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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皇帝与皇太孙(2)

    “皇上,皇长孙到了。”吕平毕恭毕敬走到庆玄身边说。

    庆玄却没有搭理吕平,他快步走到刘义洨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问:“洨儿,还记得皇爷爷吗?”

    吕平已经退了下去,他轻轻关上了道观门。

    “回皇爷爷的话,孙儿还记得您。”刘义洨跪下磕头。

    “朕的孙儿记性就是好。”庆玄更开心了。

    他拉着刘义洨的手朝道观的内殿走去,刘义洨好奇的打量着皇爷爷住的道观。

    道观内没有多少烛灯,所有的窗户都是禁闭的,这里就像一个和外面隔绝开了一样,既看不见阳光也吹不到春风。

    “饿了吧?”庆玄问。

    “皇爷爷,孙儿饿了。”刘义洨老实回答。

    “走吧,我们去用膳。”庆玄笑着说。

    几十年前庆玄开始修道的时候他就开始不吃肉了,同时戒掉的还有油盐,他现在每顿几乎都是吃五谷粗粮以及各种蔬菜水果,喝的水也都是太监宫女们每天早上去花园里收集的新鲜露水。

    可今天刘义洨来了后他居然让御膳房准备了很多肉食,还给刘义洨准备了糖水,他确实很多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孙子了,但他知道孙子很爱吃这些。

    现在已经是午膳时间了。

    庆玄带着刘义洨在自己平时用膳的地方吃了一顿和往常不同的饭菜,但相同的是他仍然没有吃那些肉食。

    用完膳后庆玄又带着刘义洨去了道观的第二层,一层通往二层的通道百转千回相当复杂,就像一个迷宫,在刘义洨快被绕晕的时候他终于到了道观的第二层。

    和第一层不同的是这里的采光很好,每扇落地窗都开着,外面温暖的阳光和春风都灌了进来,空气中带着花香,也带着来自京城的喧嚣。

    春风吹起了庆玄皇帝的道袍,二层那些点燃的香薰的烟也被吹斜了,站在二层往外面看去可以看到大半个京城,远处的皇宫和道观遥遥在望。

    “洨儿,皇爷爷问你,你的父亲去世后,东宫上下是什么样的?”庆玄突然问到了这个问题。

    刘义洨愣了,出发前母妃叮嘱过他,如果皇爷爷问到这个问题就说母妃很伤心,东宫上下整日也悲痛欲绝,到如今都是这样,那时他觉得皇爷爷不会问这个问题,结果皇爷爷真的问了。

    刘义洨也就照着母妃的叮嘱这样回答了,他心想还好母妃早有准备,而自己也把这些都记下来了。

    庆玄却只是笑了笑,然后说:“这是你母妃教你的吧。”

    刘义洨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恐惧,那是一种被人看穿心里一切所想的恐惧。

    “皇爷爷您怎么知道的?”刘义洨反问,这是他在刘禅的乐不思蜀的典故中学来的,司马昭问刘禅是否思念蜀国,刘禅的回答是万分想念,司马昭却说这是你的随从教你的吧,刘禅吃惊的反问你怎么知道的,司马昭听了后也就没有计较什么。

    庆玄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得意了些,他说:“天底下的事没有朕不知道的,将来你也是要做皇帝的,要好好把朕的这些本领学着,不然驾驭不了那群大臣。”

    “孙儿明白。”刘义洨这样回答,他对于这句话其实是不明白的。

    这时吕平走上了二楼,他在庆玄身旁低声说了些什么,刘义洨看见皇爷爷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却说:“来吧,皇爷爷教你什么聪明人是怎样跟聪明人说话的。”

    于是庆玄又领着刘义洨下到了道观的一楼,这时一楼已经拉上了一层纱幔,那道纱幔将道观一楼分为了内外两个殿。

    庆玄像以前那样走到纱幔后坐在地上,刘义洨也跟着学,但庆玄给他准备了小椅子,他不认为自己的孙子能受的了席地而坐几个时辰的劳苦。

    “你知道来的人是谁吗?”庆玄低声问刘义洨。

    刘义洨摇头回答:“皇爷爷,孙儿不知道。”

    “是你的老师张廷鹤,还有杨丞相。”庆玄说着对吕平点了点头。

    吕平开口说:“杨大人,赵大人,有事说事吧。”

    杨合和张廷鹤跪下行礼之后才起身,杨合先开口说:“陛下,钦天监那边说今天天有异象,明天的祭祀恐不能举行。”

    “什么异象?”庆玄明显坐直了身子,他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紧张。

    “回皇上的话,这是钦天监说的,这事张大人应该更清楚。”杨合说,“这事也是他来找微臣商议的。”

    在大珏帝国,钦天监这种机构是隶属于礼部的,时任礼部尚书的正是张廷鹤,他同时还兼任皇太孙太傅的官职。

    张廷鹤听了后行礼开始说:“皇上,天象的异常是常有的,微臣和杨阁老商量后也是决定把这件事汇报给皇上,至于到底还祭不祭祀这些都由皇上定夺。”

    庆玄听着他们一左一右相互打太极很不满,于是他说:“那你们的意思就是这次祭祀举不举行都无所谓?”

