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

    左大拐子的戒尺在桌沿边又轻轻的敲了一下，涂小胖磨蹭了一会，苦着脸说:“左老师，能不能先欠着，记帐啊！”

    “嗤！”教室里，不知是哪位同学，一时没崩住，憋笑时，牙没咬紧，漏了气，顿时，又有相似的几声，从身后传了过来。我坐在最前面，拼命咬紧了后槽牙，才忍住没笑出声来。其实，在这个一年级的班里，我谁都不服，还是挺服这涂小胖同学的。

    这小子每天早上起床时，据说有很大的起床气，每次上学，他妈不喊他十来遍，是绝对起不来的，所以这起床困难户，基本上每天迟到的名单里，次次都少不了他。

    令我佩服的，不是他传遍整个班级的起床气，而是他，敢于直面左大拐子的勇气，全校被左大拐子抽的人很多，但被抽多次后，还能若无其事的面对他，又敢于嘻笑着向他提条件的人，全校仅他一人。

    这小子的胆气，简直比他身上多长出来的肉肉，还要多，怎能不令我这，被抽过一次，就有了心理阴影的人，万般佩服呢。

    “又记着？”

    “嗯，嗯！左老师最好了，先记着吧，改天再一起补上。”

    左大拐子，斜了一眼，满脸堆笑的涂小凡，拿戒尺拍了一下自已的手心，想了想，

    “这样吧！明天，你如果能准时到班，不迟到，打手心的帐减两下，后天也不迟到，再减八下，大后天，不迟到，欠的二十下手心，一笔勾消！”

    “啊！左老师，这，这有点难，让我想想”涂小胖还在摇摆犹豫中时，我抬头瞧见左大拐子瞬间越来越阴暗的脸，这小子，平时一向很机灵的，今天不会还没睡醒就来了吧？

    正替他干着急时，“哐当”一声闷响，吓得我内心猛的一跳，还没回过神来，一股呛鼻的浓烟就扑了过来，我呛咳了好几声，忙逃开课桌，跳到一边，眼泪却控制不住的，被烟熏得哗哗地流了下来。

    教室里传来了巨大的咳嗽声，那声音来自左大拐子。

    不知怎么回事，涂小胖手中拎的小手炉滑跌在地上，碎了，未完全烧透的小木头和四处散落的稻谷壳，在地上冒着呛人的青烟，随风直冲左大拐子。

    “咳！咳咳！林叶去办公室拿扫把，其它同学原地不动，抱好自已的手炉。”左大拐子一面呛咳着，一面从青烟处走了出来，来不及擦的泪水，还粘在脸上。

    我飞快的跑出教室，这涂小胖，还真是个牛人啊，这左大拐子今天算是被这小子给坑了。我怎么，有点不厚道的想笑出来了呢！

    扫把拿来的时候，左大拐子正用棉鞋将散落的木头、稻谷壳和手炉的碎片拢在了一处，涂小胖哭丧着脸，似犯了大错的人般，正在等待宣判，呆看着地上属于他的罪证，还是袅袅的冒着青烟，一时无话可说，也无法辩驳的垂头认罪了。

    “一星期不迟到！既往不咎！”

    “真，真的吗？”

    涂小胖惊喜的抬起头来，向来灵活的舌头，有些打结了。

    我有点吃惊，左大拐子在这件事情上的宽宏大量了，在我猜来，以他的残暴程度，应该立刻用戒尺抽涂小胖十下手心，才是属于他的正确做法，可事实上，他却并没有。

    或许，我从未真正的看清他。在这件事上，涂小胖说对了一句话，左老师！他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