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几尺红尘
昨天高然死后兰阳万念俱灰，还有众多路人围观，她此时还要杀林清清可要恶名传千古了，索性就将其放了。
雨下了整夜天亮时才渐渐停歇，林清清站在湿滑的街道上茫然失措，能被这么快放出来很是诧异，没人告诉她昨天发生了什么，但心里一直有个不好的预感。
巧儿从街角处走了过来，是方祝同告诉她林清清要被放出，故此来这里等候。
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嘶哑的对林清清说：“等你好久了。”
“昨天发生何事，赶快讲给我听。”
林清清抓住巧儿的双臂急切的摇晃。
巧儿低着头笑，声音却带着哭腔，抬起头时面容狰狞，甩开林清清的双手，似疯似狂的嘶吼道：“好，你可听好了。”
“公子孤身来郡主府搭救你，无计可施只能用命换命，他自己死让你平安。”
巧儿双手作个虚握刀柄，似乎真有把刀顶着心口。
“公子就这样，就这样。”
说着双手用力向心口按下，好似手里拿的刀穿心而入。
“血就从公子胸口涌出，好多好多血啊，公子整个上身都被染红了，血还流在地上好大一滩，这些血都是为你流的。”
眼睛死死盯着林清清。
听到后林清清好似魂魄离体，人呆呆的站立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耳鸣在尖叫。
许久后她感到胃里翻涌喉头腥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林清清以前就听过，人伤心到极致是流不出泪的，此刻她也体会到了，人已站立不稳缓缓的坐在地上。
巧儿也坐在林清清身侧，昨天本已流干的泪又涌了出来。
“高郎留下了什么话？”
以袖拭掉嘴边的血问道。
“让我和你好好活完这一生”
巧儿又问道：“如果没有前世之缘，怎会为你做到如此，你现在信了吗？”
林清清想起了她和高然的过往，每个片段都历历在目，喃喃自语道：“是啊，我早该信的，若没前缘怎会如此。”
“你拥有一份，全天下女人都会艳羡，做梦都不敢想的情缘，可你当初却不信这一切。”
巧儿哭着说道。
悔恨已经淹没了林清清的心和神，悲伤抽走了所有的气力，身体蜷缩在一起，口中发出阵阵悲鸣。
良久后，巧儿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到林清清眼前：“公子留给你的。”
林清清伸出颤动的手接过信，拆开一看只有九个字。
【三生未够，来世再寻你。】
两日后，高然出殡。
墓地是兰阳授意方祝同操办的，在紫金山脚下，面对的正是高然和兰阳初次见面，并写出春游一词的那片桃林。
兰阳的心思简单易懂，让高然长眠在有她美好回忆的地方。
陪同去入葬的人不多，大哥高强还有观澜诗社人等。
有一女子一身素缟，远远的尾随队伍，正是林清清，以高然妻子的身份披麻戴孝，刚跟时被高强骂退过几次，高家不能有个妓子媳妇，哪怕弟弟已经死了。
林清清一言不发继续远远跟随，高强无奈装作看不到任由她。
墓穴所在处风景很好，背依紫金山，面向大片长满野花的芳草地，不远处就是一片桃林。
墓下埋葬的人曾如流星般划过南陵城，光芒璀璨又一瞬而逝。
高郎每年都能看一场枯荣了，花下眠，年复年，林清清对此处很满意。
“夫君，你我往后就常伴此处了。”
坐在坟旁面相墓碑正对的方向，好似高然还在身旁，与她肩并肩一起看向远方。
“前世你墓前结庐而居伴我直到终老，今生轮到我了。”
林清清似乎体会到一种玄妙的境界，那是孤独的幸福。
一个月后，林清清和巧儿住进雇人搭建好的木屋，房子建在紫金山脚丛林中地点很是隐秘，离高然的墓穴步行一盏茶的时间。
三个月后，林清清学会了点农活的皮毛，在木屋前开荒了几片小小的菜地，打算来年试着种些菜蔬。
半年后，又是一个桃花三月，来紫金山踏青赏花的人偶尔会隐约听到，琵琶声和歌声，曲调哀婉仔细聆听歌中唱到，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两年后，巧儿受不了久居山野的清苦，在南陵郊外找了个家境还算殷实的农户嫁了，临行那夜林清清她所剩银两的一半，给了巧儿当压身的嫁妆，巧儿抱着林清清哭了整夜。
五年后，中秋夜。
方祝同再不似当年儒雅文士的风流，头上的白发多了，人微微驼这背看似有点佝偻。
这几年方祝同深入检出少与人往来，他认为他的推波助澜促成高然的殒命，内心无比愧疚，不义这个词如影随形压没了心气压弯了腰。
