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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拾叁回:查奸佞顺水推舟,布暗棋请君入瓮(下)

    王洽也并非不懂官场规矩之人,自来出了祸患,都是要推出一人来抗下罪责的,但自己刚刚做了一年尚书,实在是还没过瘾啊。

    此时的王洽早已双目泪下,口中喃喃说道:“并非在下舍不得这尚书之职,就怕辞官归乡之后,诸位前辈无人伺候了。”

    王洽的这番话语,表达的意思也很明显,不过是想要得到一个承诺罢了。

    钱龙锡自然是知道的,于是说道:“陛下英明神武,自然知晓吾等在衙门办事不易,若是将你罢官,也不过一时之气而已,你且好生回乡,多读些书,来日自然有吾等为你保举。”

    王洽听到这番话后,也知道别无办法了,当初东林党保举袁崇焕督师辽东,不过就是为了制衡辽东将门,窃夺粮饷而已。

    本来这帮人早就做好了打算,一方面安抚皇太极、一方面欺瞒朱由检,大发国难财,这不甚好?

    但是任谁都没有想到,那皇太极竟然不守规矩,不但收了好处,还大举南下,才让这些官僚陷入了两难境地。

    王洽想到自己的罪责恐怕是推脱不过去了,只要遵化陷落,无论自己报不报,都是逃不过陛下问罪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卖给钱龙锡等人一个面子,自己还年轻,日后再回朝中,也并非没有机会。

    王洽想到此处,于是佯装悲戚,又拜伏于地,高声说道:“在下深受诸位前辈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愿听诸位大人号令。”

    钱龙锡方才看到王洽大发雷霆,也不以为疑,如今看到王洽一副忠贞模样,心中也不感动。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还装什么良善?

    但是表面功夫是不可不做的,钱龙锡这时早就双泪俱下,又将王洽扶起,口中徐徐说道:“敬和快快请起,吾等东林君子,不似这般造作,若非朝中奸臣作乱,敬和怎会落到这种田地?”

    钱龙锡口中的奸臣,自然旧识温体仁、周延儒等人了,王洽也知道,如今两派斗得火热,钱龙锡这般话语,也是告诫王洽不要乱说,一旦周延儒等人掌了权,自己才是再无翻身的机会。

    王洽也就只好骂道:“朝中奸臣,在下定不与他两全!”

    众人说到这里,事情也有人背锅了,话题也说得火热了,情绪也调动上来了,于是又让人摆上酒来,再做歌舞。

    只见盘堆异果,酒泛金波。桌上无非是鹅鸭鸡蹄,烹龙炮凤。珍果人间少有,佳肴天上无双。

    正是:乐起明月坠高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鸳鸯杯,翡翠盏,饮玉液,泛琼浆。

    东林君子们一面劝酒,一面吟诗作对,更有娇妻弹筝,爱妾奏笛,唱了一套‘艳曲’。

    当氛围都酝酿到恰到好处时,几个娇妻美妾作舞,戏剧也渐入高潮……

    正当众人玩乐之际,那韩爌家奴也来到了内堂之中,看到一副玩乐模样,也不以为奇,而是径直来到钱龙锡面前,说道:“老爷,堂里传寒风,还是到内室避上一避。”

    本来还抱着美女的钱龙锡一听到这番话语,脸色瞬间大变,于是赶紧和那家奴一道,去到了内室之中,见到了坐在床前读着圣贤书抱着娇美人的韩爌。

    韩爌看到家奴进来,也知道发生什么,于是将美人呵退,问道:“可是寒风起?”

    家奴一边答是,一边将那书信递于韩爌之手,而后退出了堂去,将大门关好,看守在了门前,不让一人靠近。

    韩爌拿着书信,细细阅读,不消多时竟是哈哈大笑。

    钱龙锡心中生疑,也接过书信一看,却是眉头紧皱,说道:“上在宫内以太监练兵,想必是察觉到边关、京营贪饷之事,如今又说到工部之事,若是派太监督营,那可如何是好,你又何必笑来?”

    韩爌却是毫不在意,挥了挥手,说道:“太监也是人来,怕他做甚?老夫自来清廉,还怕他去查?”

