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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半弄堂村

    (1)

    十一月初二。

    天色微明,赵德礼父子和孟丁元一行三人,一大早便出门上了官道。

    三个人都步行,孟丁元骑来的马正好装载赵宗宝和孟丁元两人的被子行李等。

    没有风,天气雾蒙蒙的,行程一路倒并不觉得寒冷。

    半弄堂村在诸暨的西边偏北。从官道上向远处望去,晨雾中巍峨连绵的龙门山脉,自东而西逶迤不绝。从诸暨城到半弄堂村,十六里路,不远也不近,一路都是平原,路由碎石铺就,约两辆马车并行的宽度,两旁参天大树荫叶相连。官道至三都后再继续向三个方向延伸,向西经十二都、寡头后直达富春江边的阳坞,向东经墨城、兰亭后直达绍兴府地界,向北经红门、河上、浦阳,白鹿塘后进入萧山,萧山再向北数十里就进入省府杭州。

    半弄堂村距离三都还有三里路,归属三都管辖。

    “都”是一种区域行政机构,自北宋中期建立到南宋时被普遍推广,县、都、保、里、户,层层联保。形成十户为一里,十里为一保,十保为一都的基层行政组织。但到后来随着朝代的交替,也随着人口和地域的发展,这些地方组织机构有了很大的改变,至晚清时“都”逐渐被乡镇所替代,至民国中期才被完全废除,但出于习惯,官员和老百姓对有些地方依旧沿用“都”的叫法,直至今日。

    一路走出去了七八里,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也感觉有些出汗了,看路边大树下正好有个凉亭,于是把马一拴,三人便进到里面喝水吃些东西休息片刻。

    从诸暨城到三都的官道上,每隔数里便有一个凉亭,凉亭约一丈长,半丈宽,砖瓦砌成,里面有石条凳可供人小坐。这些凉亭自北宋建官道以来,专为传递官府来往公文和奏疏的驿卒歇脚小憩而修建的,同时也为赶路的平民提供了休息和遮阴避雨的场所,虽经宋元明清的朝代更迭,这些凉亭却依旧默默无闻地耸立在历史长河的荒郊野外中。

    从诸暨城到半弄堂村共建有三个凉亭,走到第三个凉亭,远远地就可以看得见半弄堂村朦朦胧胧的轮廓了。

    半弄堂村早在唐末的吴越国时就已存在,至于为什么叫它半弄堂村,虽经作者多方查询论证,终难有一个清晰而让人难以信服的出处。有说它当时村庄地形的走势从东往西象一条弄堂,西边因被丘陵所挡,弄堂被断开只剩一半,所以就叫它半弄堂村,有说当时建村之初村子里的人大都姓管,管和半在诸暨话的发音上听上去几乎是一样的,叫着叫着就被人叫成了半弄堂村。古时村子被叫弄堂的在浙江和南方等地也确实有很多,比如陈弄堂村,石弄堂村,南弄堂村等,这些村至今都还在。也有说这个村子是有官府直接管辖的,所以叫官弄堂村,官和半的发音在当地也是一样的。

    如此莫衷一是,半弄堂村源头之说纷纷纭纭,但不管怎么样,它作为浙中北一个源远流长的风雨烟火之村,却是非常清晰地刻印在由祖先流淌过来的血脉传承中。

    下了官道,穿过沙溪桥,再步行一百多步就到了半弄堂村。

    到了村口,孟丁元从马鞍上卸下他们的行李后,跟大家招呼了一声后也就先回家了,他的家就在村的东边离官道很近,只有几十步路。

    赵德礼本就是半弄堂村的人,在村里有自己的房屋和土地,村里人每有大事也都希望能请到这位赵秀才,毕竟是一个有功名的人,能请到他也是一种脸面,所以赵秀才这些年虽然一直住在城里,但基本每年都要回乡几次。

