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雨一直下
“就是爱到深处才由他，碎了心也要放得下，难道忘了那爱他的伤已密密麻麻”
——张宇《雨一直下》
过了大概十秒钟，苏哲别开头，看着前方的雨幕道：“我什么都没有了。”
唐佳不解道：“什么意思？”
苏哲道：“字面意思。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我自己。我的未来还不知道在哪里，我不想拖累别人跟我受苦。”
唐佳道：“你是最好的啊。你读上了全中国最好的理科殿堂，你的未来不可限量。”
苏哲道：“不可限量是个变量，这个变量可以是正弦，也可以是个余弦。”
唐佳道：“正弦或者余弦，关键看你自己怎么走！”
苏哲道：“它不是个一元一次方程，未知数不止一个，解出来有可能是正数，也有可能是负数。我不希望有人用自己的正数来填补我的负数。”
唐佳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解出来的就一定是负数呢？”
苏哲道：“眼下，我们都不知道会解出来个什么，不是吗？而且，未来有好多路都是我走不了的，我没办法进体制内，我也没办法出国，可能有朝一日我想创业了都不一定贷得到钱。当然，不是说我放弃人生什么的，只是我不想拖累别人。”
唐佳很无语，道：“苏哲，你不会觉得是个女孩子都非得要你给什么物质上的保障吧？”
苏哲道：“唐佳，你听说过’有情饮水饱’这句话吗？在我爸妈还没出事之前，我觉得这句话很美好，很符合我对真挚情感的想象。就像我的爸妈一样，虽然他们做了很不好的事情，可他们真的给了我很多爱，他们也真的很爱彼此。我身边也都是朋友、都是好人。我那时候觉得，只要感情好，其他一切都会变得很好。”
他低头，从地上薄薄一层积水里看着自己的倒影，喃喃道：“自从家中变故，我再看这句话，却明明白白地看到了讽刺。这就是对大傻子的大讽刺！”
“当你家财万贯有权有势的时候，身边到处是哥们、谁跟你都是只讲感情不讲价钱，但是等到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别说哥们、普通朋友都做不成。”
“自从我爸妈被关进去，除了你们几个，其他人对我都避之唯恐不及，以前上赶着来找我做朋友当兄弟的，现在路上见面都恨不得踢我两脚，你知道那种感受吗？”
“还有，要不是县里奖励我那十万块钱，我真不知道未来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要怎么办！我连自己都快养不起了，我不愿意再拉上一个人来填我这个坑。”
“离开物质基础谈感情，就是个笑话！”
“当我看到于飞和安然在一起时，我以为自己会很难受，可事实上，我松了一口气。我觉得命运这样的安排很合理，安然哥可以给到于飞很稳定的支持和爱，我相信他们以后会很幸福。这对我来说，就已经很知足了。”
“你和于飞，还有安然哥，你们都很好，特别好，你们是我现在灰暗生活里唯一的光，我不想因为一些不合时宜的冲动而毁了这一切。如果没有你们，我可能真的没有力气再走下去。”
“唐佳，我非常珍惜和你、还有陈于飞、安然，我们几个的这种感情。我珍惜到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我珍惜到不舍得去改变，你能明白我吗？”
苏哲一脸哀求地看着唐佳，仿佛乞儿、仿佛流浪狗，他眼中的哀伤与渴求像尖刺，深深扎进唐佳的心脏，她觉得心里又酸又软，疼得不行，难受得不行。
她轻轻抱住苏哲，道：“我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帮你好好守护这一切的。我们会一直走下去的。”
