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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公孙渊立燕任百官 司马懿挂帅征辽东

    1司马坚

    司马坚历尽艰险,回到洛阳,拜见司马懿:“侄儿司马坚拜见伯父。”

    司马懿微笑:“侄儿辛苦了,司马仁如何?”

    司马坚抽泣一阵:“绝没料到啊,大功将成之际,被我们的降将识破,可惜仁兄丧生,侄儿九死一生,

    侥幸逃回。”

    司马懿皱眉:“降将,大魏谁降到辽东了?”

    司马坚檫干眼泪:“其人报名叫杨祚。伯父知其底细吗?”

    “杨祚是杨彪的孙子,杨俊的儿子。杨彪与太祖面和心不和,杨俊与文帝也不睦,杨俊后来被文帝杀了,杨祚能为积怨而投辽东?”

    “杀父之仇,终生难忘,杨祚投敌,太有可能了。”

    司马懿感慨一番:“仁侄为国捐躯,功不可没,报于朝廷,定当厚恤。你将辽东所见细细道来,容伯静思。”

    “辽东的骑兵着实厉害,他们有两个训马场,南边的在平郭,北边的在首山,我俩去的是首山。他们的骑士训练有素,骑技高超。他们的战马都配有马镫,不用上马凳,哪面都可上马。上马后,双脚伸在马镫里,马镫上还有个轴,骑在马上可任意转身,稳定又灵活。中原一骑难敌辽东一骑。辽东的食品很好吃,谷物、水果、肉食、油食都比中原的味道正多了。东北大汉,躯体强健,中原一兵难敌辽东一兵。”

    “何强何弱不必你下定论,只说说所见所闻吧。”

    司马坚红着脸说:“辽东将士的冬装,棉衣里还有件皮坎肩,既保暖又舒展,一般弓力的箭矢射不透,比护心镜的保护面大多了。他们还有个神鹰营,投石放火撒石灰,非常神奇。”

    司马懿对战鹰感兴趣:“投石无大碍,撒灰放火细细言来。”

    “看过他们的训练,对方军集群时,上百只鹰抓着半袋石灰飞临上空,撒下石灰,小风吹播,对方兵士睁不开眼,无法开弓。放火是烧毁敌方的驻营和粮草,不知是何火种,鹰在上空投下,落在下边的可燃物上,须臾即着。司马仁想去毒鹰,被敌方发现,丧了性命。主要就这些。”

    司马懿提醒:“你认为没用的,对伯来说可能也有大用途,不管何等事,甚至于他们的性格和风俗,只要你知道的,都应当说说。”

    “如此而言,可就多了。辽东人豪爽,好客好酒,非常可交,却轻易相信他人,容易上当。可能受少数族群影响,不太注重仪礼和门第,嫁娶不太分爵位或贵贱,用物不太分你与我,不奸不滑憨实厚道。首山是距襄平最近的山,因为马都聚在那儿,现在又叫马首山。襄平西边是平原,东边南边群山连绵,敌若败逃到那儿,多少围兵也歼灭不了。还有……还有什么呢?还有他们的马,他们的马掌是铁的,冬天很漫长,土硬如石,如穿中原的铜掌,几天就得换新的。还有骑士的马靴,后跟的里侧各有个坚硬的小尖刺,手握重武器,举鞭不便时,用马刺敲马肚,可代马鞭用。步兵冬天都穿靰鞡,那种鞋,结实轻巧又不冻脚,还不得脚气。可是我们没有啊。”

    司马懿说:“回家好生躺几天,闭上眼细细想,凡是能想到的,都要告诉我。”

    司马坚走两步又转回身:“还有点事儿,不知有没有用。他们的称呼与中原不全同。比如‘公’,在我们这儿,不够县侯的人,是不可称‘公’的,但在他们那边,‘公’只是个敬称,不上不下的人,凡有点名望的,张口就可称‘公’。那里的亲家与亲家之间总是一本正经,见面常骂仗,外人会认为他们之间有隔阂。姐夫与小姨子,什么样的玩笑都可以开,甚至可以抠腚沟儿。但妹夫对大姨姐,得像对丈母娘般尊重。”

    司马懿最后说:“很好啊。回去后,如再想起了什么,赶紧来告诉我。”

