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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结友尽豪英(2)金戈铁壁方天见

    金戈铁壁方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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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长街也知道,要将自己的剑交出去并不容易,首先自己这一关就过不去。

    而对于现在他来说,离开,反而更方便一些。他若是要走,只怕在这里没有人能拦得住他。凭他的轻功,追得上他都不容易。白云边不能,郭来也不能。

    他看着郭来,郭来也在看着他。

    郭来的眼神变得很复杂,似乎是在等着柳长街做出决定,仿佛也知道自己要追上他也不容易。

    但柳长街知道,自己不能离开。即便跑得了和尚,而自己也没有庙。但是人活着,能不跑的时候,应该尽量留下来,虽说这里有风也有雨,但前面也一样有雨。

    而且,自己虽不是和尚,但也有一座庙,只是这座庙是修在自己的心里。

    身外的庙,跑了也就跑了,大不了再也不回去。但若是庙在心里,人又能往哪里跑得了去?!

    跑是不想跑了,但柳长街向来都以为自己很聪明。

    于是,他想了一个办法。

    柳长街现在有两柄剑,一柄是家传的,又斜背在了后背。另外一柄是刚才夺过来的,胡乱斜挎在腰间。

    “通常来得容易的东西,去得也快。钱财如此,原来剑也如此。”柳长街叹了口气。

    “哦?”他看着郭来,江湖有句话,“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所以呢?”郭来问。

    “所以江湖人的剑,就如同自己的性命。”柳长街又接着说道。

    这时,听到这句话,白云边已经绕到柳长街身后斜对而立,看着柳长街身后斜背着的长剑。

    围观的人群正自看着尸体胡乱猜测,听闻白云边所言,又见郭来要柳长街解剑,加上方才店里见过柳长街出手。不由都是一惊。

    看人打架看热闹是一回事,但真的有人在眼前杀人,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于是人群轰然从柳长街身边闪开,让出了一圈空地。都站在城门四角火把灭明间,惊疑不定地看向他,似乎也已经认为柳长街就是杀人凶手。

    郭来负着手,背对城门,像一根标枪一样站得很直,看着柳长街。

    此时,身后两个老军也动了。自郭来的身后朝前斜跨了两步,一左一右站在了柳长街两旁。再看过来,二人瞬时已不再是方才泥浆中的老人。只见身形挺起,两手下垂,眼中冷漠中透出一丝寒光,仿佛又已回到金戈铁马阵前。花白须发飘张,只待厮杀。

    似乎是不经意间,四人已将柳长街围在中间。

    门外雨中六七条黑衣人却慢慢走进了城门洞里,却都不出声,只是静悄悄地站在火把下面的黑影里。

    柳长街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在大多数时候,人们一旦认定了某件事情,那么也就认定了真相。

    即便只是自己认为的真相。

    而在这种时候,旁人即使有理,也是说不清楚的。

    所以柳长街只是眼睛盯着前面郭来的眼睛。

    城门洞里,突然之间就变得很安静。郭来不说话,柳长街不说话,白云边也不说话,而两个老军,六七个黑衣男子更是只把眼睛盯在柳长街身上,盯着他的眼睛,盯着他的肩,他的手。

    连围观的众客商也都沉默下来,站在四周静静地看着门洞中间的五个人。

    整个城门洞里仿佛一切都已经停止,只听得见火把上火焰扬动在秋风里的噗噗风声。门洞之外风雨亦然,此刻却似已无法再穿入城门洞里,城门里四角的火把忽然像是要躲避开中间五人身上发出的杀气,“呼”地向外扬起。

    极静!

    当一个人行走在夏日幽深的山林里,坐在秋夜无声的小村中。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的时候,即便是睁开着眼睛,大脑也会像是突然跌进无尽黑暗的深渊,只能感觉得到后脑浮在黑暗里四周的嗡嗡回响。

    这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种压力,大约就是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惧。

    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在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与呼吸的寂静无声里,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你。而你的心里却又总是会不断地在对这种未知产生出假设和猜疑。

    极静,也会让人在刹那间产生恐惧。

    何况,还有杀气,将空气压缩,让人感觉越来越冷的杀气。

    “风好大,太冷了!”围在周边的客商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扭头冲进雨里当先往客栈跑了去。众客商见有人先跑,本已站不住,也一拥而走,争先恐后地奔向客栈。直到站在客栈大门檐下,又才再回过头,远远地看向城门。