    赵宗宝虽然跟着爹也来过半弄堂村,但每次都不过夜,半弄堂村对他来说还是很陌生。

    半弄堂村共有八十多户人家,五百多人口。

    赵德礼的父亲赵家桥育有三儿一女,生前在村西盖了一幢上下四进相连,东西排列的砖瓦房,附带一个共用的大院井。三个儿子每人上下各一进,女儿和父母一起住到出嫁。赵德礼不但是小儿子,在家也是排行老四,最小一个。赵家桥把三个儿子的房屋按大小依次分,老大在他们旁边,再过去是老二,赵德礼则分在最西头那间。

    二老是在赵德礼搬到城里以后的第十年相继过世的,父母过世以后,三兄弟从来没有商量过房屋田地等遗产怎么分的事,当时赵德礼在城里一心读书只想搏取功名,无意参与此等琐事的纷争,十多亩土地有两个哥哥均分耕种,房屋也暂有两个哥哥共用,楼上大哥赵德仁占用,赵德仁还专门把原来的楼梯封了,在自己的楼下另开了一个楼梯。楼下则属二哥赵德义占用。

    赵家桥虽然是个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但他给三个儿子起名德仁、德义、德礼,就完全像是一个儒家学者的做派了,赵家桥虽不知书,但一定很达理。

    赵德礼是有功名的秀才,也是村里最有文化的人,身份地位在城里或许什么都不是,但到了村里,那可就不是一般的人了,半弄堂村从始至终一共就出过三个秀才,前两个早几十年前就已经老了入土了,剩下一个就是赵德礼,所以赵秀才到哪都“相公”“先生”的被人尊敬地叫着敬着。

    赵德礼的家在村的最西面,回家差不多就要穿过整个村子,所以父子两人还没进屋就来了很多人看望,包括村里最有威望的孟旺天和杜坤。孟旺天随身还带来了很多礼物,对赵德礼救小儿出来的行为大为感谢,寒暄唏嘘个不停。

    杜坤的身份就更不简单了,他不但也是半弄堂村的地主,还是半弄堂村的保长,更是三都地区的都巡检,都巡检是县巡检司设在地方上的一个派出机构,负责协助县衙维护当地治安和征办徭役等事务,虽然不是官吏,但权利和好处都不得了。杜坤同时还是商人,他在诸暨城前街开有一家名叫杜昌的贸易行,做些蚕丝和棉麻生意,暗地里也小批量倒卖点鸦片烟土。

    杜坤在诸暨,三都,半弄堂都有房子,也都有女人。今天正好在村里,听说赵秀才回来了,拉上孟旺天就一起过来了。他能来看望赵德礼,多半是看在他和县主簿朱云祥不一般的同年关系上。

    杜坤很热情地招呼人替赵德礼打扫满是灰尘的屋子,赵德礼则陪着他们在大哥赵德仁的客堂间里喝茶说话。

    等忙完收拾好,客人都走了以后,赵德礼才把宗宝在城里打架,把胡海手打断得罪了胡典史父子,为避祸回到乡下来的原因和打算,跟两个哥哥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听得两个哥哥一惊一吓的半天回不了神。

    “今后宗宝就拜托给两位伯伯了。”赵德礼说完起身对两个哥哥深深地鞠了一躬。

    “应该的应该的,那是自家侄子,兄弟言重了!”两个哥哥慌得赶忙起身还礼。

    “爹娘的房子田产,我不要一钱一文,只把我名下的十亩地划出来给宗宝种就行了,别的都照旧。”

    赵家桥除了留给三个儿子盖的这幢房子外,还留给了他们赵家祖祖辈辈在半弄堂村置下的土地四十多亩。

    赵家桥象分房子一样,给每个儿子各十亩,留下十多亩地自己耕种。

    赵德礼进城以后,十亩地一分为二划在两个哥哥的名下。

    大清朝秀才的功名可以免税五十亩,并免一丁徭役,宗宝宗进当时年纪都还小,所以赵德仁赵德义托弟弟赵德礼的福,两家每年轮流免一个劳力的徭役。

    赵德礼只收两个哥哥代自己耕种的十亩土地钱,每亩四钱银,每年只收银四两。他们再补贴给赵德礼各十五亩的土地免税银,每人三四两银子的意思钱。

    如果赵德礼自己把这十亩地租出去,再加上五十亩地的免税银,那么他一年起码可以有二十多两银子的收入。徭役就更不提了,当时买一个免徭役名额的银子是每年七八两左右。

    赵德礼是个不爱财只爱书的人,每年就靠着这十两多点银子,再加上在城里做私塾先生每年四五两银子的收入,全家聊以度日。

    虽然赵德礼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宽裕,但他这种衣食无忧的安逸生活,依旧是大多数生活在底层的平民老百姓所可望而不可及的。

