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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拾伍回:明修栈道宽待客,暗度陈仓纳贤明(上)

    是日,崇祯朝文武大员分列两班,站立于大殿之内,各持牙牌。

    由于朱由检重病以来到了现在,已是好几日没有参加朝会了,这些文官不知憋了多少奏疏,就等皇帝陛下批阅呢。

    这时的东林党人已是脸色难看得紧,他们向来自诩正人君子,最讨厌的就是有不尊礼法之人,皇帝不仅多日未曾召开朝会,还拖延如此之久,心中都是憋了一口气,就等朱由检一到殿中,便会问罪于温体仁、周延儒这两个小人。

    作为文官之首的韩爌此时轻闭双目,不发一言,要知道在官场之中,冲锋陷阵、直谏皇帝是御史台的御史的职责,还轮不到他这个首辅来操心。

    但如今的皇帝陛下大有一副万历皇帝的模样,若是再不上书谏言,只怕又将引出一个万历、天启皇帝。故而心中暗暗沉思,悄声思考应对之法。

    而周延儒、温体仁二人看到东林党这副不死不休的样貌,却是欣喜无比,且不说二人和东林党那些恩恩怨怨,就算是入阁,也要扫清障碍才是。

    东林党人要是胆敢逼宫,加上昨日兵部失火之事,以皇帝陛下那般爱面子之人,定是会加大对东林党的厌恶,如此一来,自己二人入阁,岂不是指日可待?

    二人都是七窍玲珑心,这时对视一眼,自然明了,于是心中暗暗盘算,要如何达成驱除东林党目的的情况下,还能保住陛下脸面,也是需要不少智慧的。

    就在朝中众人各有心思、殿内文官摩拳擦掌之时。

    宦官忽地高呼,恭迎圣驾。

    伴随着钟鼓司乐声,脚步声缓缓向殿内传来。

    众臣无不拜伏于地,三呼万岁。

    锦衣卫力士也是撑五伞盖、四团扇,护着陛下向御座走去,再从东西两侧登上丹墀,立于御座后左右。

    众人此时拜伏于地,心中怒火却早已到了极致,原来早在昨日夜里,韩鄺就派人用“阉党”死灰复燃之事挑拨众人,和东林党那帮言官写好奏疏,就等今日朝会开始,便会悍然问罪,宛如雪花一般的奏疏就会淹死这个少年天子。

    朱由检登上御座之后,钟鼓司再次鸣鞭,而鸿胪寺太监也在太和殿中高唱道:“入班”。

    待到话音落下,百官才徐徐站起望向了御座上的朱由检。

    可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本来准备了一副礼义廉耻话语在胸中、想要以几日不早朝为由谏言的士大夫们却看到皇帝陛下脸色惨白,有气无力地半躺在御座之上,俨然一副病重模样。

    朱由检此时靠在御座之上,有气无力地强撑眼皮,对朝中众臣说道:“诸位爱卿,时值倾颓,朕听闻噩耗,故而身患恶疾,所以数遭未曾上朝,今日有何要事,还请奏来。”

    王承恩在朱由检身边端着汤药,也对朝中众臣说道:“陛下圣体有恙,是在病榻上强撑着来见诸位,有何要事,还请速速禀报。”

    朱由检这番操作,可把朝中东林党人看傻了眼,要知道在历朝历代,皇帝有失责之处,言官上书言事,哪怕被皇帝责罚,那都是莫大的荣誉。

    但现在朱由检一副要死不活的景象,让东林党人都没了办法,乜呆呆的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朱由检早看出了这些文臣的打算,加上现在自己的力量还不坚实,所以也不打算和文臣们撕破了脸,于是看着殿内文武纷纷望向韩爌,心中颇有些大仇得报的快感,你东林党人不是最擅长站在道德制高点呢批判别人吗?朕就要用你们的办法来折腾你们!

    朱由检对于这一招原本是不会的,到前世穿越到现代之后,带兵时经常遇到那些孬兵用装病来摆脱训练,其中演技好的还真让人看不出破绽,让那些班长骂他也不是,不骂也不是,这比那些硬抗上级的战士聪明多了。如今如法炮制,效果却是出奇的好。

    朱由检佯装憔悴模样,又轻咳了几声,这才有气无力的说道:“诸位爱卿,如今战事在外,京师戒严,不知京营防备准备得如何了?”

