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废物
诸葛太平急急忙忙拿起桌上的唐刀冲出屋子。
被血色染红大半的月亮挂在黑色幕布般的夜空中，乍一看像是邪物的眼睛一样。
诸葛太平愣了一愣，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一幕。
但周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容不得他细想。
卧龙村里已经血流成河，残肢断臂到处都是，老秀才下半身挂在了树上，上半身还在挣扎着向村外爬去，四散而逃的人群踩烂了他的残躯，碎肉一点点溶进地面的血水之中。
【可天灾呢？造成天灾的邪物在哪?】
就在诸葛太平四处寻找之时，武师带着几个仅存的民兵护着村长匆匆跑过。
天空中的黑色幕布动了，诸葛太平这才发现那一轮血月并不是月亮，那就是邪物的眼睛。
在夜色掩护下，这个黑布一般的邪物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难怪它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卧龙村深处，杀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邪物以眼睛为中心快速旋转起来，数道漆黑的布条凝成利刃飞射而出，将村长和武师以及他们周围的村民切成数段。
向着诸葛太平飞来的邪物残片被他用唐刀尽数挡下，他身后的养母声音虽然还有些颤抖，但明显充满了希望和喜悦：
“太平！太平！快干掉那只邪物！这样卧龙村就是我们一家的……”
她话没说完，被诸葛太平击落在地的布条快速凝结，从地面上突然刺出，将她从下到上整个刺穿。
利用武师尸体躲过一劫的养父看到了妻子还在抖动的双脚，恐惧让他失去了理智，开始对着自己的养子大喊起来：
“诸葛太平！你就是个废物！我们白养了你这么久！你连你母亲都保护不好！”
【废物吗？】
看着养父也被从地上冒出的尖刺刺穿，诸葛太平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没能保护好村里的人，大家都死了，我当然是个废物。】
一道残片贴着他的脸颊飞过，在他的左耳耳根留下一道血痕。
此时的卧龙村，除了他以外再没有一个活人。
他松开手，一直紧握着的唐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知为何，诸葛太平反而觉得轻松不少，一直以来他都像是挑着看不见的重担，每个村民狂热而迫切的目光，都让他的担子越来越沉。
当他发现村里的同龄人突然减少以后，这付担子，他几乎觉得快要承受不住。
邪物停止了旋转，地上掉落的残片陆续向那血月一般的眼睛靠拢，残片凝聚成的尖刺刺穿了诸葛太平的衣服，将他举到了邪物眼前。
【我要死了吗？也好，废物就应该这样死去。】
诸葛太平闭上双眼，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太平……一起来……玩吧……”
一直低垂着脑袋的诸葛太平耳边突然响起了好像很熟悉的声音，他猛然抬头，只见一道带电火光从天而降，仿佛惊雷一般轰隆劈下，将那黑布邪物瞬间一劈为二。
诸葛太平跌落在地，一把长剑漂浮在他面前，雷火交织的气息于剑身周围缓缓流动，美轮美奂，让他看的有些出神。
被长剑一劈为二的邪物全身被火焰灼烧，在地上扭曲蜷缩，发出细碎的吱吱叫声，看起来极度痛苦的样子。
“一剑封魔，群邪辟易！剑来！”
随着一声敕令，漂浮着的长剑一边快速倒飞出去，一边在邪物身上洒下点点火苗，最终飞回了一个身穿紫袍的中年道人手中。
“炸！”
方才长剑洒下的点点火苗陆续炸裂，还在苟延残喘的邪物彻底没了动静。
紫袍道人收好长剑，走到诸葛太平身前上下打量起来。
片刻后，他蹲了下去，轻轻拍着诸葛太平后背说道：“娃儿，没事的，都结束了……”
诸葛太平感受到一股暖意从对方身上传来，混乱的情绪渐渐平息：“你……是谁?”
