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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所谓同门

    柏琢之拜入苍松派拜的早,那年与他一同拜入的第二十位同门师弟,即便这麽多年之后他依旧能够一眼认出,便是现如今在门口等候通报的琴圣,只不过二十年前琴圣名字不叫做琴圣,而是唤作琴不才。

    当年他遵照师父的指示,诬衊琴不才偷学别家门派武功,将事情渲染闹大进而被师父废除武功逐出苍松派。

    这也便就算了,前前后后被逐出苍松派的弟子在他手里也有十馀名,他并没有将琴不才放在心上,数年之后柏琢之在江苏一带奉命办事时,正巧在医学世家凌府内见着了被逐出师门的琴不才,人家可过得风声水起、春风得意,据说一年后不日便要迎娶凌家的掌上明珠,当真是乘龙快婿好不快意潇洒啊。

    柏琢之将自己在江苏的所见所闻立马飞鸽传书给师父柏叶啸,几日后收到回信,信鸽上脚边的小纸条只简单写了两字:灭之。

    师父写的简单二字,但柏琢之却想得很不简单很是苦恼,所谓的“灭之”是灭了凌府?亦或是灭了琴不才?

    当时琴不才仅仅不过被逐出师门三年,却彷彿被抽筋剥骨换了一个躯壳一副武功似的,当初他柏琢之可是当场看着师父断了琴不才身上所有能够练武的经脉,可据说现如今的琴不才只要拨动着琴弦上的几个音,立马便可以将对手杀之于无形。

    据说琴不才遇见一位绝世琴师,琴师授之不传于世的绝学。

    据说琴不才身上的内外伤是由凌府的大主子给医好的,神医一出手即便脚已踏入棺材里的死尸都可立即復活,何况琴不才的伤势又并非不可治癒之伤。

    据说两家即将结为亲家。

    怎麽所有的好事忽然间都降到了琴不才的身上去?怎地他柏琢之便无法有如此的际遇咧?

    唯一可庆幸的是他尚未在琴不才面前暴露过,因此柏琢之盘算之下决定灭了整个凌府,并且要将此案做成悬案,如此才能诱得琴不才在往后的日子里苦寻凶手,别再来江湖上添乱,别再出现在他苍松派眼皮子底下。

    当初他没问过师父究竟为何要诬衊琴不才,进而将之逐出苍松派之门。而琴不才的武功已经远远高于他,他根本无法“灭之”。

    柏琢之这件事思虑的不甚周全,倘若得知师父的真意,所谓的“灭之”便是指除掉琴不才,他当初便应当想方设法除掉琴不才,谁料到费尽心机佈了一个凌府灭门血案,却造就了一位武林高手琴圣,这件事柏琢之怎麽都没想过会变成如今这番景况。

    琴不才啊琴不才,你怎生就忽然成了琴圣了咧?

    这不是要搞死他柏琢之嘛?

    议事堂里头柏叶啸正经八百地坐在太师椅上,一见柏琢之的脸色,便觉得这天是一副快塌下了的模样,忍不住蹙起眉,冷声问:

    “怎麽了?”

    柏琢之颤着声音深深行礼道:“师父⋯⋯琴圣来访⋯⋯”

    “噢?那还不快快有请!”这回柏叶啸懒得装一脸喜色,只是嘴皮上下指示罢了。

    “师父,”柏琢之近身低下头靠进师父耳边小声地继续说:“那琴圣便是当年那琴不才。”

    柏叶啸扬了扬眉,一副不以为然地道:“那岂不是更好?”

    那里好?柏琢之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师父⋯⋯”他忍不住苦着一张脸。

    “还不去请贵客进来喝茶?这是为师教你的待客之道吗?”柏叶啸沉着声音喝斥着。

    “师父⋯⋯弟子马上去请。”

    柏琢之转过身领命而去之后,柏叶啸立即便沉了脸,这个行踪不定的琴圣果然便是当年的琴不才,虽然两人从没有正面对战过,但他柏叶啸这累积了数十年的武功居然仅只能与琴圣堪堪相比,着实令他不是很服气。

    可这表面功夫又不能不继续装下去,人家虽然是被逐出苍松派的弟子,但毕竟也有过同门之谊,琴圣一战成名如此掐指一算不过是十数年前的事,他竟能在短短三五年之间便将武功炼至如此境界?倘若当年依旧容他在苍松派里头滋长,如今说不定都能骑到他头上拔掉他盟主之位了?

    可见得他当初的决断并没有错,只是这琴不才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就算废了他的经脉依旧能够靠着奇遇高人指点,消沉了几年便又再度翻到浪花尖头上。

    柏叶啸叹了叹气,就算抵死防着人家,人家还不是又出现了?

    就算灭了满门凌府又怎麽样,人家还不是夺下武功第五高手之位了?

    不管他如何小心翼翼提前佈局,为什麽一番心思计较总是会付诸流水?

    “师父,您不该将武林盟主请帖发送给这些高手啊,您瞧这一位又一位地出现,着实令人忧心⋯⋯”站在一旁也知些许内幕的二弟子柏树之,见了柏叶啸的脸色,忍不住多话了起来。

    柏叶啸冷视了二弟子,木然不语。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摆明了要将盟主之位拱手相让?可不出这一步险招,他着实没半分把握还能留住韩佳人那条命,倘若只是区区生病那便还能救得活,但如今根本就是她自己不想活了,才任由自己如灯枯油耗似地拖着,不如便遂了她的心愿,让她见见武林盛会,让她见见那位也同样姓棋的高手,让她高兴快活,说不定她又起了活命之心,说不定她还愿意再继续陪在他身边,只要她愿意活着,发这几张武林盟主请帖又算得了什麽?

