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梦中的痛感
痛，是什么样子的感觉？
我不知道，也无从知道，起码在我生命的前十四年里，我无从探寻。
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一种名为渐冻症的病自出生起就潜伏在我的身上。
不光是痛觉，哪怕是自身的重量都无法亲自感受到，唯有通过简单的加减法去计算出数值。21公斤，到底算是轻还是重呢？
伴随着胸腔内的不适，倒也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每当想要呼吸的时候，仿佛能够感觉到气体进出得相当缓慢，就如同我重复的每天生活一样，每分每秒都被拉长了，但又漫长得相当无聊。
全身唯一能够动起来的只有我的眼睛以及大脑，好在医疗用的e-monitor具有心转音功能，使得我能够在特殊的学校学习知识。
有一个地方除外，只有这个地方能够让我随心所欲地移动——梦中。
梦中看不到身下的轮椅，自己的形象也没有全身肌肉萎缩后的丑陋感觉，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
双手和四肢看似是我的，实则又不属于我。因为梦中没有重量，没有触感，更没有我一直想要追求的东西——痛感。
那种美丽无比的感觉，是能够证明我活着的感觉。
但不代表我不喜欢梦境。
说起来我有一项特殊能力，那就是在睡前想好特定的情节，随后梦中就会出现相应的故事走向。伴随着年龄增大，这项能力也在逐渐细化。从一开始的睡前决定梦境内容到醒后的续梦，再到后来觉得梦境不够完美而推翻重新做梦。
很像是在脑中播放只属于我自己的电影，可惜并不能录制下来，不然总得卖出个好票房，还能让别人知道村上锦这个年轻新人导演。既然能够推翻梦境内容重新决定结局，会不会更类似于读档类的角色扮演游戏？不过那个我还没有玩过，目前并不清楚。
梦境与现实二者都不会让我有任何身体上的感受，甚至在某些时间里，我一度无法分辨清楚到底身处在哪边。
很喜欢跟我同姓的一位作家村上春树，闲暇时总会去阅读他的作品，试图融入他的精神世界。
把自己代入到《挪威的森林》中便会愈发觉得自己孤独，可我没有办法去做到自我救赎。
我也想去跑步，去体验身体从精神饱满到逐渐劳累，体验汗水从身上流淌的那种恣意。可我的身体和我的心灵都被束缚在了这一亩方寸地中，无法挣脱开来。
心中所想的事物太多，前进得太多，而身体却停留在了原地，心灵在向前进路上的感受便愈发空虚单薄。
看的时间最长也是看的最多次数的一本是《大萝卜和难挑的鳄梨》，搞不好我有什么自虐倾向呢。每翻过去一章，心里对于陌生事物和没有做过的事件就越来越憧憬和向往，最后又被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拉住那些飘飘然的想法。
想品尝一下汉堡包，想去参加一次派对，焦糖玛奇朵是什么味道，还有那绿不拉几的鳄梨。
书中的文字越是详细，附赠的插图越是清晰，我的唯一那颗跳动着的心就越是躁动不安。
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抛下我，日复一日辛苦维持我的生活，也在不断寻求能够治疗我身体疾病的办法。
就这样迎来了我人生中的第十五年，一项重要抉择出现在我的面前。
藤原生物研究所推出了一款关于渐冻症的临床实验研究，目前正在征集相关患者。理论上我能够活到15岁已经算是奇迹了，伴随着咽喉部肌肉的不断萎缩，那时的我已经需要借助呼吸机才能够维持生命。
患上渐冻症的概率是十万分之四，而出生下来就换上的概率更要小之又小。官宣的临床成功率为10%，手术失败的话可能身体情况还会更加糟糕。
我倒是无所谓了，比十万分之四还要小的概率都被我碰上了，这个10%的巨额数字不知道能够凑出来多少个十万分之四，只是担心碰上那90%的失败率，我的离开会不会让爱着我的父母亲难过很久。
获得了申请资格，而签字方面需要监护人和患者本身共同确认。因为是共享文档，无论是我先确认签字还是另一边先动笔签名都是可视化的。就这样我与他们互相望着空荡荡的栏目，整个晚上都没有人先做出行动。
那一夜，我的特殊能力失败了，原本我想做一个手术成功的梦来骗骗自己，但是头脑却不同意。
