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侠女赋》
两个男人默契地将上一个话题跳过。
柳承央将方天画戟别在绝影身上，一把跨上马鞍。
两匹良驹的主人正在交谈，两匹良驹也在发出阵阵嘶叫。
慕容合收起先前打趣的神色，将挂在马上的包袱递给柳承央：“你这一趟要去京城的行囊我已经准备好了。”
“里面的盘缠足够你在京城生活几个月有余，还有当年你父亲在京城所拜师的武馆地址。”
柳承央点了点头。
慕容合看着眼前，自己亲手养大成人的少年，昔日与柳随风的一起闯荡江湖，打出名声，开设武馆的日子就好似在昨天发生。
柳随风的那张风流倜傥的脸孔，正在与眼前的柳承央重合，往日的点点滴滴，都在他的心头一一浮现。
不过眼前之人，并非昔日故人。
慕容合脸上神色复杂，前些年还一直跟在他身边喊着叔叔的小屁孩终于褪去稚嫩，化作展翅高飞的雄鹰，欲在这江湖大展身手。
本应该为此感到高兴的他，却又有种老父亲的不舍与担心。
他最终叹了口气，拍了拍柳承央的肩膀道：“从小到大，看着你这张与你父亲有着五分像的面孔，我就怕又出一个祸害江湖的柳随风。不过还好，你也遗传了一半母亲的优点，做大事的时候沉稳冷静。”
柳承央听着慕容合的夸赞，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窃喜，但他还未开心太久，慕容合紧接着的一番话，画风急转。
慕容合捂住脑袋，头疼道：“可是，你又偏偏又像你父亲那般喜好女色，我真是担心你这次去京城会招惹烂桃花。”
说得你不好色一样，柳承央鄙夷着慕容合。
慕容合感受到了来自侄儿的鄙夷，他面不改色，想了想，还是不说他这一方面了，毕竟哪个男人不好色。
他摆了摆手，道：“京师卧虎藏龙，许多年老，又不忍自己绝学失传的宗师都在那里开馆授徒，你千万小心，不要得罪了他们。”
“还有。”慕容合突然紧盯着他，脸上的神色无比凝重：“在外，你千万不要施展苍龙劲以及暴露你是柳随风的后人。当年风河武馆的灭门惨案中，有诸多宗师，其中还有数个大宗师的参与，背后牵扯的势力太深。”
“能有如此雄厚的实力，京城中的官家都是主要的怀疑对象。”
说道这个话题，柳承央也深知当年灭门一案的可怕：“放心，慕容叔，我一定会不暴露苍龙劲的。”
“还有最后一件事，你走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闻言，柳承央脸上满是意外地问道：“慕容叔，为何？”
“你患绝症了？”
柳承央回想起前世的某些小说的经典剧情，主角的养父被人打得一身暗疾，临死前让主角离开，再也不回来。
结果，过几年后，主角回来，发现养父已死，伤心欲绝的他决定要为养父报仇，然后又给你水个百来章。
现在，慕容合的这一番话有那味儿了。
“好你个柳承央，天天就盼你叔死是吧！我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到大哪里对不起你，天天在那盼着我死。”慕容复气不过，三百六十度拧着柳承央的耳朵。
“别别别，叔，我知错啦。”
慕容合放开了他的耳朵，双眼眯起，宛如审查罪犯一般地盯着他：“你还跟我装糊涂是吧。”
说着，他一巴掌拍在身后，已经累得不想再挣扎的唐鸣的屁股上。
唐鸣又再次晃动，甚至是更为激烈地晃动，不停地呜呜乱叫。
“你不会不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以及意义吧。”
“呃。”柳承央语塞了半响，随后笑着装傻道：“或许真的是请唐鸣公子到府上一聚，请他喝个茶，吃个包子呢。”
“柳承央，我可去你的。”慕容合气得一巴掌就打在柳承央的脑袋上。
气急败坏道：“你就是喜欢上了陆家那丫头！我看你被迷得是非黑白都不分了。”
柳承央挪开了眼神，否认道：“哪有，我们只是朋友而已。再说又是慕容叔你教我，江湖侠客，当重“情义”二字。”
