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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新与旧,内与外

    朝会多少有些不欢而散,当然,说是不欢而散或许有些夸张了。但让范纯仁等一众老臣感受到官家的锋芒倒是真的,让他们心情有些郁结也是真的,太皇太后有些不习惯更是真的。

    毕竟临朝听政以来,朝中大小事都是她和中书省、枢密院做决断,已经成了惯例。

    这时候少年官家跳出来说你们不能这么做,很突兀,但这举动又完全合情合理合法,你不习惯似乎也只能自己克服。

    谁让他是天子是官家,而且眼见着是已经长大了。

    高太后怀着复杂的心情赞同了官家,下令枢密院要把此次都监李仪越境战斗的前因后果查清楚,至于如何处理就等调查出结果再做赏罚。

    朝会后,侍读学士苏轼整理好朝会记录还没来得及跟上年轻的官家就被太后身边的刘押班请到了宝慈宫。

    宝慈宫在大内,也就是皇城的内宅是皇家女眷居住和生活的地方,通常朝廷的官员是不被允许进入的,高太后垂帘听政以来接见大臣一般都在文德殿。

    先帝神宗在位,文德殿就是召见亲近的顾问与大臣地方。

    苏轼有点疑惑,高太后为何一反常态要在内宫召见他。

    宝慈宫所处的位置要穿过整个前殿,还要再往里去,和朝会的垂拱殿颇有点距离。

    “刘押班,太皇太后每天也是这么步行上朝吗?”苏轼走在深宫间的甬道上问道。

    刘押班是服侍太皇太后多年的老太监,英宗朝入宫,神宗朝时渐渐成了当时晋升为太后的高滔滔的亲信之人。

    “怎么不是呢?太皇太后素来节俭又体恤我们这些下属,就是年逾甲子也不坐软轿,任是风吹雨打也要步行上朝。”

    苏轼微微颔首,对高太后愈发的敬重了,在先帝神宗朝时就有耳闻说神宗想为她修建一座更大的宫殿,但高太后以久住宝慈宫不想搬迁为由拒绝了,还劝神宗不要大兴土木,当以身作则推行节俭。

    终于,两人穿过重重宫殿来到了宝慈宫。

    高太后在退朝后不过比苏轼他们多离开了半刻钟,这会也是刚到不久,她示意苏轼不必拘束,不用在乎什么礼节,随意就坐。

    宝慈宫的装饰很素,甚至说得上陈旧,所有桌椅、文案、烛台都有不少年份了,尽管侍从和宫女们收拾的很整洁,可文案上的裂痕和烛台上擦不净的铜绿都是岁月的痕迹。

    “不知高太后召下官来所为何事?”苏轼感慨高太后果然是廉洁奉公之余,对于她为何要在此地召见自己这个外臣索性也就直接开口询问。

    高太后沉吟片刻,反而问道:“官家大病之后,你侍读官家已有七八天,对官家前后的变化有什么看法?”

    苏轼猜到多半与官家在朝会的表现有关,但他在官家大病前接触不多,若说有什么变化,他可能总结的并不准确。

    “似乎更加聪慧,更加努力了。”

    他本想加上更加老成,可用老成形容官家似乎不太合适。

    “仅仅是这些吗?”高太后追问。

    苏轼踌躇了一下,他知道高太后要问的是什么,官家病前对于垂帘听政的高太后和执政的中书省枢密院等重臣颇有微词,有传言说官家甚至说朝会他只能看到一众大臣的背影和屁股,这不满情绪已经溢于言表了。

    还有一种说法,说官家因为这些的缘故,对于“王党”反而颇有好感,大有亲政之后要推行新政的架势。

    但是在大病之后一切都变了,官家对太后反而更亲近,他本身对朝堂的新旧党争也殊无兴趣,一头扎进史籍,另外也开始研究周边游牧民族。

    苏学士很难判断这是不是官家迫于太后威势,选择隐忍而韬光养晦,等待有利时机再一朝发难。

    只是这些涉及她们祖孙间的皇家内事,他一个外臣适合摊开来说吗?

    “苏学士不必忌讳,老身对于乌台诗案这种事也是极反对的。”高太后看出苏轼的顾虑,索性直言。

    乌台诗案发生在神宗朝,可谓是苏轼一生的最大拐点。

    所谓乌台也就是御史台,据《汉书·薛宣朱博传》记载,御史台中有柏树,野乌鸦数千栖居其上,故称御史台为“乌台”,亦称“柏台”。

    元丰二年(1079年),时任御史的何正臣等人上表弹劾苏轼,奏苏轼到知湖州就任后谢恩的上表中,用语暗藏讥刺朝政,然后就牵连出大量苏轼诗文为证。

    这件事牵连很广,包括当时的王诜、李清臣、司马光和黄庭坚等知名人士和朝廷重臣。

    苏轼本人对当时的新政如涉嫌朝廷放贷的青苗法、两浙路严苛的食盐专卖法、鼓励人告密的手实法等算是非常反感,于是就形诸吟咏,对新法实行过程中出现的弊端进行批评和讽谏。

    这事是有的,但是乌台诗案中很多诗词都是牵强附会,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文字狱了。

