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节 对话卡西莫多

    我在等卡西莫多洗好热水澡，换上他敲钟人破旧的职业装，走到我面前，与我进行一次谈话。

    昏暗的烛火影影绰绰，老旧桌面的宽阔阴影投射到斑驳一片的墙面上，竟分不清是现代还是近代。

    灯火下的卡西莫多更加模糊，他的脸的确如小说中那样丑陋，好像一只满脸疤痕的狮子站在你面前。他的灵魂的确如同狮子。

    我开口问他，发出的声音却异常沙哑，仿如兀鹫。他好像常年与尸体为邻，并未露出在意的表情。也许，在墓地中，他那伸直不了的脊椎前，眼角余光能见除却累累的白骨，也只剩高空盘旋的兀鹫。

    我与他谈论起巴黎，他一如既往的沉默，这座别人眼中梦中之城的面貌可能都不及眼中的一只兀鹫。

    我于是说起了爱丝梅拉达，他眼中瞬间闪烁的光芒好像能把巴黎吞没。他晃动他那硕大的脑袋，不理睬黏成一团的头发，把他身躯凑到我面前，问道她的尸骨还好吗？

    我竟想不到他竟这么问我，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他们还拥抱在一起的话，那么她的近况就是我不该提及的问题。如果他们业已分开，我又该如何寻求这种何去何从的答案。

    他看我没回答就没在逼问。昏暗的灯光把他影子拉长，他在灯前玩弄着自己敲动铜钟的手掌，可能在自己身上也就这么一处地方如同普通人。

    他多想成为一名普通人，可以混在狂欢的人群中，可以不被高高举起，承受这份不该有的关注。这样自己可以去爱，去追寻，哪怕灵魂不高尚，巴黎再也没钟声响起。

    夜晚有无尽的黑，我们在沉默，夜莺在树林鸣叫。这是老旧的房子，墙上有岁月剥落的痕迹。这是一片旧地方，他说像极自己敲钟的阁楼。我没注意当我登上楼梯时，是否有白鸽飞起，也就没法回答他的问题。

    他在沉默中慢慢细数自己该离开的时间。我透过他的皮肉观看他的灵魂，他通过我的嗓子猜测我的容貌。忽地，地平线有晨曦亮起，许久不见的星辰在薄雾的晨光中一一展现。

    卡西莫多的面庞开始在晨光中模糊，他的灵魂慢慢闪亮。我抬头观望他，一如他在观望好。忽地，他笑了，在疤痕的狮子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他说他看清了我的容貌，我说了解了他的灵魂。

    现在他该回到他的尸骨去了，只是不知，这具白骨被埋在何处，是在巴黎，还是随着雨果埋进了文章的深海中。

    蓦然，我也不知，在人海中，我该换上如何的面貌，又该持有怎样的灵魂？

    一切随太阳升起被湮没，好像在光与热前，才能体会温度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