慕容合嘴角抽搐，大手一摆，牙齿痒痒说道：“别拿我教你的东西当盾牌，我教你重“情义”，可没教你做匪。”
“不过，你真得听叔一句劝，陆家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柳承央沉默，并没有回答，慕容合看着柳承央一副我想嘴你，但是却又嘴不过你，最终选择了沉默的表情。
慕容合也只能冷哼一声道：“柳承央，你还真是好的不像，像坏的。你这样子像极了当年柳随风那副怂样，就是天天围绕着你娘身边转，又不敢告白。”
“别让我批死你，你早晚得有桃花劫。”
“算了，不想说你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慕容叔，我也要将这唐鸣带回去陆家交差了，不然到时候陆家那家伙反应过来，就算跨过千山万水也要把你捉回来。”
慕容合轻挽手中的缰绳，座下白马会意，发出一声嘶吼，像是不舍的与绝影道别一般。
万般的情绪缭绕在两人的心头，多年来的相处，两人早已经情同父子。
两人皆不是矫情之人，但却是重情重义之人。
离别的伤感像是洪水一般，冲入两人的心头，一时间乱了心神，也堵住了喉咙，离别之意如鲠在喉，道不清，也道不得。
突然，柳承央翻身下马。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修长挺拔的身姿跪倒在慕容合的面前，叩首行礼，声音朗朗。
慕容合御马，慢慢从柳承央的身边走过，没好气道：“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这种文绉绉的东西。江湖人讲究的是快意恩仇，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快意人生，哪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该上路了，你我就此别过了。”
“一路保重，还有牢记我叮嘱过你的东西。”
慕容合面朝太阳，手臂举起，手掌轻轻挥舞道别，很是潇洒。
只是，不知今日为何高阳猛照，耀眼的金光落在他那是欣慰的脸上，他的双目不禁留下几滴泪水。
“你也要保重，慕容叔。”
柳承央看着慕容合的背影大声做着最后的离别：“还有，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去那么多香珍巷。”
白马上的慕容合趔趄了一下，把我刚才的欣慰与感动还给我。
柳承央看着慕容合的背影，轻笑了一声，虽然离别的伤感仍然环绕在心头，但是在最后作出了道别，也让双方轻松了不少。
柳承央也上回自己的爱马，策马长驱。
时值秋良，但大戈壁上依旧如烈火烘炉。
边塞之地，虽修有官路，但仍旧万分危险，许多匪首埋伏在附近，等待某些商家的货物。
匪首也注意到了官路上有快马奔疾，但是一看清楚坐骑上面的人物，只能悻悻回去。
自慕容合来到这边塞之地，便在附近的乌山镇中经营一家镖局。
这些年，柳承央跟随慕容合到处走镖，也算是在这法外之地，打出了一定的名声。
前方的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小湖泊，乃是附近颇为有名的秋红湖。
湖泊周遭生长着许多枫树，入秋，枫叶如火，将湖泊与地面都染成了血红色，自远方望去，绚烂壮丽，因此得名。
柳承央一身黑袍因为此前的战斗，已经黑红相间。
如此赶路，容易被误会是杀人逃犯，因此御马前去湖水旁整理一番。
“谁都没有想到，被我们寄予厚望的柳承央，竟然在捉捕唐鸣的计划上背叛了我们。”
“哇，真的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
湖泊前，白马潇潇，说话之人面带打趣之意。
柳承央嗤笑了一声，眼前之人正是自己的好友杨成峰。
杨成峰不再是先前茶楼内的说书先生模样，他面如冠玉，身材修长，说话间带有轻笑，气质有如清风般淡雅，有大儒风范。