苏哲心中的伤痛随着这倾盆大雨开了闸，他扔掉雨伞，双手紧紧抱住唐佳，让雨水和泪水一起淋湿自己。
他放声哭泣，哭声被滂沱大雨打碎，四分五裂砸在地上，与喧闹雨水融为一体，汇聚成无处不在的积水，不知该去往哪里。
唐佳听得伤心，也跟苏哲一起哭起来。
两个傻子，抱着对方淋着大雨，哭得目无旁人。
*
唐佳回到家时，已经浑身湿透，她赶紧洗了个热水澡，头发还没吹干，她的爸妈回来了。
自从电力局进行网厂分离，她的爸爸去了乡镇做水电发电厂、她妈妈留在改制后的电力公司做后勤，这个家就一直处于老妈和老爸轮流出现的状态，很少能见到两人同时在。
唐佳很高兴，打趣道：“难得啊，老唐，今天居然能看到你和贵夫人一起回家。二老吃饭了吗？”
唐佳妈妈摇摇头。
唐佳接着道：“我也没吃饭呢，咱们研究看看吃啥好。”说着她就转身走向冰箱。
她的爸妈却没有动，她爸爸说：“佳佳，你过来，坐。”
唐佳一边搓着半干的头发，一边坐过去，道：“怎么了？你们怎么这么严肃？”
唐佳的妈妈道：“孩子。你已经考上大学了，爸爸妈妈有件事想跟你说。”
唐佳道：“什么事？”
她爸爸道：“爸爸妈妈已经……已经离婚了。之前为了不影响你高考，所以一直没告诉你。现在，你已经考上大学，这些事情也应该告诉你了。”
唐佳一脸错愕：“为什么？”
她妈妈冷声道：“因为你爸爸已经找到真爱。”
唐佳更加错愕：“什么真爱？你出轨了？”她看向爸爸。
她爸爸一脸凝重道：“不是出轨，我跟她……跟你阿姨，是在跟你妈离婚以后在一起的。我和你妈离婚，是因为我们已经没有感情。”
唐佳妈妈质问：“没有感情？我们是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种没有感情呢的田地呢？是因为我永远也见不到你，是因为见到你的时候你永远都心不在焉。孩子那么大了，你还要用这些瞎话来骗她吗？”
唐佳爸爸提高声调：“是我的问题吗？是我心不在焉吗？你呢？为什么你总是要对我疑神疑鬼，你为什么总是要用这种不信任的语气来跟我说话，我天天干活累得跟个孙子似的，我有什么让你放心不下的呢？”
唐佳妈妈：“你累得跟个孙子？我就不累了吗？我耗费了所有青春给了你，给了这个家，我要的就是安安稳稳的生活。为什么当初你一定要去电厂呢？我们两个一起在电力公司不好吗？一家人稳稳当当地过日子不好吗？”
唐家爸爸：“我们都在电力公司，靠着那点工资，哪里来的钱供你女儿学钢琴，哪里来的钱维持这一家子的体面？”
唐佳妈妈：“那离婚就很体面了吗？现在搞得家不像家的就体面了吗？”
唐佳道：“所以你们离婚是因为我，所以你们到现在才告诉我？”
……
这一家人的争吵，直到夜里十点，才以唐佳爸爸拉着行李箱摔门而出宣告结束。
唐佳和她妈妈都没有吃饭，她们各自把自己关进房间，哭了一整晚。
第二天，唐佳妈妈敲门叫唐佳起来喝粥，叫了几次都没出来，唐佳妈妈开门进去，发现唐佳躺在床上烧得满脸通红，她试了几次都没叫醒唐佳，一摸额头，烫得她一惊，这才发现不对劲，急忙打120，把唐佳送去第二医院。
高烧39.5度，打了吊瓶降下来，过个一会儿又重新烧起来。
人也一会儿醒、一会儿睡，醒来的时候拿手机给陈于飞打了电话。
等陈于飞几人到第二医院急诊室的时候，唐佳已经又睡过去。几人团团围在唐佳病榻前，一边安慰唐佳妈妈、一边询问经过。
陈于飞：“阿姨，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昨天一起玩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成这样了？”
唐佳妈妈：“都怪我都怪我！昨天我和他爸爸回家时她刚洗完头出来，我们就着急忙慌地跟她讲我们离婚的事情。这孩子，这傻孩子，头发也不吹干，就光顾着跟我们俩在那争。都怪我，也没想着要催她先去把头发给弄干，也没想着说孩子都还没吃饭，我昨天就光惦记着自己心头那些事情了！这大雨下了一整晚，她就那么湿着头发关在房间里哭。一定是又受寒又受惊，这才发了高烧！都怪我！”
