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云边·多出来的人
风从海上来，六月的海风，穿过了金色的斜阳，在白色沙滩上掀起金黄色的波浪。
夕阳漫山，云蒸霞蔚！
虽已是黄昏，码头后的半山上。在一棵小树荫下站着的崔钟灵，却并没能感受到在初夏里黄昏时分应有的丝毫凉意。
风吹拂起了衣角，并没有带来清爽。
湿热的海风带到岸上的水汽，被六月里明媚的阳光蒸发上来，反而让已经暴晒了一整天的空气变得更加地闷热。
而这些蒸发上来的水汽混杂着海水带来的咸腥气息，包裹在她的身上。即使在风里，举手投足之间也让人的身体仿佛变得益发沉重。
崔钟灵迎着夕阳，向海滩上远远地望过去。
海滩很宽也很长，清澈的波浪拍打着海岸洁白的细沙，在微风起落间泛出层次分明的白色泡沫。
海滩往上道路两旁是一个小码头，朝着大海，沿滩铺设而成。
在当地很多地方都会有这样的海滩，而海滩上大都会有近乎相同的小码头。
因当地的海岸沿线太长，离城也远。而这些小码头的存在，也多是为附近乡下渔村打鱼上下车船方便而自然形成。
虽偶尔也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货物从远方或者近处的另一个意想不到的码头到达，再由此经陆路运输到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而山高水远，这样的偶尔。官府通常也懒得去管。
码头里一排货栈，货栈边上用木板搭起的几间小屋被分隔成了一间小酒馆和几间客房。
在没有货船到达的日子，在这样的小码头不会有工人，自然也不会有从货船上下来运货留宿的客人。
平日里的整个码头除了空荡荡的货仓，仿佛就剩下了热情风和阳光。
当然，还有热情的风和阳光穿过的那一片椰林，和那椰林下空荡的小酒馆里，与风和阳光般同样热情的老板娘。
而三天之前，这个空荡荡的时候，码头上空荡荡小酒馆里，却多了一位客人。
崔钟灵远远看着这片海滩的时候，也在看着这个三天前多出来的男子。
此刻，正坐在从小酒馆里搭出来的凉棚下的男子。
翠绿的竹杆，白帆布的凉棚。
八仙桌，二人凳，面朝大海，一袭灰衣。
不胖不瘦的身材，虽是看不见正面，但却是有着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面朝着大海的方向，很安静的坐着。
脚上穿着当地的人字拖，踩在海岸洁白的细沙上，仿佛已经穿上了十年一般的自然。
卷起一边高一边低的裤腿，扎在腰带里的前襟，被风吹起的后摆不时带起桌凳下海滩的白沙。
似乎虽才到来三天，却已经很适应了当地特有的海风与湿润。
偶尔端起已不知经添了几次水的茶壶，往杯子里倒入一杯壶里的凉茶。
这人手指修长，手背粗粝，端起茶杯时纹丝不动的身体。一人一杯，似乎已与斜阳红日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海水溶为了一体。
一袭灰色衣衫吹拂在海风里，也被夕阳染成了的金黄色。
自从三天前来到这个码头小店，每天从早上太阳升起，到黄昏日落。男子都会坐在同一个位置，面朝同一个方向，喝着同样的茶水，等到同样的日落星起。
偶尔热情的老板娘也会扭动着极细腰肢，从店里柜台走出来添茶加水，坐在边上闲聊几句。在太阳底下不经意间用手指轻轻碰碰男人的手。
虽然在凉棚下，烈日炎炎的蒸烤却依旧不减，但也从未见他跟着老板娘一起躲到椰林树影下的酒馆里去。
“不知道如果是下雨，他会不会躲进屋里去？”崔钟灵定定的看着这个男人，不由自言自语轻声说了一句。
正升起这个念头时，身后像是有一片树叶随风，轻轻落在了草地上，打断了她的思绪。
崔钟灵回过神来：“他会不会躲进屋里又有什么关系？”
随即自失一笑，仿佛是笑自己也不能知为何会被带出来的无端思绪。
她却没有回过头，即便树叶落地的声音很轻，身后来人的轻功很好，也没有引起她丝毫的警惕。
因为这个气息和声音，她太过熟悉。
自打出生以来，在十七年里最熟悉的除了自己，就是身后到来的人。
“姐姐，那人还是在码头？”轻轻落在崔钟灵身后的崔毓秀走到树荫下。远远眺了一眼海天深处，不见只帆片影。