    2称帝

    公孙渊一意孤行,魏景初二年二月初二,虎头正式称帝。

    辰时,公孙家族老少三辈到延里社祖庙祭祖,焚香、献牲、奏乐。祭文由公孙渊所拟,太常孙综开诵:“皇天浩浩兮,后土幽幽。始祖轩辕兮,天授帝权,文韬武略兮,开拓宏基,画野分州兮,万里一统。先祖父度,威震耀于九族兮,德泽被于群生,遗风余爱兮,永垂千古。严父康,儒法兼修兮,秉承中庸,信结百姓兮,恩著民心。三世新秀渊,生有兰石之姿兮,少含恺悌之训,文俊武杰兮,神龙复临。而今天下,魏蜀吴鼎足而立,曹刘孙飚争大帝,白骨蔽野兮,民怨鼎沸,天幕摇荡兮,星辰凄光。唯吾辽东兮,洪钟清鸣,天公颔首,再度整合神州者非公孙莫属矣!吉日良辰,孝子贤孙告知列祖,燕国斯立兮,开元绍汉。祭祖褒护兮永运久昌!”

    如此闹剧,捧场的人寥寥无几,回宫,民无随者。

    公孙渊觉得冷落。对孙综说:“如此盛景,依情说应万头攒动,交口隆声,万万没料到,竟会如此淡漠,好寒朕心。”

    孙综说:“没贴告示唤众,百姓们可能认为不许来观赏呢。”

    公孙渊点头:“此言有理。立即遣出有司,沿街喊话,礼仪场上,巳时升旗,午时开宴,任吃任喝,谁都可来。以壮气派。”

    巳时。礼仪场上,乐起,“燕”字大旗徐徐升起,但也没有几个来看者,公孙渊不悦。

    孙综说:“据传北市那条水沟边长出块肉,有头有眼,有口有鼻,虽无手脚但能移动,可能是太岁。不少人去看那物了。”

    公孙渊胳臂一甩:“国之大典,不如块太岁,遣兵去埋了吧。”

    殿内,巳时三刻,公孙渊从龙座上站起,贵妃手托皇冠,戴于公孙渊头上,冠小头大,落不下去,

    王建于侧笑:“君头如虎头,这可怎整?”

    王鼎说:“后边剪个口子,不就摁下去了吗?”

    公孙渊摘下皇冠,转着看一圈,心中有气:“事先怎没试试呢?咳,只能如此了。”

    贵妃在冠后剪个小口,公孙渊戴上,为打破尴尬,故显滑稽,转身一圈。

    卑衍摇着头说:“不像葫芦不像瓢。”

    哄堂大笑,公孙渊也笑了,随即面向殿下:“何卿将有良谏?”

    王鼎手捧牙板首先出班,跪地叩头:“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御史大夫王鼎有本。”

    公孙渊坐在龙墩上,伸出右臂,掌心向上,略微上抬:“爱卿平身,尽管奏来。”

    王鼎起身奏道:“谢陛下!插上双翅向天吼,虎头真头乃龙头。臣突然想到,岫岩的老玉沟有块黄斑鳞鳞的老玉石,低端如龙尾,高端似龙头。臣谏当遣高手玉匠,精雕细琢之下,将虎身改为龙身。作为镇殿神器,比什么玺器都威武,定为壮观。”

    公孙渊欣然:“好,太好了!朕幼少之年对龙最为好奇,曾细数过龙王庙中龙的髯须,九十五根,可谓九五之尊。昨晚,朕让爱妃数我的胡须,不该是巧合吧,也恰好是九十五根,看来,朕之自尊大合天意。柳甫,你领此任吧,细细监工,龙的髯须一定要雕成九十五根。”

    柳甫手捧牙板,跪于地毯:“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水衡都尉柳甫有本。”

    公孙渊说:“你是领刚才朕颁的旨还是另行有本?”

    柳甫没听到让其平身,跪着说:“臣先领旨,后有奏。”

    公孙渊手一抬:“无论如何,先平身,再说话吧。”

    柳甫站起:“谢陛下。陛下之旨,臣当领无误。但臣认为,应将那块老玉根先行运回到殿堂,安置好后,再行雕琢为宜……”

    公孙渊断话:“啊,不说透,朕也明白了,爱卿是说在山上雕琢好后,恐于运行途中磕碰,万一损伤几条胡须,罪当不起吧。”

    王鼎伸出大拇指:“陛下太聪明了,真是这样的。”

    公孙渊吧嗒下嘴,觉得不是味儿,想了一会儿又没好词斥责。

    这时,只听“啪啪”,王建自己掌起了嘴巴。众人都转目看王建。

    公孙渊面向王建:“老爱卿,你这是干什么?”

