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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母亲来了

    学堂一事进行的十分顺利,旧宅院只需略微修缮,半个月之间便如火如荼地兴办起来。

    “小女给淑贵妃、郑美人请安。”

    夜静受邀来此,方结束给夫子讲学,一回身便撞见各抱着一摞典籍的二人。

    “今日辛苦你了,”宴涟漪笑吟吟望着她,扬了扬下巴示意道:“玥彤买了铺子新做好的糕点,若是不忙,不如进来一起吃些?”

    “是,娘娘。”

    夜静恭顺行礼,心中腾升起雀跃来,跟着宴涟漪的身影一路入了庭院中,四面种满了梅花,清甜的香气混合着书卷的墨香,从鼻尖一直钻进心里。

    三人围着小桌坐下,宴涟漪打开包装的油纸,用手帕拾了一个梅花糕,递到夜静跟前:“你尝尝这个,梅花糕在这里很是出名。”

    本想伸手去接,那帕子已递到唇边,只能借着她的手囫囵吞了下去。

    口感软糯,色泽纯白,她睫毛颤了颤,目光落在宴涟漪的指尖细腻的肌肤上,脸颊忽的有些红。

    “谢娘娘。”

    往日的碎片在脑海中回荡起来,她只比宴涟漪小三岁,从小便无数次从夫子口中听见对她的夸赞,她亲眼看着宴涟漪被誉上“第一才女”的美名,再后来看着她身穿朝服受册封,一脚迈入那深宫,成了六宫人人畏惧的掌实权者。

    金尊玉贵、高高在上的淑贵妃,会亲自替她选衣裳,拉着她的手躲避劫匪,在她公然被拒婚之时出言替她摆脱众人奚落的白眼…

    甚至在宫中兴办女官学堂时,是宴涟漪亲自向先皇请旨,赐封她为礼教司仪,成为名正言顺、人人尊敬的女官,承管宫内大小事务,再无人敢将她看轻。

    从最初那般敬畏,渐渐的有些亲昵。

    “如今宫里稳定下来了,你也不必事事躬亲。”

    宴涟漪的话打断了夜静的思绪,她脸上带了点狡黠的笑意,说道:“你如今的年纪也该议亲了,若有喜欢的公子,本宫亲自替你做媒去。”

    夜静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她愣了一下,小声道:“我如今还无意议亲,听凭父母亲安排便是。”

    她的目光落在一边歪着头吃糕点的郑佳身上,不由得想起家中那哥哥不争气的模样,鼓起勇气问道:“恕小女冒昧,敢问郑美人,如今可有意中人了?”

    郑佳没料到夜静忽然询问,口中的糕点险些梗在咽喉。

    她摇了摇头,可似乎想起什么,过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

    “算是……已有了吧。”

    郑佳咽了口清茶,并未隐瞒。

    她的神色有些少女的羞赧,深处却又带着悲戚。

    宴涟漪八卦得要命,扭头时险些抻着脖子的筋,惊异的眼神就差将“是谁”二字明晃晃写在脸上了。

    郑佳似乎并不打算细言,始终抿唇缄默着。

    “那真是可惜了,”不一会儿,却听见一边的夜静轻轻叹了口气:“唉,你是不知道我那不争气的哥哥,断了他的念想也好,省的他整日在家里烦我。”

    她低着头,未曾看见郑佳的神色一瞬间凝固起来,猛然的变化,全然落入一旁兴致勃勃的宴涟漪眼中。

    “我仔细跟你说,”她以为哥哥夜景已无希望,便没有遮掩,压低声音,向郑佳说道:“我哥前些天回来,在屋里藏了个女子的手帕,被我寻见了,好一番逼问。”

    想起中秋那夜自己不慎丢失的手帕,脑海中“嗡”的一响,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郑佳强压下心底波澜起伏,声音像是紧绷的线:“他……他怎么说的?”

    “我哥那人偏心在外的,还能怎么说,”夜静撇了撇嘴,说道:“无非是那些话,说那女子是全世界最美丽动人、最善良可爱的,我拎着那手帕假装要同我父亲告状,他才肯告诉我实情。”

    她满脸是惋惜,一只手托着腮道:“怪我来晚了一步,想着娘娘要替先皇守孝三年才可改嫁,若是早些说与娘娘听,说不定还能寻个知心的嫂子呢。”

    郑佳听这一番话,令她惊讶得几乎做不出思考,呆呆愣在原地。

    见状,宴涟漪笃定这其中是有几分蹊跷,便打岔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府,改日再寻你相聚。”

    夜静恋恋不舍地点了点头,趁着郑佳还未转身,迅速补充道:“郑娘娘,您若是什么时候对我家那傻哥哥改观了,尽可来夜府找我!”

    她深知哥哥那脾气,表面上看着风流不羁,心思总是藏的深,她若不替他争取,恐怕三年后郑美人早就说了亲,他也不肯开口。

    只是可惜了,来迟一步,无奈地摇了摇头。

    马车上,郑佳的胸膛还激烈地起伏着,她一抬头,便撞上宴涟漪明亮的眼睛。

    “姐姐,我……”她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可开了口,却又难言。

    宴涟漪问道:“你口中的意中人,可是那夜公子?”

