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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启程遇阻(7月4日)

    谷雨时分,琹安镇北,霧瑶街。

    离街中密密麻麻的民居一里之外,一座被石墙围住的几间瓦盖小屋宅院中,传来声声缈缈琴音。

    蝴蝶与百鸟被琴声吸引而来,围绕着小院四周的樱花海翩翩起舞,璀璨光芒映得此处色彩斑斓,使得这座不起眼的小院恍若隔世的仙境。

    抚琴的是一位年方二八的少女,她纤细修长的双手在弦上轻柔飞舞,微风阵阵拂面,琴音婉转悠扬,叫人闭眼可见春风吹绿生,湖畔蝶盈盈。

    琴音未绝,少女却早已神游万里:琴乐美好,意境难寻,拜师学艺,近在咫尺。我路南柯,终有一日,定会成为谱曲大家,作出旷世名曲,流芳万年!

    “柯儿!”一嘹亮嗓音传出空旷小院,如铜锣一般极其富有穿透力,惊得驻足墙头的几只小小麻雀肝儿颤,争相扇动着翅膀夺路而逃。

    一位朴素妇人推门进屋,看了眼床上堆得乱七八糟的衣物,叹了口气,快步走了过去,叠着衣物还不忘数落女儿:“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练琴,今天不是要启程赶赴连州吗?赶紧收拾收拾早点出门!一天到晚像你爹一样,拖拖拉拉,干啥不知着急,走晚了,天黑之前到不了驿馆,难道你要露宿荒野啊?一个姑娘家家的,非要逞强自己去闯荡江湖,让我怎么放心啊!闯荡江湖是那么容易的?唉,拿你没办法,记得每到一处,一定要写信回来报个平安啊!”

    穿着朴素的妇人娴熟的将女儿的包袱系好,嘴上叨叨个不停,听起来是恨不得立马将女儿赶出门去,可她的心,却乌云压顶一般沉重阴郁,只剩下几时便要离去的女儿,像那悄然绽放却只能短暂停留身边的雪白杏花,如今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哎呀,知道了娘亲,您都嘱咐多少遍了,爹,你看看我耳朵眼,茧子是不老厚了?”路南柯把脑袋探向窗外,捂着耳朵,俏皮的冲着爹爹眨眼。

    窗外的木讷汉子呲牙嘿嘿一乐,他也舍不得宝贝女儿的远游求学,嘴上却不说什么,长大的鸟儿总要出飞的。如雄鹰将幼崽推下悬崖那一刻,虽然心头被生生扯掉一块肉般提心吊胆,却默默将忧心之痛隐忍于心。父母从来如此,他们强大的内心所承受的痛苦哀愁,轻易不叫子女瞧见。

    路南柯抬头凝视着天空飞过的雄鹰,它振翅高飞,盘桓万里,遨游于广阔的天地之间,不禁让路南柯对未知的江湖满是憧憬,将她的思绪牵引于千里之外。

    楮禛国,这是九州东部一个民风淳朴,人人乐观自由,从业无三六九等之分的小国。当周遭数个泱泱大国的女人们还在被各种繁琐的规矩束缚之时,褚禛国却在几百年前就废除掉了那些压制女人们的封建礼教,什么三寸金莲、限足闺门、三从四德、男尊女卑、男人可妻妾成群……由此,这个国家的人男女平等,皆可闯荡江湖择业,为自己闯出一番广阔天地。这让周边那些依旧恪守传统规矩的国家不解,却也让他国那些压抑已久的女人们羡慕褚禛国君的思维广阔超前,好奇这褚禛国内到底是怎样场景。

    国中百业待兴:习武者可投奔名宗拜师学艺,游走江湖闲散一生,或怀一腔抱负投奔朝廷,驻守边疆奔赴沙场建功立业后,参加每三年一度的朝廷武试考级为官,按等级分于皇宫各司或各个州县衙门;

    学识渊博的文士,若心怀天下便可科考为官,若心性恬淡可为师教书育人;亦有文豪乐于隐居山林、民间市井著书立传,朝内设有司书监,专门收罗天下文豪的名章著诗之作,与作者达成共识后勘印书籍,原本勘印的精装本收藏于皇室藏书楼内,其他版本卖于民间书肆诗社,因此有很多文士以著书立传为傲,也会靠此有一定的收入;

    各路杂耍戏法,舞姬伶人,自也会有大大小小的师承门派,虽是居于市井街巷,但备受百姓喜爱;

    商家,农家,医者,药家,各路工匠等等,都是褚禛国不可或缺的坚石基业。

    国君爱乐,人尽皆知,因此楮禛国设有国音监,乃是国君闳嵂专门为精于乐器喜好乐音的年轻人设立的一座最高等乐音学院,

    学院内分有四阁,畅音阁为歌者汇聚之地、余音阁为奏乐者之地、唤音阁为谱曲者之地、汇音阁为乐队编配合奏之所。

    学院每年一度考核,招收天下喜好乐音之人,虽说是学院,其实能考进来的都是精通音律之佼佼者,或歌者声音堪比天籁,或熟谙所习之乐器技巧精深可达境通幽,或能为诗词谱曲成为传世名作,或可为宫廷乐队编奏器乐以奏和声之曲。

