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还有什么事么？”见那名军官站在那里皱着眉头不说话，安土问道。
那名军官听到了安土的问题，他想起了之前安土对公孙晴和文化龙说的话，全身一哆嗦然后猛然的摇头说道：“我们立刻就办，殿下。”
“嗯。”安土点头也没有再停留，就往外走去。
安白风的正妃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她整个人都扒在了门上，想要从门的开口处探出头，朝着从门前经过的安土一行人喊：
“我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们！”
“我求求你了！怎么对我都可以！”
“三殿下，三殿下，他们都是你的表亲兄弟姐妹啊！”
“母妃！”
“我的孩子！”
“我什么都不知道，放过我吧！”
“我才到王府不到一年，我冤枉啊！”
“求你放过我！”
“母妃，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光明神啊！”
她的喊声惊动了其他房间里的人，安白风的儿子和女儿，甚至还有妾室们都扒在了门上哭喊起来。他们有的在喊冤，有得在求可怜，有的则绝望般从门上的开口处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抓到什么。
安土没有理会他们，径直朝外走去。
那些绝望的人们见自己的哭喊得不到回应，原本的祈求声渐渐的变成了咒骂。那些怨毒的，撕心裂肺的声音从房门的开口传了出来。
“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不得好死！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安土！我诅咒你！”
“我用我的生命诅咒你，光明神会抛弃你的！”
“光明神会惩罚你的！”
“安土，你不得好死！”
那尖利的女声甚至连门外的卫兵和古扎都听到了，江东王正妃那凄厉的诅咒让人听得心惊。
“殿下，要不要把他们的嘴堵上？”军官脸色难看的问道。
“不必了。”安土站在整栋建筑的门前说道。
“可是，这也不太好听啊。”军官还是不太放心。
“没什么，我身易朽。”安土轻声说道。
“光明永存，殿下。”军官连忙庄重的回答。
安土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军官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砸吧了一下嘴，然后就去安排接下来的事情了。
即使走出了建筑，依稀还是可以听到那些诅咒和叫骂。但是安土没有理会，他看了看外面的天光，表情若有所思。
“小蓝，你觉得我五叔说的那些是什么东西？”安土问身旁的黑甲少女。
“不知道。”黑甲少女摇着头，但是淡然的目光中同样透着些许困惑。
“你们那边也没有什么情报么？”安土小心的问道。
黑甲少女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神？神的秘密？不是光明神以外的神？安土在心里想着这些得到的信息，他眯着眼睛看着自己脚下的土地，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入手调查才好。
“十一，这怎么了这是？”古扎听到那些咒骂，又看到安土和黑甲少女站在那里紧锁眉头，于是有些不放心的问。
“没什么，小蓝你去通知晴姐和文师傅，召集全军还有江东军的俘虏，我有话要对他们说。”安土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完，于是他对着黑甲少女说道。
在黑甲少女离开以后，安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外面的空气能够给他力量。
“对了，古扎。”
“干嘛。”古扎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安土也不跟他说，所以他的口气有些失望和不耐烦。
“你帮我做件事。”
“好啊好啊！”刚才还不耐烦的眼镜少年一下就来了兴致。
“你找到马大哥，帮我把我的军刀送给他。”安土拍了拍古扎的肩膀说道。
“啊？就这个事啊？”
“怎么了？这很重要好不好？”
“马大哥双腿都断了，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古扎叹了一口气，沮丧的说道。
“发的抚恤如果不败家的话，应该够他下半生好好生活的了。”安土幽幽的说，说这话的他并没有什么自信。
“十一，我们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那么多人死了，你还被人骂，马大哥也残废了，到最后好像没有一个人是开心的。”古扎苦着脸说道。
“我也不知道，如果我说是为了创造更好的世界，你会不会笑话我？”安土看着军营内士兵开始集合，号角声和哨子声此起彼伏。
“创造更好的世界？”古扎扶了扶眼镜。
“能么？”他问道。
“应该能吧。”
“你这么不自信啊？”
“你们都帮我，应该就可以。”
“行吧，我努努力。”古扎拍了拍安土的肩膀，然后搂着他晃了两下。
“还有，你送完刀以后再帮我查一个东西。”
安土随着他的晃动，整个人也跟着一起晃动。
“什么？”
“你帮我查一下江东这里有没有什么关于光明神以外的神祇传说。”
“你竟然信神了？”古扎瞪大了眼睛看着安土。
安土懒得搭理他，他用自己的双手比量着那个黑色圆环的大小。
“还有，黑色的石头，质地像玉，表面有奇怪的光泽。这种石头，江东这边哪里有，是做什么用的。”
“好，我会去查一查典籍和本地志。”古扎说着松开了安土，两人一起朝着远处人群集结的地方走去。
安土知道那是自己必须面对的事情，他不知道这是为了自己那个高高在上身份至尊的母亲，还是为了创造更美好的世界，亦或是两者都有。
他们俩身后的建筑内咒骂和哭喊声依旧在继续，门外走廊上的士兵们脸上的表情各异，但是没有人去阻拦那些人。
很快，可口丰盛的饭菜就和一根根粗麻绳一起，被送进了各个房间内。
有的房间内爆发出了更剧烈的咒骂和哭喊，但是有的房间内却变得非常安静，每个人都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去面对自己的命运。
......
