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左
“你是说，那并不是空气净化装置？”
食堂的每个窗口都排了长龙。
避难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到饭点，密密麻麻的人全部都挤在食堂里，像是冷冻罐头里的沙丁鱼，实在太灾难了。
左思协抬头看着面前无法预估长度的队伍，心里十分郁闷。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在排队。前面真的有队伍吗？这些人真的不是全部在往前挤吗？
李降对此倒是十分淡定，也许在他看来，只要一两天不吃饭饿不死，他就不会在意。
按他的说法，他最迟也会在三天之内推理出离开的方法，甚至更短。
这取决于他饿到什么程度。
左思协其实也跟他一个想法。
看食堂这个条件，他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他能吃苦，不代表他爱吃苦。
能早点离开就早点离开吧！
所以几乎是一进这个世界，左思协就已经在一刻不停地思考生路了。
“嗯，负离子空气净化机内部是滤网装置，不可能有风扇声。”李降道，“我特意听过了，不会错的。那实际上是换气装置。”
“换气装置……”左思协思虑片刻，略一点头，“我明白了。”
换气是要连通外界的。
难怪那个“空气净化机”那么大，几乎把那一堵墙都给全挡住了。
因为它的后面就是窗户。
“很多规则怪谈写这某些东西不存在，并非真的不存在。”李降开始了他的分析，“窗户和出口客观上必定是存在的，只是正常状态下的我们看不见而已。一旦看见便预示着危险。”
“不，要先分析其中的因果。窗户只有在人非正常情况下才能看到，且对于此时的人而言是危险的。将这个推论简化，即，窗户对于非正常状态下的人是危险的。”
“当然，我并没有认为，窗户对正常状态下的人就是安全的，不要急着反驳我，我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我只是提出这样一种思路供你我参考。”
“我一直认为规则怪谈的世界观是非常唯心的东西。我从来不会纠结那些东西是否客观存在，我只会首先考虑作为人类的自己是否能看见和利用它们。”
“对于鬼怪类事物我也一直秉持的类似的想法。你问我世界上有没有鬼魂，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也许有，但我没见到过。只要我一天见不到，我就一天不会确切回复这个问题。”
“而在现在的情况下，避难所有没有出口呢？有。有入口就有出口。有没有窗户呢？有。因为我已确定避难所每层走廊尽头的空气净化装置实际为换气装置，所以那台机器的背后一定是窗户。”
李降把手揣进兜里，缩了缩下巴，让竖起的衣领把嘴巴挡住。
“我明白你的意思。”左思协说，“你认为，可以尝试在表世界主动看到窗户。你想把那台机器搬开。”
“是这样。”李降道，“在规则中，窗户和出口是并列的名词。这是否代表，在规则看来，这两样东西的意义其实是一致的。根据我前文所述的推论，我们可以借此引申一下，这条规则所含的意义，是否暗示——”
“将窗户作为避难所出口，从窗户处离去，对于非正常状态下的人而言，是危险的。”
听到这里，左思协突然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李降，睫毛开始颤抖，眼瞳失去焦距，像是陷入了一段极其深入的思考之中。
李降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和他一起保持沉默。
他自己也不喜欢被别人打断思考。
“我有个猜想。不过……”左思协瞳孔缓缓聚焦，神色凝重地看着李降，“我需要知道避难所有几层。”
李降微微一怔，立刻便道：“等会儿可以去跑一趟楼梯看看。”
“应该是19层。”左思协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像是在念什么禁忌咒语一样，“如果是20层，那么避难所一定有地下室。”
李降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惊异了起来。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李降用胳膊肘戳了戳左思协，“可以给我讲讲么。”
左思协沉默不语。
因为只是猜想，在未证实的情况下，所有的猜想都是无稽之谈。
李降摸了摸下巴，目光环视了一圈整个食堂，忽然换了个话题。
“你下午到哪里去了？”
左思协反问：“你呢？”
李降突然笑了起来。
左思协没跟他一起笑，只是安静地盯着他，瞳孔深邃得像是一潭古井。
“往前走走吧，前面的队伍空出来了。”李降拍了拍左思协的肩膀。
左思协别开了视线。
两人停止了对规则的推理和信息交换，沉默地往前排队等待打饭。
前面的队伍只剩下最后一小截的时候，人群突然散开了。
饭没了。
