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叶
“你在往哪里开啊？”
葵缘慌张地四顾，贴在车窗玻璃上，看着两侧的景象飞速地后退，在车窗上留下无数彩色的线条。
时速已经来到了80，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大。
叶佑宁早就将警车调到了手动挡，此刻这辆警车已经远远地离开了市中心，驶向了不知名的方向。
“叶佑宁先生，你把导航打开吧，我们已经偏离目的地很远了……”葵缘哀求道。
叶佑宁冷冷道：“开导航？开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你，信不信？”
葵缘脸色惨白。她看着叶佑宁那张冷漠又坚毅的脸，显然说服他改变想法已经是天方夜谭了。
她的眼睛里透出一丝绝望，便不说话了，默默地靠在副驾驶上，耷拉着脑袋，一幅恹恹的颓废模样。
“离开温洮市，你不想吗？”叶佑宁说，“你说实话。”
葵缘没有回应。
“马上要离开相山区了，接下来的路怎么走，你知道吗？”叶佑宁换了个问题。
葵缘还是不说话。
“你别装死。”叶佑宁怒了，“你一个工作了几年的老牌气象局播音员，温洮市的卫星地图你踏马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吧？你还搁这装？你是不是以为你能瞒过我？”
葵缘忽然笑了。她笑了一声，突然开始咳嗽起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葵缘垂下眼帘，“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我还以为，你为什么要提出和我一组呢。我还以为……”
“别特么颠了，我问你话呢。”叶佑宁冷冷道。
不知是不是叶佑宁已经暴露了他的真实意图，此时的葵缘反而冷静下来了。
“是，我知道。”葵缘擦了擦唇角，看向叶佑宁的目光也变得黯然和麻木，“我可以给你指路……跟你一起离开温洮市。但，我有一个请求。”
“如果你不答应我这个请求，我就不会给你指路。你就算把我从车上扔下去，我也不会。”
叶佑宁没有立即回话，只是减缓了车速，然后缓缓地将警车停在了路边。
车灯还在闪烁。
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车顶盖和窗玻璃上，气温骤然下降，未知来源的寒气不知从哪个缝隙里，从密闭的警车外钻了进来，像幽灵一样绕着二人开始旋转。
“把你从车里丢出去也不会说？”叶佑宁转过头看着葵缘，脸上浮现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这事我可真的做得出来，你该不会以为激将法对我有用吧。”
“你不会的。”葵缘说，“你不认识路，你也不会看地图。没有我，你不可能离开温洮市的。警车里的油也不会够。”
叶佑宁脸色一沉。
“你连路牌都不会看。你是路痴。”
葵缘看到他吃瘪的样子，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感觉到了莫名的畅快。
“你已经打了好几个转了……只是我没有提醒你而已。”
叶佑宁打开雨刷，给警车熄了火。
“什么请求？”叶佑宁妥协了。
“我要开电台。”葵缘毅然道。
“葵缘，你把工作指导拿出来读一遍。”
“我知道，可是我必须要用电台。只要你答应我，我就给你指路。”葵缘见叶佑宁有松口的迹象，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甚至于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微微摇晃了起来。
“我知道现在这是哪里，我也知道最近的去瑶光市的路。我可以给你指路。只要你同意我开电台。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很快的，就几分钟，我只是发送一条录音……求求你了。”
叶佑宁的眼里闪过犹豫。
葵缘说着，又开始咳嗽了。
叶佑宁从风衣口袋里拿出特效感冒药的药盒，取出一板药片给她。
“先吃药。”
葵缘取出药片吞下，脸上浮现茫然的神色，然后蓦然开始发起抖来。
叶佑宁打开了车里的空调。
“好冷……叶佑宁先生。好冷。”
葵缘语气颤抖地说道。
“我知道！”叶佑宁不耐烦地呵斥道。
我也冷！
他反复确认了车灯状态，车前的光影明明暗暗，很显然车灯是频闪状态的。
频闪灯明明是开着的！
叶佑宁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凝重。
气温异常不应该靠近频闪灯啊！
频闪灯是可以“赶走”气温异常的，这是叶佑宁推理出来的结论。
“叶……”
“别说话！”叶佑宁厉声道，又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包卫生纸，撕扯揉搓成几个纸团，塞进葵缘的手里。
