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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长峰相遇,见而不识

    北际,明月岛。

    北际海最遥远处,有一处隐蔽的岛屿,名为明月岛。

    岛上有一座简单典雅的明月居,居旁有一棵伟岸参天的梦影树,树上开满了粉糯昂然的梦影花。

    花儿们长得密密层层,在烈阳的晨曦中爆发出一片朦胧的柔光。

    光芒下,落墨黑衣翩翩,亭亭而立,星眸皓齿,清灵可人。

    她举着一支树笛,吹奏着一首清雅悠扬的曲子。

    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只灵兽随着曲声翩翩舞动。

    灵兽名为晶晶,是一只虚空梦蝶。

    它浑身闪耀着银色的流光,一对透明却莹亮的翅翼不停扇动着,银纹闪闪,宛若夜间星辰。

    随着落墨放下树笛,悠然声戛然而止,晶晶也停止了舞动,飞落在了梦影树上。

    整个明月岛顿时变得空荡寂寥起来,只有熠熠晨光应和着海中的风浪之声,清冷相应。

    在这与世隔绝的明月岛上,落墨生活得简单纯粹,自由清朗,但又形单影只,孤单落寂。

    “墨儿看起来好似有心事。”一位老者从明月居踏步而出。

    老者是落墨的师父,婉尾花。

    婉尾花已有四百六十六年岁了,虽过了耄耋之年,却神雅非常。

    “师父多虑了,我无忧无虑的,哪有什么心事。”落墨藏起孤独,朝着师父灿烂一笑。

    “虽是无忧无虑,却也百无聊赖呀。”婉尾花慈然笑回。

    落墨抿了抿嘴,算作了默认。

    婉尾花思索片刻,开口道:“不如今日墨儿一人去打酒吧。”

    “我一人前去?”落墨十分惊讶。

    自打她记事以来,师父从未让她单独离开过明月岛。

    “对,你一人前去,墨儿长大了,该自立了。”婉尾花的眸色有些深长。

    “师父说得有理,我该自立了!”落墨连连点头。

    她按捺着激动的心绪,询问道:“那师父今日想喝什么酒,春酿还是秋酝?”

    “墨儿决定就好。”婉尾花回道。

    “那我现在就去!”落墨兴奋极了。

    “好,但要记着戴上面纱,还有去去就回,不要去北际陆境。”婉尾花叮嘱道。

    “师父放心,我记下了。”落墨允诺。

    她背起了打酒的木葫芦,又从怀中拿出了一帕黑纱戴到了脸上,只留得一双灿烂的星眸在外。

    “师父,我出发了!”落墨驾御起树笛,向着北际海岸的方向飞驰而去。

    晶晶立即化为了一道银色光影,紧随其后。

    婉尾花望着落墨远去,渐渐消失在了晨光之中。

    她目视朝阳,动容道:“如果当初我能狠下心拆散小四的情缘,小四会不会逃过一劫…但若是如此,今日的小五又从何而来呢…”

    朝阳灿烂,却无回应。

    “小四已经惨死,我绝不能让小五再蹈覆辙!”婉尾花的神情突然变得坚毅起来。

    她快步入座到了梦影树下的地榻,开始闭眼凝神。

    随着灵力汇聚,她的周身一片光芒闪烁……

    北际,星风小镇。

    落墨驾御着树笛从北际海的上空飞驰而过,一直来到了星风小镇。

    星风小镇是靠近北际陆岸的一座海岛,是一处闲静清逸之地。

    茂盛的海藤树铿锵地屹立在海岛的四周,好似守卫一般。

    镇中的房屋不少,都是用海藤树的树干与海中的圆石和贝壳建成,错落有致。

    镇中的世人靠着打鱼为生,也经常会下海收集珍珠,拿去陆境贩卖,然后换取生活所需。

    “秋酝劲大,容易头疼,还是给师父打一壶春酿吧。”落墨自语道。

    她收起树笛插入腰间,向着镇中一条僻静的小巷快跑而去。

    小巷的尽头是一间简陋的酒铺,四香酒铺。

    酒铺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轻晃着摇车。

    摇车中躺着一个粉嫩的小婴儿。

    落墨走入铺中,放下木葫芦,轻声道:“姐姐,一壶春酿。”