    王建刚说出个“臣”字,又觉得不对,急忙向殿中小跑。

    公孙渊知王建想去跪,摆手止之:“不必跪了,有什么就赶紧说吧。”

    王建又挠了把头:“朽臣无能,罪该万死。”

    公孙渊问:“老相国,罪之何来?”

    王建喘吁吁地说:“咳!珠帘,忘了珠帘了。”

    公孙渊没明白:“什么罪那么大,还能株连到旁人?”

    王建喘匀了气:“朽臣刚刚想起来。陛下从后宫进殿时,应在龙案前事先挂一张珠帘。龙身

    在龙墩上盘好后,见殿堂上无异常,太官再将珠帘卷起,龙口才能开张。”

    公孙渊问:“若不挂珠帘,当有什么说道?”

    王建说:“据说,龙口开张前,若没珠帘遮面,龙齿会疼一天。”

    公孙渊摸摸牙:“今天没珠帘,龙齿若不疼,此仪就免了吧。”

    公孙渊规定,卿臣奏过一次本后,再有话要说时,不必再跪叩了。

    王鼎第二次说话,先施个抱拳礼,口喊;“我主万岁万岁万万零一岁!臣王鼎还有话。”

    公孙渊面带笑:“啊,朕又多了一岁。有话快讲。”

    王鼎说:“挂珠帘的本意是为防不测之人暗器袭君,即使龙齿没疼,陛下亦不应轻易免挂啊。”

    公孙渊点头:“啊。这是为了朕的安全。那珠帘有多大,遮住龙头就行了吧?”

    王建抱拳说:“我主万岁万岁万万零二岁!不行,不但得遮住整个龙身,连尾巴也得遮住啊。”

    公孙渊先笑了,接下来的话就肆无忌惮了。

    唯独王建没敢笑,停一会儿,见公孙渊没变色,王建又自掌一下嘴巴:“这东西,纯粹是打轻了,臣

    本想说龙袍,却让鼎儿把我给歪歪到尾巴上了。”

    孙综见公孙渊没有动怒的样子,认为王家这爷俩,是小朝廷的核心人物,帮其打打圆场,唯利无害。

    孙综也抱拳出班:“我主万岁万岁万万零三岁。臣认为,相国不必自责。常言道,秃尾巴龙上不去天。

    我主是真龙,当然有尾巴。”

    公孙渊一本正经:“朕也没责怪相国啊。朕想问的是,垂帘的珠子什么样,一共须多少颗?”

    王建说:“我主万岁万岁零四岁。回陛下,珠子当然是珍珠了,一共一万零一颗。”

    公孙渊高兴:“怎那么凑巧呢,孙权送来的珍珠,恰巧是一万零一颗。那就赶紧制帘吧,下次开朝前,

    一定要垂下。”

    王建又出难题了:“我主万岁万岁万万零五岁。不过,那些珍珠,清一色的不行,必须是五湖四海的五色珍珠。”

    公孙渊思量会儿:“那也好办,挹娄与靺鞨送的那些珍珠,大多出自兴凯湖,什么样的颜色都有,选够一万零一颗,也不必犯难。太常,此事就交给你了,限期两天串成。”

    孙综这下傻了眼,也忘给公孙渊加寿数了:“那可不成,每颗珍珠都得穿个孔,穿孔太费工时了,两天说什么也串不成。我看先用挡苍蝇的草珠门帘子代几次,也不误开朝。”

    公孙渊这下叽歪了:“那就把你家的门帘子拿来吧,可要记住,必须是五色草珠,一万零一颗!”

    众臣见孙综挠头了,谁也不敢凑热闹了。

    午时。排宴,群臣于内。民桌于外,坐者多为要饭花子。孙综、王鼎出来巡席,王鼎说:“这样的酒

    菜,多数人从没见过,竟然如此冷清,人都忙什么去了?”

    老花子说:“西头一户人家,今晌揭锅盖时,不知锅中怎坐个小孩,人都跑去看小孩了。我要腿不瘸,就也跟着过去了。”

    突然皇宫楼顶上出现一条花狗,身穿官服头戴官帽,于瓦面上跳舞。花子们边跑边喊:“不好了不好了,出妖了!出妖了!”

    宫中人都出来看。公孙渊看着说:“这狗模样有点熟,朕好像在哪儿见过?”

