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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吴广海落户周庄子,余陈吴三家初聚首

    各位,这里所有的文字,都从真实的过往中走来,它们来,只为了给我们讲述一个道理,关于人生的圆满。

    这本书只表达这样一个见解:“放下心中的执念,执念会让你在无穷的寂寞中死去。只有挣脱寂寞的牢笼,走进孤独的广袤,才能走到人生圆满的彼岸”

    这个关于走向彼岸的故事的一切,都要从咸丰十年的一个下午说起。

    那个下午,周庄子来了好几个脸生的人,进村转了一会儿,村里人看他们几个人的长相,好像是前几年的那伙绺子,谁都不敢声张,有胆大的人私自去找了余庭恩,余庭恩算是周庄子的中农,虽然没有陈家那么富裕,但是为人厚道,在周庄子一向有声望。

    经人这么一说,余庭恩马上想了起来,十几年前,一帮从河西来的绺子把小清河一左一右的村子抢了个遍,周庄子也不能幸免,只是近十年再没了这帮绺子的消息。

    余庭恩还记得那是一伙家族形式的绺子,不过百人的一个家族,一起干这个打家劫舍的营生,余庭恩心里慌张,却也不敢显露出来,自己悄悄跟陈地主通了信,就趁着天黑赶紧回家,想把家人藏起来。

    他回到自家院子,走进里屋,屋里比外面更黑,除了月光照到的地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停下来了,因为他闻到一股土腥味,一股厚重的土腥味。

    “谁?”

    他等着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回答他,几秒钟的时间,好像隔了一个世纪。

    “我,吴广海”

    余庭恩强压下心中的紧张,

    “吴爷,您老,来我这,您是?”

    那声音略显疲惫的说:“您先坐”

    余庭恩定了定神,随着灯光亮起,他才看清楚说话的人。

    在这屋里,算上余庭恩,一共戳着三个人。跟余庭恩隔着一张炕桌对面坐着的是一个面容憔悴的老头。他戴着一顶硬毡帽,脸上刀刻笔划的纹路,谁也不会相信,他也才六十二岁。那老者在炕上盘着腿,两手叠在一起,他看看坐立不安的余庭恩,他先说话了。

    “知道,这么多人为啥我找你吗?”

    余庭恩看着他,摇摇头。

    “余家兄弟,你听过一个文词儿,叫返璞归真么?”

    余庭恩楞了楞,说道:“您?您什么意思?”

    “简单,我们跟周庄子没有血仇,我想在这儿落根了”

    老头从怀里抓出一把散碎的糙银,放在桌上,“这第一件事,就是求您办场席面,让村里人都吃顿好的。周庄子新添我们进来,起码得让大家认可,对吧”

    见余庭恩还发蒙,吴广海叹了口气说道

    “哎,现在我们这种买卖也不好干啦,而且后生们都生了孩子。再干下去,一是不方便,二是损阴德。我们跟你们没有血仇,这才想来这周庄子,跟你们辟一方地,落叶归根啦”

    余庭恩说道:“那您找我没有用啊,在周庄子,最大的地主是陈家,您要买地,您得跟陈家商量”

    吴广海从袖子中摸出一小把银疙瘩,一把塞进余庭恩的手里

    “之所以找你,就是听说你跟陈孝诚关系不错,我们一帮外人,直接去找他,他怕是不会搭茬啊”

    余庭恩还想推脱,只听吴广海说道

    “你家那几口人我都请去做客了,好吃好喝好招待,只要你帮我从陈家买来几块好地,能让我们在这安家,你的家人,我马上送回来,并且给你补偿”

    “那,那好吧”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余庭恩睁开眼,先吓一跳。原来是吴广海盘腿坐在他身边瞪着眼睛看着他,余庭恩说道:“老哥,起真早啊”

    “兄弟,我也不瞒你,咱一晚上没合眼”

    余庭恩笑道“您看您这是干什么呀”

    “我怕你跑出去报信,毕竟我现在还是草寇,加点小心,理解理解”

    余庭恩点点头,下炕想去拿几张菜饼子,吴广海却拦住了他。

    “老哥,早上吃点东西,咱好动身啊”