紫袍道人笑着与他对视：“我是紫阳真人，朱雀宗第七十六代掌门，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回朱雀宗。”
诸葛太平茫然地点了点头。
虽然卸下了重担，但他也同时失去了所有目标，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还应该做什么。
自从懂事以来，他每走一步都是带有目的性的，他要保护卧龙村，保护村子里的人，虽然这条路又苦又累，但他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可现在没有了，都没有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也许是被刚才的战斗波及，他原本的家已经被烈焰所包裹，火势渐渐蔓延到整个卧龙村。
没有了，都没有了。
紫阳真人捡起地上一块隐隐有血光流动的黑布，接着牵起诸葛太平布满茧子的小手，带着满脸迷茫的他离开了这片尸山血海。
临走前，他好像又听到了一些杂音。
“太平……我们好……羡慕你……”
……
那一年，诸葛太平十二岁。
“诸葛师兄，一起来玩吧。”
诸葛太平擦擦汗，将师父紫阳真人特地为他从卧龙村里取回的唐刀收好，然后带着歉意摆了摆手。
比自己小五岁的清灵儿身为紫阳真人之女，自然在整个朱雀宗都备受宠爱，但她却从未有过任何骄纵跋扈的行为。
不仅如此，她平时还不怎么喜欢和人接触，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看着师兄师姐们练功。
唯有诸葛太平能她感到亲近，从到朱雀宗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喜欢绕着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师兄打转。
“抱歉，不能陪你玩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应该还记得吧？”
“七月半，既是中元节，也是朱雀宗十年一度的四神试炼，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清灵儿看着面前正在用力束紧自己灰白头发的诸葛太平，眼睛越睁越大：
“师兄你……不会是要去参加试炼吧？”
诸葛太平没有开口回答，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接着就牵起清灵儿的小手往山庄大殿走去。
……
大殿内，所有未出门祛除天灾邪物的弟子都端端正正站立两旁，紫阳真人居中而坐，清灵儿跪坐在他身边，手中捧着一个看起来很古老的金属容器。
金属容器外部刻满了让人看不懂的符号，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里面发出咕嘟咕嘟的细微响声，仿佛是烧开的水在冒泡。
“今年想要参加试炼的都有谁?”
两旁的弟子中走出三人，诸葛太平赫然在列。
“你们确定要进行四神试炼吗？要知道这个试炼虽然可以大幅度提升修为，但活下来的概率一直都只有一半。”
紫阳真人顿了一顿，接着叹了口气：
“说是一半，实际上根本就是九死一生，上次想要通过试炼的四人一个都没活下来，这你们也是知道的。”
听到这话，那走出队伍的三人沉默不语。
“不用通过试炼也可以修炼朱雀宗所有功法，为师就是最好的例子，这试炼终究只是个老掉牙的传统，你们再好好想一想。”
两名弟子犹豫再三，还是退回了队伍，只有诸葛太平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仰头看着大殿上方《除魔卫道》的四字牌匾。
自从来到朱雀宗以后，师父紫阳真人待他视如己出，身边所有师兄师姐们也都对他关爱有加，更不用说是一直缠着他的清灵儿。
他发现师门内的弟子很多都有着和他相似的经历，毕竟后蜀这地方失去家人的孩子再常见不过，这让他对自己师门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而且，他心中对紫阳真人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憧憬，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和师父一样除魔卫道，守护一方太平。
