史那忠部退守大非川,为了防止他们逃跑。

    &t;divtentadv>吐蕃八万大军呈现月牙形,将唐军围困。

    苏定方夜间摸到近处,见此布阵,斩首战术瞬间在脑海里展开。

    只是他无法确定对方的帅营在何处,故而先遣六路兵卒从六点出发强攻敌营。

    而他自己通过敌人的反应,各处敌营遇袭反应的情况来判断对方帅营的所在方位。

    “弟兄们,建功立业的时候来了,随我向那方向冲”

    并没有激昂的话语,也没有动情的演讲,就是简单一句话。

    然而在苏定方身后的士卒便如打了鸡血一样,奔袭的疲累一扫而空,身上的寒意让气勇驱散,一个个兵士如狼似虎般低吼着

    这就是苏定方的魅力。

    他完全没有一方大帅的威严,但他与士卒同吃同住,打成一片,一个简单的命令就能让麾下所有兵士为之效死。

    大地不住的后退。

    苏定方跃马挺枪,第一个冲进了吐蕃军的营地!

    “杀啊!!!”

    几乎在同一时间,苏定方身后的兵卒齐声暴喝,将压抑的怒吼,全部喷发出来。

    尽管他们所部不过三千人,声势犹如排山倒海一般!

    苏定方没有多余的话语,主将的所作所为,就是全军将士的榜样,他长枪所指的方向,就是全军行动的方向!

    六十有七的他此刻就像一道闪电,勇猛地楔入敌群之中。

    漆黑的夜晚,零星的火光,到处都是晃来晃去的人影,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可只要是在他面前的,必然是敌人无疑,手中长枪盘旋飞舞,奋力向前冲杀。

    枪矛交错,苏定方手中长枪在火光下只一闪,冲在最前的两名敌骑应声而倒。

    苏定方直接贯营而入,冲入火光烟雾弥漫的大营。

    还没喘过一口气,随着尖锐的破风声,铁枪从正前方如毒蛇般刺过来。

    苏定方挺枪迎上,枪尖吞吐闪烁不定,忽然抖成一朵枪花,挑在敌枪尖一侧,身体微微左倾,将敌人长枪的攻势化解之余,枪尖捅进了对方的咽喉。

    现今的他已不是当年那个万夫不当的少年,但多年的磨练,他的枪法更加老道狠厉,早已过了比膂力的时候。

    他挑死敌将,看也不看,继续向前突杀。

    苏定方一边突击杀敌,还能分析当前局势,根据周边敌人的动向,判断自己进攻的方位是否正确。

    战争,在苏定方这里已经成为了一种艺术。

    纷乱无序的战场,生死存亡之地。

    敌我间的任何一不自然的反应,他都能在突杀中展开判断分析。

    随着抵抗力的越来越强,随着敌人越来越疯狂,随着敌人越来越慌张。

    苏定方知道自己找对了,敌人就在自己面前。

    苏定方一直突进了两里地,他不知突破了多少重围,斩杀了多少敌人。

    跟着他的兵士也是如此,他们对于自己的主帅有着盲目的信任。

    他们掉队的唯一原因便是阵亡

    直到等到最后刺破了敌人最大的阻击圈,面前忽然一片清静。

    三千骑士到了这里已经人数锐减,人人负伤累累,好像一个个血葫芦。

    苏定方依旧没有回头看一眼,而他身后的兵卒也依然面不改色,手持刀枪策马紧紧跟随。

    苏定方看到了中军大纛旗。

    吐蕃的大纛旗与中原的不同,是烈焰红旗,绣着一匹长白鬃马

    大纛旗之下,正是面色铁青的赞悉若多布。

    赞悉若多布眼神中透着一丝惊惧,看着面前已经血透重甲的唐军大将。

    在对方发动冲锋不久,赞悉若多布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意图。

    赞悉若多布一开始并不在意,他相信自己麾下的兵士,相信他们有能力抵挡住对方的突击。

    可随着敌人渐渐逼近,赞悉若多布知道他不能动,也不能跑。

    被包围在大非川里的唐军已经察觉了异动,开始展开猛烈的反击。

    在这种情况之下,一旦中军动摇,将会一发不可收拾,陷入万劫不复的禁地。

    赞悉若多布用尽一切办法,做了一切的调度准备,想要将面前的敌人拦截住可不管派遣多少兵马,都无法阻止对方前进的脚步。

    直至此刻,看着他们依旧一往无前的向自己冲来。

    赞悉若多布尽管心中恐惧,依旧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厉声道:“敌人已经力竭,谁能讨取敌首,赏牛羊千头,奴隶一百,升东本!”

    重赏之下必有勇士,可面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苏定方所部,封赏的所带来的力量加成微不足道

    赞悉若多布亲眼见到苏定方又一次破开了他的亲卫,直奔自己面前。

    赞悉若多布再也坐立不住,调头就跑。

    苏定方长枪刺进了赞悉若多布的背心,透甲而过

    他身后的士兵高举着手中的大刀砍向了中军大纛旗。

    高耸的中军大纛旗轰然倒塌。

    苏定方本想将长枪上的身体高高举起,却发现自己早非当年,只能一手抱着赞悉若多布,用自己的刀,将他的脑袋切砍下来,伸手高举

    混乱之极的战场竟出现了诡异的寂静。

    四方原本察觉不对,疯狂赶来支援的吐蕃兵好似中了定身咒,呆呆的看着苏定方手上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