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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寒氏佳儿

    寒家的家主叫做寒启贤。寒家倾尽资源精心培养的接班人,在同辈里如鹤立鸡群。可谓荒族百年少有的英才,也是夏氏重点关注的目标之一。

    如今不到四十岁,就已是白银中阶超凡,如果没有意外,踏入黄金超凡是板上钉钉的事。更加可贵的是,寒启贤为人处世分寸拿捏极佳,知进退,有章法。

    夏守德不止一次地公开感叹过:生子当如寒启贤,寒氏当兴啊。

    “夏世伯!寒家后进前来拜见。”寒启贤疾步驱前,礼数周正,完全看不到长时间等待的心浮气躁。

    “贤侄无须多礼!快快请坐。”夏守德笑容满面,迎上前去伸手虚扶。

    两人分别落座,管家送上好茶,默默退到后边。

    这寒家小子,小模样长得也忒俊了!夏守德细细打量着寒启贤,剑眉朗目,阔额挺鼻,身形修长,气度俨然,什么美好的形容词一样不落。这妥妥的小说主角!

    该死的欧托斯!你一定是搞错了什么。

    见夏守德不言不语,只顾着打量自己。寒启贤没往歪处想,更无慌乱,只以为是前辈的考量。

    他手指轻扶了下茶盏,诚恳地说道:“世伯,小侄这次拜见,是来道歉的。”

    “哦?愿闻其详。”夏守德回了回神,不动声色地问道。

    “不知夏氏是否收到了城主的命令?”

    “刚刚收到,尚未处理此事。贤侄的意思是?”

    “与此事有关!”

    “数日前,寒家收到了城主的命令,要求我族增加上供一成。这一成不入税册,直接进入城主私库。使者私下承诺,如果我族同意,原属于夏氏的副城主之位将授予寒氏。”

    “当时,世伯去世的消息已经传开。”寒启贤苦笑一声,继续说道:“寒氏有很多人动了心,私下勾连推动族议,欲待通过此事。”

    “小侄窃以为,这是城主府分裂荒族的计谋。小侄虽竭力劝说,但大势难阻,目前只能动用族长职权,强行拖延几日。”

    “财帛动人心哪!人生在世,无非钱、权二字。我们与他们的区别,也不过是眼界罢了。”夏守德感叹道。

    这寒启贤哪里是来道歉的,他是来找同盟的。看来他虽做了族长,日子也并不好过!

    “财帛动人心!世伯说得透彻。”寒启贤沉吟片刻,问道:“如今世伯身体好转,小侄也可以轻松些。对于城主府的谋算,不知夏氏有何对策?”

    小子狡猾,还想套我的话!夏守德枯皱的面皮抽动了两下。

    无论如何,寒启贤这小家伙都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左右逢源不外如是。

    是我儿子多好!夏守德想起自己那三个“儿子”,不能比啊,心累。

    “贤侄来意我已明了。”夏守德没有直接回答寒启贤的问题,问道:“你对牧野岛荒族的形势怎么看?”

    “看似烈火烹油,实则危机临头!”寒启贤毫不犹豫地说道:“得益于贵祖父的庇佑,我荒族这些年发展迅速,人口剧增。我查阅过族史,百年来约莫从十余万人增长到百万有余。原先占据优势地位的赫尔兰族人口增长缓慢,估计不到二百万人。”

    “我们占据的土地面积不及赫尔兰人的一半,耕地更少。我调查过两族土地耕作和产出情况,也统计过普通家庭平均生活花费。结论是我们荒族人更加勤恳耐劳,危机意识更强,用较少的土地获得了更多的收获。”

    “我无法获得准确的数字,可从市场交易规模可以粗略估计,在粮食等重要作物的产量上,荒族已经与赫尔兰人接近持平,这还不算私人保有量。”

    “如小儿持金于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罢了!”夏守德微微颔首,示意寒启贤继续说。

    不得不说,寒启贤的分析和调查固然不全面,比如荒族和赫尔兰族的文化传承影响,耕作水平的差异,以及社会结构的区别等。

    但结果肯定是对的。

    这小子的政治经济意识和思维分析能力非常出众。如果给他一本《资本论》会怎么样?

    “正是如此!世伯果然通透。”寒启贤激动地说道。

    “受城主府政策和歧视性因素限制,商业和运输业倒是发展较慢,属于被剥削的对象。”

    “从政治因素考虑,南岛权力洗牌基本结束,温和派已经边缘化。这次执掌牧野岛的伯德城主来自骑士团军方。是铁杆的激进派,对我们荒族很不友好。在他眼里,想必荒族已是案板上的肉。从这次的命令里,我猜测,一旦他理顺了牧野城的事宜,就会对荒族动手。”

    “至于舆论上的抹黑和诋毁我就不说了,赫尔兰人的上层一直垂涎我们的财富,您也很清楚。”

    “总之,很糟糕。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寒启贤皱起眉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很精彩的分析!我非常认同。”夏守德呵呵笑了两声,说道:“那么,你的对策是什么?”