唐家妈妈说着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几人忙上前安慰。
苏哲想起昨天跟唐佳一起淋的那场大雨，心中后悔不已：“我当时干嘛拉着人家淋雨呢？估计她淋完那场雨就已经快要感冒，回家后骤闻噩耗，又没吃饭又没擦干，不病才怪！应该怪的是我啊！”
他想上前跟唐家妈妈坦白，但又实在开不了口，如果人家再问他为什么要跟唐佳淋雨呢？自己要怎么回答？说唐佳表白被自己拒绝了吗？还是说因为自己害怕失去这些朋友？
他左思右想，实在不知从何开口，恰好此时，值班医生过来看唐佳的输液情况，苏哲便拦住了医生，问道：“医生，我朋友现在怎么样了？她这样时好时不好的，是不是要转到住院部去观察几天？”
值班医生道：“化验单都出来了，看下几个指标都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炎症反应，这就是个普通感冒，没到要住院那么严重。先把这些水挂完，看看恢复情况再说。”
苏哲仍不放心，他给在第二医院做导诊护士的表姐打了电话：“表姐，你在值班呢吗？”
苏哲表姐道：“没呢，这会儿刚跟人换班下来，准备回家补觉了。”
苏哲道：“姐，我现在在急诊室呢。唐佳在家晕倒了，发高烧。”
苏哲表姐道：“这么突然？医生怎么说的？”
苏哲道：“说是普通感冒，正挂水呢。”
苏哲表接：“那应该就没太大问题。我们这边急诊科医生的水平都还挺不错的。”
苏哲道：“可我还是不放心，什么感冒能这么严重。而且，这急诊室人好多好吵啊，给她找个单独的床位安静地休息一下是不是能快点好起来？表姐，你过来看看呗，我听你的，你说没问题了我才能比较放心。”
苏哲表姐道：“傻小子，医生都那么说了肯定没什么大问题，你还要找我个护士干嘛？”
在苏哲软磨硬泡下，表姐还是顶着疲惫来到急诊室看他们。
她穿着款式有点老旧的连衣裙，头发拢在一起用一朵蓬松的大花皮筋绑着，手腕上带着一个精致的石英表，肩上挎着一个略显学生气的帆布包。
翻看完唐佳病床前的病历本，她安慰众人道：“她不用住院，没必要专门找个病床，虽说重感冒，但不是病毒性的，肺部也没有出现感染。多休息多喝水，很快就会康复的。”
听完，众人略微宽心。
这时，陈于飞的二舅走进急诊室。
“二舅？”陈于飞叫道。
众人的目光随她扫向二舅。
“飞飞，你怎么在这里？”二舅道。
“我同学生病了，我来看她。”陈于飞指了指唐佳，接着道：“你呢，你怎么会来医院？”
二舅道：“我同事出了交通事故，我来看看他。”
然后二舅就定住了。
他看着苏哲表姐，微张着嘴，一动不动。
苏哲表姐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问陈于飞道：“你二舅这是怎么了？”
陈于飞也觉得很神奇，她走到二舅跟前，打断他的眼神，道：“你咋了？看到美女呆住了吗？”
二舅仿佛被她从梦中唤醒，脖子瞬间绯红，道：“你……你们认识？”
陈于飞道：“是的。这位是苏哲的表姐。”
二舅伸手向苏哲表姐，道：“表姐，你好，我是二舅。”
所有人先是一愣，然后爆笑如雷。
二舅自己也才反应过来，跟着大家一起傻笑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非常奇妙，苏哲表姐满脸带笑地跟陈于飞二舅交换了手机号码，还陪他一起去到他同事的病床前探病。
安然对陈于飞说道：“这是什么个意思？你二舅终于要迎来人生新篇章了？”
“好像，也许，真的是这样！”
陈于飞看着苏哲表姐和二舅言笑晏晏，心中也万分惊讶，她突然发现，穿着老旧连衣裙的苏哲表姐，从某些角度看，居然挺像二舅的前女友，那个几年前已经嫁到台湾的小姐姐，自己以前竟从未发现！