    苏轼在御史台监狱度过了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光,为此甚至差点身首异处,最终在众多官员上书求情,本朝又没有杀士大夫的先例的情况下,才免去一死,贬为黄州团练。

    名噪一时的大学士自乌台诗案始说是性情大变也不为过。所做诗词从开始的“致君尧舜”的豪放超逸,转变为寄情山水,回归自然。

    高太后在乌台诗案时虽是皇太后,但也是没有执政权的后宫妇人,对乌台诗案有所耳闻,却徒呼奈何。

    她这时候提及此事旨在表明态度,她的家事是国事,而议论国事乃至于批评朝政都是她可以接受的。

    苏轼沉吟好一会,终于开口,“官家他自大病之后确实判若两人,但要臣来说这无论是对于太后还是朝廷而言都是好事。”

    “此话怎讲?”高太后不解。

    苏轼起身拱手,侃侃而谈,“官家大病之后十分勤奋,一天大概有八九个时辰都在读书或者跟臣谈论万里疆土,奋然向上之心,臣年少最刻苦之时都望尘莫及,这是其一。

    “其二,官家倒是也跟我讨要过王公所推行的新法,看了一遍就抛到一旁再不翻阅,可见对新政并不赞同,反而说太后节俭以身作则,是为榜样。

    “其三,官家推崇古时英雄,眼界开阔,隐有重振汉唐雄风之志向。所谓新旧之争,也许在官家看来倒像是两小儿互殴,他没有放在心上。

    “至于官家的关注点,臣大胆猜测不在内,而在外,他立足大宋,而俯视天下,有驱除四夷,横扫六合之雄姿。

    “太后,试问这等官家,是不是太后之福大宋之福?”

    苏学士一口气说完,自己都觉得酣畅淋漓,作为这些日子官家最亲近的人,眼瞅着官家的变化和不少令人疑惑之处,他无人可诉说和吐槽,借这机会把自己的感受和猜测一股脑抛出,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一种快意。

    至于太皇太后和官家之间复杂但其实相对也简单的矛盾和羁绊,他看得没那么分明,但也知道太后一心为公之心。她总不至于为此处罚自己,这些话也不至于疏远了他们祖孙的关系。

    但显然,我们的苏学士想得还是简单了。

    太皇太后听完没有太多表情波动,苏轼的一些话验证了她的某些看法,官家懂事了,可某些方面起来的却太快了。

    要驱除四夷横扫六合哪里那么简单。

    她挥手示意苏学士可先行离开,她要消化一下这么一段话,或者说是官家的这些变化。

    “煦儿这是得祖宗庇佑,还是受了什么蛊惑?”

    以太皇太后看来,若能安定内部,使官吏清廉,百姓安定已经算是有为之能君,至于秦皇汉武那样的功绩,没敢想过,也不希望官家去想。

    本朝开国以来,太宗皇帝两次伐辽,甚至曾御驾亲征,可都落得大败而归,甚至险些丧命。自此开启大宋对外战争胜少败多,乃至于一度闻辽色变的屈辱历史。

    到了西夏立国,这个人口不过两三百万,连东西两京都比不过的边陲小国都一度让大宋吃瘪,这是不堪可也是事实。

    连番的败仗让人口过亿的大宋王朝从上到下都开始接受了军事羸弱的事实。所谓建功立业、开疆拓土成了各级官员都避讳的词语。

    高滔滔认为官家有这方面心思也许并不是好事,这可不是她的妇人之见,也绝不是她一个人这么认为。而是一百多年来被无数次验证的事实——轻启刀兵只会招致失败,带来动荡。

    太皇太后手扶额头长叹一声,决定这两日亲自去看一下官家都在忙些什么,读得什么书。

    午后三刻,中书省侍郎范纯仁上书来报,经中书省和枢密院共同询问鄜延路来京人员,鄜延路都监李仪确系是夏人劫掠时出兵交战,为追回被劫走的百姓、牲畜和粮食,这才深入夏境,不幸战死,两位宰执询问这事当如何处理。

    高滔滔起身道:“这事与官家所料分毫不差,你们去通知中书侍郎让他们随老身一起到福宁殿,这事让官家亲自处理。”

    福宁殿在朝会之所垂拱殿后方,是官家居住和读书的地方。

    而此时的少年天子正一边看苏学士呈上的他所调查的西域局势和轶闻,一边询问苏学士西域脱离掌控有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