他看这在座几人感慨万千，都是曾经观澜诗社成员，当年给高然入葬后万念俱灰回来就解散了诗社。
“不易啊，多年未齐聚，满饮此杯。”
方祝同起身举杯道。
侯玉也站了起来，先是把自己杯中酒洒于地上，再倒满一杯举起说道：“不算齐，其实还少一人。”
方祝同愣愣无语，良久后叹了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二十年后，馄饨铺的小梅已经变成了梅姨，成婚十八年已是儿女双全，老爹七年前就已过世。
如今馄饨铺就由丈夫和儿子打理，儿子年满十七看好一户人家女儿，只是那家彩礼要的颇贵银告诉儿子家里的钱不够，但儿子执意要娶那姑娘，并说知道自己有私房钱，他见过那锭十两的银子。
那是当年高然付给她的，小梅一直贴身携带，拗不过儿子只得把这锭银子拿出来做彩礼。
银子离身后，小梅感觉好似失去了什么，那只是她少女的情怀和梦被现实撞的粉碎。
三十年余年后，弥留之际的兰阳郡主回想起自己这一生，她有过很多遗憾，也忘记过很多人。
多年后还能让她午夜梦回到的人，那是一位翩翩少年，诗才当世罕有，相貌俊美无双，只可惜造化弄人。
高然死后兰阳迟迟不能从悲伤中走出，她恼怒自己软弱，堂堂郡主要什么得不到，不就是英俊才子吗，南陵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于是兰阳开始疯狂的找面首，一个个少年才子走马灯般的出现在兰阳的生命中，多年下来换了不知道多人，没有一个能让兰阳找回当初的感觉。
突然有一天兰阳明白了，自己想要的不是英俊才子，想要的只是高然。
兰阳用浑浊的眼睛最后看一遍手里拿的纸，那是当年高然和她欢好后写给她的诗。
苍老的手缓缓松开，纸被窗外的风吹起在空中，纸上写了一首诗。
独起凭栏对晓风，满溪春水小桥东
始知昨夜红楼梦，身在桃花万树中
兰阳死后一年有余，茶馆酒肆里的说书人才，敢把高然的事迹编排成段子公开讲述，久而久之在民间传开。
这个故事被南陵知名的昆剧班主看中，但他不满意当下的版本，细节不够详实、逻辑缺乏推敲、艺术性也差了许多，最终几经波折找到已年迈的巧儿，从白发苍苍的巧儿口中得悉了当年真相。
又经过几轮的改动，最终成曲定名为【花石记】。
雨下了整夜天亮时才渐渐停歇，林清清站在湿滑的街道上茫然失措，能被这么快放出来很是诧异，没人告诉她昨天发生了什么，但心里一直有个不好的预感。
巧儿从街角处走了过来，是方祝同告诉她林清清要被放出，故此来这里等候。
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嘶哑的对林清清说：“等你好久了。”
“昨天发生何事，赶快讲给我听。”
林清清抓住巧儿的双臂急切的摇晃。
巧儿低着头笑，声音却带着哭腔，抬起头时面容狰狞，甩开林清清的双手，似疯似狂的嘶吼道：“好，你可听好了。”
“公子孤身来郡主府搭救你，无计可施只能用命换命，他自己死让你平安。”
巧儿双手作个虚握刀柄，似乎真有把刀顶着心口。
“公子就这样，就这样。”
说着双手用力向心口按下，好似手里拿的刀穿心而入。
“血就从公子胸口涌出，好多好多血啊，公子整个上身都被染红了，血还流在地上好大一滩，这些血都是为你流的。”
眼睛死死盯着林清清。
听到后林清清好似魂魄离体，人呆呆的站立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耳鸣在尖叫。
许久后她感到胃里翻涌喉头腥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林清清以前就听过，人伤心到极致是流不出泪的，此刻她也体会到了，人已站立不稳缓缓的坐在地上。
巧儿也坐在林清清身侧，昨天本已流干的泪又涌了出来。
“高郎留下了什么话？”
以袖拭掉嘴边的血问道。
“让我和你好好活完这一生”
巧儿又问道：“如果没有前世之缘，怎会为你做到如此，你现在信了吗？”
林清清想起了她和高然的过往，每个片段都历历在目，喃喃自语道：“是啊，我早该信的，若没前缘怎会如此。”
“你拥有一份，全天下女人都会艳羡，做梦都不敢想的情缘，可你当初却不信这一切。”
巧儿哭着说道。
悔恨已经淹没了林清清的心和神，悲伤抽走了所有的气力，身体蜷缩在一起，口中发出阵阵悲鸣。
良久后，巧儿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到林清清眼前：“公子留给你的。”