所以他喜欢这里，正因为喜欢，他才想守护。
就和卧龙村一样。
如果再次因为力量不够守护不了这一切，那比死还可怕。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诸葛师兄……”清灵儿正想开口劝说，却被紫阳真人拦了下来。
“请师父赐药。”诸葛太平双膝跪地，按试炼程序毕恭毕敬磕了一个响头。
紫阳真人默默地拿起手边一个同样刻满符号的金属杯，接着打开容器盖子，从里面盛了满满一杯墨绿色的液体。
他站起来走到诸葛太平身前，一只手搀扶起这视如己出的爱徒，然后开口问道：
“娃儿，最后问你一遍，你确定要进行四神试炼吗？”
“我意已决。”说完，诸葛太平接过金属杯，将还在冒泡的墨绿色液体一饮而尽。
将金属杯递还给紫阳真人后，随着那液体入腹，他感觉到有什么在他丹田气海中游走了一圈，像是吞下了一条活生生的泥鳅。
【咦，我记得这时应该先是泛起酸痛感，随后酸痛感越来越强，最终四肢百骸都会有如钻心般疼痛来着。】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起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但被他认为是理所应当的痛楚并未到来，而是自己的精气神正从全身毛孔不断溢出。
这种散功一般的无力感让诸葛太平意识越来越模糊，耳边也渐渐出现了一些杂音。
“要不是师父特地嘱咐过，我才不想对他这么好。”
“一剑封魔，群邪辟易！”
“明明是我先来的，我才是第七十七代的大师兄，凭什么让那个家伙当七十七代首席。”
“我也想和师父一样除魔卫道。”
“太平……我们好……羡慕你……”
“你知道师父藏了多少秘密吗？其实啊……”
“诸葛师兄，你为什么有这么多白头发啊？比爹爹还多……”
“什么女儿，就是个野种，我来这里三十年了，都没见到师父和哪个女子亲近过。”
……
杂音越来越多，已经分辨不清真假，五感都在渐渐消失，思维也越来越慢，诸葛太平甚至觉得自己只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朦胧之间，他看到清灵儿放下金属容器，急急忙忙向他跑来，紧紧抱住了他。
墨绿色的雾气像细小触须一般从他身体里冒出，渐渐将抱在一起的两人包裹起来。
紫阳真人脸色一变，伸手一拉，强行将清灵儿拉开，接着一把扯烂诸葛太平上衣，双手分别按在他的心口和丹田之上。
诸葛太平感到一股暖流涌入体内，意识逐渐清醒，四散的雾气也逐渐回到了他的体内。
半晌，他睁开眼睛，看到师兄师姐们都围在他身边，神色之间满是关切。
紫阳真人在大殿正中端坐着，为已经晕过去的清灵儿灌输真气。
“太平！恭喜你通过了四神试炼。”说话的是他这一代的大师兄。
周围的弟子们也纷纷向他道喜。
诸葛太平笑了起来，先前那些杂音早已被他遗忘。
那一年，诸葛太平十四岁。
遗忘吧……娃儿……你不该知道的。
那一年，诸葛太平十六岁。
在山下就能闻到的血腥味越发浓重，四周如此安静，没有虫鸣，没有乌啼，两边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猎魔归来的诸葛太平已行至石制阶梯尽头，诺大的朱雀宗山顶山庄大门紧闭，平日里守夜的弟子一个都看不见，门前的灯笼也早已熄灭。
他抬头看去，天空中的月亮几乎被血色填满，略带幽红的月光洒在每一个角落，让他心中的不安感愈加强烈。
“怎……不走……？”
诸葛太平驻足门前，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就在这时，大门无风自动，像是被人推开一般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内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一幕。
朱雀宗的弟子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之中，残肢断臂落了一地，一如七年前的卧龙村。
【是天灾吗？不，不可能，寻常邪物根本连靠近朱雀宗都做不到。】
【何况师父还在。】
【对了，师父，师父呢？】
“……太平……快……醒！”
诸葛太平没有理会耳边若有若无的呼唤，踉踉跄跄地跨过一地尸体冲入山庄大殿。