梦中出现了两个我，一个是坐在轮椅上动弹不了的我，另一个是视野中不同时期的我。刚出生时候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患有这种绝症呀，可以看到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开心的表情。随后是被确诊患有渐冻症时期的我，小学时期的我，最后是面前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就这样我看向他空洞而又深邃的眼睛，从他的瞳孔中又看到了自己。
不远处的背后传来抽泣声，母亲正坐在床上盯着那份手术同意书，窗边的父亲望向远方，任由外面的风吹动他的头发。
突然有些冷起来了，真是怪事，梦中也会感觉到凉意吗。我尝试蜷缩着身子，却发现坐在轮椅上的我连手都动不起来。
好冷啊。
对面的人物消失了，周遭的景象也一并消散，只有不知道哪个方向的风开始钻进我衣服的空洞里，将身上的凉意变得更加明显。
随后熟悉的大手帮我披上了一件毛茸茸的大衣，触碰到下巴的触感是那么真实，伴随着看不见的关窗声，也不再有风吹过的冰冷感觉了。
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蹲在我的面前，我也是头一次从这个角度去观察他们，也只有这个角度能够看清楚他们后脑勺的细碎银丝和额头上的微小皱纹。
原来我一直站在那么远的地方去看他们。
心脏开始跳动着，一时间仿佛可以听到不止我一个人的心跳声。
这种感觉，是心在痛吗？看起来应该是在痛，能够察觉到鼻尖在变酸以及泪水从眼角往下流过的温润，还有全身上下的那种莫名的温热感。
这是在梦里吗？明明梦境不会有这么真切感受的。梦境跟每天的生活一样，除了自己能够随意移动外，都是那种仿佛在手中却又怎么也触摸不到的地方。
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我爱你们。
我想要活下去。
第二天的清晨，我醒来之后仿佛感觉到眼角的泪痕隐约作痒，镜子中自己的眼睛微红。
起码我现在是努力在活着的，我能够感觉到自己活着，也想要接着活下去。
............
“获得了梦这样的超能力吗？”
那个开学前的早晨，在梦醒之后的我望向了窗外的太阳。
是强光刺眼的痛感，这不是在梦里。
我不知道，也无从知道，起码在我生命的前十四年里，我无从探寻。
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一种名为渐冻症的病自出生起就潜伏在我的身上。
不光是痛觉，哪怕是自身的重量都无法亲自感受到，唯有通过简单的加减法去计算出数值。21公斤，到底算是轻还是重呢？
伴随着胸腔内的不适，倒也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每当想要呼吸的时候，仿佛能够感觉到气体进出得相当缓慢，就如同我重复的每天生活一样，每分每秒都被拉长了，但又漫长得相当无聊。
全身唯一能够动起来的只有我的眼睛以及大脑，好在医疗用的e-monitor具有心转音功能，使得我能够在特殊的学校学习知识。
有一个地方除外，只有这个地方能够让我随心所欲地移动——梦中。
梦中看不到身下的轮椅，自己的形象也没有全身肌肉萎缩后的丑陋感觉，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
双手和四肢看似是我的，实则又不属于我。因为梦中没有重量，没有触感，更没有我一直想要追求的东西——痛感。
那种美丽无比的感觉，是能够证明我活着的感觉。
但不代表我不喜欢梦境。
说起来我有一项特殊能力，那就是在睡前想好特定的情节，随后梦中就会出现相应的故事走向。伴随着年龄增大，这项能力也在逐渐细化。从一开始的睡前决定梦境内容到醒后的续梦，再到后来觉得梦境不够完美而推翻重新做梦。
很像是在脑中播放只属于我自己的电影，可惜并不能录制下来，不然总得卖出个好票房，还能让别人知道村上锦这个年轻新人导演。既然能够推翻梦境内容重新决定结局，会不会更类似于读档类的角色扮演游戏？不过那个我还没有玩过，目前并不清楚。
梦境与现实二者都不会让我有任何身体上的感受，甚至在某些时间里，我一度无法分辨清楚到底身处在哪边。
很喜欢跟我同姓的一位作家村上春树，闲暇时总会去阅读他的作品，试图融入他的精神世界。
把自己代入到《挪威的森林》中便会愈发觉得自己孤独，可我没有办法去做到自我救赎。