    王鼎认识:“这狗是贾范家的。”

    公孙渊气冲牛斗:“这个老滑头,心里不捧朕,嘴上不敢说,拿家犬来羞辱朕。今日杀之不吉,拟其贪赃之罪,再逢决日,必宰无疑!”

    3司马懿挂帅

    魏国不设相府后,中书府和尚书府成为两个最权威的府门。中书府除了为皇帝草拟诏令,制定法规外,各处来的情报和奏章,都先集中到这里,掌管着国家的核心机密,甚至于比皇帝知道的还多。尚书府的功能很多,主要的一项是主管人事,各级官员的录用、考核和升迁都先经尚书府的手,而后再由皇帝最后钦定。

    中书令孙资,字彦龙,在南郑抗击诸葛亮,平定彭绮起义等胜绩中均有建树。中书监刘放,字子弃,汉室宗族,识废兴之理,审去就之分。曹操灭袁绍得冀州,刘放断定得天下者非曹氏莫属,遂倾身于曹操,说服渔阳王刘松归附。孙资与刘放都曾被曹操聘任过军师。刘放文笔俊秀,曹丕任其为秘书郎。此时,孙资与刘放还负责立法和监察。二人配合默契,善承顺主,深得曹叡信赖。纵观曹魏的朝野大势,二人认为曹门已衰,司马家族的星光最为灿烂。司马懿领军,大多数时间不在朝,司马孚任尚书令,所以,凡是应该通告的讯息,二人都及时让司马孚知道。那时吴国内部不安,鄱阳、山越等反叛不断,吴军忙于讨剿,对曹魏来说,东南边境无危。雍州郭淮为了使征辽后顾无忧,与蒋琬相处得也恰到好处,魏蜀双方似乎有了互信。这些,孙资、刘放不说,司马家也是知道的,最重要的是杨祚和吴能行的情况,这是绝对的机密,外人无法得知,二人密泄于司马孚,是想让司马懿出征,以便趁机抢功,进而彰显自己。

    春风吹绿虎牢关,中原大地,生机盎然。无雪少雨无烈日,正是出征的好时节。

    魏国朝都九龙殿,文左武右立两排。

    曹叡开启龙口:“今日早朝,专议征伐辽东之题。公孙渊不谙捭阖之道,不悉进退之理,去年毌丘俭征之,其已失却辽西,本该收敛异心,认罪臣服,朕亦会给他口饭吃,可其却恶虎增翼,伪立百官自称燕帝,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攘外必先安内,不歼难言定天下。今遣何将挂帅出征,朕辗转难定。不必叩拜,有言者出班即可。”

    司马孚手捧牙板出班:“臣尚书令司马孚有奏。去春毌丘俭挂帅征辽,战果不菲,正在阳乐驻守待进,再给他增援几个生力军,不就可以了吗?”

    曹宇言:“圣上欲想继续用毌丘俭为帅,就不会有今朝之题了。”

    曹叡说:“此役必破襄平,捣贼老巢是场硬仗,常规之将难当此任。”

    曹爽问:“毌丘俭之功明摆着,不知平庸于何处?”

    曹叡递眼色让曹宇说。曹宇细言:“陛下换帅颇有圣理,毌丘俭轻纪律惜战士,为博好色者之欢,纵容军士逛民间妓院,以使不少饷钱流失于军外。那么多违纪之兵,只是鞭打几下,一个没杀。此番远征,是为长久统治,不得民心,即使胜了,也难得久安啊。”

    曹爽为毌丘俭辩护:“哪个不知道,度辽之军最难带,理顺了,勇猛敢死,以一当十,弄僵了,无家无口无牵挂,什么军纪和军法,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没有毌丘俭能搓揉,度辽军在另者旗下,早散花了。”

    度辽军很多是亡命之徒,调动好了有敢死精神,弄不好时,因没有家属,军法军纪置之度外,豁上个脑袋肆意乱行,很不好管理。度辽军患得患失,不耐久战。辽东之战,非可一役而毕之,意志不坚,胜论难定。更重要的是安民,辽东是东北的领头雁,辽东不宁,大魏难安。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以度辽军的品性与素质,不可能细致有序地安好民。所以此番换帅,不完全在于毌丘俭本身,而主要在于其所率的度辽军。

    曹叡亦有同感,但总觉得还是司马懿更胜一筹,向曹爽斜视一眼,曹爽也就默不作声了。

    夏侯献也瞧不起文钦:“燕王之见颇有道理。文钦亦不宜再领前军,不遵帅令,轻举狂傲,毌丘俭与其兄弟意气,任其独行。辽东是块硬骨头,柔牙难啃啊!”

