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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二:江湖道义

    风云变幻出人杰,挥刀策马战沙场。

    青发壮志归鬓发,雄心未酬饮醉笑。

    少年时,雄壮志,宏图伟业谈笑中,天下如在弹指间。翻手云,覆手雨,奈何暮年梦醒时,泪眼兴叹尽忧殇。

    儿时伴,笑无言,提枪跨骑掠战功,一生戎马独身归。昔荣耀,万人争,今握功勋无人贺,赠留君旁同长眠。

    漂泊半生,从前以为很重要的,此刻却再难提起兴致。如同一朝梦醒,似乎身边所有事都与自己毫不相干。曾经奋力得到的,如今却又失去了;此刻,得到的并不是真正想要的,失去的,才是最美好的。

    清晨一早,登州大狱内,几名狱卒依次喊了几个名字,打开牢门,将人带出,推搡着“赶”出大狱。

    重见天日,犯人们无不欢喜,或举手欢呼,或俯地亲吻,感受这久违的自由。其中唯独两人,闷闷不乐,满脸不爽。

    狱外,一学徒打扮青年男子,见到二人出来,喜笑颜开,连忙上前迎合。

    只见他从袖口掏出一个布袋,从袋中捏出一小撮粗盐,往二人身上挥洒,一边撒,一边口中念念有词的捣鼓着:“鬼魅散去,化煞去晦。”盐巴撒完,又从袖口掏出两个红绳,系在二人手腕。

    其中白衣少年还算配合,但另一位金衣少年,则显得有些不悦,满脸不耐烦,奋力挣脱,怒道:“叶豪,这么年,我看你别的本事没学到,妖魔之法倒是会了不少!难怪一直没什么出息。”此话一出,惹得叶豪有些沮丧,低头看了看身上“粗衣烂布”,满是惭愧。

    “曹金!你说什么呢!”一旁的白衣少年见他如此伤人,连忙伸手抚慰失落的叶豪,继续说道,“叶豪也是为我们好,你怎能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哼。”这下,曹金似乎更生气了,努着嘴讽刺道,“翊棠,你装什么好人,若不是你,我会受此一劫吗?!”

    “你!”翊棠想要反驳,却一时语塞。

    “怎么?说不出来了?”曹金见他士颓,趁势说道,“若不是你不帮忙,我又怎会漏出马脚,惹得官兵来犯。”

    “曹金,你别这么说翊棠,他也……”叶豪想要替他辩解。

    “闭嘴!哪里有你说话的份?!那天出了事,你跑的比谁都快!”曹金满面狰狞,咆哮道,“平日里都称兄道弟的,出了事,谁也指望不上!”

    “曹金,你不要太过分!”见叶豪害怕得埋着头退后几步,翊棠眉头微锁,轻声“提醒”着。

    “怎么?这就过分了?”曹金眼睛瞪得老大,像要吃人一般,“当年,若不是我,你早就死在契丹人手里了!从前,你我流落异乡,若不是我,你早就饿死了!现在有本事了,就瞧不起我了?”

    “休得胡说!你沉迷赌场,那日,我若是将钱借你,岂不是害你入魔。况且,那天明显是被人做局,若将我三人身上仅剩盘缠掏出,怕也都要折在里面!”翊棠争辩道。

    “笑话!我自幼混迹赌场,什么场面没见过?!若不是你拦我,那几个使老千的毛贼,我岂能轻易放过?”曹金咬牙切齿的说。

    “你总是如此冲动!……”翊棠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我冲动?!”听到此话,曹金更加怒火中烧,“我冲动是为了谁?为了我吗?!当日若不是为了你的柳莺儿,我会出手吗?!一边是你的师父师兄,一边是你的挚爱,我若不出手,谁会帮你?!指望你自己吗?”

    一旁的叶豪见事态发展趋势不对,想要劝阻,却被曹金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吓退,不敢言语。翊棠更是无言以对。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挺正义的嘛。”曹金冷笑道,“区区几个官兵,能奈我何,你却偏要劝我束手就擒,我随你入这大牢吃尽多少苦头,你非但没有一句谢字,竟还敢对我指手画脚,真是笑话。”

    “曹金,我知道你为我好,我也很是惭愧,但我等并非邪魔外道,若是与朝廷为敌,岂不是坐实了‘邪教’的污名?”翊棠声调弱了几分。

    “如此,他们就不觉得我们是邪魔外道了?”曹金用手指着身后大牢,怒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如今朝纲败坏,惹得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总有一天,我要推翻这腐朽的朝廷,还天下一个太平!”