柳承央露出一副警戒地看向四周：“陆叔，让你来捉我啊？”
杨成峰走近，一拳轻轻地碰在柳承央的胸膛上，笑道：“如果真要捉你，我早就把你要离开的消息，告诉二爷了。”
“老是说什么兄弟，兄弟。哦，要走了也不告诉声。”
“我也想说，但不是走漏风声吗。如果陆叔知道，他肯定不会放我走的。”柳承央无奈地摊了摊手。
簌簌——
秋风无声，却引得枝叶作响，枝上的红枫叶也知道自己该是时候离去，并没有贪恋故地，而是悄然地随风落下。
“我也知道你早晚会走的。”
两人并马立在波光粼粼的湖水前。
杨成峰说道：“不过，这样也好，你临走前也算帮陆家做了一件大事，这样慕容叔回去，二爷也最多大发雷霆，不至于满天下都要捉你回来。”
柳承央点了点头，陆二爷可以说从小就很器重他，即便没有将武功传授给他，但是却也将一身精湛的马术悉数传授给他。
突然，杨成峰轻声地问道：“你这么走了，舍得清月小姐？”
咳咳——
柳承央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呛了喉咙。
“我和清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柳承央沉声道。
杨成峰有手肘支了支柳承央，继续八卦道：“你也别老是装傻了，你们两个的感情怎么样，整个陆府以及你们镖局的上上下下都知道。”
噗——
柳承央从背囊中拿出了水壶，刚喝上的一口水，就悉数吐了出来。
什么鬼，自己和陆清月之间都还没弄明白，怎么就上上下下都明白了呢。
柳承央摆了摆手：“这没道理的，我们自己都还没有那种意思。”
“那你认真地摸着良心说，你怎么看待小姐的。”突然，杨成峰认真地问道，本来还走告别温情路线，莫名其妙来了个九转十八弯，来到感情环节。
还是感情大审问？
柳承央对上杨成峰那充满审视的目光，那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审讯一个恶贯满盈的罪犯一样。
他只能支支吾吾道：“我自己现在都没想明白，而且我的身上还背负了家族灭门一事。”
杨成峰也明白兄弟身上的压力，他拍了拍柳承央的肩膀：“或许，你这次离开，对你和小姐都是一件好事，如果你一直留在这，就一直无法重视起自己的感情。”
柳承央坐在绝影上，虽一路与杨成峰聊天，但是他的眼神飘忽，总是在不经意间寻找着什么。
杨成峰心思紧密，晃了晃脑袋道：“别找了，在那里呢。”
柳承央顺着杨成峰直视的方向，望去。
青鬃马傲立在土坡上，此时的陆清月解开了发髻，一头乌黑如瀑的秀发用青色娟带馆起，好似二月柳枝般翩垂而下，更如天瀑银河般漫过香肩粉背。
清冷的美眸中倒映着万千风景，但最中心的始终独有一人。
柳承央表情微动，喉咙涌动，似想要表达什么，却又忍了下去。
陆清月纤细柔荑轻轻挽起缰绳，无声离开。
她的出现就好似高空明月，当它出现时，永恒的黑夜中，总能带给你安心，驱散你心中的迷茫。
当它离开时，总是悄无声息，不着痕迹地带走它的温柔。
杨成峰在一旁，轻声道：“清月小姐，不想你感到为难，所以只选择以这样的方式与你道别。她不希望影响你的决定，也不想让她的挽留成为你的负担。”
柳承央闻言，心脏不停跳动，耳旁传来的不是秋风，而是自己心脏感到开心的声音。
但同时他的心底也有失落与难过。
就像先前所说的，他并非对陆清月没感觉，只是背上的负担太过沉重，让他喘不过气，也压住了他心底的感情。
此刻的他还是意识到，他对她是有感情的。
杨成峰看着身旁柳承央无比复杂的表情，他也清楚这种感觉，因为他身上的责任也不必柳承央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了，我也该是时候走了。”
杨成峰御马转向回去的路。
“嗯，我也该上京城了。”
柳承央点了点头，刚想要与好友告别，却见他的脸上皆是坏笑，猥琐的神色。
那是……老司机的眼神！！！
杨成峰取出白马上别着的包袱，交给柳承央，道：“这是我呕心沥血完成的著作，可还没在大朔内发布。”