大殿的情况更加惨烈，各种脏器碎肉黏在墙壁和柱子上，有些仿佛还在微微搏动。
清灵儿双眼无神，瘫软在正中间的椅子上，黄色的绿色的红色的粘稠液体满身都是，沿着她的身体慢慢向下滴落。
诸葛太平定了定神，强行压下慌乱的思绪，一步步走向清灵儿。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个本应熟悉又温暖，却莫名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
“娃儿……”
被血色染红大半的月亮挂在黑色幕布般的夜空中，乍一看像是邪物的眼睛一样。
诸葛太平愣了一愣，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一幕。
但周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容不得他细想。
卧龙村里已经血流成河，残肢断臂到处都是，老秀才下半身挂在了树上，上半身还在挣扎着向村外爬去，四散而逃的人群踩烂了他的残躯，碎肉一点点溶进地面的血水之中。
【可天灾呢？造成天灾的邪物在哪?】
就在诸葛太平四处寻找之时，武师带着几个仅存的民兵护着村长匆匆跑过。
天空中的黑色幕布动了，诸葛太平这才发现那一轮血月并不是月亮，那就是邪物的眼睛。
在夜色掩护下，这个黑布一般的邪物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难怪它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卧龙村深处，杀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邪物以眼睛为中心快速旋转起来，数道漆黑的布条凝成利刃飞射而出，将村长和武师以及他们周围的村民切成数段。
向着诸葛太平飞来的邪物残片被他用唐刀尽数挡下，他身后的养母声音虽然还有些颤抖，但明显充满了希望和喜悦：
“太平！太平！快干掉那只邪物！这样卧龙村就是我们一家的……”
她话没说完，被诸葛太平击落在地的布条快速凝结，从地面上突然刺出，将她从下到上整个刺穿。
利用武师尸体躲过一劫的养父看到了妻子还在抖动的双脚，恐惧让他失去了理智，开始对着自己的养子大喊起来：
“诸葛太平！你就是个废物！我们白养了你这么久！你连你母亲都保护不好！”
【废物吗？】
看着养父也被从地上冒出的尖刺刺穿，诸葛太平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没能保护好村里的人，大家都死了，我当然是个废物。】
一道残片贴着他的脸颊飞过，在他的左耳耳根留下一道血痕。
此时的卧龙村，除了他以外再没有一个活人。
他松开手，一直紧握着的唐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知为何，诸葛太平反而觉得轻松不少，一直以来他都像是挑着看不见的重担，每个村民狂热而迫切的目光，都让他的担子越来越沉。
当他发现村里的同龄人突然减少以后，这付担子，他几乎觉得快要承受不住。
邪物停止了旋转，地上掉落的残片陆续向那血月一般的眼睛靠拢，残片凝聚成的尖刺刺穿了诸葛太平的衣服，将他举到了邪物眼前。
【我要死了吗？也好，废物就应该这样死去。】
诸葛太平闭上双眼，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太平……一起来……玩吧……”
一直低垂着脑袋的诸葛太平耳边突然响起了好像很熟悉的声音，他猛然抬头，只见一道带电火光从天而降，仿佛惊雷一般轰隆劈下，将那黑布邪物瞬间一劈为二。
诸葛太平跌落在地，一把长剑漂浮在他面前，雷火交织的气息于剑身周围缓缓流动，美轮美奂，让他看的有些出神。
被长剑一劈为二的邪物全身被火焰灼烧，在地上扭曲蜷缩，发出细碎的吱吱叫声，看起来极度痛苦的样子。
“一剑封魔，群邪辟易！剑来！”
随着一声敕令，漂浮着的长剑一边快速倒飞出去，一边在邪物身上洒下点点火苗，最终飞回了一个身穿紫袍的中年道人手中。
“炸！”
方才长剑洒下的点点火苗陆续炸裂，还在苟延残喘的邪物彻底没了动静。
紫袍道人收好长剑，走到诸葛太平身前上下打量起来。
片刻后，他蹲了下去，轻轻拍着诸葛太平后背说道：“娃儿，没事的，都结束了……”
诸葛太平感受到一股暖意从对方身上传来，混乱的情绪渐渐平息：“你……是谁?”