左思协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这，怎么就不算一种，规则怪谈世界压缩他们这些“外来者”通关时间的手段呢？
“怎么，你很饿吗？”李降从口袋里掏出了点东西，递给他。
是一些被掰碎的馒头块，干干硬硬的，看上去还有点脏兮兮。
“要么？”
左思协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他短暂地迟疑了片刻，从李降的掌心里拿走了两块。
“谢谢。”
“无妨。”李降将剩下的馒头块重新放进了口袋，满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反正我也不吃。”
左思协擦了擦馒头块上的灰尘，默不作声的咬了一口。
“回宿舍吗？”李降问。
左思协慢慢地点头。
“那你先回去吧。”李降笑道。
左思协看着他，又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对食堂后厨有想法。但我不建议你在这个时候去。”
“啊，我的意图很明显吗？”李降拍了拍手上的馒头屑，语气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左思协一点也没听出来他哪里有惊讶的意思在。
“你仔细看过册子就知道，避难所是没有宵禁的。”左思协慢慢地道，“不同于我之前看过和经历过的那些怪谈，也许，在这个避难所里，最适合探索的时间段，是夜晚。”
为什么没有宵禁？
因为夜晚不危险。
不危险，就没必要设置这东西。
没写在规则里的东西，就不重要。
这个道理约等于，规则既然没写应该先迈哪只脚，就说明这不重要。
为什么按理来说最应该危险的夜晚，对避难所居民而言却并不危险呢？
难道是因为晚上保安不上班？
保安在限制避难所居民，这是显而易见的。
可限制是否等同于保护呢？
左思协的意思是……这些保安，到底在保护谁，保护什么东西。
他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
无凭无据的，他自然不会想到什么就给人家乱说什么。
瞎猜谁不会啊！
猜了你就敢直接把它当真吗？
真的是。
李降颇为惋惜地点点头：“是啊，白天到处都是保安，想干什么都干不了呢。”
“哦对了。”李降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手上的馒头块，“你还记得手册第10条吗？”
左思协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住了。
手中的馒头块突然变得有千斤重，口中的馒头也在在一瞬间变成了蜡酯，左思协的思绪掀起了一阵剧烈的翻腾，最后沉淀下来一层厚厚的悔意。
左思协僵硬地点了点头。
“别露出那种表情嘛，分享食物怎么能算是共用生活物品呢？虽然……”李降再一次拍了拍左思协的肩膀，“你要是认为这算，那自然就算。”
他那张没什么辨识度的脸上依然是不明意义的笑容，带一点淡淡的轻蔑。
左思协死死地盯着他，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你是故意的。”左思协脸上漠无表情，一贯温柔的平和语气也带上了明显的冷意。
“抱歉……左思协先生。”李降收回了脸上的笑容，深深地叹了口气。
“换个地方说吧，听我给你解释。”
李降进入了楼梯间的最里面，在楼梯的下方蹲下，敲了敲灰色大理石的地板。
“怎么，有地下室？”左思协冷冷地开口。
他已经不会再给这家伙半点好脸色了。
“没错。”李降站起身，吹了吹手上的灰尘，“下面是空的。”
“你最好不要骗我。”左思协皱着眉道。
他不会听这些东西，也无法判断李降这句话的可信度。
他只在侦探电视剧里看过这些操作，敲地板就可以找出暗格暗道暗室什么的……
也许这家伙其实根本也什么都听不出来，装模做样地敲一敲，就是为了忽悠他呢。
毕竟地下室的猜想是左思协先提出来的。
于是李降就逮着这个猜想开始胡编乱造了。
“信不信随你。”李降倒也没生气。
“我进入这个世界时就已经在食堂了。当时排到我的时候，我打了一碗粥。那个粥……嗯，我不想回忆，关键是，粥已经很冷了。”
“也许食堂的饭食并非是在避难所里做出来的，而是从外面运进来的。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粥会那么冷。”
“不然，避难所里这么多人，饭都打完了还有不少人没吃到饭，总不可能是放冷的吧？”
“所以我推测食堂后厨有连接外界的通道，专门运输粮食的也算。”
左思协点了点头，没说话。李降说的这些都没什么问题。
“嗯……你不是一直想问我，在宿舍门外那个时候，我闻到了什么味道吗？”
李降低着头沉思，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
但没过一会儿，他就选择了放弃。
“唉，我无法描述。要不，你自己来闻闻吧。”
说着，李降指了指自己。
食堂的每个窗口都排了长龙。
