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 小美人鱼

    大海上有关于小美人鱼的一个传说，在她离世一百年后。

    很多大海里的种族听过这个传说，对于阳光与泡沫他们并不新奇，毕竟海浪推涌间，蓝天白云中就能见到，可那狂风暴雨中一艘航船，船舱中英俊的王子和岸上生活的种种谁都无法想象，谁也心存渴望。

    于是，在很多暴雨的夜晚，在每一艘被风浪摇晃的支离破碎的轮船前，水族驻足期间，不同以往对于即将大块血肉的渴望，对爱情的憧憬占据了高峰。

    没有谁说出这个传说从而上演，但大家都这样做了，那就跟着一同做了。

    不久之后，人类的轮船换了钢制的龙骨，轰鸣的螺旋桨和高耸的舰身，使狂风鼓动起的巨浪只留下一圈圈白色的泡沫。

    水族在等待中，一天一天，越来越多水手的落水，越来越少的邂逅与艳遇，女巫的药水在海底市场的销售日益减少，大海上可供购买的水族日见稀少。

    终于，海底之王察觉出异样。他是小美人鱼的父亲，因为哀恸幼女的意外身亡，已闭关隐居多年。

    他在晴日探出海面，发现天空阴沉暗淡。轮船用一丛丛喷吐黑烟的烟囱推动钢铁的船身轰鸣穿行在海面上，比自己行宫可供出行的海马车队更有排场。他于夜晚探出海面，发现，悬梯上伸出的探照光灯如一座小太阳，发出的光亮引得一众水族跟随，在深暗的大洋中逆风航行，比有三叉戟开道的自己更有微风。

    终于，他决定靠近人类的岸边，越往前，海水的能见度越低。他从未在陆地上遇到浓雾，此刻竟感觉自己在迷雾中穿行。他把自己刀刃凛冽的三叉戟横在胸前，挑开各种人类制造的“漂浮物”，终于在一片尼龙的网绳中停下了脚步。

    随着网眼收缩的程度越发紧密，他在一片水族和垃圾物中奋力挣扎，待看起日头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女儿。

    或许，小美人鱼最后看到的一抹阳光也是这样吧。或许，那时候的自己能多劝劝她，故事的结局就不会如此了吧。或许，他早就该掀起滔天的海浪惩罚人类的放肆，而不是等海水变黑变臭，水族在一次次被捕捞后才有如此雄心。

    终于，他再也无力用三叉戟去拨弄那缩成一条抹布的渔网，此刻以往刀刃凛冽的三叉戟在自己手中还不如一把生锈的菜刀。

    他被人类发现在渔网中，水手欢呼的跑去船舱叫醒昨晚醉酒的船长。船长光着上身脚步踉跄的迈上甲板，激动的用手比划，一点不在意口边因激动泛起的白色泡沫，只在乎口中沙哑的将要发财的口号。

    他被尼龙绳捆住双手被带去国王的城堡。马车在泥泞的路上走走停停，村庄、田野、桥梁、各色各样着装的人群应接不暇。终于，他们在一座闪着金色穹顶，飘着绣满雄狮旗帜的城堡前停住脚步。

    他仔细端详眼前的一切，记忆犹如去年的夏日涌上脑海，他忽然想起，这是自己女儿画的世界，一样闪着金色穹顶的城堡，一样飘着雄狮的旗帜，一样如同纸面上不停描绘的那个人的面貌。

    他一定是自己女儿所爱王子的子孙，他与画中人的眉眼如此相似。看向他的眼眸，在某一刹那，他忽然能感觉到自己女儿在深夜的灯火前一笔一画描绘白天那个人面貌时候的神情。一定先是不自觉的笑意涌上嘴角，最后是满满的苦涩和深深的叹息萦在床前。

    几滴清泪散下自己的面庞，眼前的人见状，走上前来。

    他把手按在随从捧上的一本《圣经》封面上，手拿着十字架，高声诵读里面的桥段，并用言语询问他，“异教徒，你信奉上帝吗？”

    海底之王对他的话感到诧异，还沉在缅怀中的大脑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摇摇，紧接着，就看到，眼前的男子挥了挥手臂，几位仆从瞬间将他押下。

    在他的余光中，广场上的人突然多了起来，从四面八处运来的木材很快推满了一片空地。柴薪的高处，一座简易的木制十字架被摆在最上方，穿着白色服饰的神甫从上而下洒上易燃的硫磺和石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