——张宇《雨一直下》
过了大概十秒钟，苏哲别开头，看着前方的雨幕道：“我什么都没有了。”
唐佳不解道：“什么意思？”
苏哲道：“字面意思。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我自己。我的未来还不知道在哪里，我不想拖累别人跟我受苦。”
唐佳道：“你是最好的啊。你读上了全中国最好的理科殿堂，你的未来不可限量。”
苏哲道：“不可限量是个变量，这个变量可以是正弦，也可以是个余弦。”
唐佳道：“正弦或者余弦，关键看你自己怎么走！”
苏哲道：“它不是个一元一次方程，未知数不止一个，解出来有可能是正数，也有可能是负数。我不希望有人用自己的正数来填补我的负数。”
唐佳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解出来的就一定是负数呢？”
苏哲道：“眼下，我们都不知道会解出来个什么，不是吗？而且，未来有好多路都是我走不了的，我没办法进体制内，我也没办法出国，可能有朝一日我想创业了都不一定贷得到钱。当然，不是说我放弃人生什么的，只是我不想拖累别人。”
唐佳很无语，道：“苏哲，你不会觉得是个女孩子都非得要你给什么物质上的保障吧？”
苏哲道：“唐佳，你听说过’有情饮水饱’这句话吗？在我爸妈还没出事之前，我觉得这句话很美好，很符合我对真挚情感的想象。就像我的爸妈一样，虽然他们做了很不好的事情，可他们真的给了我很多爱，他们也真的很爱彼此。我身边也都是朋友、都是好人。我那时候觉得，只要感情好，其他一切都会变得很好。”
他低头，从地上薄薄一层积水里看着自己的倒影，喃喃道：“自从家中变故，我再看这句话，却明明白白地看到了讽刺。这就是对大傻子的大讽刺！”
“当你家财万贯有权有势的时候，身边到处是哥们、谁跟你都是只讲感情不讲价钱，但是等到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别说哥们、普通朋友都做不成。”
“自从我爸妈被关进去，除了你们几个，其他人对我都避之唯恐不及，以前上赶着来找我做朋友当兄弟的，现在路上见面都恨不得踢我两脚，你知道那种感受吗？”
“还有，要不是县里奖励我那十万块钱，我真不知道未来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要怎么办！我连自己都快养不起了，我不愿意再拉上一个人来填我这个坑。”
“离开物质基础谈感情，就是个笑话！”
“当我看到于飞和安然在一起时，我以为自己会很难受，可事实上，我松了一口气。我觉得命运这样的安排很合理，安然哥可以给到于飞很稳定的支持和爱，我相信他们以后会很幸福。这对我来说，就已经很知足了。”
“你和于飞，还有安然哥，你们都很好，特别好，你们是我现在灰暗生活里唯一的光，我不想因为一些不合时宜的冲动而毁了这一切。如果没有你们，我可能真的没有力气再走下去。”
“唐佳，我非常珍惜和你、还有陈于飞、安然，我们几个的这种感情。我珍惜到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我珍惜到不舍得去改变，你能明白我吗？”
苏哲一脸哀求地看着唐佳，仿佛乞儿、仿佛流浪狗，他眼中的哀伤与渴求像尖刺，深深扎进唐佳的心脏，她觉得心里又酸又软，疼得不行，难受得不行。
她轻轻抱住苏哲，道：“我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帮你好好守护这一切的。我们会一直走下去的。”
苏哲心中的伤痛随着这倾盆大雨开了闸，他扔掉雨伞，双手紧紧抱住唐佳，让雨水和泪水一起淋湿自己。
他放声哭泣，哭声被滂沱大雨打碎，四分五裂砸在地上，与喧闹雨水融为一体，汇聚成无处不在的积水，不知该去往哪里。
唐佳听得伤心，也跟苏哲一起哭起来。