“塞耳朵里！什么都别问！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叶佑宁自己也戴上了纸团，狠狠瞪了一眼葵缘。
葵缘的脸上顿时浮现恐惧的神色，她只能颤抖着手，将纸团塞入了耳朵里。
叶佑宁关闭了频闪车灯，然后打开了车载电台。
液晶屏幕亮起，本该是默认频道的气象局一号频道，此时电台频率已经跳转至（FM.110.0）了。
叶佑宁的冷汗顿时从后颈处渗了出来。
他隐约听到了电台的沙沙声，以及无名男性的低语声。
叶佑宁伸手按住自己的耳朵，按得死紧，试图阻断这些正不断传递进他耳朵里的声音。
没有声音。
没有声音。
什么也没听到。
（FM.110.0）是静默频道。静默频道没有声音。
不要调频，也不要听。
葵缘把自己抱得紧紧的，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冷过。
她呆呆地看着车载电台的显示屏，视线渐渐地模糊了，她感觉自己现在仍然坐在气象局电讯科的播音室里。
气象局里是不会这么冷的，气象局的恒温空调一直都是很温暖的，即便她穿裙子也不会有事。
电台……
对了。在电台旁边是不会冷的。
《温洮市气象局播音员工作指导》里，从来都没有提及过，“若感到异常寒冷或异常炎热”或类似规则。
没有这一条。
因为专用电台在气象局，所以气象局内不会出现异常气温。
所以……
在电台旁边，不会冷。
【……温洮市气象局研究表明，近期温洮市内气温变化无常……】
电台在播放二号频道。
这个她已经听过无数遍了，绝对不会听错。
她像往常一样，工作前，先调频至（FM102.2），查看这个频道近期接收的录音。
然而这一次，接收栏里真的出现了一条录音。
【未命名.mp3（未下载），已播放0/999s.】
她的脸上出现了发自内心的欣喜神色，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播放的按钮。
录音开始播放。
耳边出现了熟悉的少年声音。
“姐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政府把我们这些囚犯放出来了，说是只要在那些警察手下做事，干满七天就可以刑满释放。”
“你可能会怀疑，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情？其实吧，这个工作还是很危险的。我们要戴频闪灯，如果不戴频闪灯，就会莫名其妙地死亡。”
“至于死状嘛……哎，你胆子一直都挺小的，我还是不跟你说了。”
“因为我年纪小嘛，所以我是后面几批上工的，不过现在我的工期也快结束了。我这个是政府认证的刑满释放，绝对不是越狱，你就别担心了。以后我还是可以继续读书的，学校不会不收我的。”
“姐姐你应该还在气象局上班吧？我听说过了，温洮市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气象局了，那里警察多，还有高科技的恒温空调。不像市民的空调，有时候都不管用，这些都是那个对我很好的警官跟我说的。”
“嗯，那个警官很照顾我。他人真的超级好的。而且还长得帅，性格又温柔，要是能当我姐夫就好了……啊，我只是开玩笑，姐姐你别在意。你的婚姻你自己决定就好了。”
“我晚上就可以走了，姐姐你当天要是不值班，可以来接我吗？我还是在之前那个看守所……姐姐，你能接我回家吗？”
葵缘想说“好”，可她居然发不出声音了，张了张嘴，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
“我要回温洮市。”葵缘喃喃地道，“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潮水般的愧疚就要把她淹没，她痛苦得几乎无法呼吸。她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呢？是啊，她当然想要离开温洮市，可是她忘了弟弟还在监狱里服刑。
如果她走了，他怎么办？
幸好……幸好。
幸好她听到了这条录音。
幸好没有错过。
弟弟已经刑满释放了。
他今天就可以自由了。
今天，就可以把他接回家了。
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象征着青春的那几年，终于可以不用在铁窗里度过了。
他会恢复正常人的生活，他将会前途无量。
毕竟，他是一个多么聪慧懂事的好孩子啊。
“我要回去！”葵缘的声音骤然增大，她满脸泪痕，声音尖锐得就连她自己也无法认出那是她本人的声音。
像个精神病人。
她抓住了驾驶座上那个紧捂着耳朵的年轻男人的手臂。他似乎听不到自己说的话。她想把他的手臂拿下来。
“我要回去……求求你，叶佑宁……带我回去吧，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叶佑宁突然松开了捂住耳朵的手。
两个纸团掉了出来。
他用一种意义不明的目光看着葵缘，脸色一点一点地开始泛白。