紫袍道人笑着与他对视：“我是紫阳真人，朱雀宗第七十六代掌门，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回朱雀宗。”
诸葛太平茫然地点了点头。
虽然卸下了重担，但他也同时失去了所有目标，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还应该做什么。
自从懂事以来，他每走一步都是带有目的性的，他要保护卧龙村，保护村子里的人，虽然这条路又苦又累，但他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可现在没有了，都没有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也许是被刚才的战斗波及，他原本的家已经被烈焰所包裹，火势渐渐蔓延到整个卧龙村。
没有了，都没有了。
紫阳真人捡起地上一块隐隐有血光流动的黑布，接着牵起诸葛太平布满茧子的小手，带着满脸迷茫的他离开了这片尸山血海。
临走前，他好像又听到了一些杂音。
“太平……我们好……羡慕你……”
……
那一年，诸葛太平十二岁。
“诸葛师兄，一起来玩吧。”
诸葛太平擦擦汗，将师父紫阳真人特地为他从卧龙村里取回的唐刀收好，然后带着歉意摆了摆手。
比自己小五岁的清灵儿身为紫阳真人之女，自然在整个朱雀宗都备受宠爱，但她却从未有过任何骄纵跋扈的行为。
不仅如此，她平时还不怎么喜欢和人接触，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看着师兄师姐们练功。
唯有诸葛太平能她感到亲近，从到朱雀宗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喜欢绕着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师兄打转。
“抱歉，不能陪你玩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应该还记得吧？”
“七月半，既是中元节，也是朱雀宗十年一度的四神试炼，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清灵儿看着面前正在用力束紧自己灰白头发的诸葛太平，眼睛越睁越大：
“师兄你……不会是要去参加试炼吧？”
诸葛太平没有开口回答，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接着就牵起清灵儿的小手往山庄大殿走去。
……
大殿内，所有未出门祛除天灾邪物的弟子都端端正正站立两旁，紫阳真人居中而坐，清灵儿跪坐在他身边，手中捧着一个看起来很古老的金属容器。
金属容器外部刻满了让人看不懂的符号，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里面发出咕嘟咕嘟的细微响声，仿佛是烧开的水在冒泡。
“今年想要参加试炼的都有谁?”
两旁的弟子中走出三人，诸葛太平赫然在列。
“你们确定要进行四神试炼吗？要知道这个试炼虽然可以大幅度提升修为，但活下来的概率一直都只有一半。”
紫阳真人顿了一顿，接着叹了口气：
“说是一半，实际上根本就是九死一生，上次想要通过试炼的四人一个都没活下来，这你们也是知道的。”
听到这话，那走出队伍的三人沉默不语。
“不用通过试炼也可以修炼朱雀宗所有功法，为师就是最好的例子，这试炼终究只是个老掉牙的传统，你们再好好想一想。”
两名弟子犹豫再三，还是退回了队伍，只有诸葛太平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仰头看着大殿上方《除魔卫道》的四字牌匾。
自从来到朱雀宗以后，师父紫阳真人待他视如己出，身边所有师兄师姐们也都对他关爱有加，更不用说是一直缠着他的清灵儿。
他发现师门内的弟子很多都有着和他相似的经历，毕竟后蜀这地方失去家人的孩子再常见不过，这让他对自己师门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而且，他心中对紫阳真人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憧憬，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和师父一样除魔卫道，守护一方太平。
所以他喜欢这里，正因为喜欢，他才想守护。
就和卧龙村一样。
如果再次因为力量不够守护不了这一切，那比死还可怕。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诸葛师兄……”清灵儿正想开口劝说，却被紫阳真人拦了下来。
