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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劼雒昏死老母失踪 张启得见绝世佳人

    就在北地王府一片欢喜的时候,被监视在王府东别院的劼雒趁着守门人换班喝喜酒的功夫逃出府去了。他骑上一匹快马头也不回地奔南下的京直道而去。

    第二日清晨,守门人发现劼雒不在卧榻,急忙忙满院去找,结果都没有找到。他慌忙禀报北地王,这下北地王急了,派出三路差役全北地国搜捕,并一面责打守门人四十棍,将其派到普格郡防北狄前线,一面暗命蔽月校尉往隆州杀劼雒及其全家。

    在京直道上,劼雒遇到了一辆飞驰的马车,他们同在杨柳驿歇息。

    吃饭时劼雒与马车中下来的身穿灰蓝色宽大袍服的书生同桌,这位书生就是前文在郁江上唱歌的那位。

    这位瘦弱书生知道对面坐着的比自己年长一些便先开口:“敢问足下尊姓大名?”,劼雒说,“我叫劼雒字幽野”。“在下张启字鸿文”。劼雒听说过很多南方士族,他想起了资南张家,于是说,“贤弟莫非就是资南张家人?”,鸿文点了点头。

    夜里两人交谈了出行的原因,鸿文说,“仁兄想一展抱负,隆州是最好的道场。北地王虽强,不过是袁绍、刘表之徒,他日必败。仁兄今日出逃乃鸟上青天,鱼入大海,在下谨为仁兄贺!”。谈到鸿文为什么去司隶时,鸿文说道:“司隶校尉暂时屈从北地王,他深知北地王非横扫天下之主,于是积极联络南方州郡,北方兵强马壮,却不及南方富庶,用武之地皆在南州。司隶校尉已与越州牧、巴州牧达成同盟,共尊司隶校尉为盟主,我这次去就是和言官杜无咎商讨同盟政策”。

    劼雒听完,沉思很久,缓过神来说,“你就不怕这些机密要事被我转呈北地王知道?”,鸿文笑着说,“阴谋用起来很有效果,但阴谋只是一种手段而已,不会影响大势的。况且北地王经营北方多年,他会不知道司隶校尉的想法、做法吗?他是不是很在意隆州啊?因为他知道司州早晚会脱离他”。

    此时此刻,两张床,两个人,一支烛火。在这昏暗的房间中,劼雒深深地觉察到父亲的艰难。人心如水,你不知道它会往哪个地方流淌。外面的世界太大了,劼雒自以为能超越父亲,用他的谋略成为一位杰出的人物为家族增光添彩,为父亲正名。可鸿文的一番话让劼雒感受到了父亲的无力和无助,他用力抬起沉重的双腿放到床上,腰背缓慢地躺在床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就像瞬间老了十岁。

    劼雒十月十四日回到隆昌郡刺史府,程伊把一落文书递给了劼雒,“看看吧,昨天到的”。劼雒看到这些文书都是十月九日签发的,分别是革去上官呈屯田参赞的职衔回州牧府仍任主簿;赵天风正式被任命为隆州都督。劼雒还看到了自己被升为文起阁修撰,加封北地国光禄大夫的文书。

    程伊说,“你这次回来恐怕已经和北地王撕破脸了吧”,劼雒还没说话,程伊就递过来一把钥匙,和一个纸条,“这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院,我昨天已经叫云歌去接老夫人了,你……”,劼雒想都没想拿着钥匙和纸条就冲了出去。

    可惜,也只能说可惜。昨天云歌快马赶到雒城劼雒的家后只看到府门大开,院内一片狼藉,十几名下人全都被杀害,院里的猪和鸡鸭鹅都没有一只是活着的。劼雒的母亲也不见了。正堂的桌子上留有一封信,打开一看,字写得很急:你死老母活,你活老母死。