    曹肇为曹休之子。曹爽举荐:“屯骑校尉曹肇,熟读兵书精论战法,任其为帅,定当有为。”

    见君摇头。中书令孙资说:“曹肇年齿尚幼,资历太浅,没有些大战实践,恐成蜀之街亭的马谡啊!”

    曹叡说:“曹肇是有前景的,但还没到火候,此次可去任参军,磨练磨练,以后再担大任。”

    司马懿轻咳两声。

    刘放见到时候了:“环顾大魏所有良将,如此重任,非太尉司马懿莫属。”

    夏侯献却说:“太尉年临花甲,腿有皮病,渤海北岸百里苇荡,时值暑夏,蚊蝇虻虫缠头扑面,健壮人置于此境都得抓心挠肝。太尉倘然不耐此境,何以挥军?”

    曹叡看司马懿一眼:“没闻咳声吗?朕早忖度过,太尉如若可行,何必今朝费此口舌?”

    司马懿却言:“臣偶遭风寒,数日当愈,没有大碍。为了大魏朝,几命都可舍,臣肯挂帅征辽东!”

    曹叡面呈喜色:“太尉挂帅朕即放心,除辽西毌丘俭驻军和渔阳、上谷、右北平三军外,还有水军海上配合。歼灭公孙渊,太尉还需带多少兵马?”

    司马懿反问:“擒贼必擒王,不知公孙渊能否弃城而逃?”

    曹叡说:“公孙渊非为草头王,他是宁死荞麦地,也不肯爬出求生的。”

    司马懿斩钉截铁:“末将愿立军令状,给臣四万精兵,重阳节前拿下襄平。”

    何为精兵?曹魏的兵很复杂,有士兵,有卒伍,有度辽兵,精兵是指常备职业兵中的青壮勇猛之士。

    曹叡欣喜:“太尉为何有如此底气?”

    司马懿答:“公孙渊将败在人心上,兵心将心和民心,三心不得一心,岂有不亡之理?咱是站在道义的高处上,钢铁般的战斗意志,岂有不胜之理?”

    曹叡遣曹爽主管供给。

    曹爽为难:“路途太远了,连同毌丘俭的先遣军,超过十万,这么多粮草辎重,承运有难啊。”

    寇娄敦的反水,此时也是机密。

    曹叡不便明言。只是说:“草够过辽西就行,粮运一半即可,所需余下粮草自有接济。朕遣王昶率船队将步兵沿渤海西域运到辽河西岸。太尉注意,辽东是平州首郡,关乎到整个东北,胜后要注重安民。朕授元帅使持节,不可轻易屠戮,且要做好卷宗。此次远征,前军非常重要,元帅想用何将为先锋?”

    司马懿微笑:“别处之战,先锋都是陛下亲遣,这次令臣自选,臣不敢妄为。”

    曹叡不爱听:“来点实的,直说吧。”

    司马懿说:“臣拟胡遵任先锋,如此大战,应有个备将,牛金为副先锋吧,适时接济。乞请圣上恩准。”

    曹叡准奏:“那就赐胡遵为前将军,牛金为偏将军吧。何日出师,太尉不采个吉日吗?”

    司马懿言:“制胜之道,在于天时地利人和,与时日无关。”

    曹叡有点迷信:“几次出师择吉,都挺灵验的。”

    司马懿说:“战而胜之,缘于陛下英明决策,为使圣上心安,那就择一个吧。誓师之前,臣有一言。”

    曹叡点头:“直说。”

    司马懿说:“文帝这七年里,注重农耕和民生,但由于慎行战事,忽视了士家妻制,很多士家之女嫁于民家或吏家,致使很多战士没有妻子。光棍之军将难领,不知明日生与死,姿意一时是一时,践踏军律者屡禁难止。”

    曹宇亦有同感:“太尉言之极是,战场上果然如此。”

    曹叡点头:“此情朕之失也。曹爽,你主管此事,凡娶士家之女的民家或吏家,一律将女人退还给士家,另行嫁于战士。太尉请放心,大军凯旋后,都叫战士们娶上妻。还有何奏?无事卷帘散朝。”

    曹爽说:“先别卷帘,监军还没任呢。”

    刘放问:“太尉兼领大将军,还用监军吗?”