    能考进学院的学子,不分师从何家,只看个人技艺之精深,所谓学院,自然还有名章典籍供学习鉴阅,更有名师教授,学子之间互相切磋学习。

    有所成者,会成为宫廷演奏者,受到皇帝青睐成为御用乐者,极佳者可推荐到他国,代表国都推崇褚禛国之天乐,这是很多年轻学子梦寐以求的殊荣。

    只是每年考进学院的名额十分有限,每年只招收四人,也就意味着,学院四阁分别招收一人,便是天下爱乐之人挤破脑袋都要考进来的。这个天下,可不只是褚禛国内,九州数国皆以此地为音乐圣地。

    能进入此地深习音律,是路南柯心之所向,不为今世的出人头地,只盼所谱的曲子写尽人生喜怒哀乐,得以抚慰人心,达以流芳百世。

    路南柯此去连州,是听说连州城有一脾气古怪却惊为天人的女乐师,准确的说,应该算是女老乐师了。

    此人隐居山林,酷爱云游九州,虽是天下著名擅长乐音之佼佼者,却不稀罕待在国音监。她多年前是国音监四阁之首,但不知何缘由,成名之时离开了国音监,去到褚禛国最南的连州定居。

    想要成为这位女夫子的弟子,极难,为啥呢,女夫子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想找到夫子?除非你如神仙一般开了天眼,能算得到她在何方。

    相传女夫子最后收的那名弟子,上山的时候还是未曾及冠的年轻人,苦守山门茅屋十余年只为了等女夫子回山,结果呢,等到了青年与夫子小徒弟颜真成亲,等到了壮年迎来白白胖胖的儿子,人近中年才等回了云游归山的女夫子。

    女夫子回山听闻这位男子的经历,破天荒笑谈道:“不知丰年是苦心求师,还是借拜师之名来我山门求亲啊?”

    余丰年没什么漂亮话,只掏出了肺腑之言:“弟子求师之心天人可鉴,苦守山门十余年,求娶颜真,一为真心,二…担心夫子归山后不应弟子,便想起了一个女婿半个儿的道理,若夫子不肯收我为弟子,好歹也能借着颜真的颜面,留在山头守着师父,相信总有一天,师父会被我的诚心打动。”

    就这样,余丰年凭借着死赖着不走的厚脸皮理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夫子的弟子。

    此事相传多年,人人笑谈:拜师桔古夫子,一耗得起时间,二脸皮得厚,三嘛,还得随时准备好献身师门的准备!

    是的,那名女夫子便号称桔古夫子,为啥有这么奇怪的名号?路南柯想当面问一问夫子,前提是,拜师学艺要成哦!自己已做好了耗时间与厚脸皮的准备,但以身相许还是算了吧,别说那桔古夫子已没有独身的徒弟,就算有,小女也志不在此。

    此去几千里,路途迢迢,如果一心埋头赶路,那么几月内便可赶到。若是桔古夫子不在家,守株待兔非良策,大好时光怎可浪费于小小茅屋,到时也只好循着夫子的脚印去云游四海,碰一碰运气咯。

    半个时辰之后,一匹白马驮着一个姑娘,晃晃悠悠走在了去往城齐县的小路上。

    姑娘闭着眼睛无聊的哼起了曲子,白马却如惊弓之鸟,闪电似的撒腿奔向了路旁郁郁葱葱的树林里,只留下傻愣在尘土里的姑娘,脑子一片空白。

    身后轰雷般的巨响惊得姑娘回过神来,才发觉白马没义气的逃命跑了,居然将自己摔个四仰八叉,她浑身酸痛,缓缓坐起了身子,刚要试着站起来,一队人马卷携着漫天黄土浩浩荡荡的从她身边掠过,令人窒息的烟尘呛得她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捂上了口鼻,慌忙起身躲到了巨大的柳树后。

    四处被沙尘暴遮掩得昏黄一片,前方马蹄声戛然休止,紧接着传来刀剑撞击的厮杀声、男人的惨叫声、身体砸到地面的沉闷声响,半盏茶的工夫,烟消尘散,前方十多匹骏马上空无一人,地上却直挺挺的躺着十几个身着布衣兽皮的汉子。

    背对着她的白衣男子,麻利地将那些汉子挨个捆住双手扔上了马,又用绳子将十几匹马的缰绳串在了一起,随后驾着一匹黑马,带着十多匹马扬长而去。

    那匹被惊飞的白马,低着头颠儿颠儿跑回了路边,见到主人,耷拉着眼皮子不敢正眼瞧一下她。

    姑娘好奇张望了许久,头一次在这个安宁小县城见到这么大阵仗的搏杀,撼动了她那颗满了蓬勃朝气的赤子之心,原来,这就是江湖啊!

    她大力拍掉了身上的尘土,看着好好的一件白衣服搞得脏兮兮的,揪着那匹不讲义气的白马耳朵气愤道:“小白!你居然如此对你路爷,这辈子都别想娶媳妇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