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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八千

    幽暗的森林里,燃起了一堆篝火,上面用木棍架着一只乳猪,已经呈现出了淡黄的色泽,香气渐渐弥散开来。

    “我靠,你居然还收钱的?”

    篝火不远处,三人席地而坐,徐彬一脸鄙夷地望着郝昆仑。

    这件事原本他们还不知道。

    之前上山时,李泽让田丰去找了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人,想给他们交代一下,晚上不管山上传出什么动静,让村里人千万别上山。

    后面村长也来了,无意间说出来的。

    郝昆仑去给死了五个人的那户超度时,还特地去了趟村支部,问村里要了五百块钱。

    李泽也瞥了他一眼。

    郝昆仑尬笑道:“贫道毕竟也费了人力,还耗费了不少材料,收他们五百块,不算过份了。”

    这话李泽倒是信,如果不是他俩在,只怕就不是五百块那么简单了,不得跟村里好好议议价?

    这家伙都掉钱眼里去了。

    “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作‘道不同不相为谋’。”徐彬挪了挪屁股,打算跟他划清界限。

    郝昆仑脸上的尬笑逐渐淡下去,看了他一眼,问:“徐老弟,你这辈子应该没怎么为钱发愁过吧?”

    徐彬哼了一声,没理他。

    他倒也确实没怎么为钱发愁过。

    家里开武馆的,这年头有兴趣学武的,都不是差钱的人,想学成点东西,没个几十万想都不用想。

    郝昆仑也不在意,昂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说完也不需要人搭话,自顾自地讲起来。

    “有这么个孩子,五岁那年被亲生父母卖掉,没什么特别缘故,就是家里太穷了,他们也吃不饱饭,养不起了。卖了……八千块。

    “这孩子被带到一个千里之外的村子,不是八千块买的么,从此就多了个外号,就叫八千,村里人都这样喊他,主要他养父母在村里没什么地位。

    “俩人是专门要饭的,用现在的话讲叫职业乞丐,怎么要呢,你看起来利利索索的可没人愿意施舍,他们就故意不洗澡,几年都不洗一次,身上又脏又臭,到了城里,转挑那些人多的地方往地上一跪,钱也就来了。

    “俩人对八千还算不错,没饿着他,也没冻着他,问题是他们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还引以为豪,他们一年的收入可比村里刨土的人多了多,他们想让八千也跪。

    “八千跪不下去啊,就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跑了。当时八千还不到十岁,你说去打工吧,啥也不会,也没人敢要。两天没吃饭了,饿软在街头,有人扔给他一块面包……”

    郝昆仑说到这里顿住,望向徐彬:“你觉得他吃了没有?”

    后者喉结滚动了一下:“吃了吧,不吃难道饿死?”

    “呵呵,他没吃。”

    郝昆仑笑了笑,“八千知道啊,自己一旦吃了,迟早还是会跪下去的,以他当时的情况,没有比这更快更好的解决生存危机的办法了。

    “他把面包扔得老远。

    “头铁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八千就尝到苦头了,实在太饿了,能怎么办呢,只能去垃圾桶跟老鼠争人家倒的厨余,去巷子里跟野狗抢也不知道它从哪儿叼来的食物。

    “这种情况持续了两年,八千个头窜了不少,终于有老板肯要他,洗盘子,没工资,包吃,打地铺,不准到饭厅去,有人检查就一口咬死是老板家的亲戚。

    “干了三年,餐馆倒了,八千只能另谋出路,有个工地愿意要他,他去了。没文化,没工资,连身份证都没有,一个月工资二百,包吃住。

    “干了半年,工地上发生了一件事,打新地基的时候,挖到了坟,包工头想让人下去看看,万一有古董呢?谁也不乐意。他就找到八千,说不下去就滚蛋,八千没辙啊,下了,染了病,全身长脓疮。”

    顿了顿,郝昆仑又望向徐彬:“你觉得包工头会怎么办,是把八千送医院,还是,扔了?”

    后者低下头:“应该…是扔了。”

    “嗯,扔了,去医院太费钱了,那情况一看就不好治呀,人死了他还有责任,扔了才方便,反正就一黑户,也没人会找。

    “八千躺在桥底下动不了,等死,倒也巧了,烂命一条,就是没死成,一个老道士路过救了他,把他带回到一个破道观里,自己去采药、熬药,给八千敷药,喂给他喝,花了差不多两年才治好。

    “老道士还教他认字、写字,读经书。真要说起来,自从八千长大后,那段时间才是最苦的,吃不饱啊,那破道观早就没香火了,一老一少,连饭都吃不上,就靠一些自己在后院种的土豆、红薯度日。但八千很快乐,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比较可惜的是,老道士临死前都没收他做徒弟,也没合眼,死前念叨着想吃一碗香米饭,八千尽力了,发疯一样冲下山,想讨一碗白米饭,这次,他跪了。

    “果然讨到了,可回到道观,老道士已经走了。

    “八千一粒一粒地把那碗白米饭吃完了,从那天起他就发誓,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回去修一座最敞亮最气派的道观,要让香火不断!”

    郝昆仑说到这里,昂着头,没再说了。

    徐彬和李泽都沉默了,前者张了张嘴:“对…对不起。”

    “嘿,没啥。”

    郝昆仑低下头,笑了笑,望向他:“贫道就觉得吧,要是什么都没干,拿钱是不应该,但如果办了事呢,必须要收钱。这穷人嘛,咱也不坑他,少收点,富人嘛……他也不差那点不是?”

    李泽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理直气壮地为自己坑蒙拐骗的行为做辩解。

    不过很奇怪,他这会儿居然没什么反感。

    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欠八千的吧。

    ……

    乳猪烤得金黄酥脆,滋滋冒油,焦香的味道扑鼻而来,三人都被馋得直咽口水。

    实在太香了。

    本来就是极品食材,还提前腌制过,烤的时候又撒了孜然、小茴香、辣椒面等各种香料。

    人都能给馋死。

    “不行啦,我先来一块儿。”

    徐彬嗦着口水,拔出军用匕首,割下一大块肉,犹豫了一下后,先递到旁边:“给。”

    “徐老弟客气了。”郝昆仑双手接过。

    “对啦,你多大啊,叫弟合适不?你还管阿泽叫哥?”徐彬问。

    “贫道还好啦,刚满三十,这么喊小李哥,那是打心眼里佩服。”

    徐彬:“……”

    李泽也是重新打量了他一番,才刚满三十,长得也忒着急了吧?

    行为举止也像个四十岁的人。

    “阿泽你要不要来块儿?”

    这话问的,谁还不是个人了?

    三人大快朵颐的时候,正经事李泽也没忘记,眼神一直在周边游走。

    他们特地选了一个比较开阔的地带,没什么很长的杂草。

    忽然,他扭动的脖子顿住。

    在一颗大树底下,他发现了一双泛着幽光的眼睛。

    两束目光很冷静地注视着他们。

    “来了!”

    李泽喊出这两个字的同时,人已经跳起来,向着那颗大树狂奔而去。

    徐彬见此,手上的烤猪肉一扔,赶紧跟上。

    倒是郝昆仑瞥了眼烤架上几乎没动的烤乳猪,大喊道:“猪怎么办啊?”

    “要不你留下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