两个傻子，抱着对方淋着大雨，哭得目无旁人。
*
唐佳回到家时，已经浑身湿透，她赶紧洗了个热水澡，头发还没吹干，她的爸妈回来了。
自从电力局进行网厂分离，她的爸爸去了乡镇做水电发电厂、她妈妈留在改制后的电力公司做后勤，这个家就一直处于老妈和老爸轮流出现的状态，很少能见到两人同时在。
唐佳很高兴，打趣道：“难得啊，老唐，今天居然能看到你和贵夫人一起回家。二老吃饭了吗？”
唐佳妈妈摇摇头。
唐佳接着道：“我也没吃饭呢，咱们研究看看吃啥好。”说着她就转身走向冰箱。
她的爸妈却没有动，她爸爸说：“佳佳，你过来，坐。”
唐佳一边搓着半干的头发，一边坐过去，道：“怎么了？你们怎么这么严肃？”
唐佳的妈妈道：“孩子。你已经考上大学了，爸爸妈妈有件事想跟你说。”
唐佳道：“什么事？”
她爸爸道：“爸爸妈妈已经……已经离婚了。之前为了不影响你高考，所以一直没告诉你。现在，你已经考上大学，这些事情也应该告诉你了。”
唐佳一脸错愕：“为什么？”
她妈妈冷声道：“因为你爸爸已经找到真爱。”
唐佳更加错愕：“什么真爱？你出轨了？”她看向爸爸。
她爸爸一脸凝重道：“不是出轨，我跟她……跟你阿姨，是在跟你妈离婚以后在一起的。我和你妈离婚，是因为我们已经没有感情。”
唐佳妈妈质问：“没有感情？我们是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种没有感情呢的田地呢？是因为我永远也见不到你，是因为见到你的时候你永远都心不在焉。孩子那么大了，你还要用这些瞎话来骗她吗？”
唐佳爸爸提高声调：“是我的问题吗？是我心不在焉吗？你呢？为什么你总是要对我疑神疑鬼，你为什么总是要用这种不信任的语气来跟我说话，我天天干活累得跟个孙子似的，我有什么让你放心不下的呢？”
唐佳妈妈：“你累得跟个孙子？我就不累了吗？我耗费了所有青春给了你，给了这个家，我要的就是安安稳稳的生活。为什么当初你一定要去电厂呢？我们两个一起在电力公司不好吗？一家人稳稳当当地过日子不好吗？”
唐家爸爸：“我们都在电力公司，靠着那点工资，哪里来的钱供你女儿学钢琴，哪里来的钱维持这一家子的体面？”
唐佳妈妈：“那离婚就很体面了吗？现在搞得家不像家的就体面了吗？”
唐佳道：“所以你们离婚是因为我，所以你们到现在才告诉我？”
……
这一家人的争吵，直到夜里十点，才以唐佳爸爸拉着行李箱摔门而出宣告结束。
唐佳和她妈妈都没有吃饭，她们各自把自己关进房间，哭了一整晚。
第二天，唐佳妈妈敲门叫唐佳起来喝粥，叫了几次都没出来，唐佳妈妈开门进去，发现唐佳躺在床上烧得满脸通红，她试了几次都没叫醒唐佳，一摸额头，烫得她一惊，这才发现不对劲，急忙打120，把唐佳送去第二医院。
高烧39.5度，打了吊瓶降下来，过个一会儿又重新烧起来。
人也一会儿醒、一会儿睡，醒来的时候拿手机给陈于飞打了电话。
等陈于飞几人到第二医院急诊室的时候，唐佳已经又睡过去。几人团团围在唐佳病榻前，一边安慰唐佳妈妈、一边询问经过。
陈于飞：“阿姨，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昨天一起玩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成这样了？”
唐佳妈妈：“都怪我都怪我！昨天我和他爸爸回家时她刚洗完头出来，我们就着急忙慌地跟她讲我们离婚的事情。这孩子，这傻孩子，头发也不吹干，就光顾着跟我们俩在那争。都怪我，也没想着要催她先去把头发给弄干，也没想着说孩子都还没吃饭，我昨天就光惦记着自己心头那些事情了！这大雨下了一整晚，她就那么湿着头发关在房间里哭。一定是又受寒又受惊，这才发了高烧！都怪我！”
唐家妈妈说着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几人忙上前安慰。