    今天下午云歌在半路上看到劼雒,立刻下马半跪地就哭了起来。劼雒看到信上的这几个字,当场晕厥在地。

    云歌扶着劼雒半躺在轿子里,时不时让车夫慢点赶车。回到刺史府,劼雒心力交瘁,卧床不起。

    鸿文和劼雒从驿站分别,这会儿到达了郁江之上,在江边的二楼客栈里睡觉,心中总是重复着去时姑娘的古琴弹奏。正午,鸿文醒来,梳洗完毕,在楼下吃饭时,鸿文还特意问跑堂的伙计,“劳驾,请问此处楼船中会弹古琴的姑娘有哪些?”,对于这种事,伙计是司空见惯了的,忙回道:“那可有不少呢,秀才公想必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却不知道门户朝哪开吧”,“正是,你可有办法?”,伙计自信的说,“别的不敢说,此地数得上来的歌姬舞娘我还是略知一二。但不知秀才公有没有什么线索?”,鸿文想了半天,茶都冷了,说道,“她会弹一首曲子,那是我从未听过的乐章,弹得出神入化,天地和鸣”,伙计笑了,“秀才公果然出口成章,小的佩服。您刚才说了,那首曲子您没听过,想必是很稀少的曲谱,给您一张琴,您能弹奏吗?”,鸿文说,当然能。伙计语速很快的说,“那就是了,秀才公可在此处包一间琴房,大开窗门,每日弹奏此曲,如那位姑娘有心,不出三日,定会登门拜访公子”。鸿文一听,欣喜非常,“好好,如果应验,必有重谢!”。伙计乐呵呵得退下了,临走还不忘说一句,“瞧好吧您”。

    伙计为鸿文支了招,更多是为了让他在店里多住几天,多收些住宿吃饭的钱。鸿文当天就按照伙计说的要了一间琴房。鸿文还没走进去就闻到百合花香,进门去看到桌案上有几盆小兰花,三面的窗户虽然都打开着,但落下了两层薄纱隔出室内与室外,外面一层淡黄色的纱,室内则是淡绿色的纱,江风一来薄纱便飞到室外随风飘舞。

    次日清晨,大概是鸿文渡江北上那天同一时间,鸿文早早洗漱完毕,焚上一炉香,开始弹奏那位姑娘弹的曲子,一拨一弹,丝毫不差。

    当鸿文弹到第三遍的时候,一叶小船从江心驶来。

    船上两位姑娘一主一仆都带着白纱帷帽,姑娘一身宽大鹤氅,内衬荔枝红伫罗绸缎,丫头一身淡黄色适身棉布衣服。

    下船后,丫头叩门,过了一会才有看店的小伙计揉着眼睛开门,这可惹到了小丫头,她指着太阳说,“江上的雾气蒙了你的眼了还是蒙了你家掌柜的脸了?快到正午了还不开门,我们小姐在你家门口站半天了知道吗?”,“得得得,奶奶们,我这就卸了这破门,要不是入秋风凉,怕冻着楼上的客人们我才不惜得关呢!”,小丫头明显没有停的意思,“呦呦,就你睡成这样,要是开着门你们店里的东西还不被人家搬空了啊!没用的”,“你嚷什么啊!它!我们这样的店就这样,上午客人很少,已经在店里住下的,茶饭梳洗都是有相应的人去管,你冲我前堂的伙计嚷嚷什么,我还没上工呢!”,小丫头一点也不让,说道:“好!我们家小姐现在要吃饭,这下你得上工了吧,让你们前堂的师傅伙计都起来!一个个懒猪一样”。“嘿!我说……”

    这位白衣姑娘抬起纤细的手臂说,“莺儿,别说了”,她走上前去对伙计说,“请问是你们家的客人在弹琴吗?”,伙计说是。“麻烦带路”,小伙就带着两位姑娘走到二楼的第一间琴房,这位白衣姑娘说,“莺儿,赏他一两银子,另给他五两,让他做一些粥品小菜过会儿送到这里来”。莺儿恶狠狠地拿出银子,称重的时候没到六两,还少了点,就急忙塞给伙计说,“行了行了拿走吧,赶快去预备吧,做的精致些”,伙计看着这个丫头一脸嫌弃,对白衣姑娘微笑了一下说了句,小的这就去办就退下了。

    这时琴房的门开了,张鸿文与这位白衣姑娘四目相对。

    江水啊江水,每每掀起你的时候你都是这么温润,这么柔软,让人心神荡漾。

    这位白衣姑娘先开口了,“我能进去吗?”,鸿文回过神,“哦,当然可以,请”。姑娘说,“你怎么会弹我谱的曲子?”,鸿文说道,“上个月我从此处路过,听得姑娘弹奏此曲,甚是喜爱,故而铭记在心”。“你听了几次?”,“那时我在船上,匆匆路过,只幸得聆听一遍”,“在,在船上?”姑娘想起了那天她在楼船的高阁中打开窗户只见到了一叶扁舟,江上的雾气笼罩了姑娘的心,船上是什么人她没有看清。

    姑娘接着说,“公子好记性”。鸿文不好意思地说,“哪里哪里,我听此曲时正巧想到《石城乐》,与此琴旨非常相配,故而记得牢些”。

    听到这里姑娘有些想要流泪,她那天听到的歌声就是《石城乐》,但毕竟是第一次见他,故而一个劲儿的忍耐泪水,还好有帷帽遮挡,姑娘咽了一下,过了一会说道,“与琴旨相配?请公子试言之”,鸿文站起身,端起一杯茶水送到姑娘跟前,丫头连忙挡在鸿文与姑娘之间接住茶碗,递到姑娘手里。