“请师父赐药。”诸葛太平双膝跪地，按试炼程序毕恭毕敬磕了一个响头。
紫阳真人默默地拿起手边一个同样刻满符号的金属杯，接着打开容器盖子，从里面盛了满满一杯墨绿色的液体。
他站起来走到诸葛太平身前，一只手搀扶起这视如己出的爱徒，然后开口问道：
“娃儿，最后问你一遍，你确定要进行四神试炼吗？”
“我意已决。”说完，诸葛太平接过金属杯，将还在冒泡的墨绿色液体一饮而尽。
将金属杯递还给紫阳真人后，随着那液体入腹，他感觉到有什么在他丹田气海中游走了一圈，像是吞下了一条活生生的泥鳅。
【咦，我记得这时应该先是泛起酸痛感，随后酸痛感越来越强，最终四肢百骸都会有如钻心般疼痛来着。】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起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但被他认为是理所应当的痛楚并未到来，而是自己的精气神正从全身毛孔不断溢出。
这种散功一般的无力感让诸葛太平意识越来越模糊，耳边也渐渐出现了一些杂音。
“要不是师父特地嘱咐过，我才不想对他这么好。”
“一剑封魔，群邪辟易！”
“明明是我先来的，我才是第七十七代的大师兄，凭什么让那个家伙当七十七代首席。”
“我也想和师父一样除魔卫道。”
“太平……我们好……羡慕你……”
“你知道师父藏了多少秘密吗？其实啊……”
“诸葛师兄，你为什么有这么多白头发啊？比爹爹还多……”
“什么女儿，就是个野种，我来这里三十年了，都没见到师父和哪个女子亲近过。”
……
杂音越来越多，已经分辨不清真假，五感都在渐渐消失，思维也越来越慢，诸葛太平甚至觉得自己只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朦胧之间，他看到清灵儿放下金属容器，急急忙忙向他跑来，紧紧抱住了他。
墨绿色的雾气像细小触须一般从他身体里冒出，渐渐将抱在一起的两人包裹起来。
紫阳真人脸色一变，伸手一拉，强行将清灵儿拉开，接着一把扯烂诸葛太平上衣，双手分别按在他的心口和丹田之上。
诸葛太平感到一股暖流涌入体内，意识逐渐清醒，四散的雾气也逐渐回到了他的体内。
半晌，他睁开眼睛，看到师兄师姐们都围在他身边，神色之间满是关切。
紫阳真人在大殿正中端坐着，为已经晕过去的清灵儿灌输真气。
“太平！恭喜你通过了四神试炼。”说话的是他这一代的大师兄。
周围的弟子们也纷纷向他道喜。
诸葛太平笑了起来，先前那些杂音早已被他遗忘。
那一年，诸葛太平十四岁。
遗忘吧……娃儿……你不该知道的。
那一年，诸葛太平十六岁。
在山下就能闻到的血腥味越发浓重，四周如此安静，没有虫鸣，没有乌啼，两边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猎魔归来的诸葛太平已行至石制阶梯尽头，诺大的朱雀宗山顶山庄大门紧闭，平日里守夜的弟子一个都看不见，门前的灯笼也早已熄灭。
他抬头看去，天空中的月亮几乎被血色填满，略带幽红的月光洒在每一个角落，让他心中的不安感愈加强烈。
“怎……不走……？”
诸葛太平驻足门前，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就在这时，大门无风自动，像是被人推开一般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内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一幕。
朱雀宗的弟子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之中，残肢断臂落了一地，一如七年前的卧龙村。
【是天灾吗？不，不可能，寻常邪物根本连靠近朱雀宗都做不到。】
【何况师父还在。】
【对了，师父，师父呢？】
“……太平……快……醒！”
诸葛太平没有理会耳边若有若无的呼唤，踉踉跄跄地跨过一地尸体冲入山庄大殿。
大殿的情况更加惨烈，各种脏器碎肉黏在墙壁和柱子上，有些仿佛还在微微搏动。
清灵儿双眼无神，瘫软在正中间的椅子上，黄色的绿色的红色的粘稠液体满身都是，沿着她的身体慢慢向下滴落。
诸葛太平定了定神，强行压下慌乱的思绪，一步步走向清灵儿。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个本应熟悉又温暖，却莫名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
“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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