    两个哥哥多年来除了秀才弟弟不来跟他们争抢爹娘的房子和土地,还给他们两家免税和免徭役的好处。同时又因为弟弟的功名和人品,他们在村里的地位自然也要被人高看一等。

    赵宗宝这个侄子回来了,两个伯伯自然不会有什么想法,尽量的给予照顾,但两个婶婶却总觉得宗宝的回来使得她们少占到了很多便宜,首先划出去的十亩地感觉就象吃亏了一样,时不时地在要在自己家男人面前刮三刮四地冷言冷语几句,也不知道赵宗宝哪里得罪了她们。

    没办法,千百年来兄弟情谊掺杂了女人的柴米油盐,总会让人摇头叹息地平添许多的无奈。

    赵德礼在半弄堂村呆了三天,天天带着儿子不是在村里认亲认人,就是在村外认祖坟认地,他要让儿子尽快熟悉起自己的家乡,早点把家撑起来,过几年他和娘子老了也好从城里回到半弄堂村来养老,这里打理好了,也算是将来自己有了一个依靠和归宿的选择,赵德礼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

    过年就十九岁了,儿子也该独立了!

    (2)

    爹回城了,赵宗宝的独立人生至此算是真正地开始了。

    虽然什么也不会,虽然没有这样缺少那样,虽然还会听到冷言冷语,但对一个十八岁的男人来说,这些都是小事情,随着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从生疏到熟练,从不习惯到适应,经过生活的捶打和磨炼,慢慢地用不了多久,赵宗宝就会变成一个熟练而又坚韧,执着而又耐苦的标准乡下农民。

    孟丁元终于受不了农村单调而枯燥的乏味生活,才在家过了不到十天便又回诸暨城里去了,走之前来看宗宝,说还是想回城劝宗宝能跟他一起走,胡海那边他会想办法处理好。

    “我不会回去了,不是怕胡海,是怕爹娘担心,你还是一个人回去吧。”

    赵宗宝对孟丁元也不能再说什么,知道他的生活和梦想都在城里,也相信凭他地主老爹的钱财,一定摆得平胡山林和胡海。

    孟丁元看劝不了宗宝,又要拿出银子来给他,惹得赵宗宝要发火了他才把银子收回去。

    “那好吧,宗宝,你自己多当心,需要用钱你随时来找我!”

    两人就此握手告别。

    这个时候的孟丁元看上去似乎还有一点人情味,但慢慢地他就变了形,或许不是变,或许是他骨子里那种天生的自私,也或许是为了自己能活得更好,他才会放弃一切,包括放弃自己的家乡和他所有的亲朋好友。

    爹走的那几天,赵宗宝一下子还真不知道每天该做些什么,怎么做。

    大伯赵德仁生有二儿三女,二伯赵德义家是三儿三女,两家都人丁兴旺,血脉繁盛。

    人口太多,自然入不敷出生活拮据,难怪两个婶婶常常要唠叨粮食不够吃。

    大伯家的老二赵时兴比宗宝大一岁,他哥哥叫赵时荣。二伯家的老二赵田贵比赵宗宝大六个月,上面一个哥哥叫赵银贵,下面一个弟弟叫赵衣贵,三兄弟名字吃用穿都齐了。赵时兴和赵田贵这两个堂哥和宗宝的年龄最接近,关系也最要好。每天干什么活,两个堂哥就像管家招呼长工一样会上门来喊:宗宝,走了,拿上锄头今天下田排沟。第二天:宗宝,走了,拿上砍刀今天上山作柴。

    但这样叫了没几天,突然赵时兴和赵田贵都不来叫了,赵宗宝纳闷了好几天,直到有一天赵田贵在山上碰到了赵宗宝,才悄悄说是娘不让他们来叫,娘说每天做什么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叫我们不要多管闲事。

