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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 形势有变

    烈阳高照,暑热难挡。

    幸亏车上开了空调。

    大巴车匀速前行。

    车窗外一座座拔地而起的褐色山头前后层叠,山上高低不同又错落着或绿或黄的成片的树木,远远看去像一副硬朗的油画。而画上白色的点点,就是在半山腰峭壁上寻找食物的山羊。或许是看见游客大巴驶过,背着一捆柴禾的放羊人,唱起了小调,高高的音符一出来,群山之间就回荡着别有风味的方言民歌,整座黄土高原仿佛都变得细腻了。

    车内的大爷大妈们一边指点一边拍照,还有人唱起了美声,闹哄哄的。唯独李竞秋身边的中年大叔特殊,他拿出一只塑封的烤鸭,撕开,翘着腿大吃特吃着,馋得斜对面奶奶旁边的孙子趴在座位上直勾勾看着,口水把座椅都湿了。

    李竞秋平息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往里挪了挪,以防大叔翘着的脚蹭着自己衣服。

    幸好跑得快赶上了车,不然人都到齐了就差她一个。也正是因为这样,车上才剩下这一个座位,不然她才不肯和这大叔坐一起。

    原本她假期在家待的好好的,再有十几天警校就开学了。谁知道辛弃己忽然说大老远要从高原上跑来看她,害的她只能借口说自己报团去玩了不在家,给搪塞过去。

    但她不得不真的报个团出来玩——辛弃己是她的被动未婚夫。

    辛弃己的爷爷,和她的爷爷,是生死战友,还有一个已经失踪40年的爷爷,三人曾互相许诺,将来的若有儿女,互相通婚,要是没有,就延续到孙辈。

    结果,两个老战士都生了儿子,这事就延续到了孙辈。恰好孙辈一个是孙子,一个是孙女,这下两人就成了爷爷们圆梦的寄托。尽管她百般表达不愿意,辛弃己却似乎已经当了真,开始倾注感情了。

    李竞秋不得不挑了个当天开团的团报名,谁曾想是个老年团。还好,没有年轻人,更省事。不然说不定又有人上来搭讪,以她的火爆脾气,怕是一定会有人此行不愉快。

    好在3天的旅行已经过去了一半,今天安排的第二个景点结束了,这就要去下一站。她的肚子也有些咕咕叫了。

    刚才10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里,就是辛弃己非要她拍点景色给他看,硬要拉扯着聊天,才把时间给耽搁了。让她差点赶不上车,也没时间买点零食吃。

    辛弃己,真是厚脸皮的家伙!

    算了,还是睡一会吧。

    她靠在椅背上,眯眼要睡,车停了。

    一车人都疑问起来,才纷纷站起来,车门开了,上来了三个蒙面的男人,都一手提刀,一手提着大旅行包,旅行包敞开着口。

    车上的爷爷奶奶们有的吓得叫起来,有的快要哭了,有的吓呆了……

    李竞秋压下紧张和激动,立刻拿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中间黄衣劫匪:“谁要是报警,我们兄弟就不求财了,一车人都别想活!”

    李竞秋悄悄看了看,后面的红衣劫匪离她四排座位,不好冒险,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危机了,就当这次是实战演练了。就把电话挂断了。

    司机举着双手站在门口:“几位好汉,这一车是老年团,都是老人,没啥钱,你们行行好,拿了我的钱走吧,别伤害他们……”

    中间黄衣劫匪举着刀不断地扫视着:“司机闭嘴,站着别动,老头老太太退休金那么高,没钱怎么出来玩?哄谁呢,我不拿,他们也得被骗子骗去买保健品……都别动,交钱就没事,都把手机拿出来扫码刷卡!”

    “都把手机拿出来扫码,快!谁慢一拍别怪我剁手!拿出来!”

    后面的红衣服劫匪,和前面的黑衣服劫匪,提着各自的旅行包,开始从两头收钱。

    司机:“他们也都有家人,有孙子呀,辛苦一辈子,自己才能轻松几天,你们别抢他们呀,你们也会老的啊……”

    “闭嘴,再多说信不信把你舌头割了!”

    有奶奶举手说:“娃娃,别难为他,我给你钱,司机是好人啊,我们别连累了人家司机娃娃啊!”

    几个老人附和着,一起开始交钱。

    李竞秋心想,这年头还有抢劫的?劫匪也不像专业的呀,这司机似乎也有问题,怎么车一停劫匪就上来了,难不成是同伙?

    中间黄衣服的劫匪很欣慰:“这就对了嘛,想象你们可爱的孙子,还等着你们抱呢,交了钱就可以走了,何必冒险呢,是不是?都快点!”