    司马孚却说:“太尉也是臣,岂能无监军?”

    曹叡心早有数:“骁骑将军德高望重颇有力度,你任此次的监军吧。当可先行几日,告知度辽将军,让其做好会师准备。”

    秦朗得令:“遵旨,臣明日即行。”

    光禄勋高堂隆年过古稀,秉性耿直,碎步出班:“臣还有奏。大军远征,后方必得安定。这几年民生渐好,但陛下头脑有些发热,大兴土木,广扩宫室。征役不避春种,征徭不避秋收,致使田园荒芜,怨声载道。臣谏陛下珍惜民力,平息怨声,停建殿堂,集中国力,以保战事。”

    曹叡不悦:“秦始皇的阿房宫,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汉高祖的未央宫,周长二十里,殿堂四十座,千门万户,辉煌林立。朕就建这么几个宫室,民怨就载道了?老爱卿之言,危言耸听呀。”

    高堂隆不服:“秦始皇的阿房宫和汉高祖的未央宫,皆没对其带来任何益处。再说,现在是天下裂分,秦初汉初,四方一统,此时难比其期之固。陛下的洛阳之宫虽无阿房宫雄伟,长安之宫虽无当年辉煌,但现在是五都大魏,还有许昌、邺城和谯城,规模合起来,比他们大多了。战火不熄,征傜征役,百姓们耐以何堪?”

    曹叡虽为强君,但重于法理,优礼大臣,所以正直者甚敢指责。

    司马懿也说:“许昌、邺城和谯城,相距太近,建那么多宫室,无甚大用啊。”

    “这样吧,以后定洛阳为首都,长安为陪都,许城、邺城和谯城皆降为行都吧。”曹叡心中不悦,话也不是味儿,“芳林苑的假山还没完工,为了节省民力,以后由官卿宫吏们背土植草,适时完工吧。”

    4反戈

    经过李九的几番鼓动,吴能行与公孙渊嫡系的矛盾公开化了,正月十五那天闹讧了。

    李九对杨祚说:“闷头出头了。公孙徐对吴能行下手了,他先为自己准备好了解毒葛条,以请客为计,将吴能行骗到他的军部,欲以毒酒害之,没想到吴能行早有提防。败露后双方混战一场,公孙徐被吴能行杀死,宫军长亦亡。现在,吴能行与另两个军长不知所措,拉拢他们的时机到了。”

    杨祚大喜:“好!你马上去见吴能行,力争其军反戈。”

    李九进吴能行营房,两个军长拔剑,李九举起双手。吴能行摆手:“不必这样,明说吧,闯祸了,公孙徐欲置咱兄弟们于死地,不搏不行,被咱反殄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道儿只有两条,一是自缚于杨祚足下,接受处治……”

    贺军长说:“那就是甘愿受死,主公太昏了,保他不智。”

    郑军长也不干:“我也不走这条道,这样死得太窝囊。另条道怎走?”

    吴能行说:“另条道是杀了杨祚,领军投魏。我说李老弟,咱们没背着你,你得跟我们干。虎头混透顶了,早晚得完蛋,没几人会跟到底,你若不明智,我们就先整死你,再去杀杨祚。”

    李九说:“如杨祚也认定虎头必亡无疑,有心向魏呢?”

    吴能行说:“杨祚杀了假军师,罪不可赦,朝廷不会容他,想投他也不敢投。”

    李九言:“如杨祚早就是魏国的间作,假杀夏侯献救卑衍,骗公孙渊信任,以谋取辽东军权呢?”

    贺军长疑:“可能吗?”

    李九举拳:“千真万确。”

    郑军长高兴:“那可太好了!”

    “那咱去见杨祚。”吴能行走两步又迟疑,“能不能是你在骗我们?”

    李九说:“这样吧,你们等着,我把杨祚领来,如何?”

    吴能行挥手:“尽量把卫演也拉来,看看他的颜色,便知你真伪。”

    三人按剑等待,不一会儿,杨祚与卫演走过来。三人跪地,杨祚扶起。卫演不知所措。

    杨祚说:“公孙渊丧尽天良,不可于世。即便无今日之故,向魏亦是正路。这样吧,六军一师的王师长到公孙徐的三军任军长。吴能行率部先向孤苏(小凌河上游)挺进,不管是强攻还是智取,尽快拿下昌黎,歼灭公孙越。我与毌丘俭会合后,直取襄平。”

    卫演呆若木鸡,喃声不大:“何路适于我之足呢?”