避难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到饭点，密密麻麻的人全部都挤在食堂里，像是冷冻罐头里的沙丁鱼，实在太灾难了。
左思协抬头看着面前无法预估长度的队伍，心里十分郁闷。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在排队。前面真的有队伍吗？这些人真的不是全部在往前挤吗？
李降对此倒是十分淡定，也许在他看来，只要一两天不吃饭饿不死，他就不会在意。
按他的说法，他最迟也会在三天之内推理出离开的方法，甚至更短。
这取决于他饿到什么程度。
左思协其实也跟他一个想法。
看食堂这个条件，他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他能吃苦，不代表他爱吃苦。
能早点离开就早点离开吧！
所以几乎是一进这个世界，左思协就已经在一刻不停地思考生路了。
“嗯，负离子空气净化机内部是滤网装置，不可能有风扇声。”李降道，“我特意听过了，不会错的。那实际上是换气装置。”
“换气装置……”左思协思虑片刻，略一点头，“我明白了。”
换气是要连通外界的。
难怪那个“空气净化机”那么大，几乎把那一堵墙都给全挡住了。
因为它的后面就是窗户。
“很多规则怪谈写这某些东西不存在，并非真的不存在。”李降开始了他的分析，“窗户和出口客观上必定是存在的，只是正常状态下的我们看不见而已。一旦看见便预示着危险。”
“不，要先分析其中的因果。窗户只有在人非正常情况下才能看到，且对于此时的人而言是危险的。将这个推论简化，即，窗户对于非正常状态下的人是危险的。”
“当然，我并没有认为，窗户对正常状态下的人就是安全的，不要急着反驳我，我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我只是提出这样一种思路供你我参考。”
“我一直认为规则怪谈的世界观是非常唯心的东西。我从来不会纠结那些东西是否客观存在，我只会首先考虑作为人类的自己是否能看见和利用它们。”
“对于鬼怪类事物我也一直秉持的类似的想法。你问我世界上有没有鬼魂，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也许有，但我没见到过。只要我一天见不到，我就一天不会确切回复这个问题。”
“而在现在的情况下，避难所有没有出口呢？有。有入口就有出口。有没有窗户呢？有。因为我已确定避难所每层走廊尽头的空气净化装置实际为换气装置，所以那台机器的背后一定是窗户。”
李降把手揣进兜里，缩了缩下巴，让竖起的衣领把嘴巴挡住。
“我明白你的意思。”左思协说，“你认为，可以尝试在表世界主动看到窗户。你想把那台机器搬开。”
“是这样。”李降道，“在规则中，窗户和出口是并列的名词。这是否代表，在规则看来，这两样东西的意义其实是一致的。根据我前文所述的推论，我们可以借此引申一下，这条规则所含的意义，是否暗示——”
“将窗户作为避难所出口，从窗户处离去，对于非正常状态下的人而言，是危险的。”
听到这里，左思协突然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李降，睫毛开始颤抖，眼瞳失去焦距，像是陷入了一段极其深入的思考之中。
李降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和他一起保持沉默。
他自己也不喜欢被别人打断思考。
“我有个猜想。不过……”左思协瞳孔缓缓聚焦，神色凝重地看着李降，“我需要知道避难所有几层。”
李降微微一怔，立刻便道：“等会儿可以去跑一趟楼梯看看。”
“应该是19层。”左思协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像是在念什么禁忌咒语一样，“如果是20层，那么避难所一定有地下室。”
李降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惊异了起来。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李降用胳膊肘戳了戳左思协，“可以给我讲讲么。”
左思协沉默不语。
因为只是猜想，在未证实的情况下，所有的猜想都是无稽之谈。
李降摸了摸下巴，目光环视了一圈整个食堂，忽然换了个话题。
“你下午到哪里去了？”
左思协反问：“你呢？”
李降突然笑了起来。
左思协没跟他一起笑，只是安静地盯着他，瞳孔深邃得像是一潭古井。
“往前走走吧，前面的队伍空出来了。”李降拍了拍左思协的肩膀。
左思协别开了视线。
两人停止了对规则的推理和信息交换，沉默地往前排队等待打饭。
前面的队伍只剩下最后一小截的时候，人群突然散开了。
饭没了。
左思协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这，怎么就不算一种，规则怪谈世界压缩他们这些“外来者”通关时间的手段呢？