只比钟灵小两岁，眼里被海水映出一片湛蓝的崔毓秀转过头递给崔钟灵一皮袋水，看了一眼码头上的男子，问道。
“已是第三天了，他像是也一直在等。”崔钟灵接过妹妹递过来的水，轻轻抿下去一小口。
她却依然没有回头，仍是盯着远处的男子，是回答妹子的问题，仿佛发呆，又似是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说道。
“却不知他等的是否与我们所等的有关？”崔毓秀皱了皱眉看着海风里男子端起茶杯时稳定如同石雕一般的手，说道。
“若是的话，这一次的任务，只怕是要另生枝节”。
崔毓秀又再接着说道。
说话间，在她眼角余光里闪过一道白光。崔毓秀抬眼看了一眼码头海滩另一侧的山上时，又有白光一闪。
“姐姐。”她轻轻叫了一声崔钟灵。
崔钟灵也把眼光从男子身上移开，顺着她眼睛看过去。
对山上，间隔了片刻，白光又闪了两下。如此反复了三次。
“世上的事，本来就是由各种各样的枝节组成，总是存在着的东西，就没所谓另不另生。”
崔钟灵抬头盯着对面满眼苍翠的山腰白光闪处，又似是自言自语说了这么几句。
她转回过头对着海天一线的斜阳看过去，心情竟突然变得有点莫名的焦躁。
“今日为何会有这许多情绪？”她不由怔了一怔，又转头看了一眼依然在沙滩上晒太阳的灰衣男子。
盯住了片刻之后，才回过头对毓秀道：“走吧，今天的任务结束了。”
说完，也不再说话，转过身来，当先一跃而起，飞往山下渔村小道。
崔毓秀又再看了一眼无边无际的大海，转身也跟着姐姐的方向跃起。
翩翩夕阳下，如飞燕投林，须臾间只几个起落间，一紫一绿两条身影己跃至山脚，向远处渔村飞掠而去。
一一一一一一
合浦县，北海村。一处位于广西行省边缘的海边小渔村。
离村子七八里地。一个不起眼的小码头，码头上小酒馆的凉棚下。
郭来抬起眼角，斜看了一眼右边山上闪过的几下白光，接着又扭过头看了看左边山上的投林飞燕。
再回过头来，面向着无边无际的大海。
斜阳余晖下，他嘴角微微扬了扬。
手不由又再端起那杯早已冲得没有了颜色的凉茶。
笑道：“看来我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夕阳漫山，云蒸霞蔚！
虽已是黄昏，码头后的半山上。在一棵小树荫下站着的崔钟灵，却并没能感受到在初夏里黄昏时分应有的丝毫凉意。
风吹拂起了衣角，并没有带来清爽。
湿热的海风带到岸上的水汽，被六月里明媚的阳光蒸发上来，反而让已经暴晒了一整天的空气变得更加地闷热。
而这些蒸发上来的水汽混杂着海水带来的咸腥气息，包裹在她的身上。即使在风里，举手投足之间也让人的身体仿佛变得益发沉重。
崔钟灵迎着夕阳，向海滩上远远地望过去。
海滩很宽也很长，清澈的波浪拍打着海岸洁白的细沙，在微风起落间泛出层次分明的白色泡沫。
海滩往上道路两旁是一个小码头，朝着大海，沿滩铺设而成。
在当地很多地方都会有这样的海滩，而海滩上大都会有近乎相同的小码头。
因当地的海岸沿线太长，离城也远。而这些小码头的存在，也多是为附近乡下渔村打鱼上下车船方便而自然形成。
虽偶尔也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货物从远方或者近处的另一个意想不到的码头到达，再由此经陆路运输到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而山高水远，这样的偶尔。官府通常也懒得去管。
码头里一排货栈，货栈边上用木板搭起的几间小屋被分隔成了一间小酒馆和几间客房。
在没有货船到达的日子，在这样的小码头不会有工人，自然也不会有从货船上下来运货留宿的客人。
平日里的整个码头除了空荡荡的货仓，仿佛就剩下了热情风和阳光。
当然，还有热情的风和阳光穿过的那一片椰林，和那椰林下空荡的小酒馆里，与风和阳光般同样热情的老板娘。
而三天之前，这个空荡荡的时候，码头上空荡荡小酒馆里，却多了一位客人。
崔钟灵远远看着这片海滩的时候，也在看着这个三天前多出来的男子。
此刻，正坐在从小酒馆里搭出来的凉棚下的男子。
翠绿的竹杆，白帆布的凉棚。
八仙桌，二人凳，面朝大海，一袭灰衣。