我也想去跑步，去体验身体从精神饱满到逐渐劳累，体验汗水从身上流淌的那种恣意。可我的身体和我的心灵都被束缚在了这一亩方寸地中，无法挣脱开来。
心中所想的事物太多，前进得太多，而身体却停留在了原地，心灵在向前进路上的感受便愈发空虚单薄。
看的时间最长也是看的最多次数的一本是《大萝卜和难挑的鳄梨》，搞不好我有什么自虐倾向呢。每翻过去一章，心里对于陌生事物和没有做过的事件就越来越憧憬和向往，最后又被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拉住那些飘飘然的想法。
想品尝一下汉堡包，想去参加一次派对，焦糖玛奇朵是什么味道，还有那绿不拉几的鳄梨。
书中的文字越是详细，附赠的插图越是清晰，我的唯一那颗跳动着的心就越是躁动不安。
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抛下我，日复一日辛苦维持我的生活，也在不断寻求能够治疗我身体疾病的办法。
就这样迎来了我人生中的第十五年，一项重要抉择出现在我的面前。
藤原生物研究所推出了一款关于渐冻症的临床实验研究，目前正在征集相关患者。理论上我能够活到15岁已经算是奇迹了，伴随着咽喉部肌肉的不断萎缩，那时的我已经需要借助呼吸机才能够维持生命。
患上渐冻症的概率是十万分之四，而出生下来就换上的概率更要小之又小。官宣的临床成功率为10%，手术失败的话可能身体情况还会更加糟糕。
我倒是无所谓了，比十万分之四还要小的概率都被我碰上了，这个10%的巨额数字不知道能够凑出来多少个十万分之四，只是担心碰上那90%的失败率，我的离开会不会让爱着我的父母亲难过很久。
获得了申请资格，而签字方面需要监护人和患者本身共同确认。因为是共享文档，无论是我先确认签字还是另一边先动笔签名都是可视化的。就这样我与他们互相望着空荡荡的栏目，整个晚上都没有人先做出行动。
那一夜，我的特殊能力失败了，原本我想做一个手术成功的梦来骗骗自己，但是头脑却不同意。
梦中出现了两个我，一个是坐在轮椅上动弹不了的我，另一个是视野中不同时期的我。刚出生时候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患有这种绝症呀，可以看到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开心的表情。随后是被确诊患有渐冻症时期的我，小学时期的我，最后是面前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就这样我看向他空洞而又深邃的眼睛，从他的瞳孔中又看到了自己。
不远处的背后传来抽泣声，母亲正坐在床上盯着那份手术同意书，窗边的父亲望向远方，任由外面的风吹动他的头发。
突然有些冷起来了，真是怪事，梦中也会感觉到凉意吗。我尝试蜷缩着身子，却发现坐在轮椅上的我连手都动不起来。
好冷啊。
对面的人物消失了，周遭的景象也一并消散，只有不知道哪个方向的风开始钻进我衣服的空洞里，将身上的凉意变得更加明显。
随后熟悉的大手帮我披上了一件毛茸茸的大衣，触碰到下巴的触感是那么真实，伴随着看不见的关窗声，也不再有风吹过的冰冷感觉了。
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蹲在我的面前，我也是头一次从这个角度去观察他们，也只有这个角度能够看清楚他们后脑勺的细碎银丝和额头上的微小皱纹。
原来我一直站在那么远的地方去看他们。
心脏开始跳动着，一时间仿佛可以听到不止我一个人的心跳声。
这种感觉，是心在痛吗？看起来应该是在痛，能够察觉到鼻尖在变酸以及泪水从眼角往下流过的温润，还有全身上下的那种莫名的温热感。
这是在梦里吗？明明梦境不会有这么真切感受的。梦境跟每天的生活一样，除了自己能够随意移动外，都是那种仿佛在手中却又怎么也触摸不到的地方。
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我爱你们。
我想要活下去。
第二天的清晨，我醒来之后仿佛感觉到眼角的泪痕隐约作痒，镜子中自己的眼睛微红。
起码我现在是努力在活着的，我能够感觉到自己活着，也想要接着活下去。
............
“获得了梦这样的超能力吗？”
那个开学前的早晨，在梦醒之后的我望向了窗外的太阳。
是强光刺眼的痛感，这不是在梦里。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