林清清伸出颤动的手接过信，拆开一看只有九个字。
【三生未够，来世再寻你。】
两日后，高然出殡。
墓地是兰阳授意方祝同操办的，在紫金山脚下，面对的正是高然和兰阳初次见面，并写出春游一词的那片桃林。
兰阳的心思简单易懂，让高然长眠在有她美好回忆的地方。
陪同去入葬的人不多，大哥高强还有观澜诗社人等。
有一女子一身素缟，远远的尾随队伍，正是林清清，以高然妻子的身份披麻戴孝，刚跟时被高强骂退过几次，高家不能有个妓子媳妇，哪怕弟弟已经死了。
林清清一言不发继续远远跟随，高强无奈装作看不到任由她。
墓穴所在处风景很好，背依紫金山，面向大片长满野花的芳草地，不远处就是一片桃林。
墓下埋葬的人曾如流星般划过南陵城，光芒璀璨又一瞬而逝。
高郎每年都能看一场枯荣了，花下眠，年复年，林清清对此处很满意。
“夫君，你我往后就常伴此处了。”
坐在坟旁面相墓碑正对的方向，好似高然还在身旁，与她肩并肩一起看向远方。
“前世你墓前结庐而居伴我直到终老，今生轮到我了。”
林清清似乎体会到一种玄妙的境界，那是孤独的幸福。
一个月后，林清清和巧儿住进雇人搭建好的木屋，房子建在紫金山脚丛林中地点很是隐秘，离高然的墓穴步行一盏茶的时间。
三个月后，林清清学会了点农活的皮毛，在木屋前开荒了几片小小的菜地，打算来年试着种些菜蔬。
半年后，又是一个桃花三月，来紫金山踏青赏花的人偶尔会隐约听到，琵琶声和歌声，曲调哀婉仔细聆听歌中唱到，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两年后，巧儿受不了久居山野的清苦，在南陵郊外找了个家境还算殷实的农户嫁了，临行那夜林清清她所剩银两的一半，给了巧儿当压身的嫁妆，巧儿抱着林清清哭了整夜。
五年后，中秋夜。
方祝同再不似当年儒雅文士的风流，头上的白发多了，人微微驼这背看似有点佝偻。
这几年方祝同深入检出少与人往来，他认为他的推波助澜促成高然的殒命，内心无比愧疚，不义这个词如影随形压没了心气压弯了腰。
他看这在座几人感慨万千，都是曾经观澜诗社成员，当年给高然入葬后万念俱灰回来就解散了诗社。
“不易啊，多年未齐聚，满饮此杯。”
方祝同起身举杯道。
侯玉也站了起来，先是把自己杯中酒洒于地上，再倒满一杯举起说道：“不算齐，其实还少一人。”
方祝同愣愣无语，良久后叹了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二十年后，馄饨铺的小梅已经变成了梅姨，成婚十八年已是儿女双全，老爹七年前就已过世。
如今馄饨铺就由丈夫和儿子打理，儿子年满十七看好一户人家女儿，只是那家彩礼要的颇贵银告诉儿子家里的钱不够，但儿子执意要娶那姑娘，并说知道自己有私房钱，他见过那锭十两的银子。
那是当年高然付给她的，小梅一直贴身携带，拗不过儿子只得把这锭银子拿出来做彩礼。
银子离身后，小梅感觉好似失去了什么，那只是她少女的情怀和梦被现实撞的粉碎。
三十年余年后，弥留之际的兰阳郡主回想起自己这一生，她有过很多遗憾，也忘记过很多人。
多年后还能让她午夜梦回到的人，那是一位翩翩少年，诗才当世罕有，相貌俊美无双，只可惜造化弄人。
高然死后兰阳迟迟不能从悲伤中走出，她恼怒自己软弱，堂堂郡主要什么得不到，不就是英俊才子吗，南陵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于是兰阳开始疯狂的找面首，一个个少年才子走马灯般的出现在兰阳的生命中，多年下来换了不知道多人，没有一个能让兰阳找回当初的感觉。
突然有一天兰阳明白了，自己想要的不是英俊才子，想要的只是高然。
兰阳用浑浊的眼睛最后看一遍手里拿的纸，那是当年高然和她欢好后写给她的诗。
苍老的手缓缓松开，纸被窗外的风吹起在空中，纸上写了一首诗。
独起凭栏对晓风，满溪春水小桥东
始知昨夜红楼梦，身在桃花万树中
兰阳死后一年有余，茶馆酒肆里的说书人才，敢把高然的事迹编排成段子公开讲述，久而久之在民间传开。
这个故事被南陵知名的昆剧班主看中，但他不满意当下的版本，细节不够详实、逻辑缺乏推敲、艺术性也差了许多，最终几经波折找到已年迈的巧儿，从白发苍苍的巧儿口中得悉了当年真相。
又经过几轮的改动，最终成曲定名为【花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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