    钱龙锡一想到工部的事,也是一阵头大,说道:“当年李长庚执掌工部,查了不少细帐,吾等刚刚扶持张守道占了位置,还没安稳几天,就闹出这种事来,工部账目上的亏空只怕有几百万两,还养了不少编外工匠,这可如何是好?”

    韩爌听得此言,惊得目瞪口呆,他东林党人自诩清廉,怎会落下这么大的亏空?

    “工部是干什么吃的!他张守道可吃得好啊!”

    韩爌本来以为自己从未贪污,自然心中无愧,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些猪队友竟然落下了这么大的亏空。

    钱龙锡一听这话也是气急败坏,赶紧说道:“阁老,话可不能这么说,京中常例、年例可是都打工部出的,这么多年细细算下来,只有这点亏空还是吾等守财有道。”

    韩爌听得这般言论也是一阵头大,当今世上,哪里不要用钱?哪个官又不爱钱?做官是花钱得来的,怎么能不收回本息?如今说到害民,都归咎于知府、知县的不廉洁,但知府、知县怎么能廉洁呢!

    他们的俸薪有多少,上司要想方设法勒索,过往官绅要打秋风,进京朝觐一次至少要花三四千两,这些钱不能从天而降,他们哪里能廉洁?

    而作为京卿来说,没有地方大员的生财之道,就只能靠着地方官、辽东将门的孝敬,和六部之中这点常例了。

    韩爌想到这里更觉得这个阁老当着没有意思,不仅要应付陛下,还要养活这朝中百官,眼看又要弄李长庚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这李长庚,本是张守道之前一任工部尚书,因不参与党争,又和东林党混不到一起,于是东林党借着他家老去世为由,让其丁忧去了,这才换上了张守道。

    在原本的历史之中,周延儒斗倒了韩爌、钱龙锡这些东林党人,故而又将其召回,做了礼部尚书,却又因不会趋炎附势,又被温体仁弄回了家。

    韩爌却是毫不在乎,轻挥衣袖说道:“休要管他,给张守道说上一说,谎称工部失火,账目被烧个干净,再将那些工匠清退,任陛下如何英明,也抓不住吾等把柄。”

    钱龙锡一听此言,却是连连哀叹,说道:“如此一来,守道只怕要引咎辞官了,辞官无妨,就怕陛下再遣李长庚回来,这人可不好相处,吾等就平白丢了工部这块肥肉。”

    韩爌想到此处,也是皱了皱眉头,于是说道:“让御史先上个折子,问一问李长庚贪污受贿、不务正业之罪!”

    钱龙锡虽然不知道这一招有没有用,但是这时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点了点头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钱龙锡忽地又想到什么,拿起手中书信草草又看了一眼,这才说道:“陛下选太监练兵之时,将二等以上、入宫两年以上的太监都挑选了出去,难道陛下已然知晓?”

    韩爌听得此言,身子猛地一颤,随即转身回来,抢过了钱龙锡手中的书信,放在烛火上点燃,说道:“老夫还不信了,这深宫之中的皇帝老儿,还能摆脱你我的束缚不成?传信下去,明日御史台上个折子,以今日陛下未曾上朝之事问罪内官王承恩。”

    钱龙锡听得此言,稍稍皱了皱眉头,崇祯皇帝前年方才推倒了阉党,提拔他们这一干东林党人,如今又问罪阉党,是不是有些过了。

    钱龙锡说道:“还是暂且不急,料那太监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即使陛下把太监派出宫来,去往各地督军,难道吾等还没有应对之法?如今陛下刚刚继位,终究只是少年天子,有些不当之举也是应当的,万万不要再效万历之事,若是再养出一个魏忠贤,那便遭了。”

    韩爌说得那些也是气话,之所以如此生气,原因也很简单,崇祯皇帝朱由检继位以来,对他们这些东林党人无不言听计从,如今有些脱离掌控的端颐,韩爌自然心中不满。

    韩爌终究叹了口气,说道:“朝廷之中,外有周延儒、温体仁奸党作祟,内有王承恩、曹化淳虎视眈眈,这工部之事,倒是事不宜迟了,休要叫周延儒再有借口。”

    钱龙锡却是皱了皱眉头,说道:“今日就如此行事?就不怕陛下怀疑我等结交近侍?”