    杨祚拍下肩膀:“佛家在于坐,道家在于行。当敬驸马耳垂大,应陪佛爷坐铺团。”

    卫演丢刀于地:“凡间已无我的路,去医巫闾入寺向佛吧。”

    5虎符

    辽西郡府毌丘俭军部。秦朗自洛阳赶来,毌丘俭接见。

    秦朗说:“度辽将军去年太辛苦了,圣上不忍再遣足下连续苦战,今遣司马太尉挂帅再征,你为副帅,我为监军,配合太尉拿下辽东。太尉正在路上,你们现在应统筹一下粮草,以备后军需用。”

    毌丘俭问:“太尉怎不带粮草?”

    秦朗说:“带了些,但不多。我知道,寇娄敦那里的粮草都是我们的了,你们到那儿给拉些来。”

    文钦磨拳:“去年叫水毒现眼了,我这个前锋,今年可得露露脸。”

    秦朗笑:“文将军也歇歇吧,现在的前锋是胡遵。今年可要听话,太尉军令如山,乱来须防军法啊。”

    文钦面对毌丘俭,说的是实话:“太尉去年不来,我们出生入死苦战一年,打下了胜基,他今年来争功了。”

    “别胡说。”毌丘俭斥完文钦转向秦朗,“朝廷对去年的战功钦没钦定?”

    秦朗说:“司马太尉肩担太重,想卸下大将军之任,拟任燕王领之,夏侯献由中领军晋为领军将军。杂牌将军们我也记不太准了,反正都有晋升。圣上是明达的,胜后不会埋没任何功臣。”

    文钦不高兴:“还都有晋升?毌丘元帅理应晋为上大将军,现在还是个度辽将军,这公平吗?”

    秦朗支吾说:“辽西之战只是征伐公孙渊的前期阶段,待拿下辽东后,圣上会认真评定的。”

    文钦嚼着嘴:“如此对待功臣,谁看都不公。圣上也没亲来,他知道什么?主要是监军。去年是燕王整的事儿,今年就看秦监军了。“

    秦朗说:“监军也不能乱整,凭的是战绩。”

    文钦叽歪了:“战绩有屁用,咱的战绩都喂猫了。”

    秦朗瞪了眼:“那细说说,你去年的战绩都在哪儿?”

    文钦答不明白:“我,我,我今年……”

    秦朗语气变味儿:“问你去年!”

    文钦支吾:“去,去年中水毒了。”

    打嘴仗是没用的,静下等待司马懿。比秦朗预测的早两天,司马懿来了。

    毌丘俭会见:“太尉来得好快呀!我去年到这儿时,用了一百多天。”

    司马懿拍拍毌丘俭肩膀:“那得谢你们,给我们拓了荒,铺了路。”

    文钦心有气:“这路铺得可不易,我们是一步丢一个头,两步洒一腔血,给你铺到这里的。”

    秦朗说:“请度辽将军让出帅印,交与司马元帅,调兵遣将,向东挺进。”

    毌丘俭伸手:“请太尉出示虎符,我好交印鉴。”

    司马懿一惊:“哎呀!参军,虎符在哪儿?”

    虎符是个虎形铜铸件,巴掌大小,分为两半,右半在国君柜中,左半在将军手中。如今易帅,国君应将手中那半交与新元帅,两片虎符相合无误后,帅印方能易手。

    司马懿拍下脑门:“这事儿可忘了!征战几十年,从没临阵易过帅,圣上疏忽了,我们也没想到。度辽将军,你看,如何是好?”

    毌丘俭摊开双手:“圣律严肃,不兑虎符,轻让帅印,万万不可。监军,你看,如何是好?”

    秦朗一指向天:“别抠死理了,我指天作证,圣上确实遣太尉挂帅北征。”

    文钦更不服:“就是太子来了,没有虎符,帅印也不敢轻易易手的。太尉遣人回都拿吧,兑好虎符后再易也不迟。”

    秦朗脸变色:“来回六千里,快马得半月,还说不迟?”

    司马懿再问:“监军都发话了,度辽将军,到底行不行?”