江东王的正妃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然后她看着托盘中那些丰盛的菜肴，咬牙努力的每一样都吃了一口。因为她以前听说过，人死的时候如果没有吃饱，那下一世恐怕是会挨饿的。
下一世？真的会有下一世么？
这个出身安燃望族沈氏的女人嘲讽似的笑了，此刻她的眼里已经流不出任何的泪水。她在房间里就能听到那些其他房间的哭喊声，其中几个可以清晰的分辨出，就是自己的孩子们，剧烈的心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愤恨她委屈，一直到死她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究竟是为什么而突然反叛帝国。她没有被通知也没有被询问过意见，但最后的结果却要让她和她的孩子们一起承担，她觉得有些不公平。
但是那种愤恨委屈的感觉在短短一瞬间就消失了，她已经跟着那个男人享受了几十年的富贵安逸。虽然两人的感情早就已经名存实亡，虽然那个男人比起自己，更加宠爱那个粗鄙野蛮的昭远女人。但是她江东王正妃这个身份，却是没有人可以撼动的，尊贵的地位和富有的生活也是别人根本无法企及的，她是明白的，也许这就是拥有这些东西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吧。
她听到外面传来的哭喊声渐渐消失，她心里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此刻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彻底的碎裂，绝望过后留下的只有无尽的麻木。
麻木甚至让她忽略了痛苦，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那最后的一片白色光芒当中，沈雪瑶看到的画面是自己出嫁当时只是五皇子安白风的场面。
那天阳光很好，就跟现在从天窗射进屋内的一样好。
......
安白风没有要任何饭菜，他只要了一壶青月酒，这是青月城的独特佳酿。水源取自城内的古井，酿酒的材料就是江东平原生产出的稻谷。
他看了一眼已经高悬在房梁上的粗麻绳，浅啜了一口杯中的青月酒，那股熟悉的醇厚口感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感觉自己并不是身处在这牢房当中，而头顶也没有悬挂着那根就要结束自己生命的麻绳。
他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就把整整一壶酒全部喝光。迷醉之间他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当中，他的女人和孩子们都在身边，他们对自己投以亲切的笑容。
没有恼人的战事，没有不断传来的坏消息，没有永远盼不来的援军，没有那个本身就虚无缥缈的愿望。
安白风咽下最后一口青月酒以后低声喊了一句：“好酒！”
然后他晃悠悠的踩上了椅子，站直了身体，用手抓住那个麻绳套。
当他把脖子伸进麻绳套的时候，那些曾经的幻想和狂热，野心和期许，爱与恨似乎全都不那么重要了。直到这一刻，安白风才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终究不过是一个凡人，那个他认为的神从来就没有选择过自己，也不会选择自己。
随着椅子被踢倒，椅子撞击地面的声音和沉闷的挣扎呼吸声同时响起。阳光从窗外照进房间内，安白风的双腿剧烈的抖动着，在房间内留下了一阵杂乱的光影。
等他不再动了，那个被他一直攥在手里的黑色圆环掉在了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它映射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表面看起来是那么的绚丽，那么的流光溢彩。
星元1390年，安燃帝国历429年冬，安燃帝国最后一任江东王安白风起兵反叛失败，其家眷除了侧妃昭远敏敏以外二十一人，全部自缢于江东首府青月城军营里的一栋建筑内。
那名军官听到了安土的问题，他想起了之前安土对公孙晴和文化龙说的话，全身一哆嗦然后猛然的摇头说道：“我们立刻就办，殿下。”
“嗯。”安土点头也没有再停留，就往外走去。
安白风的正妃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她整个人都扒在了门上，想要从门的开口处探出头，朝着从门前经过的安土一行人喊：
“我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们！”
“我求求你了！怎么对我都可以！”
“三殿下，三殿下，他们都是你的表亲兄弟姐妹啊！”
“母妃！”
“我的孩子！”
“我什么都不知道，放过我吧！”
“我才到王府不到一年，我冤枉啊！”
“求你放过我！”
“母妃，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光明神啊！”