    旁边的中年大叔张大嘴无声地哭泣着,一个劲要往李竞秋这边躲,嘴里的鸭肉就断断续续地掉下来。

    李竞秋猫腰和他换了个位置,留下了半只烤鸭。

    大叔看了看她,蹲在座位前面放脚的空间里,抱着自己哭得满脸眼泪,不住地颤抖。

    前后两个劫匪都忙着指导老人扫码刷卡,中间的劫匪正得意得用刀背敲着肩膀。

    李竞秋提了大叔没吃完的半只烤鸭,猛然起身一个箭步上了椅背,身子一转趁着旋转力道一脚踢中红衣劫匪的脑袋,落脚一蹬椅背,人再次空中旋身落地过道的同时,手上加力,把半只烤鸭砸向中间黄衣劫匪,脚下一蹬,人已窜了出去。

    烤鸭把黄衣劫匪砸了个四脚朝天。

    前面的黑衣劫匪才吃惊地转过身来,她已借助冲力跃起空中,双膝一顶,砰!她落地站稳,黑衣劫匪被顶出去砸在车前玻璃上,掉下来,跌出前车门。

    鸦雀无声。

    一车爷爷奶奶,和司机,都目瞪口呆。

    “谁啊?疯了吗?这是谁找的演员,怎么来真的?”

    车外面忽然炸出一句吼叫,把李竞秋打得一个激灵,似乎好像大概也许可能不对劲啊。

    呼啦,上来三四个人,有人跑到后面去扶红衣劫匪,有人去看黄衣劫匪,有人安慰爷爷奶奶,有人抬着黑衣劫匪跑着走了。

    司机看看李竞秋:“一个群演,这么卖力气,卷你妹啊你!”气呼呼地走了。

    目瞪口呆。

    立刻,她被叫下了车。

    双手叉腰的导演非常气愤,指着她的鼻子就骂:“你有病啊你,来真的啊,演员这碗饭这么容易吃吗?有没有分寸,看没看剧本,这时候是你上吗?”导演四下看,“这演员谁找的?白痴吗,有没有给说戏啊?”

    “你们是……”李竞秋还是不太相信,“拍戏呢?”

    “要敬业啊大姐,你以为过家家呢?”导演指了指四周,“本来好好的,你出来干嘛?还那么用力,有意见直说啊!”

    邻座大叔提着一只鸭腿,搀着一位爷爷,一边走过一边不屑地看了她两眼,说:“刚才在车上我就看出来她演技不对了,体验派告诉我们,面对危险,你得害怕呀,她一点都不害怕,还冲上去,这明显是不对嘛,应该是……”

    李竞秋瞪大眼睛,看见大巴车四周到处是剧组的人,来来回回,摄影机也在旁边,编剧,几个演员正在沟通什么,茶水大妈正在给大家添茶,灯光,音响,居务都忙着整理东西……

    “不是老年团吗,怎么……”

    她回过神来时,导演等人早都离开了。大巴也已经空了。她跑到大巴前,瞥了一眼车牌号,急忙找到导游微信一问,果然,自己坐错车了。

    原本属于自己的大巴因为她没到,不敢开走,现在已经满车人怨沸腾,耽误了半天时间了。

    她只好就地脱团,让人家先走,并同意不退费五星好评不发表相关话题吐槽。

    该死的辛弃己!

    都是他非要看景点,自己一跑,跑丢了,再聊了半天,时间又紧,跑到集合点时看见有大爷大妈上车,她就跟着上车了没细看……

    叹了口气,李竞秋上车拿了自己的背包。下车来,想打个车,一翻包才发现,钱包没了。

    “混蛋啊,敢偷我的钱包!叫老娘逮着你把你手剁了做无骨猪蹄!”

    但就是无奈,混乱了这么久,哪里找回呢?只能赶紧先给银行打电话,锁了卡,又给派出所打电话报了身份证丢失,让给她开了临时证明好坐车。

    忙完这些,她看了看左右,右边前面有清洁工,急忙跑过去问路。

    问过清洁工才知道,因为旅行团常去的那个景点,也就是李竞秋他们团刚才去的景点,景色非常美,很多剧组都来取过景。但景点人多,剧组偶尔也有大明星,如果常去景点取景,很容易引起麻烦,所以景区就在1公里外的这里,建设了个取景地。

    这里景色和景点差不多,一般不对外旅行接团,人少,只接纳剧组,方便取景。而剧组就在景点招募临时演员,拉过来,在这里取景,结账,各取所需。

    再次叹了口气,李竞秋哭笑不得。

    问了路线,还是得走回刚才真正的景点,坐大巴车去城里,坐车回家。

    走吧。还能怎样样。

    李竞秋紧了紧双肩包,开始往景点折回。心里恨恨地想,回去一定再把课本复习一遍,毕业后一定考个警察,抓尽这群小偷!

    而拿了她钱包的小偷这会正悠闲地吹着口哨,坐在车后排,赶往下一个景点去工作。

    出租车过郊区的时候,他让司机在边上稍停,他尿个尿。下车去,趁周围没人车,把李竞秋的钱包扔进了垃圾箱,回车上继续走了。

    大地亮黄得刺眼。

    知了嘶叫得惨烈,仿佛正被一支钝锯切割身体。

    清洁工休息用的彩钢瓦小屋子孤零零地矗立在路边。

    叶开蹲在房内狭小的门口,一边听知了死命地叫,一边眼皮打架。额头,脖颈,都是汗渍干后的颗粒,蜇得慌。

    “狗日的。”

    路老头恨恨骂了一句,坐直了腰,把手机拿远了些,看着新闻,紧皱着眉头。

    “海天集团又在宣传他们的游乐城项目有多好。”路老头看着新闻,气得浓眉倒竖,牙关紧咬,“拆迁时压低价格,暴力拆迁,伤了好几个村民。”

    叶开惊了一下,抬头问:“咋了?”