“我真的很想杀了你。”他深吸一口气，“你居然还敢调频。”
“你他妈！你居然！还敢调频！”
葵缘捂住自己的脸，开始哀恸地哭泣。
她估计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叶佑宁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好吵！好吵！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说话！说你妈啊！操！
电台的频率是（FM.102.2）。
频道里没有播放任何东西，可叶佑宁的耳朵里却出现了大量的、不明来源的、几乎让人崩溃的嘈杂声音。
这些声音钻进他的脑袋里乱窜，让他连思考都变得迟滞了起来。
叶佑宁强忍住不适，将车载电台的频率调至（FM.110.0）。
声音没有消失。电台还在发声。
叶佑宁开始向这个频道连续发送长波段，心里默默数秒。
1，2，3，4……
叶佑宁的眼前忽然一片血红，剧痛如同一把电锯在切割他的头皮。
粘稠的血红视界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模糊人影，逐渐地向他靠近。它张开双臂做出一个类似于拥抱的动作。耳边出现一声清晰的叹息。
5，6……
叶佑宁使出了浑身解数，一个肘击砸在车载电台上。
“刺啦——”
……
安静了。
一切都安静了。
叶佑宁抱着血淋淋的胳膊，脱力般地靠在了驾驶座的靠背上。
视线也恢复了。
他看向副驾驶座上的葵缘。
她的状态更加凄惨了，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剧烈地颤抖着，浑身都在因痛苦而痉挛。她的耳朵里流出了殷红的鲜血，顺着下颌线来到下巴处，再滴落在白色衬衫的领口，晕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红来。
“还发不发癫了？”叶佑宁嘲讽地问她。
可他说出来了，却没听到自己的声音。
叶佑宁脸色微微一变。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将手指放在自己的眼前。
也是一片血红。
什么也听不到了。
包括雨声。包括电台。
【调频至（FM.110.0），发送任意超过五秒的长波段，记住是长波段，然后立刻砸碎电台，你的症状就全好了。】
症状确实好了。
失聪了，自然也就什么都听不见咯。
葵缘慌张地四顾，贴在车窗玻璃上，看着两侧的景象飞速地后退，在车窗上留下无数彩色的线条。
时速已经来到了80，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大。
叶佑宁早就将警车调到了手动挡，此刻这辆警车已经远远地离开了市中心，驶向了不知名的方向。
“叶佑宁先生，你把导航打开吧，我们已经偏离目的地很远了……”葵缘哀求道。
叶佑宁冷冷道：“开导航？开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你，信不信？”
葵缘脸色惨白。她看着叶佑宁那张冷漠又坚毅的脸，显然说服他改变想法已经是天方夜谭了。
她的眼睛里透出一丝绝望，便不说话了，默默地靠在副驾驶上，耷拉着脑袋，一幅恹恹的颓废模样。
“离开温洮市，你不想吗？”叶佑宁说，“你说实话。”
葵缘没有回应。
“马上要离开相山区了，接下来的路怎么走，你知道吗？”叶佑宁换了个问题。
葵缘还是不说话。
“你别装死。”叶佑宁怒了，“你一个工作了几年的老牌气象局播音员，温洮市的卫星地图你踏马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吧？你还搁这装？你是不是以为你能瞒过我？”
葵缘忽然笑了。她笑了一声，突然开始咳嗽起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葵缘垂下眼帘，“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我还以为，你为什么要提出和我一组呢。我还以为……”
“别特么颠了，我问你话呢。”叶佑宁冷冷道。
不知是不是叶佑宁已经暴露了他的真实意图，此时的葵缘反而冷静下来了。
“是，我知道。”葵缘擦了擦唇角，看向叶佑宁的目光也变得黯然和麻木，“我可以给你指路……跟你一起离开温洮市。但，我有一个请求。”
“如果你不答应我这个请求，我就不会给你指路。你就算把我从车上扔下去，我也不会。”
叶佑宁没有立即回话，只是减缓了车速，然后缓缓地将警车停在了路边。
车灯还在闪烁。
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车顶盖和窗玻璃上，气温骤然下降，未知来源的寒气不知从哪个缝隙里，从密闭的警车外钻了进来，像幽灵一样绕着二人开始旋转。
“把你从车里丢出去也不会说？”叶佑宁转过头看着葵缘，脸上浮现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这事我可真的做得出来，你该不会以为激将法对我有用吧。”