“你可以说是这本书的第一位观众了。”
柳承央接过包袱，拆开捆绑着的结。
哇！金色传说。
装裱精美的封面上，是书的名字，柳承央凝神细看，嘴中喃喃道：“《侠女赋》”
“正是。”杨成峰满是自豪地说道：“这可是我经过实地勘察，再结合皇宫、江湖以及民间所流传的一些艳史而创作的一本书，可以说是我的集大成之作。”
杨成峰还附耳道：“其中还有插画，保证客官看得过瘾的同时，也能动得上瘾。”
柳承央咳嗽了几声，小心翼翼地收起，道：“既然阁下也说了是你的集大成之作，那么我作为阁下的同道中人，亦要以一种严谨，审查的态度去研究这本佳作，是否有纰漏之处。”
“可别说我不把你当兄弟啊！做兄弟。”
“在心中。”
两人拍了拍胸膛，后交互碰拳，相视一笑。
兄弟，好朋友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简单，一些简单的话术，一些共同的话题就能够让两人乐上一整天。
“好了，我也该走了，一路保重啊。
“一路保重。”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将会如同今天一般，两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渐行渐远。当两人再见面时，已经是不同的立场，不同的身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
······
亲人，朋友们的相继道别，离去。
柳承央从未感受过如此的落寞，或许江湖就是如此，每一份精彩的背后绝不缺少落寞，而当落寞散去，迎接江湖的又会是新的冒险。
柳承央跨坐在绝影上，抚摸着自己的爱马，喃喃自语道：“走吧绝影，江湖在等着我们。”
嘶嘶——
绝影就像是在附和着主人，情绪高涨地发出嘶鸣声：江湖，我真他马来了。
“走！”
柳承央将方天画戟别在绝影身上，一把跨上马鞍。
两匹良驹的主人正在交谈，两匹良驹也在发出阵阵嘶叫。
慕容合收起先前打趣的神色，将挂在马上的包袱递给柳承央：“你这一趟要去京城的行囊我已经准备好了。”
“里面的盘缠足够你在京城生活几个月有余，还有当年你父亲在京城所拜师的武馆地址。”
柳承央点了点头。
慕容合看着眼前，自己亲手养大成人的少年，昔日与柳随风的一起闯荡江湖，打出名声，开设武馆的日子就好似在昨天发生。
柳随风的那张风流倜傥的脸孔，正在与眼前的柳承央重合，往日的点点滴滴，都在他的心头一一浮现。
不过眼前之人，并非昔日故人。
慕容合脸上神色复杂，前些年还一直跟在他身边喊着叔叔的小屁孩终于褪去稚嫩，化作展翅高飞的雄鹰，欲在这江湖大展身手。
本应该为此感到高兴的他，却又有种老父亲的不舍与担心。
他最终叹了口气，拍了拍柳承央的肩膀道：“从小到大，看着你这张与你父亲有着五分像的面孔，我就怕又出一个祸害江湖的柳随风。不过还好，你也遗传了一半母亲的优点，做大事的时候沉稳冷静。”
柳承央听着慕容合的夸赞，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窃喜，但他还未开心太久，慕容合紧接着的一番话，画风急转。
慕容合捂住脑袋，头疼道：“可是，你又偏偏又像你父亲那般喜好女色，我真是担心你这次去京城会招惹烂桃花。”
说得你不好色一样，柳承央鄙夷着慕容合。
慕容合感受到了来自侄儿的鄙夷，他面不改色，想了想，还是不说他这一方面了，毕竟哪个男人不好色。
他摆了摆手，道：“京师卧虎藏龙，许多年老，又不忍自己绝学失传的宗师都在那里开馆授徒，你千万小心，不要得罪了他们。”
“还有。”慕容合突然紧盯着他，脸上的神色无比凝重：“在外，你千万不要施展苍龙劲以及暴露你是柳随风的后人。当年风河武馆的灭门惨案中，有诸多宗师，其中还有数个大宗师的参与，背后牵扯的势力太深。”
“能有如此雄厚的实力，京城中的官家都是主要的怀疑对象。”