    “墨妹妹来啦!”老妇人热情回应。

    落墨与师父第一次来四香酒铺打酒是在六十年前。

    那年落墨五十八岁,老妇人十四岁。

    因为游仙与世人的青春与生命不同,所以落墨比老妇人小了许多。

    于是,她们便以姐妹相称了。

    如今六十载已过,姐姐已经年至古稀,妹妹却刚至花信年华。

    老妇人起身张望了一眼,疑惑道:“今天怎么就妹妹一人前来?”

    “师父说我该自立了,所以让我一人来打酒了。”落墨一边回复一边笑眼盈盈地逗弄着摇车中的小婴儿。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妹妹的师父应该已经年过耄耋了吧,可比我还大了不少呢,妹妹可得照顾好她。”老妇人善意提醒道。

    她小心地往木葫芦里装着酒,直到溢出才停止。

    “嗯,我明白。”落墨站起身,从怀中拿出了一颗莹润的珍珠放在了柜案。

    “妹妹快拿回去,上次的珍珠还没抵完呢!”老妇人急忙拿起珍珠塞回了落墨手中。

    “姐姐收下吧,就当送给小孙儿的小礼了。”落墨将珍珠放在了摇车上。

    她背起装满酒的木葫芦,转身向着巷口走去,边走边挥手大喊:“姐姐再会。”

    “谢谢墨妹妹,妹妹再会。”老妇人也挥着手,道着谢,也告着别。

    落墨走出小巷,开始犹豫自语起来,“要即刻回去吗,还是趁师父不在小游一番…”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来陆境,心中难免有些痒痒。

    但是想到对师父的允诺,她还是打住了意,“罢了罢了,师父还在等我回去呢。”

    晶晶此时现出了原形,围着落墨飞舞了两圈,突然向着北际大陆飞去。

    “晶晶,你要去哪?”落墨立即驾御起树笛跟随,一直跟着晶晶来到了高耸入云的长峰上空。

    长峰蜿蜒盘旋,巍峨辽阔,把北际与桑洲分成了两处地界,峰上云雾缭绕,犹如仙境一般。

    “晶晶为何要来这里呢?”落墨不解,继而又有了猜测,“难道这里是长峰!”