    而门内几人却始终如石雕一般丝毫不动。虽然没有人动,门里的压力却也似乎越来越大。连四角墙上火把上的火焰也被压得烈烈向外,几乎已经快被这无形的力量压灭。

    “好!”柳长街却忽然笑了笑,解下腰间的剑,倒转剑柄塞进郭来手里。

    火焰一扬,风雨依旧。

    门内几人见状,身形都不由顿时一松,杀气仿佛立刻减少。

    “这个是?”郭来不由一愣,看着自己很自然地接过的长剑,没想到柳长街会把这柄剑塞过来。

    “戚十五的剑?!”在郭来正打算开口说话之时。柳长街身形已动,只是动了动,也不见如何跨出脚步,眨眼间,一道青影瞬的移转出四人的包围,已站在了白云边身后。

    门边上白云边吃了一惊,身形向后急弹开三丈,白影中右手肩动臂抬,手指微微扬起,指间柳叶刀伸出,寒光闪烁,便要向柳长街掷出。

    而正在此时,两个老军正好也一左一右向柳长纵身扑至,恰恰挡住了白云边的视线,白云边这一刀便没有办法掷出,只好身形斜飘再找间隙。

    这处眼见两老军飞身扑到,柳长街又忽然动了一动。虽只是动了一动,却已在身移形动间,闲庭信步般已从两老军的夹击间绕开,重新走入城门回到郭来身前,面对着郭来笑了笑,“我的剑已经在你的手里。”

    “好,”郭来看着柳长街动,白云边动,两个老军动,而他却始终没有动。依然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柳长街递过来的长剑,这也的确是他的剑。

    柳长街没有逃,却又证明了他不是逃不了,而是自己选择了留下来。他也将自己的剑交了出来,虽说不是他们想要看的那一柄,但确实也是他的剑。这城门里的一来一回,不但聪明,更是显示出了自己的坚持与实力。

    郭来与白云边对视一眼后,没有再看向柳长街,却转身看向了紧闭的城门。几人见他如此,不知是何意,俱各看着郭来。

    此时只听城门如同大鼓般“咚咚”的响了两声。各人一愣,未及反应,接着又是“咚咚”两声响起

    “开门吧,”郭来背对着两个老军说道。

    两老军相互对视一眼,将身形收回,仿佛又回到了迟暮的风雨里,慢慢走向城门。

    白云边看了一眼柳长街,也站进了城门灯影里。

    城门开处,只见一袭红衣男子在风雨间当中而立,男子身长九尺,头戴斗笠。二十六七年纪,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双闪亮的眸子,在门洞的火把灭明中闪烁着似笑非笑的光芒。

    男子看了一圈门内众人,又瞄了一眼地下停放的尸体。

    对着几人笑道,“好大雨,入城晚了,打扰打扰!”言毕右手一甩,将手中刚用来敲门的仿佛长棍扛在了肩上。火把光中众人看去,长棍九尺长短,前端寒光闪烁,竟是一枝方天画戟。

    城门风过处,吹动红衣男子的长衫,看过去时,红色长衫下角张扬起一朵方寸大小的黑绣火焰,风间起舞。

    “方天。姓方,名天。”

    “请问在哪里入城登记?”男子像是丝毫没有看到几人怪异的目光,笑着问道。

    郭来很无奈,他抬头看向门洞外的风雨。

    天空依旧在下着雨,本来在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已经收工打烊。在结束了一天疲惫的工作后,坐在自家小店里喝着小酒,听着二胡。

    即便没有了易二胡,却还有李二胡,张四琵琶,刘三姐。

    只要是店还在,二胡总还是会有的。

    当然,还有酒!

    年前从老家带过来的三十年竹叶青,应该还剩下七八坛,虽说剩下已经不多了,但总还是有。

    郭来想想,叹了口气。从桌上拿起登记簿子,看着方天。

    “你是官差?”方天见他拿起登记簿子。

    “我是城门吏。”郭来听到,不由皱了皱眉,说道。

    “城门吏也是官差?”方天又问道。

    只听旁边“噗”的一声,柳长街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

    “‘吏’比‘官’要小一点,但又比‘差’要大一点。”郭来瞪了一眼柳长街,向方天解释道。

    他胡子不长,只是唇边两撇,所以还吹不起来,只能瞪着眼。

    “所以你就是城门吏?”方天又问道。

    “我本来就是城门吏!”郭来又瞪着方天。

    柳长街突然觉得很好玩,也觉得这两人很有趣。

    他已经决定要交交方天这个朋友。这个穿着一件红色长衫,扛着把八十几斤的大长铁条四处乱走的朋友。

    因为方天也很有趣,也因为有趣的人不多,并不是常常能够遇到。所以每次遇上,总是会让人觉得喜欢,愿意多去亲近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