    身旁围观群众听得此话,心中一惊,满脸惶恐,纷纷散去,但不乏个别被他带动情绪者,大声叫好。

    翊棠被他此话惊到,想要制止,却已来不及。只见狱门大开,从中跑出几名狱卒,手持兵器,喊话道:“大胆!竟敢口出狂言,定要押汝等治罪!”

    “好啊,小爷早就看你们不爽了!”说完,曹金一个飞身冲入其中,三拳两脚,就将众人打翻在地。见此状况,大牢中又跑出十数名狱卒前来支援,奈何,实力差距甚大,皆不是其对手。

    身旁围观百姓先是惊恐,但见面前金衣少年身手如此了得,竟也都大起胆子,加入其中,将这些年心头怒火全都发泄在狱卒身上。

    场面一片混乱,狱卒被众人打得哀嚎连天,曹金出了几口恶气,脸上愤怒褪去许多。翊棠见他失了理智,生怕闹出什么祸端,与叶豪合力将他拉开,迅速撤离。

    “翊棠,你为何总要与我作对!”三人一路“溃逃”,直到巷子深处的一间草房内,才停下。曹金感觉刚刚还不过瘾,没好气的指责道。

    “曹金,你我情同手足,我又怎会与你作对呢?”翊棠平心静气说道,“即便刀山火海,你若愿往,我必从之,万死不辞。只是如今,天下大乱,我等应心系天下,不可因小失大。”

    “你永远都是如此,将自己说得伟大。我没有你那样的度量,有仇,当下就报了,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都是无能之辈宽解自己的借口罢了。”曹金不屑道。

    “好了,如今,平安无事便好。快看,我为你们准备了什么!”见二人关系缓解,叶豪长舒口气,担心二人又有争执,便连忙转移话题,只见他走到草房一角,将一块破布拽下,漏出两个兵器。

    “龙头铡刀!”见到“伙伴”,曹金欣喜若狂,立马冲了上去,高高举起龙头铡刀,一同庆祝。

    “祛邪。”翊棠也格外欢喜,小心擦拭着面前断剑,显得格外疼惜。

    见到二人如此开心,叶豪欣慰笑道:“那日,你们被官兵抓走,虽被卸下兵器,却让他们奈何不得。龙头铡刀之重,数人难以抬起,特别是这祛邪,常人根本靠近不得。于是,我便散尽积蓄,买通善后官兵,才得以保全。不过,这两个家伙,可真是让我吃尽苦头!”说完,无奈的摇了摇头。

    “叶豪,这祛邪邪气入体,常人碰触便会失了气力,你又是如何将他运到这里的?”翊棠有些好奇的问道。

    “起先,我也奈何不得,甚至被它吸光精力,当我身体疲软动弹不得时,无奈下,便试着与他诉说我等交情,它似乎听懂一般,又将精力返还给我,甚至让我拥有从前十倍气力,就连龙头铡刀,都可单手举起……”叶豪突然觉得自己说错话,小心的瞄了一眼身旁的曹金,圆场道,“不过,如今,我却再也拿不动这等神兵利器了……”

    “哼,邪人邪物,依我看,你既然与此邪器有缘,不如让翊棠将它赠你便是。”曹金单手将刀扛在脖颈,向外走去。

    “要去哪里?”叶豪担心的问道。

    “当然是回山上,不然,要在这儿过上一辈子吗?”曹金头也不回的继续走。

    “那慕容雪……?”翊棠诧异道。

    “我可不像你那般儿女情长,一连下山多日,惦念教内事物。”说着,曹金就已出了房门。

    翊棠看了看身旁叶豪,再三相邀,奈何叶豪无心江湖事,只愿在此安身。不好强人所难,二人躬身告别后,才万分不舍的去追曹金。

    原本二人下山,是为寻故友,奈何经此一系列遭遇,曹金与翊棠心中有了芥蒂,因此一路不语,默默行进。

    到了城门,却见这里戒备森严,再看城墙之上,悬挂多个头颅,惹得过往百姓议论纷纷。

    “先生,请问他们犯了何事?”二人被围观百姓堵得行进不得,翊棠便小声向身旁人问道。

    “方才城中出了大事?你竟不知?”老者诧异的看了看他,发觉他似乎真不知晓,便说道,“今日城中大狱放了几名犯人,听说他们联合造反,杀了不少狱卒!惹得州府动怒,派兵平叛,这几个吊着的,都是参与造反之人!”