说道这个话题，柳承央也深知当年灭门一案的可怕：“放心，慕容叔，我一定会不暴露苍龙劲的。”
“还有最后一件事，你走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闻言，柳承央脸上满是意外地问道：“慕容叔，为何？”
“你患绝症了？”
柳承央回想起前世的某些小说的经典剧情，主角的养父被人打得一身暗疾，临死前让主角离开，再也不回来。
结果，过几年后，主角回来，发现养父已死，伤心欲绝的他决定要为养父报仇，然后又给你水个百来章。
现在，慕容合的这一番话有那味儿了。
“好你个柳承央，天天就盼你叔死是吧！我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到大哪里对不起你，天天在那盼着我死。”慕容复气不过，三百六十度拧着柳承央的耳朵。
“别别别，叔，我知错啦。”
慕容合放开了他的耳朵，双眼眯起，宛如审查罪犯一般地盯着他：“你还跟我装糊涂是吧。”
说着，他一巴掌拍在身后，已经累得不想再挣扎的唐鸣的屁股上。
唐鸣又再次晃动，甚至是更为激烈地晃动，不停地呜呜乱叫。
“你不会不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以及意义吧。”
“呃。”柳承央语塞了半响，随后笑着装傻道：“或许真的是请唐鸣公子到府上一聚，请他喝个茶，吃个包子呢。”
“柳承央，我可去你的。”慕容合气得一巴掌就打在柳承央的脑袋上。
气急败坏道：“你就是喜欢上了陆家那丫头！我看你被迷得是非黑白都不分了。”
柳承央挪开了眼神，否认道：“哪有，我们只是朋友而已。再说又是慕容叔你教我，江湖侠客，当重“情义”二字。”
慕容合嘴角抽搐，大手一摆，牙齿痒痒说道：“别拿我教你的东西当盾牌，我教你重“情义”，可没教你做匪。”
“不过，你真得听叔一句劝，陆家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柳承央沉默，并没有回答，慕容合看着柳承央一副我想嘴你，但是却又嘴不过你，最终选择了沉默的表情。
慕容合也只能冷哼一声道：“柳承央，你还真是好的不像，像坏的。你这样子像极了当年柳随风那副怂样，就是天天围绕着你娘身边转，又不敢告白。”
“别让我批死你，你早晚得有桃花劫。”
“算了，不想说你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慕容叔，我也要将这唐鸣带回去陆家交差了，不然到时候陆家那家伙反应过来，就算跨过千山万水也要把你捉回来。”
慕容合轻挽手中的缰绳，座下白马会意，发出一声嘶吼，像是不舍的与绝影道别一般。
万般的情绪缭绕在两人的心头，多年来的相处，两人早已经情同父子。
两人皆不是矫情之人，但却是重情重义之人。
离别的伤感像是洪水一般，冲入两人的心头，一时间乱了心神，也堵住了喉咙，离别之意如鲠在喉，道不清，也道不得。
突然，柳承央翻身下马。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修长挺拔的身姿跪倒在慕容合的面前，叩首行礼，声音朗朗。
慕容合御马，慢慢从柳承央的身边走过，没好气道：“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这种文绉绉的东西。江湖人讲究的是快意恩仇，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快意人生，哪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该上路了，你我就此别过了。”
“一路保重，还有牢记我叮嘱过你的东西。”
慕容合面朝太阳，手臂举起，手掌轻轻挥舞道别，很是潇洒。
只是，不知今日为何高阳猛照，耀眼的金光落在他那是欣慰的脸上，他的双目不禁留下几滴泪水。