    赵宗宝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

    没关系,反正也就这点事,赵宗宝不上山作柴的日子,也不喜欢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家里,还是每天扛着锄头在自己的地里这里挖挖,那里刨刨。实在没什么事就干脆把锄头往旁边一扔,辫子一盘一扎,抖擞起精神在田埂上伸拳踢腿,划步移身地练起拳脚来了,只练得出汗了方才罢休。

    赵宗宝的土地紧靠着村西的丘陵边上,春夏雷雨天时,土地和庄稼经常会被山上冲下来的雨水淹没甚至冲垮。土地离河塘也远,等到大夏天需要抽水浇地时又会觉得过于劳累。

    这是赵家最差的一块土地,离村又最远,当时赵德礼在油灯下说,让两个哥哥划出十亩地给宗宝种时,随口说了一句,随便划哪块地吧。

    赵德礼一个读书人,读书读了这么多年,对土地的概念已经完全被书本淡化了。

    最后经两个哥嫂反复商量计算后,赵宗宝就随便到了这十亩土地。

    诸暨县整体处在浙江中北部,属山地丘陵和平原的交叉地带,地势由南渐次向北倾斜,由东部会稽山和西部龙门山的低山丘陵,中部浦阳江河谷盆地和北部河网平原,共同相连组成丘陵山地的平原地貌。

    半弄堂村正处在这个三都平原中部略向西一点的地方,村落周围三面平原只有西面稍远处临山,西山上生长着成片的矮树林灌木丛等,春夏时也有人家在山坡的向阳面上,开垦种植一些红薯玉米豆类等作物。丘陵的山体并不高,逶逶迤迤地一直连接到远处的杭坞山脉。

    半弄堂村共有良田两千多亩,土地肥袄雨量充沛,村外河塘密布沟渠纵横。

    赵宗宝靠近西边山体的地,紧挨着孟七的四亩地。孟七是大地主孟旺天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亲戚,还算是看在远亲的份上租给了孟七四亩最差的地。收成按十赋五交租。

    孟七是几年前从十二都那边的阳坞迁过来的,阳坞紧靠着富春江,那年夏天富春江突发洪水,造成江水决堤,暴雨中江水一泻千里,娘子及一个儿子连同房屋庄稼都被洪水冲得没了踪影,被逼无奈孟七只好带着儿子孟发,女儿孟玉投奔孟旺天来到了半弄堂村。

    孟七四十刚出头,但看上去象五十多岁的人了,长得弯腰弓背瘦骨嶙峋。

    赵宗宝每次来田里转,总看见孟七带着儿子不是在自己靠山的田边上扒拢沟渠,就是在自己种的萝卜地里上肥除草,孟七像是干不大动什么活,总是气喘吁吁的干一会就要歇半天,但儿子孟发却一直手脚不停地在地里忙。

    孟发比赵宗宝只小一个月,算是一样大,但他每次见了赵宗宝都宗宝哥,宗宝哥地叫个不停,特别是一看见赵宗宝在田埂上耍拳练功,孟发便会立即放下锄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还不停地在旁边跳着脚连连地喝彩叫好,也不知道他看懂了什么,对赵宗宝是一脸地羡慕崇拜。

    因为离村远,地里来回往返浪费时间,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孟七的女儿孟玉便会给爹和哥送饭过来,孟玉十四岁,虽然生在穷苦人家,却长得冰清玉洁,一身的灵秀气。

    冬天的土地也没什么可以弄的,就这点事,但孟七基本还是每天都会来,像是地里有干不完的活一样。

    有时候孟发也会约上赵宗宝和他一起上山去作柴,两人边砍柴边聊天,孟发他们家在村里是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可以走动来往的,还没几天孟发就把赵宗宝当成了自己的亲大哥,每天粘个不停。赵宗宝也正好没人说话,慢慢地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这天孟发在砍柴时突然对赵宗宝说:“宗宝哥,你肯要我家小玉吗?”

    “……?”赵宗宝看着孟发,眼神里都是莫名其妙。

    “真的,小玉她很喜欢你,就是一直不好意思说,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也顾不得了,让我这一两天无论如何都要找机会来问问你。”

    “问什么?”