苏哲想起昨天跟唐佳一起淋的那场大雨，心中后悔不已：“我当时干嘛拉着人家淋雨呢？估计她淋完那场雨就已经快要感冒，回家后骤闻噩耗，又没吃饭又没擦干，不病才怪！应该怪的是我啊！”
他想上前跟唐家妈妈坦白，但又实在开不了口，如果人家再问他为什么要跟唐佳淋雨呢？自己要怎么回答？说唐佳表白被自己拒绝了吗？还是说因为自己害怕失去这些朋友？
他左思右想，实在不知从何开口，恰好此时，值班医生过来看唐佳的输液情况，苏哲便拦住了医生，问道：“医生，我朋友现在怎么样了？她这样时好时不好的，是不是要转到住院部去观察几天？”
值班医生道：“化验单都出来了，看下几个指标都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炎症反应，这就是个普通感冒，没到要住院那么严重。先把这些水挂完，看看恢复情况再说。”
苏哲仍不放心，他给在第二医院做导诊护士的表姐打了电话：“表姐，你在值班呢吗？”
苏哲表姐道：“没呢，这会儿刚跟人换班下来，准备回家补觉了。”
苏哲道：“姐，我现在在急诊室呢。唐佳在家晕倒了，发高烧。”
苏哲表姐道：“这么突然？医生怎么说的？”
苏哲道：“说是普通感冒，正挂水呢。”
苏哲表接：“那应该就没太大问题。我们这边急诊科医生的水平都还挺不错的。”
苏哲道：“可我还是不放心，什么感冒能这么严重。而且，这急诊室人好多好吵啊，给她找个单独的床位安静地休息一下是不是能快点好起来？表姐，你过来看看呗，我听你的，你说没问题了我才能比较放心。”
苏哲表姐道：“傻小子，医生都那么说了肯定没什么大问题，你还要找我个护士干嘛？”
在苏哲软磨硬泡下，表姐还是顶着疲惫来到急诊室看他们。
她穿着款式有点老旧的连衣裙，头发拢在一起用一朵蓬松的大花皮筋绑着，手腕上带着一个精致的石英表，肩上挎着一个略显学生气的帆布包。
翻看完唐佳病床前的病历本，她安慰众人道：“她不用住院，没必要专门找个病床，虽说重感冒，但不是病毒性的，肺部也没有出现感染。多休息多喝水，很快就会康复的。”
听完，众人略微宽心。
这时，陈于飞的二舅走进急诊室。
“二舅？”陈于飞叫道。
众人的目光随她扫向二舅。
“飞飞，你怎么在这里？”二舅道。
“我同学生病了，我来看她。”陈于飞指了指唐佳，接着道：“你呢，你怎么会来医院？”
二舅道：“我同事出了交通事故，我来看看他。”
然后二舅就定住了。
他看着苏哲表姐，微张着嘴，一动不动。
苏哲表姐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问陈于飞道：“你二舅这是怎么了？”
陈于飞也觉得很神奇，她走到二舅跟前，打断他的眼神，道：“你咋了？看到美女呆住了吗？”
二舅仿佛被她从梦中唤醒，脖子瞬间绯红，道：“你……你们认识？”
陈于飞道：“是的。这位是苏哲的表姐。”
二舅伸手向苏哲表姐，道：“表姐，你好，我是二舅。”
所有人先是一愣，然后爆笑如雷。
二舅自己也才反应过来，跟着大家一起傻笑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非常奇妙，苏哲表姐满脸带笑地跟陈于飞二舅交换了手机号码，还陪他一起去到他同事的病床前探病。
安然对陈于飞说道：“这是什么个意思？你二舅终于要迎来人生新篇章了？”
“好像，也许，真的是这样！”
陈于飞看着苏哲表姐和二舅言笑晏晏，心中也万分惊讶，她突然发现，穿着老旧连衣裙的苏哲表姐，从某些角度看，居然挺像二舅的前女友，那个几年前已经嫁到台湾的小姐姐，自己以前竟从未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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