“你不会的。”葵缘说，“你不认识路，你也不会看地图。没有我，你不可能离开温洮市的。警车里的油也不会够。”
叶佑宁脸色一沉。
“你连路牌都不会看。你是路痴。”
葵缘看到他吃瘪的样子，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感觉到了莫名的畅快。
“你已经打了好几个转了……只是我没有提醒你而已。”
叶佑宁打开雨刷，给警车熄了火。
“什么请求？”叶佑宁妥协了。
“我要开电台。”葵缘毅然道。
“葵缘，你把工作指导拿出来读一遍。”
“我知道，可是我必须要用电台。只要你答应我，我就给你指路。”葵缘见叶佑宁有松口的迹象，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甚至于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微微摇晃了起来。
“我知道现在这是哪里，我也知道最近的去瑶光市的路。我可以给你指路。只要你同意我开电台。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很快的，就几分钟，我只是发送一条录音……求求你了。”
叶佑宁的眼里闪过犹豫。
葵缘说着，又开始咳嗽了。
叶佑宁从风衣口袋里拿出特效感冒药的药盒，取出一板药片给她。
“先吃药。”
葵缘取出药片吞下，脸上浮现茫然的神色，然后蓦然开始发起抖来。
叶佑宁打开了车里的空调。
“好冷……叶佑宁先生。好冷。”
葵缘语气颤抖地说道。
“我知道！”叶佑宁不耐烦地呵斥道。
我也冷！
他反复确认了车灯状态，车前的光影明明暗暗，很显然车灯是频闪状态的。
频闪灯明明是开着的！
叶佑宁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凝重。
气温异常不应该靠近频闪灯啊！
频闪灯是可以“赶走”气温异常的，这是叶佑宁推理出来的结论。
“叶……”
“别说话！”叶佑宁厉声道，又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包卫生纸，撕扯揉搓成几个纸团，塞进葵缘的手里。
“塞耳朵里！什么都别问！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叶佑宁自己也戴上了纸团，狠狠瞪了一眼葵缘。
葵缘的脸上顿时浮现恐惧的神色，她只能颤抖着手，将纸团塞入了耳朵里。
叶佑宁关闭了频闪车灯，然后打开了车载电台。
液晶屏幕亮起，本该是默认频道的气象局一号频道，此时电台频率已经跳转至（FM.110.0）了。
叶佑宁的冷汗顿时从后颈处渗了出来。
他隐约听到了电台的沙沙声，以及无名男性的低语声。
叶佑宁伸手按住自己的耳朵，按得死紧，试图阻断这些正不断传递进他耳朵里的声音。
没有声音。
没有声音。
什么也没听到。
（FM.110.0）是静默频道。静默频道没有声音。
不要调频，也不要听。
葵缘把自己抱得紧紧的，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冷过。
她呆呆地看着车载电台的显示屏，视线渐渐地模糊了，她感觉自己现在仍然坐在气象局电讯科的播音室里。
气象局里是不会这么冷的，气象局的恒温空调一直都是很温暖的，即便她穿裙子也不会有事。
电台……
对了。在电台旁边是不会冷的。
《温洮市气象局播音员工作指导》里，从来都没有提及过，“若感到异常寒冷或异常炎热”或类似规则。
没有这一条。
因为专用电台在气象局，所以气象局内不会出现异常气温。
所以……
在电台旁边，不会冷。
【……温洮市气象局研究表明，近期温洮市内气温变化无常……】
电台在播放二号频道。
这个她已经听过无数遍了，绝对不会听错。
她像往常一样，工作前，先调频至（FM102.2），查看这个频道近期接收的录音。
然而这一次，接收栏里真的出现了一条录音。
【未命名.mp3（未下载），已播放0/999s.】
她的脸上出现了发自内心的欣喜神色，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播放的按钮。
录音开始播放。
耳边出现了熟悉的少年声音。
“姐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政府把我们这些囚犯放出来了，说是只要在那些警察手下做事，干满七天就可以刑满释放。”
“你可能会怀疑，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情？其实吧，这个工作还是很危险的。我们要戴频闪灯，如果不戴频闪灯，就会莫名其妙地死亡。”
“至于死状嘛……哎，你胆子一直都挺小的，我还是不跟你说了。”
“因为我年纪小嘛，所以我是后面几批上工的，不过现在我的工期也快结束了。我这个是政府认证的刑满释放，绝对不是越狱，你就别担心了。以后我还是可以继续读书的，学校不会不收我的。”
