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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十七节

    你弟回来时,叔叔为了表示好客亲自去接的,我工作室有事走不开,叔叔特意叫上了我爸。我妈非说以前都是在电视上看外国人没亲眼见过,非跟着开开眼不行。中午刚推开门,我脚还没迈进去,我妈闻声从阳台一溜小跑过来说:闺女,那个外国人真白啊,你是没见,就像赵丽蓉那小品里说得似的,白里透着红啊,粉嘟噜的透着那么美。个子也挺高,就是身材不好,屁股太大了……我看着我妈机关枪式的嘴巴,无奈地喊了一声:爸~~~~~~我爸从厨房探出半个脑袋,搁围裙擦着手:你能让咱闺女进来换个鞋、换个衣裳、洗个手吗?半个小时前,我还没进厨房你就扒着阳台,脖子伸得跟个天鹅颈似的。我妈剜了我爸一眼,我爸一努嘴乖乖地缩了回去。

    我坐在脚凳上换鞋,我妈特殷勤地抢在我前头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放在我脚边:哎!哎!闺女,还有更好玩的呢。还有个外国人长得黑乎乎的,估计是非洲来的。还没上车就甩着腔叫你林叔“爸爸”,还说她喜欢林涛。吓得你林叔指着我和你爸说林涛有女朋友了。怕她听不懂,又拿手比划了一番。你猜她怎么说?我妈追着我进了房间,麻溜坐在了我床上。我衬衣脱到一半,我妈又一把攥住我的胳膊:你猜啊!我转而去解衬衣袖扣:她一头雾水,听不懂,不停地说“waht”?“waht”?我爸礼貌地敲了敲门:吃饭了!我妈想了一会:知道了,知道了,这就来。闺女,“what”是啥意思?我妈又追我到厕所门口。我甩着洗过的手坐下来坏笑道:就是好呀好呀的意思。我爸抄起筷子轻轻打了我的手背一下:不准“戏弄”你妈!我妈这时也反应过来,照着我的脑袋轻拍了一下:又欺负你妈我上学少。“食不言寝不语”是我定的规矩,先说好,这次你欠我的,你们爷俩都得边吃饭边听我说,我的惩罚你们爷俩商量着干。哎!我的饭呢?我爸笑吟吟地说:都给你留在锅里了,要不就你这脾气,饭不得凉透了,吃了胃又得难受。还得是我爸呀!知我妈者,我爸也!

    我妈看着我们爷俩大快朵颐也不饿了:那外国人叽里呱啦说了好几句,不知道啥意思。反正她又甩着腔对你林叔说,没关系,喜欢林涛是我的自由。我可以和林涛的女朋友公平竞争……当时我和你爸都愣了。你林叔缓了缓劲拼命对着林涛使眼色。林涛把她叫到一边去,不知说了什么,她才安静下来。你说,这外国人咋就这么开放呢?到了我们爷俩给反应的时候了,我和我爸拼命点头,在咽下嘴里的那口饭后,先后发出了“嗯”“是”两个字。我妈站起身,照着我们爷俩的额头,一人剜了一手指头,去厨房找饭吃了。

    对了,林子亲自找我拜托的事情,我只说让我考虑考虑。骰子打电话的意思是:上次,林子仅凭一个梦就兴师动众,瞒过他要把我请去。这次,事情板上钉钉他自然不能善罢甘休。每次一碰上他前妻的事,他就方寸大乱。这次要不是运气好,也差点把自己交代进去。那郭友亮惊着了,想再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点什么也很难。所以他们几个都劝林子冷静冷静,这事先搁置一段时间再说。至于我这边,骰子替我回绝了。林子倒是打听出来,他前妻每半年去精神病院接受康复治疗两个疗程,他想利用这个当空偷放我进去。骰子二话不说就把话掐那了。骰子话说得也很直白,能帮的一定帮。但是可能让我吊销资格证的事,他不会让我去干,也不允许我干。

    骰子倒是让我松了口气。他是你调教的,如今这样子你很骄傲吧?!骰子无意中说了句:不知林子的牛角尖要钻到什么时候。我倒不觉得他是在钻牛角尖,就算是,无论钻到何时,不跟他心里的那个自己和解,估计他是不会放手的。也许,让他跟他前妻见上一面,让他前妻把当年一言不发就抛弃他和孩子不想说的话说出来;也许让他给他前妻治病,在这并不短暂的过程中,也慢慢疗愈他自己。他才能真正活回他自己。

    我在心底并没有真正回绝他,我也在等,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跟这个神秘的女人见上一面,甚至不止一面。从表情、肢体、语言……寻一个答案。寻一个于林子、于你、于我、于人生都可解的答案。也许这答案并不唯一,可于我们任何一人它都是唯一。