    眼前这位琴圣还算不得是他最深的隐忧,他最怕的是那位隐于世外、不问世事的棋圣。

    琴、棋两姓本就是汉中罕见姓氏,可偏偏五大高手榜上就有这两个姓氏,琴圣已经由大弟子证实了是当年被他赶出去的琴不才,那麽那位棋圣会不会就是他最害怕的那位旧人棋王呢?

    “弟子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师父武林盟主做的很公道,又何必非要四年改选一次呢?何况这些高来高去的高手们,哪有我们苍松派管武林江湖事管的顺手?只怕他们若是接任了盟主之位,将来觉得事多且杂又丢回咱苍松派,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柏树之忍不住继续咕哝给一脸心事重重的师父听着。

    是不是?柏树之觉得自己说得很在情在理呀!

    这五大高手派系中除了刚死掉的花木派花圣之外,就只剩梧桐派书圣了,但听说书圣被花圣断了一隻手掌且身受重伤,这五大去除了这两派之外,另外的三圣根本就是云来雾去的独行侠,哪里有如他师父柏叶啸这般能耐可管江湖事呢?

    “你急什麽?这武林盟主是已然确定了吗?”柏叶啸被念得心烦,忍不住斥道:“你是觉得以师父的武功打不过这些高手是不是?”

    柏树之被这样一叱,赶紧吓得低头赔不是:“徒儿不敢,徒儿只是心疼师父,替师父打抱不平而已。”

    柏叶啸听得堂前门外有所动静,突然换了语气暖声说道:“做了这十几年武林盟主,为师也觉得有些累,每日每夜都要操烦的事务何止万千,若能借由此次改选把盟主之位交出去,这也是为师所乐见之事啊⋯⋯”

    柏树之正觉得奇怪师父前后言语不一致,正要开口时,门外便听得有人出声通报:“师父,画圣前辈到。”

    柏叶啸扯扯嘴,高声回话:“有请。”

    只见一位个头不高面容普通的花甲老人正捻着鬍鬚跨门槛而入,柏叶啸乍然见到这一位鼎鼎有名的第二高手竟如此貌不出众着实有些讶异,可后来又不禁暗暗高兴起来,画圣的下盘脚力竟如此虚浮,一点也没有高手应有的姿态,单这麽一眼他便觉得画圣的功夫说不定与他在伯仲之间而已。

    这一下扫除了他心中的隐忧,若此番能赢过画圣,那麽他的盟主之位便能够续留在苍松派,不必外流到他人手上去了。

    这一想一思之间,柏叶啸身形微动便直接上前与画圣握手寒暄,一副两人是至交好友般熟稔,当今江湖上能做到这样表面功夫让宾主尽欢的,也唯有柏叶啸了。

    “画圣前辈,柏某久闻大名,今日终于能得见尊驾,着实是柏某的福气啊!”

    “诶,你我年纪相彷,何言前辈啊?老朽画不悔,也是久闻盟主大名啊,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这一见盟主果真气度非凡,莫怪能够统领江湖百派,盟主这几年来操心江湖万事又得排解武林纠纷,着实很是用心啊~~”

    任何人若见过柏叶啸,只怕听得“气度非凡”这四字形容他,当场便会喷笑出声,只不过这话是由画圣口中说出,在场的又都是苍松派自己门派里的人,并没有任何弟子觉得画圣这位前辈嘴里这话有何不妥,唯一觉得笑不大出来的便是柏叶啸自己本人。

    柏叶啸个头也不高,跟画圣两人差不多一般,只比一般普通女子高一丢丢而已,画圣却说他气度非凡,柏叶啸平生对自己外貌相当缺乏自信,被这四字形容但觉得耳朵长刺,很是扎心,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可即使再不悦,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不动如山,面对画圣这样的高手,自然又更加小心翼翼对付,半分真实情绪也不得泄露,柏叶啸含着笑话随着画圣起始接续着道:“这可不是,累得柏某日日愁夜夜愁,将来这些烦人事物便要转交给下一任盟主,柏某终于可放下诸事轻松携妻女一同外出游山玩水享一享那天伦之乐!”

    画圣这麽一听,微微拧起眉头:

    “游山玩水?可老朽适才听贵帮弟子说柏夫人玉体微恙,这可怎麽出门远游?老朽虽不才但也算略通医术,可否让老朽替柏夫人诊治诊治?”

    柏叶啸心下一愣,忍不住暗恨了一下那多嘴的领门弟子。

    哪有人一登门便要求要见夫人,这画圣究竟是在打什麽主意、不安好心眼?

    “画圣前辈既然愿意替夫人诊治自然是好,那些个庸医大夫这些年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柏某才想说卸下重任之后带夫人去游山玩水,说不定这病便自然好了。”

    “这心病嘛,可能就是要心药医,没事,老朽看看帮盟主排忧解劳。”

    语罢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柏叶啸,盼着对方赶紧领他进夫人房。

    这老不死!老不休!

    柏叶啸心中恨恨地道,分明便是从那弟子口中套出柏夫人是苍松派里头他唯一有机会攻破的点,便想从夫人处下手掣肘他。

    休想!

    “树之,去请夫人来议事堂这边,画圣前辈要替夫人看病。”

    柏树之自然没想那麽多,也不知道他师父心中想得如此多,只管领命遵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