    朱由检一边说着,一边望向了王洽。

    王洽这个时候早吓得大汗淋漓了,心中不由得想到,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明明是大臣们要用礼制来谏言皇帝,现在却被皇帝捏住了手脚。

    王洽本来就是八股文出身的穷酸文人,哪里知道那带兵打仗之事,但皇帝陛下的询问怎能不答?于是浑身颤抖出班说道:“启禀陛下,京师之中各营准备妥当,号召勤王的诏令也发下去了。”

    朱由检听得此言,自然看出了王洽的底细,于是先好生宽慰道:“王卿倒是辛苦了,不知有多少勤王兵马在向京师赶来,都由何人率领?手中有多少钱粮?到了京师之后,驻扎在何地?由何人供应粮草?共需多少钱粮?户部库中还能支持多少?若是金兵围了京师,应当如何排兵布阵?京城之中又还有多少红夷大炮、弗朗机炮?京营之中还有多少鸟铳能用?火药局里昨日遭了大火,火药储存还能供应几日?”

    朱由检看起来病怏怏的,口里面却是滔滔不绝的问了一大堆实际问题,这可把王洽看傻了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不只是王洽,所有崇祯朝朝臣现在都张大了嘴,自来皇帝问话,最多问些人事安排便了不得了,而朝臣们再用礼教的大义搪塞,这一日的朝会自然就过去了。

    原因也很简单,皇帝老儿自小能接受什么教育?最多不过是四书五经罢了,学了这些东西,说起大道理来自然是一套一套的,但对于实际工作来说,可以说毫无作用,而朝臣们也可以借由皇帝不通政事的特点,欺上瞒下,大肆敛财。这也是历朝历代皇帝越来越依赖文臣的原因。

    但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朱由检今日一改以往的漂浮风气,竟是句句直击要害,简直就像在六部当了好几年差的官僚一般。

    御史台的御史们这下犯了难了,下意识的望向了韩爌,想要首辅大人出来答话。

    但他虽然贵为首辅,是实际执政之人,这些小事却从来都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做的,他又哪里知晓?

    朱由检也以灼灼目光望向了这位首辅,略带亲切的问道:“韩卿?”

    韩爌强镇了心绪,深吸一口气,这才缓步出班说道:“启禀陛下,这些小事!怎能拿在朝会上商讨?昨日工部发了大火,还是先商讨工部失火之事为好。”

    韩爌这招声东击西确实有效,一下子就将话题引了出来,也把王洽从死地救了出来,这也并非韩爌想要救王洽,只不过是遵化的战事还没传回,要是王洽这个时候就负罪了,来日遵化陷落,又让谁去背锅?

    朱由检听得此言,也是暗暗皱了皱眉头,王洽才不堪大用,他是知道的,也想要把孙承宗换回来,但如今韩爌这些文臣的反应,也让他察觉到了还不是时候,王洽犯下的罪过还不足以让他撤职。

    殿内的御史们也都反应了过来,如今不能用皇帝失礼来将工部失火之事推给皇帝,要是再按照皇帝的节奏下去,到时彻查下来,工部这块大肥肉可真的要丢了,于是纷纷出班说道:

    “正是如此,这些细枝末节,自然有底下人回去做,如今最为重要之事,倒是重振朝纲。”

    “阁老所言甚是,昨日夜里,火药局、兵仗局起了大火,还是应当查清此事为好!”

    “张守道执掌工部才不过两月,此事恐怕和前任尚书脱不了干系!”

    御史们说的兴起,又把之前的工部说的一文不值,让还在班中的前任工部尚书李长庚气得够呛,当即出班说道:“诸位同僚所言缪矣!臣执掌工部以来,殚精竭虑,从未失火,如今怎会将罪责推到在下身上?”

    御史们看着李长庚反驳,一下子来了兴致,耍嘴皮子可是他们的长项,于是一个个摩拳擦掌,就要出班谏言。

    但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御座上的朱由检轻轻挥了挥手,说道:“诸位爱卿,昨日失火之事,朕也知晓了,其因不怪何人,若是有罪,也罪在朕恭,朕继位以来,非但没有中兴国家,反倒让金兵南下,这等屈辱,恐怕也引上天不满,故而降下灾祸,如今不去怪何人,李卿且去查查工部损失如何,可还能支撑各地勤王兵马?”

    李长庚虽然心中惊讶,但还是应承下来,这可把张守道吓坏了,工部那堆烂账,要是被查出来了可不得了,但这个时候再说话恐怕要把好不容易摆脱的罪责重新吸引回自己手中。虽然说好要让他顶锅,但能不顶还是极好的。

    于是张守道也不说话了,只是心中暗暗盘算着,一回工部就把那些编外工匠清退个干净。

    韩爌在班中也不再说话,只是心怀疑虑的望着皇帝,这位皇爷,明明前日还生龙活虎的,今日怎会又重病在身了?

    韩鄺想不出所以然,只觉得皇帝陛下仿佛与以往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