她的喊声惊动了其他房间里的人，安白风的儿子和女儿，甚至还有妾室们都扒在了门上哭喊起来。他们有的在喊冤，有得在求可怜，有的则绝望般从门上的开口处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抓到什么。
安土没有理会他们，径直朝外走去。
那些绝望的人们见自己的哭喊得不到回应，原本的祈求声渐渐的变成了咒骂。那些怨毒的，撕心裂肺的声音从房门的开口传了出来。
“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不得好死！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安土！我诅咒你！”
“我用我的生命诅咒你，光明神会抛弃你的！”
“光明神会惩罚你的！”
“安土，你不得好死！”
那尖利的女声甚至连门外的卫兵和古扎都听到了，江东王正妃那凄厉的诅咒让人听得心惊。
“殿下，要不要把他们的嘴堵上？”军官脸色难看的问道。
“不必了。”安土站在整栋建筑的门前说道。
“可是，这也不太好听啊。”军官还是不太放心。
“没什么，我身易朽。”安土轻声说道。
“光明永存，殿下。”军官连忙庄重的回答。
安土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军官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砸吧了一下嘴，然后就去安排接下来的事情了。
即使走出了建筑，依稀还是可以听到那些诅咒和叫骂。但是安土没有理会，他看了看外面的天光，表情若有所思。
“小蓝，你觉得我五叔说的那些是什么东西？”安土问身旁的黑甲少女。
“不知道。”黑甲少女摇着头，但是淡然的目光中同样透着些许困惑。
“你们那边也没有什么情报么？”安土小心的问道。
黑甲少女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神？神的秘密？不是光明神以外的神？安土在心里想着这些得到的信息，他眯着眼睛看着自己脚下的土地，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入手调查才好。
“十一，这怎么了这是？”古扎听到那些咒骂，又看到安土和黑甲少女站在那里紧锁眉头，于是有些不放心的问。
“没什么，小蓝你去通知晴姐和文师傅，召集全军还有江东军的俘虏，我有话要对他们说。”安土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完，于是他对着黑甲少女说道。
在黑甲少女离开以后，安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外面的空气能够给他力量。
“对了，古扎。”
“干嘛。”古扎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安土也不跟他说，所以他的口气有些失望和不耐烦。
“你帮我做件事。”
“好啊好啊！”刚才还不耐烦的眼镜少年一下就来了兴致。
“你找到马大哥，帮我把我的军刀送给他。”安土拍了拍古扎的肩膀说道。
“啊？就这个事啊？”
“怎么了？这很重要好不好？”
“马大哥双腿都断了，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古扎叹了一口气，沮丧的说道。
“发的抚恤如果不败家的话，应该够他下半生好好生活的了。”安土幽幽的说，说这话的他并没有什么自信。
“十一，我们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那么多人死了，你还被人骂，马大哥也残废了，到最后好像没有一个人是开心的。”古扎苦着脸说道。
“我也不知道，如果我说是为了创造更好的世界，你会不会笑话我？”安土看着军营内士兵开始集合，号角声和哨子声此起彼伏。
“创造更好的世界？”古扎扶了扶眼镜。
“能么？”他问道。
“应该能吧。”
“你这么不自信啊？”
“你们都帮我，应该就可以。”
“行吧，我努努力。”古扎拍了拍安土的肩膀，然后搂着他晃了两下。
“还有，你送完刀以后再帮我查一个东西。”
安土随着他的晃动，整个人也跟着一起晃动。
“什么？”
“你帮我查一下江东这里有没有什么关于光明神以外的神祇传说。”
“你竟然信神了？”古扎瞪大了眼睛看着安土。
安土懒得搭理他，他用自己的双手比量着那个黑色圆环的大小。
“还有，黑色的石头，质地像玉，表面有奇怪的光泽。这种石头，江东这边哪里有，是做什么用的。”
“好，我会去查一查典籍和本地志。”古扎说着松开了安土，两人一起朝着远处人群集结的地方走去。
安土知道那是自己必须面对的事情，他不知道这是为了自己那个高高在上身份至尊的母亲，还是为了创造更美好的世界，亦或是两者都有。
他们俩身后的建筑内咒骂和哭喊声依旧在继续，门外走廊上的士兵们脸上的表情各异，但是没有人去阻拦那些人。
很快，可口丰盛的饭菜就和一根根粗麻绳一起，被送进了各个房间内。
有的房间内爆发出了更剧烈的咒骂和哭喊，但是有的房间内却变得非常安静，每个人都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去面对自己的命运。
......