    吴广海从自己长裹里拎出来一大块干净布包,一打开,里面卷着的都是细面烙饼。这东西别说是在乡下,就算是在县城,也不是常见的。

    “余家兄弟,不嫌弃的话,跟咱们吃一口这个。你放心兄弟,不是怕你家的东西有毛病,就是吃点好的,待会儿咱们办事也多长两分力气,对不”

    余庭恩看着这老头子的两眼放光,像只扑棱膀子的鹞鹰。他在看看那细面粮食,咽了口唾沫,记得上回吃这东西可有日子了,

    吴广海看看他,拿来一张饼子叠了三折,递到余庭恩面前“兄弟,好粮食咱吃个饱,老哥我可是跟你坦诚相见呐”

    余庭恩和吴广海吃完便一起出了院门,奔周庄子东头的几间瓦屋呼啸走去。

    那几间瓦屋里住的正是周庄子土地最多的人,陈孝诚。陈孝诚家是周庄子这几百户人家中唯一一家姓陈的,陈孝诚家也是最不同的。余家是嘉庆十五年举家从济南府迁到关外的,祖宗余仲才在这儿落了户,开枝散叶,只余姓在这周庄子就有一百二十户。其他的散户都是这么多年跟着嫁姑娘来的,也有逃荒避难来的,可只有陈孝诚一家,祖上是做过官的,陈孝诚的父亲陈明府年老时,带着家眷在这儿买地耕田,住了下来。

    余庭恩和吴广海到陈家门前,虽然这门门院院堆砌的土里土气,但木门上表染的漆浆,还有两只门前的石门当儿,仍然是费了一些功夫。

    天见亮了些,吴广海看看门上的一幅对子,上面写的是‘黄土阵前,刨吃食留三分书生意气;绿树荫下,奉双堂秉一腔孝道良心’

    “这陈家的对子写的还不赖啊”

    余庭恩说道:“这是他爹陈老先生写的,那是个好人呐,我认得这些字,也是他老人家在世时教我的,小时候,他家后面的枣树,我去给他摘一个枣,他教我一个字。老头死后,家里都交给他儿子了,哦,就是陈孝诚”

    余庭恩拍开门,开门的小长工一看是余庭恩,连忙把他让进去,

    没一会儿,陈孝诚从屋里走出来,一看见余庭恩便笑道“兄弟,今天咋来这么早,我这连鞋都没提上呢?”

    “兄弟,我是今儿来是有点事”余庭恩道

    “咋了”

    余庭恩指了指吴广海,用眼神瞟了一眼陈孝诚

    陈孝诚昨天晚上就听说有一伙土匪回来了,害怕了一晚上,一见余庭恩递眼色,就猜了个大概,但还是问道,“怎么说?”

    “这位老哥哥要在这里落户安家,托我作保,想在周庄子买几块好地”余庭恩说道

    “哦”陈孝诚走到吴广海身边,试探着问道“您要买多少地?”

    “只要是好地,您卖多少,我买多少”吴广海微笑的答道

    陈孝诚转回身,跟余庭恩交换了个眼色,笑道“既然是二哥作保,我这就带您去看地,怎么样”

    “好,陈老爷果然爽快”

    说着,三人便出了门,沿着土路边走边看地,这周庄子北面靠着鸡冠山,一条小清河由西而东,将周庄子分为南边的小周庄子和北边的大周庄子,小清河绕过鸡冠山向北流去,经过一座名为‘山犬子’小山包,再往北流就是左家庄了。

    三人走了两刻钟,吴广海看中了几块地,但那都是小清河沿岸肥沃的地方,陈孝诚并不想卖掉,见陈孝诚不搭话,吴广海倒是识趣的再跟着逛,直到三人逛到山犬子顶上,吴广海看见北边的山脚下有几间破败的房屋。

    “那些房子也是你的吗”吴广海问陈孝诚

    “哦,那些不是,那是之前一伙往来贩皮子的商人建的,后来那帮人在吉林被官府抓了,这些房子就再没人用得上了,怎么,吴老先生有兴趣?”

    “这个地方我觉得也还行,我想下去看看”

    “您请便,我和庭恩在这等着”

    只见吴广海走下山包,陈孝诚看着吴广海的背影说道

    “他把你们家谁给绑了?”

    “都接走了”余庭恩无奈的说道

    “你想怎么办?”