    “估计他们又要来找我们搬迁了。”

    叶开立刻就想起了之前黄毛的嘴脸:“反正动手也不怕,他们几个人都打不过我。让他来!”

    路老头望向门外:“那不是打架的事,你才多大,爷也是老胳膊老腿,伤着你就不划算了,你还没娶媳妇呢……彩礼怎么也得十几万,得多攒点钱了啊,也不知来得及不。”

    叶开笑道:“那我们就多攒钱,除了我自考要用的3500,剩下的都留着攒彩礼。万一哪天要是捡到一个聚宝盆,媳妇也有了,房子也有了,天天给你买烧鸡和二锅头!”

    “清醒点娃娃,咱爷俩是捡瓶子,不是捡玉石……”

    路老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起身装起手机,回身拿自己的大草帽。

    叶开便知道,这是要离开了,先起身戴上一顶旧凉帽,再提了门口已经装了半袋饮料瓶子的化肥袋子,拿了竹片做的长镊子时,路老头早已同样的打扮,先一步迈出了门。

    他便贪婪地吸了一口还算凉快的空气,跨步踏进了蒸腾的热浪里。

    “吱……”

    一只知了猛然撕扯着嗓子喊叫起来,中气十足。

    走在前面的路老头虽然已经84了,身体依然硬朗。汗水湿了T恤后背,两只黑黝黝结实的胳膊上横竖各有几道疤痕,有一处疤痕还是圆形的,步子稳健有节奏。

    只是气息有些粗急。

    “得赶紧攒钱让你上学,没文化不行啊,爷失误了,耽搁你了……”路老头神色黯然,“要是当初咬牙让你上学,你这会都上大学了,完了参个军,最好再娶个当兵的媳妇。多圆满。”

    “复原回来也是照顾你么,现在直接跳过中间,接着照顾你么。”叶开笑着,跑到前面去捡扔在绿化带里的饮料瓶子。

    路老头叹了口气,低声自语:“身体越不行了啊,看来是得抓紧了……今儿回去就试着联系那两个家伙……”

    “爷,”叶开回头等他,“咱为啥不搬呢?那废车厂也不是咱的地皮……”

    路老头沉默着走到垃圾桶前,一愣:“咦,这儿有个钱包。”从垃圾箱里夹出钱包给他,“检查一下。”

    叶开只好放下话题,过来看了看,干净的,便直接拿手上打开,里面有身份证,3张银行卡,1张饭卡,1张图书卡,还有几张KTV的会员卡,电影院的会员卡,和景点的门票。

    “看,这是景点的游客被偷了。”叶开留下身份证,把其他的摊在垃圾桶上灭烟头的平板上,“李竞秋,竞秋,这名字很有精气神呀,就是人有点婴儿肥……外地的。”

    路老头:“这得赶紧送派出所去,女孩说不定都困在景点了。收起来吧。”

    “正好顺路,一会我去。”叶开把东西都装进去,擦了擦钱包,装进自己裤兜里,又提起袋子和爷爷并肩走。

    风也是热的。

    “爷,你别担心,有我在,咱肯定能变有钱的。”

    路老头望着他头顶,见他都快赶上自己下巴了:“你吃竹子了这是,天天一节一节地长,都赶上爷了。”

    又看向叶开:“赶紧读书学专业技能,实力保卫祖国,还要能保护自己的生活。优先娶媳妇,这是命令。”

    “那是肯定的,还得让我爷住上大房子,吃香的喝辣的!”叶开笑得斩钉截铁,“我学个有用的专业,做个有用的人,娶个孝顺媳妇,生一窝孙子围着你转,这算不算完成任务?”

    “光吹牛皮那是真孙子,能把牛皮实现了,这才是爷的好孙子!”

    “放心吧爷,牛皮多的是,孙子你只有一个。”

    两人一起笑起来。

    咔嚓!

    万里晴空响了一声巨雷,似乎有一股凉风吹过去了。

    叶开想起刚才爷爷说的国际局势,和要多攒钱的话,“爷,你先回吧。”他不走了。

    路老头回身看他:“咋了?”

    “我不饿,”叶开拿过路老头手里的袋子,打开,把自己袋子里的饮料瓶易拉罐等废品都倒了进去,抖了抖空袋子,“我去把钱包给警察么,丢的人得多着急。爷你先回吧,给我留个玉米。”

    路老头猜到了他的心思,知道他想再转一圈多拣点瓶子,应了一声,扎好袋口抡在肩上:“往凉快处待,晒黑了咋娶媳妇。”

    叶开一笑:“知道了。”

    目送路老头离开,目光一抬,叶开看见了漫天的云海,云块层叠,比他的眉头还皱。一股凉风骤然吹来,刚才还要晒化一切的阳光顿时没了温度。更远处,黑云翻滚覆盖上来。

    这雨,说来就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