    郑佳眸中闪过一瞬惊慌,支支吾吾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正是。”

    “我从前听闻夜公子风流在外,只是心里揣着,从不敢多想,”郑佳声线颤抖着,眼中迅速蓄了泪光。

    “我怎么都没想到,他竟有此等心思,方才夜小姐所言,简直不敢置信,姐姐,你听到了吗?”

    她哽咽了一下,热泪顺着脸颊徐徐滑落:“他说我是这世间最美丽动人、最善良可爱的,我从未听过这样的溢美之词。”

    “只不过……”她声音忽然轻下去,断在半空中。

    看着郑佳的面容若有所思,半晌,沉静地拍了拍她的肩,问道:“你可是有什么顾虑?”

    沉默了许久,郑佳才缓缓道:“不瞒姐姐说,哪怕夜景对我有意,可我出身这般卑微,又岂能配得上他夜家的门楣?”

    “更何况,如今女子二嫁虽无限制,但到底是矮他人一头,夜家那主母的威风我也曾听闻,哪怕是真嫁进去,也不知要吃多少苦……”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消隐在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里。

    她含泪问道:“敢问姐姐,若你是我,此等状况之下,会做何选择?”

    “我……”宴涟漪没想到她这样问,一时竟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短暂的片刻中,她脑海中似乎闪过许多念头,从前的和现在的,如一团乱麻相互纠缠着,谁也不肯松口。

    设身处地去想,若是以前的自己,将情爱看的十分重,自然不会将那些所谓的阻拦放在眼里。

    可自打她梦醒以后,热烈的真情一朝付之东流,令她不由自主地心里生出畏惧来,又刻意地将情看的很轻,似乎只要一切以利益出发,便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如今事事追求“正确”的自己,看似无比清醒,却似乎再也找不回从前那般快乐——哪怕是被蒙在鼓里、自以为是的喜悦,也不知多久没有再感受过,那些冲动、热烈的生命力,随着她的胆怯,被深深压抑进思想的牢笼,一并束缚在巨大的茧中。

    宴涟漪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似乎做了某种决定:“若是我,我不会在乎这些。”

    “茫茫人海中两个人相爱本就不易,哪怕眼前许多艰难险阻,亦事在人为。”

    听了她的话,郑佳面色凝重,半晌,缓缓道:“左右以我如今身份,要替先皇守孝三年,此事……容我再想想罢。”

    今年的雪比往年下的晚些,不过转眼的功夫,不知不觉便入了冬。

    “给慕夫人请安。”

    清晨,宴涟漪方洗漱好,靠在软塌上伸了个懒腰,便耳尖地听见门外玥彤的声音。

    她整个人“腾”的一下从软塌上蹦起来,三两步便走到门边,推开门喊了声:“母亲!”

    “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没规矩!”

    慕晚嘴上说着,依然笑意盈盈地一把将扑来的宴涟漪抱在怀中。

    “母亲怎么突然来了,也不同我说一声。”宴涟漪轻轻撅起嘴来,拉着慕晚的袖子撒娇道:“快进来坐。”

    打她出阁,这些年与母亲相见的次数可谓只手可数。

    玥彤贴心地将门关上,房间内只留下她们母女二人。

    “许久未见,母亲还是那样年轻。”宴涟漪十分嘴甜,接过慕晚手中沉甸甸的卷轴,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慕晚促狭地笑了笑,眼神在她身上打量着,说道:“你自己打开来瞧瞧。”

    疑惑地将那卷轴拆了,摊开在桌面,入目便是一张年轻男子的画像,一边还题了小字,将其姓名籍贯、父兄职位乃至有何擅长技艺都一一列举。

    她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忙要将那卷轴阖上:“我不爱看这个。”

    “你如今年纪已不小了,早日把这亲事定下来,等孝期一过,顺理成章成亲即可。”慕晚伸手一拦,又从中抽出一张。

    她只当宴涟漪害羞,絮絮叨叨道:“这好些个都是我精挑细选过的,家世清白、相貌堂堂,自己也是肯上进的。”

    “你看这个,”慕晚手指在桌面上一滑,落在一张男子画像上:“今年的新科状元郎,沈家那小儿子,我瞧着最不错了。”

    慕晚这一连串话说完,宴涟漪却陷入了沉默。她不言语,让慕晚忍不住心里发毛,饮了口茶压制心绪。

    这孩子什么都好,偏偏是情之一字上,向来非同寻常,又固执得很…

    从前宴涟漪眼拙看上先皇,家里人拗不过她,这几年朝堂后宫闹得是鸡犬不宁,如今她只盼望着宴涟漪能回头是岸,趁着人还年轻、宴家势力仍鼎盛,快寻一个好人家嫁了,也算了结她一桩心事。

    “母亲,女儿不想嫁人。”宴涟漪转过身来,郑重其事说道。

    画像上的公子,的确个个仪表家世都极好,可她心中却根本提不起兴趣,甚至有些厌恶。

    “可否同母亲说说,你为何不愿?”听她这样说,慕晚虽已做了准备,但还是不由得沉了沉,小心问道:“难不成,你已有心上人了?”

    宴涟漪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内:“母亲便当我已有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