    “愿不愿意娶她!”

    听了孟发的话,赵宗宝心里一个咯愣,老实说自从在地里见到过孟玉几次以后,赵宗宝对她倒真有几分喜欢。每次孟玉来送饭总拿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赵宗宝,看得赵宗宝心里很是不安,但现在他和孟玉连认识都谈不上,说什么娶不娶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莫名其妙!”

    “小玉昨晚在家哭了一晚上。”

    “怎么了?”

    “她不想给杜大武做妾,说死也不愿意!”

    赵宗宝侧过身看着孟发,一脸的疑惑。

    孟发叹了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告诉了赵宗宝。

    原来昨天下午孟老爷差人来喊孟七说有事找他,孟七到了孟老爷家后发现厅堂里除了孟老爷,还有三都的巡检杜坤也坐在太师椅上。

    “孟老爷,杜老爷。”孟七向两位老爷弯了弯腰。

    “老七啊,杜老爷的大少爷看中你家小玉了,今天杜老爷先来给你递个信。”

    “啊……”孟七闻听孟老爷的话,禁不住浑身一阵颤栗。

    “杜家是富贵人家,也算是你家小玉有福了。”

    “这……小玉……”孟七张口结舌,想说不同意却又不敢开口。

    “没问题的话,等选个日子我就让大武来上门领人了。”杜坤看孟七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很不耐烦地替孟七做了决定。”

    孟七还是什么也没说,当着两位大老爷,生性胆小的他是没有这个胆量当场拒绝的,直到退出孟家大门,他后背的冷汗还在一阵阵地往外冒。

    那么孟七为什么对这么一位有钱有势的老爷家会如此的胆战心惊呢?

    不为别的,只因为半弄堂村杜大少爷的恶名早已远扬四乡八邻。

    杜坤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杜大武,小儿子叫杜大文,都已娶妻纳妾结婚成家,明清两代朝廷规定没有秀才以上的功名是不能纳妾的,但到了清晚期这些规定早已形同虚设,杜家父子三个没有功名照样个个纳妾。大儿子今年25岁,不知道什么基因疾病作怪,前几年突然得了一场大病,等二十多天病好了从床上下来后,莫名其妙地嘴就歪了,而且再也正不过来,也治不好,这就让本就长相丑陋,性格怪癖的杜大武,脾气变得越加的暴躁了,天天在家不是骂佣人就是打小妾。杜大武的老婆是三都宋家村人,因包办婚姻一直就没喜欢过这个五官走形的神经病老公,长期赖在娘家不回来,也不生孩子,娘家也是有财有势的大户人家,杜家也不敢怎么样,杜大武心情不好就拿小妾出气,经常打她,下手又很重,有两次把小妾打得跳了河,没死叫人捞上来后还要继续打。这个小妾去年下半年终于死了,乡里人都说是被杜大武打死折磨死的。

    杜坤之所以选择孟七女儿给儿子纳妾,一是杜大武迷恋孟玉的清秀美丽,二是穷苦人家的女人,以后就算被儿子打了骂了,活了死了都不是很要紧。

    孟七虽然从十二都逃难到半弄堂村不足三年,但杜大武的恶名早就传进他的耳朵,今天闻听孟老爷此言,孟七岂能不胆战心惊?!

    “爹回来后像傻了一样,半天不说话,我吓得一再地问他才把这事告诉我。”

    赵宗宝听孟发一说完,浑身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小玉在门后听到我和爹的对话就开始哭,一晚上都在抽泣。”

    “这是给小玉找人家吗?这是给小玉找坟墓!”赵宗宝气得直冒火。

    “宗宝哥,我爹现在一点主意也没有,又不敢得罪他们,怎么办啊?”

    赵宗宝牙齿咬得咯咯地响:“不敢得罪也不能把小玉往火坑里推啊,行了,这件事我来管!”

    “真的,你真的管吗?”

    “当然真的,和娶不娶她没关系,这件事我一定管!”

    “宗宝哥!那我代我爹和小玉给你磕头了。”孟发说完就要跪下去,被赵宗宝一把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