    余庭恩轻声道“你现在去告官,没有证据,他要是真想在这落户,我们也没有办法,你想想,咱要是不同意,万一惹急了他,大开杀戒,周庄子上百人,难以幸免啊,更何况,我们家人还在他手里”

    “那就只能慢慢来了”陈孝诚说道“但是绝不能让他们进周庄子,那样的话一点缓冲都没有,太危险了”

    “对,给他割一块地,把他隔在外面”

    “嗯,我看就把山犬子这一片,再加上河东的那片地给他们,要是他们能安安生生的相安无事,咱们也别惹他们,要是出事的话,我们进退都有余地”陈孝诚说道

    “对”

    等吴广海上来的时候,二人早已商量好了,

    “山下的屋子还不错,我再扩建一些,够我们这一百多人住就行了,那我就在这落户了,行吗”吴广海说道

    “那些屋子你随便用,想扩建也随便”陈孝诚笑笑“这周庄子的粮田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是北坡、南湾和西大窑,西大窑的地就在河东,因为离的远,所以我们管不过来,但是土地的质量还是不错的,你如果在山犬子落户的话,西大窑就在你们河对面,近的很啊”

    “西大窑一共多少亩啊”吴广海问道

    “现有的地大概是二百亩,主要还是荒地比较多,但是二百亩地,养个百八十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陈孝诚说道

    “那就这么说,晚上我去你家,二百亩地的现银,我也一并带去”

    “好”

    当晚,吴广海便得了地契,他跟着余庭恩走出陈家的大门,却被余庭恩拉住了

    “吴大爷,您看,我那一家人”

    “你放心,你的家人,我是专人请到了襄平城去享几天福,你明天再去陪我办最后一件事,明天晚上咱们回来,我保你一准能看见家里人,行吗”

    “那好吧,可您还有什么事啊”

    “我得把马处理了,咱们办完事,找一个好的集市,把马卖了,踏踏实实的落叶归根”

    说话天就黑了下来,旷野上没有一丝浮云,昏黑把橙黄深深的藏在自己的怀抱里,渐渐地,除了吴广海和侄子吴永旺在残墙边点燃的一堆篝火,就只剩下了不尽的风声。

    吴永旺问道“大爷,从今以后,咱们真能活好这一生了吗?”

    吴广海说道“总是执着于活好这一生的人,最终都走不到彼岸”

    就这样,两人盖子一张皮毡子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吴广海起的依旧极早,他叫醒吴永旺

    “你提前走,告诉老三,我带着余庭恩马上到,让他别打草惊蛇漏了马脚,这是咱们金盆洗手前的最后一笔生意,处理的一定要干净”

    “爹,咱真的要带那个姓余的吗,这种事,还是自己人靠得住”

    “我告诉你,没人靠得住,我带他去,就不是为了让他看戏。这周庄子撑场面的一共只有两家,一陈二余,要想站稳脚跟,必须把其中一家拉住,让他们一时半刻不敢动我们,过个三年五年,也就熬过去了,咱们就能彻底干干净净了”

    “您说吧,怎么做”

    “只有他手上跟咱们一样粘着血,他才不敢动我们”

    很快,余庭恩跟着吴广海到了下店,牵了马出来,吴广海也不说话,只是让余庭恩跟好自己,之后拍马便走,一行人直奔东北而去。

    直到后晌,一行人才骑着马出现在张家集,吴广海一脸疲惫,余庭恩在马背上坐立不安,冷汗已经干成了白霜,但还是强装镇定,替吴广海找卖马的地方

    张家集的一堆人口都扎在北奔奉天城的大道上,另一条路西望海滨,愿意再走些日子,就进了关了。

    曾家栏柱那聚了不少人,都是力气把式。活儿一来,只顾埋头扛上担下,一天除了能挣出来三十文大钱,还能饶两张棒子饼,就这样,还得是好汉子才干的来。余庭恩和吴广海几个趁着天还亮,骑马拉扯着,一共是十一匹,都卸在了曾家拦柱旁。吴广海伸腿迈门往里赶,一路上余庭恩也都和他商量定了,那几匹好马少于四十五两绝对不要卖。实话说张家集见马是容易的,但一下子见这么多马的时候还是少见,有几个看热闹的还说“你看这马多精神,耳朵都支棱着”

