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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只为你而舞

    “不可以!”林依依大惊,跳脚道:“那许侍郎地位卑贱,如今又被停了官职,怎能与我相配?”

    “我这是在救你的命!”

    林尚书大喝一声,看着眼前这不争气的女儿,一甩衣袖,夺门而出。

    “女儿若是嫁给他,这一生便毁了!”

    林依依跟在林尚书身后追了几步,他却毫无回应,眼看着林尚书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她浑身一软,倚在门框边呜咽不止。

    “小姐,这儿风大,咱们回房去吧?”侍女走上前,轻声安慰道。

    林依依双目赤红,用力将她推倒在地上:“滚开!”

    说罢,她举着衣袖掩面,独自一人往闺房跑去,方才林尚书大怒的情形不知多少人看见,她堂堂尚书嫡女,如今要下嫁给一个身无长物、无才无貌之人,成为满府嘲笑的话柄。

    林依依悔恨的泪水顺着面颊滑过,下一刻,她心中不禁升起强烈的憎恨。

    如果父亲不是那么迂腐,将权位看得比女儿的命运还重要,若她能早一步走进姜漓的视野,夺取他的爱和皇后的尊位,如今岂能沦落这人嫌狗憎的境地?

    为什么宴涟漪能那样好命,她一辈子无法企及的地位和荣华,凭什么生来轻而易举便能得到?

    林依依阖上房门,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她脸上眼泪几乎干涸,而那干裂的唇瓣忽然又升起异样的笑意来,不由自主回想起姜漓冠礼时的场景,他看着宴涟漪与沈时交谈时眼底复杂涌动的情绪。

    她如今的悲哀既全然来自于宴涟漪,定不会让她如此好过。

    既是凭着狐媚子的手段让皇上倾心,她便偏要解开宴涟漪那副虚伪面孔,叫皇上看看她真正的模样。

    林依依暗暗攥住了拳。

    时间匆匆半月后,潋滟春光已完全盛开,四处是绿波清道,风和景明。

    宴涟漪斜欹倚着靠枕,眉头微蹙,手持一本微微泛黄的兵书,门外传来的声音骤然将她的思绪从那金戈铁马中拉脱而出。

    “给宴小姐请安。”

    玥彤将门拉开,门外跪着的正是司制房统管绣娘的嬷嬷。

    如今虽未行皇后的册封大典,可宴涟漪的身份已不便再提,宫中一夜之间噤声,仿佛曾经闻名遐迩的“淑贵妃”已成了过往云烟。

    嬷嬷手中托盘里,整齐摆放着颜色各异的名贵布料,云锦花缎兼而有之。

    “前些天赶制凤袍量体裁衣,皇上吩咐司制房替宴小姐新绣几件衣裳,这些都是宫里新进的最好的料子。”

    嬷嬷脸上堆着讨宠的笑意,半晌,听见宴涟漪闷闷地点了点头:“退下吧。”

    “是。”嬷嬷脚步利落跨出门槛,余光在宴涟漪身上一扫而过。

    她心中不由得感慨自己的明智,能做到这位子上,果真是惹不起的人物。

    前些日子那林依依求上门来,她虽说见钱眼开,可却极留心眼地抹除了一切痕迹,乃至于那线索到阿碧身上便悄然断了,她得了笔够自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财富,依然潇洒自在。

    更可笑的是,那林依依好容易保全性命,却毫无长进,愈发走火入魔。

    她此次得的钱财,可是上回的数倍不止。悄悄带个人入宫罢了,此等一本万利的买卖,真真是上天赐福。

    司制房那群人散了后,宴涟漪并未再持起那兵书,目光透过窗棂,怔怔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际。

    “这衣裳金丝缕得甚妙,”见宴涟漪脸色不佳,玥彤走上前问道:“小姐可要试试?”

    片刻后,宴涟漪摇了摇头:“我一想到皇上此刻在太庙受刑,心里就疼的很。”

    “皇上对小姐情深,这也是为了平息民愤的不得已之举。”

    玥彤低低叹了口气,宽慰她道:“不过往后的日子,定然是越来越好。”

    春日里的空气潮湿,不一会儿便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湿润的泥土清香钻进鼻子,令人心里沉闷。

    宴涟漪站在檐下,等了许久,才收回目光:“下了雨,皇上大抵不会来了。”

    她似乎想起什么,又朝玥彤道:“你去库房中找些上好的金疮药,送到养心殿去。”

    从前姜漓在战场上受了伤,她便是用那药替他治病,届时令他感激涕零的东西,如今对身为天子的姜漓而言却再普通不过。

    “是,”玥彤福了福身,步履匆匆走到前院,却看见眼前一身玄色衣衫的男子身影,忙跪下来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宴涟漪闻声一愣,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直到看见姜漓一如往常般颀长肃穆的身姿,心头那紧绷的弦才稍稍松懈下来。

    两旁的宫人立刻识趣地退散,姜漓显然是重新梳洗过,浑然是潇洒俊逸的模样,看不出其下受了多重的伤。

    “涟儿,我来晚了。”姜漓眉眼含笑,走上前迎她。

    寝殿离得很近,不过转眼只听轻轻的“吱呀”一声,门被阖上后,静谧的气息氤氲在身侧,一瞬间像是隔离了内外两个世界。

    “你可还好?”