    韩爌略略沉吟,方才说道:“宜早不宜迟,若是等到陛下查抄、问罪之后,再行此事,就怕朝中有心之人会善加利用,到时又是一笔烂账,试问朝中哪个大臣、武勋没吃到工部的孝敬?谁敢多言一句?只消把火药转移出来,到时再上书问罪李长庚、又把罪责推给张守道,陛下还有何话说?”

    钱龙锡暗暗沉思片刻,觉得有理,于是赶紧出门寻来了工部尚书张守道,细细向其交待一二,这才放心的继续玩乐起来。

    崇祯二年十一月初一夜,崇祯皇帝朱由检安排好了大雪龙卫之事,又查了哨位,这才在王承恩的陪伴之下,登上了煤山,望着吊死自己前世的歪脖子树,久久不曾言语。

    而王承恩虽然不知皇爷因何到了这来,但终究不敢多说,只是静静陪在左右。

    夜色笼罩之下,朱由检站在高高的煤山之上,放眼望去,正将京师收入眼中。

    这时的京师笼罩在夜色之下,由于戒严,所以内城看不到一盏灯火亮起,只有远远看到城墙边缘,士兵点亮火把而已。

    朱由检望着这诺大的京师,不知其中暗藏了多少秘密,又摸了摸身后那棵歪脖子树,想到前世种种。

    原来早在万历年时,便由于小冰河期和辽东军费,陕西不知起了多少农民军,不过还未曾成为燎原之势而已。

    但要不了多时,这股火焰就会烧到北方整片大地,待到那时,才真是无力回天。

    但这个时候,身处于深宫之中的朱由检能有什么办法呢?扶持一群人,打压一群人,让他们互相争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朱由检前世未尝没有做过,但扶持起来的周延儒,本身就只是官僚体系中的一份子,看似对自己百依百顺,实则暗地里巧取豪夺,不知贪了多少银子。

    而减轻赋税?这在王朝开国时候,还是有用的,但是在大明末期,官僚体系早已烂到了骨子里,即使朱由检再减免多少赋税,那些官僚也不会减轻对百姓的欺压!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而减少军费、查清辽东军户?朱由检未尝没有尝试过,但大明朝的军费并非辽东将门一群人能吃下的,这朝中大臣才是大头,一旦自己减免,恐怕命令还没到达山海关,便会激起兵变!则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朱由检想道自己前世,由于爱惜声名,加上和大臣离心离德,竟是到了最后一刻都没能逃到南方,更是感触良多。

    这本是朱由检心中的遗憾,但后来穿越到后世之后,朱由检也明白,大明和宋朝不同,这个时候的地方士绅早已成了尾大不掉之势,况且南方还是东林党的大本营。

    自己一无军队、二无威望,身上仅存的就是那点朱家血统而已,即使自己真的逃到了南方,又怎么和那些南方士绅斗智斗勇?只有在北方彻底糜烂之前,尽可能的搜刮钱财、拥有自己的军队,才有机会真正再兴大明。

    想到这里,朱由检不由得轻叹一气,说道:“时间不多了。”,而后望向工部所在,心中暗道:韩爌,你可千万别要朕失望。

    王承恩虽然不知道朱由检心中如何作想,但随着朱由检目光方向看去,却听到寂静夜色之中,工部火药局、兵仗局方向忽然响起巨大的爆炸之声,随即燃起熊熊大火!

    那火药局中不知存有多少弹药,在这大火之下,竟是冲天而起,大有一副燎原之势。

    王承恩早吓得惊慌失措,赶紧对朱由检说道:“皇爷,城中走火!”

    朱由检听得此言,却是冷笑一声,这些官僚果然好手段!竟是不出自己所料,真的在宫里安插了不少亲信,所以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难怪前世自己无论想做什么,最后都会落得草草收场!

    工部的火烧得太大,以至于整个京师都陷入了火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