    他又把到底祭不祭祀的问题推了回去。

    杨合当即低下头去:“皇上,此事张大人来回答比微臣回答更好。”

    “张廷鹤,你说。”庆玄便点名张廷鹤让他来回答。

    “回皇上,臣认为应当举行。”张廷鹤回答,“天降异象是常事,一年有很多次,但为苍生社稷祈福的祭祀一年却只有一次,去年禾南发了大水,今年又要改粮田为药田,臣以为皇上更应该祈福,只要老天爷今年能保证禾南,保证大珏风调雨顺,那明年国库就会充盈,届时大珏也会传至千秋万代。”

    张廷鹤把关于祭祀的话题引到了国库明年会充盈上面去,这显然是话里有话的,话里的意思就是皇上不因为天象异常放弃祭祀,假使今年风调雨顺,那这国泰民安的功劳就是皇上的。

    庆玄微微眯眼,于是他又问:“那假若朕不举行祭祀呢?”

    殿内的气氛陡然安静,这个反问不仅张廷鹤没有想到,杨合也愣了一下,他倒是期待张廷鹤会怎样回答。

    张廷鹤跪下去,借着下跪的那一点时间他回答:“皇上,臣以为不能不祭祀,此举有利于国家,有利于百姓,昔日汉文帝祭祀才造就文景之治,如今唯有皇上祭祀才能让禾南的情况好转。”

    “那张大人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怪皇上吗?都是因为皇上以前不祭祀去年禾南才会发生水灾。”杨合突然开口说。

    “臣绝无此意。”张廷鹤说,“杨阁老,今日我们只是讨论该不该祭祀,你不要借此机会来给我扣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那你提到禾南的灾情是什么意思?你无非就是想逼着皇上祭祀,祭祀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一直强调应该举行呢?”杨合继续咄咄逼人。

    “皇上圣明贤德,该不该祭祀由上决定。”张廷鹤下跪将头贴在地砖上说。

    “张大人,你不如你的弟弟张廷仁。”庆玄说,“你可以是贾谊,也可以是高拱,但你绝不是霍光和张居正。”

    庆玄的这番话直接让张廷鹤寒毛直竖,不管是贾谊还是高拱那都是被皇帝驱逐出京城的,而后者的霍光和张居正都是摄政大臣,他们是越过权力巅峰的权臣,和司马懿仅仅一步之遥。

    庆玄这一句话的意思就是张廷鹤你入不了阁,张廷仁未来能入阁,虽然这句话让张廷鹤很恐惧,但在读懂庆玄话里的意思后他反而安心了下来,在这场争斗里他不进入内阁反而更安全。

    吕平也很惊讶,今天皇上的话说的相当明白,如果换做以前皇上应该会念一句诗,其中的意思就要别人自己去领悟,今天却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刘义洨也终于感受到了那股威严,压迫的皇帝气息。

    至于祭祀的问题在这里也就结束了,庆玄没有拒绝,这一轮张廷鹤胜。

    然后庆玄又问:“朕听黑冰台说,张廷仁很在意改粮田为药田的事,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臣知道。”张廷鹤回答。

    “欲速则不达。”庆玄说。

    “臣明白。”张廷鹤回答。

    这一回合杨合胜,庆玄已经知道了张廷鹤心里那点算盘,他们想借着逼迫农民改药田来激发民变然后威胁杨合,庆玄也是在委婉的提醒张廷鹤这场政治斗争不要拿老百姓的命来做筹码。

    这一轮的交谈不像前一轮那样激烈,但却比前一轮更恐怖,因为在这里庆玄已经知道了张廷鹤的计划,所以他提醒张廷鹤不要胡来,话里的意思就是你如果敢在这条政策上胡来朕饶不了你。

    杨合作为沉默的看客赢得了这场胜利,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张廷鹤居然想用张廷仁扳倒自己,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被皇上一眼看穿了。

    张廷鹤虽然内心恐惧但也暗自松了口气,那就是庆玄皇帝没有看穿他的全部计划,逼迫农民改药田来激发民变只是一个放在明面上的计划,现在他准备拿出那个更阴险,更歹毒的计划了。

    黄河边有不少水坝,这些水坝都是用在旱季的,水坝的修建和养护都是工部的人在做,而工部自从上次庆玄查流水的时候就已经把高层换人了,现在的工部尚书正是杨合以前的学生,这位上任后贪污腐败的事情没少做,禾南的灾情善后他更是一点不管,那些水坝他也没有派人检查。

    张廷鹤的计划就是炸了那些水坝,水坝里的水足够淹没半个禾南省。

    扩大禾南的灾情,让禾南死更多的人,需要更多的粮。这就是张廷鹤心里真实的打算,视百姓与万物为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