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原版人生

    原版人生

    春节我带女儿琳琳回吉林老家过年，哥哥也带他的女儿佳佳回去了。佳佳比琳琳大一岁，漂亮、文静，不爱说话，性格内向，人多的时候，总是自己坐在一边玩，半天不吱一声，偶尔说句话，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一副乖乖女的样子。可是琳琳就不同了，性格像个男孩儿，活泼好动，一刻也闲不着，总是好奇地问这问那，声音大得连外边的人都能听见。不管你做什么，她总进来参与一下。她们两个在一起，性格相差分明，一下就显出不同来。

    我和哥哥在一起，一谈到各自己的女儿，就非常感叹。我说：“琳琳要有你家佳佳一半听话就好了。我整天让她闹得一刻也闲不着，有时候累烦了真想给她吃点安眠药，让她多睡会觉。每天只有她睡觉的时候我才能安静一会儿。”

    哥哥却说：“佳佳要有你家琳琳一半的闯劲就好了。这孩子，太老实，见了生人不敢说话，让她去楼下买瓶酱油她不敢一个人去。现在社会这么开放，我真担心她将来长大了不适应。”

    小妹在一旁听了，就说：“是呀。佳佳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内向，琳琳呢，又太外向了。要是能把她们俩合成一个人就好了！”

    大家听了都笑了。

    我若有所思。每次，女儿惹我生气，或者先生让我伤心的时候，我就想：为什么她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听话可爱，那样好好学习、让我少为她操心呢？为什么他不像别的男人那样体贴关怀，那样事业发达、成功富有呢？什么时候，我才能像我自己希望的那样，有一个让我满意的女儿、一个让我满意的丈夫、一个让我满意的家呢？

    有时候，我会有一些奇怪的想法，能不能发明一种仪器，把一个人的缺点一一过滤掉，最后只剩下优点呢？那天，趁女儿、先生不在家，我把他们俩的照片送上电脑，然后开始人工合成。女儿的短发不够秀气，我就从图片库，调出一个长发女孩，给她换上一头秀发。她的眉毛太粗，我又给她换了细眉。嘴太大，我又换成小嘴。这样一来，照片上的女儿变得漂亮、秀气又可爱，可是已经完全变了样，根本不像我的女儿。合成失败。我不死心，又开始合成我家先生。我一向最讨厌他的矮鼻子，就先给他换了一个美式高鼻子，那张中国脸太方，拉长，变成长方脸，嘴唇太薄，加厚。最后一点鼠标，嘿，图片出来了。可惜，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他是谁！

    我生气地把图片都扔进垃圾箱。屏幕上又闪出原版照片。这时候，我再看照片上的女儿、先生，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可爱。望着原版的他们，我突然明白，人生是无法合成的，生而为人，都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缺陷，正因为有缺陷，才有不满，有不满，就有欲望，有欲望，才有痛苦，有痛苦，才显出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