“怎么，你很饿吗？”李降从口袋里掏出了点东西，递给他。
是一些被掰碎的馒头块，干干硬硬的，看上去还有点脏兮兮。
“要么？”
左思协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他短暂地迟疑了片刻，从李降的掌心里拿走了两块。
“谢谢。”
“无妨。”李降将剩下的馒头块重新放进了口袋，满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反正我也不吃。”
左思协擦了擦馒头块上的灰尘，默不作声的咬了一口。
“回宿舍吗？”李降问。
左思协慢慢地点头。
“那你先回去吧。”李降笑道。
左思协看着他，又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对食堂后厨有想法。但我不建议你在这个时候去。”
“啊，我的意图很明显吗？”李降拍了拍手上的馒头屑，语气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左思协一点也没听出来他哪里有惊讶的意思在。
“你仔细看过册子就知道，避难所是没有宵禁的。”左思协慢慢地道，“不同于我之前看过和经历过的那些怪谈，也许，在这个避难所里，最适合探索的时间段，是夜晚。”
为什么没有宵禁？
因为夜晚不危险。
不危险，就没必要设置这东西。
没写在规则里的东西，就不重要。
这个道理约等于，规则既然没写应该先迈哪只脚，就说明这不重要。
为什么按理来说最应该危险的夜晚，对避难所居民而言却并不危险呢？
难道是因为晚上保安不上班？
保安在限制避难所居民，这是显而易见的。
可限制是否等同于保护呢？
左思协的意思是……这些保安，到底在保护谁，保护什么东西。
他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
无凭无据的，他自然不会想到什么就给人家乱说什么。
瞎猜谁不会啊！
猜了你就敢直接把它当真吗？
真的是。
李降颇为惋惜地点点头：“是啊，白天到处都是保安，想干什么都干不了呢。”
“哦对了。”李降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手上的馒头块，“你还记得手册第10条吗？”
左思协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住了。
手中的馒头块突然变得有千斤重，口中的馒头也在在一瞬间变成了蜡酯，左思协的思绪掀起了一阵剧烈的翻腾，最后沉淀下来一层厚厚的悔意。
左思协僵硬地点了点头。
“别露出那种表情嘛，分享食物怎么能算是共用生活物品呢？虽然……”李降再一次拍了拍左思协的肩膀，“你要是认为这算，那自然就算。”
他那张没什么辨识度的脸上依然是不明意义的笑容，带一点淡淡的轻蔑。
左思协死死地盯着他，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你是故意的。”左思协脸上漠无表情，一贯温柔的平和语气也带上了明显的冷意。
“抱歉……左思协先生。”李降收回了脸上的笑容，深深地叹了口气。
“换个地方说吧，听我给你解释。”
李降进入了楼梯间的最里面，在楼梯的下方蹲下，敲了敲灰色大理石的地板。
“怎么，有地下室？”左思协冷冷地开口。
他已经不会再给这家伙半点好脸色了。
“没错。”李降站起身，吹了吹手上的灰尘，“下面是空的。”
“你最好不要骗我。”左思协皱着眉道。
他不会听这些东西，也无法判断李降这句话的可信度。
他只在侦探电视剧里看过这些操作，敲地板就可以找出暗格暗道暗室什么的……
也许这家伙其实根本也什么都听不出来，装模做样地敲一敲，就是为了忽悠他呢。
毕竟地下室的猜想是左思协先提出来的。
于是李降就逮着这个猜想开始胡编乱造了。
“信不信随你。”李降倒也没生气。
“我进入这个世界时就已经在食堂了。当时排到我的时候，我打了一碗粥。那个粥……嗯，我不想回忆，关键是，粥已经很冷了。”
“也许食堂的饭食并非是在避难所里做出来的，而是从外面运进来的。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粥会那么冷。”
“不然，避难所里这么多人，饭都打完了还有不少人没吃到饭，总不可能是放冷的吧？”
“所以我推测食堂后厨有连接外界的通道，专门运输粮食的也算。”
左思协点了点头，没说话。李降说的这些都没什么问题。
“嗯……你不是一直想问我，在宿舍门外那个时候，我闻到了什么味道吗？”
李降低着头沉思，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
但没过一会儿，他就选择了放弃。
“唉，我无法描述。要不，你自己来闻闻吧。”
说着，李降指了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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