“姐姐你应该还在气象局上班吧？我听说过了，温洮市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气象局了，那里警察多，还有高科技的恒温空调。不像市民的空调，有时候都不管用，这些都是那个对我很好的警官跟我说的。”
“嗯，那个警官很照顾我。他人真的超级好的。而且还长得帅，性格又温柔，要是能当我姐夫就好了……啊，我只是开玩笑，姐姐你别在意。你的婚姻你自己决定就好了。”
“我晚上就可以走了，姐姐你当天要是不值班，可以来接我吗？我还是在之前那个看守所……姐姐，你能接我回家吗？”
葵缘想说“好”，可她居然发不出声音了，张了张嘴，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
“我要回温洮市。”葵缘喃喃地道，“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潮水般的愧疚就要把她淹没，她痛苦得几乎无法呼吸。她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呢？是啊，她当然想要离开温洮市，可是她忘了弟弟还在监狱里服刑。
如果她走了，他怎么办？
幸好……幸好。
幸好她听到了这条录音。
幸好没有错过。
弟弟已经刑满释放了。
他今天就可以自由了。
今天，就可以把他接回家了。
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象征着青春的那几年，终于可以不用在铁窗里度过了。
他会恢复正常人的生活，他将会前途无量。
毕竟，他是一个多么聪慧懂事的好孩子啊。
“我要回去！”葵缘的声音骤然增大，她满脸泪痕，声音尖锐得就连她自己也无法认出那是她本人的声音。
像个精神病人。
她抓住了驾驶座上那个紧捂着耳朵的年轻男人的手臂。他似乎听不到自己说的话。她想把他的手臂拿下来。
“我要回去……求求你，叶佑宁……带我回去吧，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叶佑宁突然松开了捂住耳朵的手。
两个纸团掉了出来。
他用一种意义不明的目光看着葵缘，脸色一点一点地开始泛白。
“我真的很想杀了你。”他深吸一口气，“你居然还敢调频。”
“你他妈！你居然！还敢调频！”
葵缘捂住自己的脸，开始哀恸地哭泣。
她估计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叶佑宁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好吵！好吵！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说话！说你妈啊！操！
电台的频率是（FM.102.2）。
频道里没有播放任何东西，可叶佑宁的耳朵里却出现了大量的、不明来源的、几乎让人崩溃的嘈杂声音。
这些声音钻进他的脑袋里乱窜，让他连思考都变得迟滞了起来。
叶佑宁强忍住不适，将车载电台的频率调至（FM.110.0）。
声音没有消失。电台还在发声。
叶佑宁开始向这个频道连续发送长波段，心里默默数秒。
1，2，3，4……
叶佑宁的眼前忽然一片血红，剧痛如同一把电锯在切割他的头皮。
粘稠的血红视界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模糊人影，逐渐地向他靠近。它张开双臂做出一个类似于拥抱的动作。耳边出现一声清晰的叹息。
5，6……
叶佑宁使出了浑身解数，一个肘击砸在车载电台上。
“刺啦——”
……
安静了。
一切都安静了。
叶佑宁抱着血淋淋的胳膊，脱力般地靠在了驾驶座的靠背上。
视线也恢复了。
他看向副驾驶座上的葵缘。
她的状态更加凄惨了，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剧烈地颤抖着，浑身都在因痛苦而痉挛。她的耳朵里流出了殷红的鲜血，顺着下颌线来到下巴处，再滴落在白色衬衫的领口，晕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红来。
“还发不发癫了？”叶佑宁嘲讽地问她。
可他说出来了，却没听到自己的声音。
叶佑宁脸色微微一变。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将手指放在自己的眼前。
也是一片血红。
什么也听不到了。
包括雨声。包括电台。
【调频至（FM.110.0），发送任意超过五秒的长波段，记住是长波段，然后立刻砸碎电台，你的症状就全好了。】
症状确实好了。
失聪了，自然也就什么都听不见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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