    老高去世了,师母没有通知,是我们得了消息自己赶过去的。早几年老高脑溢血,和几个同学去看过他两次,恢复得还不错,基本生活自理。师母说得空还能给家人做点饭,就是慢也费劲。据说这次还是脑溢血,送去医院已经不行了。现场聚了百八十人,熟面孔挺多,高我们一级两级的师兄师姐们,有条件得空的也赶了回来。有校友自发组建了临时校友群,把大大的二维码贴在了大门口的侧门上,主要是为了方便及时沟通组织大家帮着师母做点什么。你弟也来了,他说他替你。几个外国友人也非要跟来,你弟很严肃地跟他们解释这件事情的庄严肃穆,不想他们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来凑个热闹。他们也很正经地跟你弟说,在他们国家,这种事情是神圣的,不要误会他们。临时校友群多了你弟他们六个,还有三勇。我们几个穿过人群找到他,老五问他怎么也来了,他回一句:有谁规定不能来吗?羡慕你们有个幽默风趣真心替你们着想的好老师,来送送。

    事发突然,远在大西洋彼岸的儿子连夜买了飞机票,正在往回赶,中途遇上了强对流天气。事发时,广播里刚刚通知“飞机将遭遇气流,乘客需系好安全带”,然而话音还未落,飞机就开始疯狂摇晃,老高的儿子脱离座位撞向天花板,安全指示灯都撞碎了。越洋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师母接起来压根听不懂,有个师兄接过去,脸色骤变。师母知道这个点儿子还在飞机上,顾不上悲痛忙问是不是飞机出事了。大师兄只说飞机遇天气变化,晚点了,没敢把真相告诉她。临时校友群里的三十几个人开始组织安排追掉会的具体工作,派了我和三勇去照顾师母和师爷。

    师母哭得撕心裂肺,几乎要晕过去。师爷年纪大了行动不便,是连带着躺椅一起抬过来的。师爷半瘪的嘴蠕动半天,眼角淌出泪来。他对师母说:孩子甭哭了,想开点。人生无常,世事难料。谁叫他戒不掉喝酒的坏毛病,他该啊!师爷说着咳嗽起来,三勇忙扶起师爷上半身,帮着拍背顺顺气。老高爱喝酒,俗称“千杯不倒”,我们以前在操场上碰到他,看着他发红的脸膛,总会小声说:老高喝高了。老高这时候就会回过头来说:老高从来喝不高,不信我走给你们看,保准走直线,然后他就顺着跑道溜起了弯。十几圈下来一身汗脸膛不红了,酒气也散了。上次脑溢血去看他,师母说过都是喝酒喝的,医生让他忌酒。看来这几年恢复得好,又犯了酒瘾没少喝。

    三勇的亲班主任老魏也来了,就是那个身高不足一米七,爱穿各种款式老旧的夹克服里面配统一的白衬衫,脚蹬老布鞋,不到三十就开始秃头的“长脸男”。走起路来比小女生都轻盈,论起理来赶村里好几个泼皮,把老高堵在办公室,掐腰的兰花指一会落到老高额头上,一会落到老高脸上。不过就是政治试卷在判分时老高不严谨,觉得不用非得生搬硬套,学生理解出来的意思也可以给分,就被他这个政治老师“判了死刑”,见一次堵一次,堵一次挠一次。老高笑嘻嘻地只会躲,师母看不过去,找上门去说了几句这事才算完。师母这一去不打紧,要紧的是师母回家无意中说到老魏家里破旧得很,整天打扮得人模人样,其实过得不咋样。老高听了心里去,周末就约了几个朋友去老魏家里,帮着把屋子收拾了一番,修得修补得补换得换。据说老魏嘴硬得在老高领着朋友走的时候,都没开口留他们吃顿饭,却在老高抽屉里偷放了一个月的工资。老高知道他经济困难,象征性地收了几张。他还是老样子,对谁都爱搭不理的,也没见跟老高有多亲近,就是老高有事不在时,他会帮着看看班,看看操;开会时老高去晚了,他会帮着签到占个座;偶尔给老高橱子里放盒烟,放瓶酒。

    老高上次脑溢血住院,老魏没少往医院跑。师母说老高没醒那会,老魏蹲在老高耳朵边数数,又是擦手又是擦脸的,照顾得挺细心。同病房的还以为老魏是老高的亲兄弟,老高醒了他还陪老高下了不少棋。师母后来才知道他父亲就是脑溢血,他给伺候走的。

    学校里他教的政治每次都是第一,开表彰大会的时候,他的掌声是最少的,私下里都醋里醋气地说:人不大能耐倒不小!不知何时开始学校里的都不待见他的,也包括我们。也不是因为他娘娘腔,其实回想回想他也不娘娘腔,就是个别肢体动作稍微女性化一些。那时候,他真的是比其他任何老师都来得严厉一些,政治背不过放学是不准走的,他搬个凳子坐在门口,抬腿蹬在门框上,背一个走一个。有些冥顽不灵的背到宿舍楼锁门,他出钱管饭,吃好了继续背,大夏天热了吧唧的,他也不困。三勇接二连三被他留背,搞得筋疲力尽一度产生了想转去我们班的念头。我猜要不是有李睿,他一准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