    鸿文说,“大艑载三千,渐水丈五余。水高不得渡,与欢合生居。此语写‘离’却不见‘离’,开篇‘大’,‘三千’,‘丈五余’,用夸张的笔法写出不得渡的原因,情侣二人因此才没有分开。人世间最苦的就是离别,可最容易的也是离别。在那么夸张的条件下才换得一日没有分开,可见作者对于合生的向往,对情人毫不掩饰的,直击肺腑的怜爱。姑娘的琴声上阙莺莺燕燕,下阙却孤独哀怨。前面曲调轻快无比,就像情侣间美好的共处,后面却平淡冷清,就像独守空房一般,让人心碎”。

    姑娘再也忍不住了,她的眼泪像溪流一般止不住地流。丫头拿出手帕赶紧上前帮忙擦拭。鸿文一脸蒙的状态,“我……,我是不是说多了,是勾起姑娘伤心的事了?”,姑娘擦了擦鼻子赶紧回道,“没有没有,我整天在红灯绿水之中,歌舞不断,宴饮时常,怎么会有伤心的事呢”,姑娘整理好情绪接着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嗯……人在热闹的场合中待久了,偶尔冷清下来是有些失落的,琴曲只是这个宗旨,公子说的更深了,有些,我,竟不是很理解。哦!我要了一桌粥品,一会儿会送上来的,我们先退下了”,鸿文还在糊涂中呢,只见她起身就要离开,鸿文快步上前说,“请问姑娘芳名,来日必当答谢”,“答谢什么?”,“姑娘亲自上门拜访”,“不必了吧”,“古人说,‘一饭之恩必偿’,为此也当答谢”。姑娘此时背对着鸿文说道,“宣宜馆,顾盼菲”。

    鸿文不知道,宣宜馆是郁江上有名的琴女燃凤自己开的店,一楼宴饮,二楼听曲,观舞,游戏。这个店也就是那座楼船,夜里开往江心,白天停靠在岸。燃凤手下有三位舞女,都是色艺双绝的美人,燃凤是这里的魁首。燃凤是谁?是的,真名就叫顾盼菲。

    第二日一早鸿文便醒了,吩咐佣人准备饭食。这天顾小姐醒得也非常早,厨房的人都还没来上工。顾小姐只能拿出一些客人送的蛋酥饼和梅子糕来吃。

    鸿文今天要去答谢顾小姐,特意准备了自己的佩玉和《石城乐》手稿。他怕这里夜夜笙歌,顾小姐起得晚,去早了尴尬,于是就在楼上看起书来。

    顾小姐估计那个书生今天会来,于是早早的沐浴更衣,见人还没来就在房间里插花玩。

    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顾小姐把内室外室的花瓶都重新插摆了一遍。

    晌午了,厨房的大娘推着一车菜品上船,搬运到厨房,顾小姐在阁楼上看到后对丫头说,“我想吃梅子肉”,丫头下楼去告诉大娘,正巧碰到了张鸿文。

    丫头引着鸿文上楼并向楼上喊了一声,“公子来啦!”。

    顾小姐赶紧拿出铜镜照了一番,梳弄了几下扎好的长发。

    鸿文双手抱拳施礼,顾小姐双手放到腰间施礼。

    顾小姐身量窄小,脸也小,长发乌黑浓密,在背后束起来,慵懒且随意。眉眼干净伶俐,肤白唇红。施礼的时候看着地面,睫毛长长的,抬眼看鸿文时,笑靥生花。

    鸿文面带微笑的说,“姑娘的房间里也有百合花”,“不光有百合”,鸿文看到几支花他没有见过,于是说,“那些黄色红色的大叶的花叫什么?”,顾小姐说,“它叫郁金香,名带香字可屋里的香气都不是它的”,说完她起身从花瓶中拿出了一支递给鸿文看,鸿文只是看看,并没有接过去,顾小姐说,“你怎么不拿在手里?”,鸿文说,“此等名贵花草,只可远观,不可不恭”。顾小姐随即放了回去,“还真让你说着了,这种花是北狄国之东一座遥远的岛上的花,的确是不容易得到的”。鸿文说道,“那如何能得到呢?”,顾盼菲抿着嘴笑,鸿文见状即递上所准备之物,“这是我的佩玉和《石城乐》手稿,如姑娘不嫌弃,请收下此物”。

    顾小姐让丫头收好,“请问公子大名”,“在下张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