“你也要保重，慕容叔。”
柳承央看着慕容合的背影大声做着最后的离别：“还有，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去那么多香珍巷。”
白马上的慕容合趔趄了一下，把我刚才的欣慰与感动还给我。
柳承央看着慕容合的背影，轻笑了一声，虽然离别的伤感仍然环绕在心头，但是在最后作出了道别，也让双方轻松了不少。
柳承央也上回自己的爱马，策马长驱。
时值秋良，但大戈壁上依旧如烈火烘炉。
边塞之地，虽修有官路，但仍旧万分危险，许多匪首埋伏在附近，等待某些商家的货物。
匪首也注意到了官路上有快马奔疾，但是一看清楚坐骑上面的人物，只能悻悻回去。
自慕容合来到这边塞之地，便在附近的乌山镇中经营一家镖局。
这些年，柳承央跟随慕容合到处走镖，也算是在这法外之地，打出了一定的名声。
前方的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小湖泊，乃是附近颇为有名的秋红湖。
湖泊周遭生长着许多枫树，入秋，枫叶如火，将湖泊与地面都染成了血红色，自远方望去，绚烂壮丽，因此得名。
柳承央一身黑袍因为此前的战斗，已经黑红相间。
如此赶路，容易被误会是杀人逃犯，因此御马前去湖水旁整理一番。
“谁都没有想到，被我们寄予厚望的柳承央，竟然在捉捕唐鸣的计划上背叛了我们。”
“哇，真的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
湖泊前，白马潇潇，说话之人面带打趣之意。
柳承央嗤笑了一声，眼前之人正是自己的好友杨成峰。
杨成峰不再是先前茶楼内的说书先生模样，他面如冠玉，身材修长，说话间带有轻笑，气质有如清风般淡雅，有大儒风范。
柳承央露出一副警戒地看向四周：“陆叔，让你来捉我啊？”
杨成峰走近，一拳轻轻地碰在柳承央的胸膛上，笑道：“如果真要捉你，我早就把你要离开的消息，告诉二爷了。”
“老是说什么兄弟，兄弟。哦，要走了也不告诉声。”
“我也想说，但不是走漏风声吗。如果陆叔知道，他肯定不会放我走的。”柳承央无奈地摊了摊手。
簌簌——
秋风无声，却引得枝叶作响，枝上的红枫叶也知道自己该是时候离去，并没有贪恋故地，而是悄然地随风落下。
“我也知道你早晚会走的。”
两人并马立在波光粼粼的湖水前。
杨成峰说道：“不过，这样也好，你临走前也算帮陆家做了一件大事，这样慕容叔回去，二爷也最多大发雷霆，不至于满天下都要捉你回来。”
柳承央点了点头，陆二爷可以说从小就很器重他，即便没有将武功传授给他，但是却也将一身精湛的马术悉数传授给他。
突然，杨成峰轻声地问道：“你这么走了，舍得清月小姐？”
咳咳——
柳承央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呛了喉咙。
“我和清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柳承央沉声道。
杨成峰有手肘支了支柳承央，继续八卦道：“你也别老是装傻了，你们两个的感情怎么样，整个陆府以及你们镖局的上上下下都知道。”
噗——
柳承央从背囊中拿出了水壶，刚喝上的一口水，就悉数吐了出来。
什么鬼，自己和陆清月之间都还没弄明白，怎么就上上下下都明白了呢。
柳承央摆了摆手：“这没道理的，我们自己都还没有那种意思。”
“那你认真地摸着良心说，你怎么看待小姐的。”突然，杨成峰认真地问道，本来还走告别温情路线，莫名其妙来了个九转十八弯，来到感情环节。
还是感情大审问？
柳承央对上杨成峰那充满审视的目光，那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审讯一个恶贯满盈的罪犯一样。
他只能支支吾吾道：“我自己现在都没想明白，而且我的身上还背负了家族灭门一事。”