    她有些着急,姜漓也不推却,顺着她的意抬举双臂,任由宴涟漪将他玄色深衣褪去,烛火的光影一晃,便照在他身上层层叠叠缠绕的绷带上。

    她的目光顺着姜漓突兀的锁骨滑落,他身上曲线分明的肌肉交织,敞露的肌肤上大大小小刀疤遍布,她心里清楚他这一身蓬勃的力量,斯文外表底下的野性难驯。

    他眸光波澜不惊,五官清冷的棱角感与橘黄色的光晕的暖冲撞在一处。

    “方才太医已处理过了,没什么大事。”他声音放的很轻,像是呢喃的哄劝。

    他声音微顿,又道:“我挨过比这严重的伤亦有许多……我可是天子之身,行刑之人心中有掂量,区区鞭刑,大抵十几日也就无恙了。”

    隐隐渗血的鲜红落在雪白的绷带上,异样刺眼,与姜漓那云淡风轻的言语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莫要以为自己年轻,便不在乎这些伤,”

    她眼眶倏地有些红,替姜漓将衣衫仔细整理好,短暂的踌躇,声音略有些颤,径直往他心里钻:“子煜,我会心疼你。”

    分明是男女之间再寻常不过的私语,却令他的心头骤然一酸。

    数十年来,他早习惯了独自一人冲锋陷阵,化做庇护的伞为母亲、族人乃至天下遮阴,所有苦楚闷在心里,久而久之便忘了他自己也曾憧憬着被在意,渴望被一个人所牵挂关怀。

    这无情的压抑既是他的盔甲,亦是软肋,多少次午夜梦回,他便是凭着宴涟漪指缝间流露的那一丁点的爱撑下去,亦似飞蛾扑火,无法自拔地沦陷。

    “子煜……”他又听见耳畔宴涟漪轻声的呼唤,伴着窗外细碎的风雨声,如驳岸边飘摇的芦苇。

    片刻,他低声答道:“往后我会注意,不再轻易受伤。”

    “嗯,你这几日好生歇着。”

    宴涟漪唇边浮起浅笑,递来了温热的清茶,清冽的香气滑过咽喉,方使姜漓心中惊起的波澜平息。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姜漓眼尾微挑,炙热的呼吸撒在她耳畔:“上回赏花会的时候,涟儿要与那杨小姐比试什么?”

    “还没想好,”她耳根一红,轻声调侃他:“谁知你这般急不可耐,要抢我的风头。”

    他神色丝毫不见恼火,反而更加饶有兴致:“涟儿才华横溢,给我看便是,他们那些人,哪配欣赏你。”

    宴涟漪喉间一梗,掩面咳嗽了几声,眼底泛起几分羞涩:“看在你今日受了伤的份上,想看什么都行。”

    “这个可好?”他唇边扬起笑,向高几上的羽扇一指。

    她轻声一笑:“等着我。”

    她换了身素白的衣裳,水袖逶迤坠地,盈盈一握的腰肢以云带约束,浑身的装饰只余发髻上流苏和纤细脚腕上的银铃,随着走动摇晃出清凌凌的光晕。

    房间内有宴涟漪最心爱的古琴,是及笄时宴丞相重金送的贺礼。

    姜漓手指轻拨了一下,弦音如汩汩山泉流转在空气中。

    “我小时候身子虚弱,音律诗文都通,父亲偏不许我学舞,我心里不服,便私下请夫子偷偷学了,”宴涟漪唇边淌过一丝狡黠,说道:“这些年,我还未给人看过,子煜是头一个。”

    宴涟漪手中持着羽扇,扇柄绣了团花纹样,透过其中可见她清秀的眉眼。

    她话语中的温软令姜漓心间忍不住荡漾起来,他信手奏乐,眼前曼妙的身姿便随曲调而舞。

    她技艺精湛,翘袖折腰舞左右折腰都深,有力且柔媚,步履蹁跹,宛如花丛中跳脱的仙子。

    古琴的音色掩住了朦胧细雨,曲到尾声。

    忽而听见窗外一声惊响,春雷呜咽震颤使烛火摇曳起来,宴涟漪骤然受了惊,脚步顿了一下。

    姜漓心头一紧,趁宴涟漪回身的功夫,起身伸手一揽,她便如蝴蝶般轻轻跌入他怀里,隐约颤抖的睫毛下,清澈如水的目光中泛起层层涟漪。

    “涟儿,不怕。”姜漓语气软下来,有力的手臂承托住她的身子,男子的体温将她整个笼罩起来。

    他凝视宴涟漪的视线里满是柔情,仿佛回到了从前那个雷雨交织的夜晚,她脸颊腾起的晕红与那时昏黄绢灯下的微醺一般无二。

    姜漓身上的疼痛像是一瞬间消退了,他微微低头,轻声道:“从前是我没照顾好你,往后我不会再让你……”

    话说了一半,却被宴涟漪打断。

    “往后遇见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便是。”

    她已全然从方才的惊悸中回过神来,明亮的烛光在那墨黑的眸中跳动如影。

    “子煜,你对我已够好了,这份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也要担起保护你的责任。”

    宴涟漪唇边盛着盈盈笑意,抬手绕过姜漓脖颈,安慰地轻抚,指尖顺着他绸缎般的发丝游走,最后在末尾轻轻绕了个弯,像是无意识的引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