江东王的正妃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然后她看着托盘中那些丰盛的菜肴，咬牙努力的每一样都吃了一口。因为她以前听说过，人死的时候如果没有吃饱，那下一世恐怕是会挨饿的。
下一世？真的会有下一世么？
这个出身安燃望族沈氏的女人嘲讽似的笑了，此刻她的眼里已经流不出任何的泪水。她在房间里就能听到那些其他房间的哭喊声，其中几个可以清晰的分辨出，就是自己的孩子们，剧烈的心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愤恨她委屈，一直到死她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究竟是为什么而突然反叛帝国。她没有被通知也没有被询问过意见，但最后的结果却要让她和她的孩子们一起承担，她觉得有些不公平。
但是那种愤恨委屈的感觉在短短一瞬间就消失了，她已经跟着那个男人享受了几十年的富贵安逸。虽然两人的感情早就已经名存实亡，虽然那个男人比起自己，更加宠爱那个粗鄙野蛮的昭远女人。但是她江东王正妃这个身份，却是没有人可以撼动的，尊贵的地位和富有的生活也是别人根本无法企及的，她是明白的，也许这就是拥有这些东西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吧。
她听到外面传来的哭喊声渐渐消失，她心里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此刻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彻底的碎裂，绝望过后留下的只有无尽的麻木。
麻木甚至让她忽略了痛苦，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那最后的一片白色光芒当中，沈雪瑶看到的画面是自己出嫁当时只是五皇子安白风的场面。
那天阳光很好，就跟现在从天窗射进屋内的一样好。
......
安白风没有要任何饭菜，他只要了一壶青月酒，这是青月城的独特佳酿。水源取自城内的古井，酿酒的材料就是江东平原生产出的稻谷。
他看了一眼已经高悬在房梁上的粗麻绳，浅啜了一口杯中的青月酒，那股熟悉的醇厚口感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感觉自己并不是身处在这牢房当中，而头顶也没有悬挂着那根就要结束自己生命的麻绳。
他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就把整整一壶酒全部喝光。迷醉之间他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当中，他的女人和孩子们都在身边，他们对自己投以亲切的笑容。
没有恼人的战事，没有不断传来的坏消息，没有永远盼不来的援军，没有那个本身就虚无缥缈的愿望。
安白风咽下最后一口青月酒以后低声喊了一句：“好酒！”
然后他晃悠悠的踩上了椅子，站直了身体，用手抓住那个麻绳套。
当他把脖子伸进麻绳套的时候，那些曾经的幻想和狂热，野心和期许，爱与恨似乎全都不那么重要了。直到这一刻，安白风才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终究不过是一个凡人，那个他认为的神从来就没有选择过自己，也不会选择自己。
随着椅子被踢倒，椅子撞击地面的声音和沉闷的挣扎呼吸声同时响起。阳光从窗外照进房间内，安白风的双腿剧烈的抖动着，在房间内留下了一阵杂乱的光影。
等他不再动了，那个被他一直攥在手里的黑色圆环掉在了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它映射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表面看起来是那么的绚丽，那么的流光溢彩。
星元1390年，安燃帝国历429年冬，安燃帝国最后一任江东王安白风起兵反叛失败，其家眷除了侧妃昭远敏敏以外二十一人，全部自缢于江东首府青月城军营里的一栋建筑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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