    毌丘俭不语,文钦频频摇头。

    司马懿泪如雨下:“此情怪老朽,只能以头谢罪了。”

    司马懿拔剑,做出自刎架势,秦朗和曹肇急拦。

    胡遵也拔剑:“太尉可别忘了,你还有使持节啊!”

    曹肇举起符节。

    秦朗倾向司马懿:“圣上授太尉使持节,对两千石以下犯官,有先斩后奏之权!”

    “使持节”在三级“符节”中权限级别最高。“符节”相当于权印,第一级别的“假节”为可斩犯兵,第二级别的“持节”还可杀乱民,第三级别的“使持节”则可对两千石以下的地方官,根据罪行先斩后奏。但也不是持符节者想杀谁就杀谁,被杀者必需够死罪,事后拟好卷宗上报给皇帝。前文公孙渊加给公孙珩去平民变的是“持节”。

    文钦仍不服:“哼!那也得犯到。”

    秦朗也拔剑:“妨误征程,就是死罪。文钦一千六百石,斩了!”

    曹肇建议放飞信鸽,回告皇帝,遣快马单程而来,旬日即可。

    正当不可开交之际,司马师飞马赶到:“圣上想起来了,遣我送来,虎符在此。”

    毌丘俭对过虎符,确切无疑,赶紧把帅印捧来,交给太尉元帅。

    曹叡担心司马懿的身体,司马师也就随之东去了。

    6说梦

    公孙渊与孙综站在襄平城头向南望。

    卑衍伤好了,陪公孙渊视察练兵。

    公孙渊说:“吴国来使称,吴蜀联盟议定今年大举伐魏,希望咱燕国配合。吴国攻扬州和荆州,蜀国攻雍州和并州,为了保中原,毌丘俭必定南撤。朕准备令杨祚大军南下,先夺幽州,再奔青州。吴国水师北上,咱们水军南下,歼魏水师于徐州东海。大将军率辽南三万雄师渡海,收复东莱后再向西,与杨祚会师于青州。朕坐守襄平,捷报传来后,再挥军兖州和冀州,三国同围豫州,应该在明年。”

    卑衍哭笑:“陛下是在做梦吧?不说战场供给如何,先说西路。吴能行因毕盛之故,去秋按兵不动,拒过白狼河,杨祚今年就能指挥得动吗?若吴能行反叛,与杨祚火拼起来,后果不堪设想。毌丘俭后撤,那是陛下的一厢情愿。”

    公孙渊悄悄说:“昨天杨祚遣信兵来报,公孙徐已将吴能行除却,杨祚大军已向西挺进。”

    卑衍叹息:“提起吴能行,好生伤感,其死亦冤啊。”

    “朕亦知之,事已至此,没法子的事呀。”

    卑衍提醒:“再说辽南。陛下比臣知之,孙权早藏吞燕之心,几次拉拢玄菟、乐浪向吴,虽没得手,贼心仍然不死。曹魏犯燕,其又喜又忧,喜在两家相拼,削弱双方实力。忧在怕魏国完胜,燕国归魏。吴国希望双方打得越惨越好,最后两败俱伤,他取后利,孙权的小心眼儿咱应看清楚。”

    公孙渊说:“当然要防吴。不管怎么说,辽南大军必须过海,不夺回东莱,海上威胁难以消除。”

    卑衍深知己方实力:“陛下说得好听,臣领三万雄师跨海,辽南哪来三万雄师?扩军增师,员额确已达三万,其实辽南精兵不足一万,那两万是强征来混饭吃的。有些脱下军装,就是贼匪,恨不得你先亡,哪有取胜之道呀?”

    “连大将军都畏战了,燕国不就完了吗?”公孙渊想激卑衍,“没想到大将军身中几箭,老虎就变成绵羊了,也不怪,花开花落有时令,昏鸦无法比朝鹰啊!”

    卑衍是公孙度的义子。卑衍心底话:“童时若无义父水下之举,臣身早成鱼鳖之粪。陛下就是夏桀、商纣,臣亦忍耻相随。比起黄忠和黄盖,不应说老,方才之言,实为陛下着想。”

    公孙渊招手,孙综立即过来。公孙渊说:“非常时期,臣子们不能居于本职,一人得顶几人用,太常之任爱卿先放一放。公孙珩这个熊包,一冬一春,辽南那几个痞匪,到现在还没纠缠明白。你去趟步云山,看看我的这个弟弟到底行不行,实在不可救药,选个师长取代他。不迅速剿净贼匪,牵涉着主战军力,影响到海防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