不胖不瘦的身材，虽是看不见正面，但却是有着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面朝着大海的方向，很安静的坐着。
脚上穿着当地的人字拖，踩在海岸洁白的细沙上，仿佛已经穿上了十年一般的自然。
卷起一边高一边低的裤腿，扎在腰带里的前襟，被风吹起的后摆不时带起桌凳下海滩的白沙。
似乎虽才到来三天，却已经很适应了当地特有的海风与湿润。
偶尔端起已不知经添了几次水的茶壶，往杯子里倒入一杯壶里的凉茶。
这人手指修长，手背粗粝，端起茶杯时纹丝不动的身体。一人一杯，似乎已与斜阳红日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海水溶为了一体。
一袭灰色衣衫吹拂在海风里，也被夕阳染成了的金黄色。
自从三天前来到这个码头小店，每天从早上太阳升起，到黄昏日落。男子都会坐在同一个位置，面朝同一个方向，喝着同样的茶水，等到同样的日落星起。
偶尔热情的老板娘也会扭动着极细腰肢，从店里柜台走出来添茶加水，坐在边上闲聊几句。在太阳底下不经意间用手指轻轻碰碰男人的手。
虽然在凉棚下，烈日炎炎的蒸烤却依旧不减，但也从未见他跟着老板娘一起躲到椰林树影下的酒馆里去。
“不知道如果是下雨，他会不会躲进屋里去？”崔钟灵定定的看着这个男人，不由自言自语轻声说了一句。
正升起这个念头时，身后像是有一片树叶随风，轻轻落在了草地上，打断了她的思绪。
崔钟灵回过神来：“他会不会躲进屋里又有什么关系？”
随即自失一笑，仿佛是笑自己也不能知为何会被带出来的无端思绪。
她却没有回过头，即便树叶落地的声音很轻，身后来人的轻功很好，也没有引起她丝毫的警惕。
因为这个气息和声音，她太过熟悉。
自打出生以来，在十七年里最熟悉的除了自己，就是身后到来的人。
“姐姐，那人还是在码头？”轻轻落在崔钟灵身后的崔毓秀走到树荫下。远远眺了一眼海天深处，不见只帆片影。
只比钟灵小两岁，眼里被海水映出一片湛蓝的崔毓秀转过头递给崔钟灵一皮袋水，看了一眼码头上的男子，问道。
“已是第三天了，他像是也一直在等。”崔钟灵接过妹妹递过来的水，轻轻抿下去一小口。
她却依然没有回头，仍是盯着远处的男子，是回答妹子的问题，仿佛发呆，又似是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说道。
“却不知他等的是否与我们所等的有关？”崔毓秀皱了皱眉看着海风里男子端起茶杯时稳定如同石雕一般的手，说道。
“若是的话，这一次的任务，只怕是要另生枝节”。
崔毓秀又再接着说道。
说话间，在她眼角余光里闪过一道白光。崔毓秀抬眼看了一眼码头海滩另一侧的山上时，又有白光一闪。
“姐姐。”她轻轻叫了一声崔钟灵。
崔钟灵也把眼光从男子身上移开，顺着她眼睛看过去。
对山上，间隔了片刻，白光又闪了两下。如此反复了三次。
“世上的事，本来就是由各种各样的枝节组成，总是存在着的东西，就没所谓另不另生。”
崔钟灵抬头盯着对面满眼苍翠的山腰白光闪处，又似是自言自语说了这么几句。
她转回过头对着海天一线的斜阳看过去，心情竟突然变得有点莫名的焦躁。
“今日为何会有这许多情绪？”她不由怔了一怔，又转头看了一眼依然在沙滩上晒太阳的灰衣男子。
盯住了片刻之后，才回过头对毓秀道：“走吧，今天的任务结束了。”
说完，也不再说话，转过身来，当先一跃而起，飞往山下渔村小道。
崔毓秀又再看了一眼无边无际的大海，转身也跟着姐姐的方向跃起。
翩翩夕阳下，如飞燕投林，须臾间只几个起落间，一紫一绿两条身影己跃至山脚，向远处渔村飞掠而去。
一一一一一一
合浦县，北海村。一处位于广西行省边缘的海边小渔村。
离村子七八里地。一个不起眼的小码头，码头上小酒馆的凉棚下。
郭来抬起眼角，斜看了一眼右边山上闪过的几下白光，接着又扭过头看了看左边山上的投林飞燕。
再回过头来，面向着无边无际的大海。
斜阳余晖下，他嘴角微微扬了扬。
手不由又再端起那杯早已冲得没有了颜色的凉茶。
笑道：“看来我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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