    余庭恩走进去,那是一个前门店后场子的铺子,占地不小,掌柜的叫曾五子,是个帮会人物,又是个百事通,开的是贸易行儿,近边儿的往乡下带货,或是带原料,都是打这曾家的贸易行出去的。余庭恩也一样,每逢月半都要从这儿进一次料子,供着他在乡里的豆腐坊。

    “余哥,什么生意,您还亲自来啦”

    余庭恩手往门外一指“二十六匹大儿马,还有几匹骟马,这生意咋样”

    曾五一愣“二哥你啥时候倒蹬牲口了?这买卖可不小”

    “是不小,一般人吃不下,你在道上混的开,这一左一右的也就你有这个能耐。而且我跟你说实话,这牲口也不是我的”

    余庭恩一侧身,指了指身旁的吴广海“这马都是我这位老哥哥的,这不是人年岁大了,索性就在咱庄子囤地当个庄稼汉,兄弟你也别犯难,是掐平还是找兑听你的,钱上的事你们谈差不多就成”

    曾五转了一圈

    “我刚才看了一圈儿,东西都是好东西,但有几匹太老了,价格上咱们这么算,像你那几匹好马,关内是二十两一匹,但咱们这个关系,我给你二十三两的价,一般的马关内是十五两一匹算,我也给十五两,但是那几匹站不稳的,我按一匹七两算,咋样”

    余庭恩看向吴广海,吴广海想了想“就这样,成交!”

    “成,痛快”说罢曾五转身招手让人牵马到后场

    吴广海看着几匹陪伴自己风风雨雨二十年的老朋友们,那是从一开始吴广海五个兄弟的马,时光荏苒,有的人死了,死在葫芦河边,死在李鹤霄的追兵下。但马都还在,一直都在。哪怕是躲到辽西那最困难的几年,他都没打过卖马的念头。

    吴广海和余庭恩带着三百两银子回到周庄子,商量好第二天去采买东西置办家伙,就各自分离,余庭恩离开吴广海,便雇了一辆马车,也不用车夫,一个人驾车而去,夜里才回到周庄子。

    余庭恩回到家,看见妻子还没睡,他靠近妻子身边“我今天,去了一趟襄平城”

    “你不是早上跟在吴家人去卖马了吗?”

    “卖完马去的”

    “去襄平干嘛啊”

    “别问了,我在襄平相中一户人家,家庭不错,我就给咱老大说了门亲事”

    “真的?那城里的人家能看上咱们吗?”

    “你忘了?我和陈孝诚不是和王知州有点交情吗,上次周庄子开祠堂挑乡老的时候,咱们还给他上过钱呢。这门亲事,也是人家王大人发话了”

    “那感情好啊,德满要是真能娶上城里的媳妇,那可是大好事”

    第二天吴广海正张楼人挖坑卸草,远远的看见余庭恩从上游下来,就迎上去,寒暄过后,余庭恩很是关心的说“现在老哥你也是这一堆一块的人了,想过怎么认识认识这的这些老土杆子吗”。

    “我真得认识认识,要不然突然多了这一票人,让人家瞎想不好,一开始我就想住下来以后摆几桌席面,大家一照面,就算是在这扎根了,这个我以前跟你说过呀”

    “对对对,老哥,我是说你呀,不用自己办席面啦”

    “怎么?”

    “咱俩人一起办一个大的不就结了”

    “老弟你这没着没落的突然间办那门子席面啊”

    “我儿子要成亲了”

    “那可是个喜事”

    “是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喝着你们家的喜酒,借着你们家的喜气儿就把事办了,要不然我还正愁怎么张这个嘴呢,然后把我这大侄子的喜事儿办的红红火火的,办他个最大的”

    “对咯,老哥,就是这意思”

    余庭恩回到家,听媳妇告诉自己对方家庭也还不错,彩礼人家收下,事也定下来了,余庭恩虽然面子上还是维护着应有的颜色,可心中已经十分欢喜,在他眼中,万事顺心比什么都强。

    晚上,余德满被父亲叫到里屋

    “爹娘给你相了门亲”

    “哦”

    “额,是城里的人家”

    “你们觉得好就好”

    “那你…”

    “我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