杨成峰也明白兄弟身上的压力，他拍了拍柳承央的肩膀：“或许，你这次离开，对你和小姐都是一件好事，如果你一直留在这，就一直无法重视起自己的感情。”
柳承央坐在绝影上，虽一路与杨成峰聊天，但是他的眼神飘忽，总是在不经意间寻找着什么。
杨成峰心思紧密，晃了晃脑袋道：“别找了，在那里呢。”
柳承央顺着杨成峰直视的方向，望去。
青鬃马傲立在土坡上，此时的陆清月解开了发髻，一头乌黑如瀑的秀发用青色娟带馆起，好似二月柳枝般翩垂而下，更如天瀑银河般漫过香肩粉背。
清冷的美眸中倒映着万千风景，但最中心的始终独有一人。
柳承央表情微动，喉咙涌动，似想要表达什么，却又忍了下去。
陆清月纤细柔荑轻轻挽起缰绳，无声离开。
她的出现就好似高空明月，当它出现时，永恒的黑夜中，总能带给你安心，驱散你心中的迷茫。
当它离开时，总是悄无声息，不着痕迹地带走它的温柔。
杨成峰在一旁，轻声道：“清月小姐，不想你感到为难，所以只选择以这样的方式与你道别。她不希望影响你的决定，也不想让她的挽留成为你的负担。”
柳承央闻言，心脏不停跳动，耳旁传来的不是秋风，而是自己心脏感到开心的声音。
但同时他的心底也有失落与难过。
就像先前所说的，他并非对陆清月没感觉，只是背上的负担太过沉重，让他喘不过气，也压住了他心底的感情。
此刻的他还是意识到，他对她是有感情的。
杨成峰看着身旁柳承央无比复杂的表情，他也清楚这种感觉，因为他身上的责任也不必柳承央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了，我也该是时候走了。”
杨成峰御马转向回去的路。
“嗯，我也该上京城了。”
柳承央点了点头，刚想要与好友告别，却见他的脸上皆是坏笑，猥琐的神色。
那是……老司机的眼神！！！
杨成峰取出白马上别着的包袱，交给柳承央，道：“这是我呕心沥血完成的著作，可还没在大朔内发布。”
“你可以说是这本书的第一位观众了。”
柳承央接过包袱，拆开捆绑着的结。
哇！金色传说。
装裱精美的封面上，是书的名字，柳承央凝神细看，嘴中喃喃道：“《侠女赋》”
“正是。”杨成峰满是自豪地说道：“这可是我经过实地勘察，再结合皇宫、江湖以及民间所流传的一些艳史而创作的一本书，可以说是我的集大成之作。”
杨成峰还附耳道：“其中还有插画，保证客官看得过瘾的同时，也能动得上瘾。”
柳承央咳嗽了几声，小心翼翼地收起，道：“既然阁下也说了是你的集大成之作，那么我作为阁下的同道中人，亦要以一种严谨，审查的态度去研究这本佳作，是否有纰漏之处。”
“可别说我不把你当兄弟啊！做兄弟。”
“在心中。”
两人拍了拍胸膛，后交互碰拳，相视一笑。
兄弟，好朋友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简单，一些简单的话术，一些共同的话题就能够让两人乐上一整天。
“好了，我也该走了，一路保重啊。
“一路保重。”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将会如同今天一般，两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渐行渐远。当两人再见面时，已经是不同的立场，不同的身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
······
亲人，朋友们的相继道别，离去。
柳承央从未感受过如此的落寞，或许江湖就是如此，每一份精彩的背后绝不缺少落寞，而当落寞散去，迎接江湖的又会是新的冒险。
柳承央跨坐在绝影上，抚摸着自己的爱马，喃喃自语道：“走吧绝影，江湖在等着我们。”
嘶嘶——
绝影就像是在附和着主人，情绪高涨地发出嘶鸣声：江湖，我真他马来了。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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