    她曾听师父说起过长峰,因为这里是晶晶的家。

    “哈哈,看来晶晶是想家了,那我就陪你回家看看吧。”落墨笑颜自语,随着晶晶降落到了一片雾气弥漫的奇林之中。

    长峰上古木巨树遍布,姿态万千,一片云烟寥寥。林间仙蔓奇藤互绕,绿意漫延,一片生机盎然。

    晶晶兴奋地飞舞在林间,渐渐消失了身影。

    “这儿可真美,明月岛美的是粼粼的波光,水天的一色,长峰美的是旖旎的风光,盎然的苍翠,真是太特别了!”落墨感叹。

    这是她第一次领略雄壮山景,心绪激动万分,于是飞身跃上了一根粗壮的树杈,细细欣赏起磅礴缥缈的美景来……

    桑洲。

    长峰的另一侧是桑洲地界,峰脚下一处隐秘广袤的古木林中,藏着一片辽广的湖域,雪岭湖。

    湖面上,一层青烟薄雾虚无缥缈,将湖水显得神秘而深幽。

    湖岸四周还严盘着一圈巨大的湖石,湖石突兀嶙峋,皆是半入湖水半入泥,无序而列。

    此时,轩辕律羽正站在一块巨大的湖石之上。

    他剑眉星目,气质清冷,相貌更是俊逸不凡。

    一头柔亮黑发半束半落,高贵卓然中又带着傲然不羁。

    一件玉色锦袍修身,袍上用金色丝线刺绣着精美的日辉图腾。

    腰间的昤日环刃闪着金色辉光,与锦袍上的日辉相映相熠,连着雪岭湖水都映泛起了金色微光。

    就在轩辕律羽望着湖水沉思默虑之时,忽闻长峰上响起了一阵嘶吼。

    他抬头相望,目光瞬间凌厉,随即甩出昤日环刃腾空跃上,向着吼声的方向疾速飞去,直至奇林之中。

    长峰。

    轩辕律羽飞身落林,见到一群黑齿兽正围着一棵高耸的古木龇牙咧嘴。

    他抬眼,发现古木高处的树杈上正站着一个俏丽轻盈的身影。

    身影一身黑色纱衣,迎风而立,墨发飘扬,翩若惊鸿。

    随着她的衣发飞扬,一阵清幽香气飘然而出。

    这一瞬间,轩辕律羽征住了,他的心疯狂跳动着又好似静止了。

    记忆中那个软糯灵秀的小人仿佛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让他激喜得难以回神,甚至忘了那群凶恶的黑齿兽。

    黑齿兽嗅觉奇佳,而落墨身上又有着一股特别的清幽香气,所以才将兽群吸引了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除晶晶以外的灵兽,而且还是如此凶恶的灵兽,一时间有些无措。

    她小心地站在树上,听着脚下的嘶吼,眸光惊闪又惊慌。

    眼看黑齿兽们就要纵身跃向树杈,轩辕律羽这才回了神,立即操纵起环刃飞掠向了兽群。

    而后,黑齿兽们便被一阵凌厉的金光放倒在了地。

    落墨惊讶回头,发现在自己身后不远的林间正站着一个盈健修长的身影。

    身影背着烈日而立,遥映着烈日的万丈光芒,让她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应到一阵强大的辉光气息。

    落墨想到了师父的叮嘱,立即取出树笛欲要离开。

    “小墨儿!”轩辕律羽脱口而出一声呼唤。

    落墨十分诧异,她从树上跃下,落在了距离轩辕律羽不远的地方,警惕地打量着他。

    见落墨对自己的呼唤有回应,轩辕律羽心绪瞬间沸腾。

    他凝眸相望着面前之人,见她一抹黑纱遮面,却藏不住与生俱来的灵动与秀美,而那双眼眸更是与孩时无异,都如星眸般明亮纯净。

    他十分确定,面前的黑衣少女就是自己日思夜想、苦苦找寻了一百年的灵秀小人。

    可他不敢冒然靠近,生怕把满眼怯意的她吓跑了。

    轩辕律羽静静地站着,切切地望着,心中悲喜交加。

    轻笑间,他泪光渐起。

    “他为何会认得我…”落墨疑愣地望着轩辕律羽,心有惑却不语。

    “小墨儿,我终于找到你了…”轩辕律羽鼓起勇气向她走近了一步。

    落墨迟疑了片刻,问道:“你认得我?”

    “我当然认得你,我都找了你一百年了。”轩辕律羽又前进一步,眼中是藏不住的柔情。

    “你找了我一百年?”落墨星眸闪动,疑惑重重,“可我并未见过你,更不认得你。”

    “你见过我,也认得我,只是你把我忘了…”轩辕律羽再次向前靠近,眸色怅然伤感。

    此刻,两人之间就只剩下了一步之遥。

    随着轩辕律羽的接近,一种既熟悉又亲昵的感觉涌上了落墨的心头,强烈到让她有些激颤。

    “你是谁?”落墨询问。

    “我是律羽,你的羽哥哥。”轩辕律羽踏出了最后一步。

    他伸出颤抖的手,向着落墨的面纱缓缓而去。

    就在这时,一个青绿身影突然从天而降,伴随着一道绿色幽光从轩辕律羽面前一闪而过。

    一切快如闪电,让轩辕律羽骤不及防。

    待他回神,绿光已经消失,落墨也已经无踪,只有一帕带着清香的黑纱飘荡在空中。

    他以灵力收过黑纱紧拽在手,心绪激荡万千。

    “小墨儿!”一声呼唤在长峰上空久久回荡,透着得而复失的切切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