    翊棠听后大惊,惶恐的看了看一旁的曹金,难道是先前之事?曹金显然也有些懵,明明是自己惹的事,竟让无辜百姓受到牵连,心中有羞有怒。

    “听说,主犯还没抓到!”另一旁人插话道,“这不,州府下令全城搜捕,城门都不让出了。”

    “哎,天下本就不太平,竟还有叛军作乱。”、“我等只想平安了此余生,至于这天下是谁的,与我等又有何干呢?”、“我只是进城抓药,妻儿还等着我回去,这可如何是好。”……

    听着四周百姓小声嘟囔,曹金心态变化万千,从最初的惭愧羞耻演变成了对朝廷的怒火,对百姓的怜悯。

    翊棠察觉到不对,却也来不及了。

    曹金身上透着杀气,一个踏步,飞身冲上城门,挥刀将悬挂的百姓头颅“救下”。

    如此举动,让众人无不错愕,守城士兵更是措手不及,纷纷举枪上前,质问道:“什么人!竟敢在此闹事!”

    “小爷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曹金单手举刀直指地面,另一手拿着一捆绳索,将众人头颅扛在身后,鲜血顺势流淌,染红后背。似乎是受到鲜血气味刺激,曹金眼中透着犀利,满身杀气冲着面前官兵:“小爷我今日不想杀人,识相的,给我让出条路来,让我带他们离去!”

    “大胆,毛头小鬼,竟敢如此狂妄!”说完,带头士兵手握佩刀,指挥身后士兵涌上。

    “那就怪不得我了!”曹金举刀而上。翊棠见状,也连忙加入其中。

    生怕沾惹是非,受到牵连,围观百姓,叫喊着四下而逃,恐被卷入其中。

    几番激战,曹金二人占尽上风,士兵们被打得人仰马翻,倒地哀嚎。士兵领主见状,命人前去报信,企盼增援。

    曹金打得过瘾,手中大刀刚劲有力,即便坚硬盾牌也能被砸出一个坑来,着实让人难以抵挡。

    只是翊棠似乎有些“添乱”,从曹金手中救下无数官兵,每当刀锋所至,翊棠要么横剑阻拦,要么将人震开,虽然倒地无数,却无一伤及性命。

    这下,可是搅了曹金“雅兴”,令其十分不爽,在他又一次招架自己大刀时,怒问道:“翊棠,你这是何意?!”

    断剑招架龙头铡刀,距离士兵天门仅有数毫,吓得士兵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翊棠便一脚将其踹开,助他“脱险”,随后挑开大刀,劝道:“我等今日已闯下弥天大祸,万不能再肆意杀生!”

    “他们也算人吗?你也不看看,他们是如何对待百姓的!”曹金嗔怒道,“今日,我定要血债血偿!”

    “你可曾想过,如此做,我二人自然能够抽身,可这满城百姓怎么办?难道要让他们陪葬吗?!”翊棠暴怒着,却又十分理智。

    “那我就屠尽满城狗官,还百姓一个自己的天下!”曹金豪言壮志,决心已定。

    “那这满城百姓就坐实了‘叛军’之名!我们保得了一时,能保他们一辈子平安吗?如今天下,他们好不容易有了安稳,还能受朝廷庇护,若因我们惹得朝廷兴兵讨伐,到时我们纵使万死,也难赎罪!”翊棠试图纠正他偏执的“正义”。

    “那我就带这满城百姓一同回去!”曹金被怒火冲散了理智。

    “这满城的百姓你都要带回去吗?即便山上容纳的下,他们又真的愿意吗?百姓世代在此,何故要将他们拖入江湖这片‘泥潭’。”翊棠仍劝说着。

    “大丈夫当以天下为己任,我等活在当下,我管他明天发生何事!”曹金坚持己见,见翊棠仍要说话,阻拦道,“我心已定!休要多言,你若坚持阻拦,休怪我无情!”说着,举刀冲入围观士兵之中。

    方才守城官兵见识过二人威力,举枪围着,不敢妄动,此刻曹金再次冲入,惹得众人惶恐。

    见翊棠又一次跟来阻拦,曹金怒道:“难道,你要为这帮狗贼,与我决裂吗?!”

    翊棠无奈道:“我只是不愿见你犯下弥天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