    “世伯!”寒启贤苦笑道:“荒族和赫尔兰人的差距太大,城主府根本不在乎我们的反应。留给我们的无非是两条路:一条是果断屈服,慢慢放血而死;另一条是奋起反抗,很快被镇压。”

    “在今日之前,我以为您跟其他那些庸碌之人没什么不同。”寒启贤用希冀的目光注视着夏守德,诚恳地说道:“但我错了。”

    “世伯今天的表现让我感觉到,您早已料到如今的局面,并已开始了行动。”

    “请世伯不吝指点,小子愿附骥尾。”

    这回你真的错了!今日之前,我啥都不知道,更没有对策可言。虽然被人期待的感觉很棒,可他暂时还真没有什么良策。

    见夏守德沉吟不语,寒启贤立起身来,当即俯身大礼跪下,朗声说道:“若世伯不弃,启贤愿拜为义父,任由驱使!”

    我去,这么直接的么!夏守德被惊到了。

    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测,就果断地抱大腿。

    如果没有自己这个变量,寒启贤会不会成为荒族的英雄人物,还是直接就是位面之子?

    脑子里转得很快,夏守德的行动却很迅速,上前欲扶他起身。“贤侄,何至于此啊!”

    “世伯不答应,启贤就不起身!”

    你这犯规啊,我不会啦!

    “好好好,老朽厚颜,答应你啦!”夏守德无奈说道,心中窃喜,老脸上皱纹耸动,如菊花般绽放。

    贤侄啊,你想找靠山,老板也想找打工人呀!哈哈。我才是位面之老子!

    一旁的延生管家双眼瞪得溜圆,这戏码从未见过。

    “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好啊!我儿无须多礼,快快请起吧。”

    突然间,这一老一少就一唱一和,无比合拍,仿佛已排练了多遍般自然。

    “义父,何有以教孩儿。”身份转换无比自然,寒启贤目光热切地看向老头子。

    夏守德很清楚,虽然寒启贤已纳了投名状,但如果自己拿不出像样的东西。这同盟和父子关系,也就只浮于表面罢了。

    “儿啊!如果我说有十足的把握,那是骗你。”夏守德关注着寒启贤的表情,见他沉着点头,满意地继续说道:“但我的确有了些想法,你姑且听之。”

    “城主府和其他高层很快会动手,这个判断没有问题。但是,有几点决定了,他们可以采取的手段是受限制的。”

    “其一,我们牧野岛并非战略要地,也不富饶,王国和南岛对此重视有限。这也决定了城主所能获得的外部支持是不足的,他只能更多地依靠本地势力。”

    “其二,大多数实力派并不想灭亡我族,留着我族他们可以获取更多的利益。所以,只要我们不武装反抗,他们很难出动大规模军队。我判断,最多只会有小规模、高层次的战斗。”

    “其三,虽然他们在削弱我族的立场上是一致的。但岛上其他势力很多出身本地,与新城主利益并不一致。这个松散的联盟决定了,有些人并不乐意看到城主势力膨胀。城主的激烈手段很大可能会被他们掣肘。而新城主带来的人手有限,他们之间的斗争短时间分不出胜负。”

    “其四,我们荒族虽然人数少于赫尔兰人,但更加抱团,也有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想吃掉我们,他们也要好好掂量掂量划不划算。”

    “所以,从战略上来说,我们还有回旋的空间,并非必败无疑的死地。”

    寒启贤目光发亮,频频点头。这些道理他是懂得,但并没有这么透彻和清晰。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夏氏还是那个夏氏。

    这一趟,来得值了!

    “启贤哪!即使你今天不来,这次与城主府的对抗我也并不畏惧。但我担心的是荒族今后的道路和命运。和平的日子过得太久了,我已经嗅到了乱世的味道!”

    “我们的敌人,绝不是小小的城主府,也不仅仅只是赫尔兰王国本身,更有可能是命运的安排。”夏守德长吁一声,感慨道。

    这些话亦真亦假,带着浓浓的神棍色彩。可对于寒启贤来说,冲击是极大的。

    王国军方的介入他是有所预料的,但命运的安排又是什么?我年纪小,今天又来得匆忙,尚未做好承担如此重任的心理准备。

    看到寒启贤懵懂的眼神,夏守德暗道:坏了,忽悠过头啦!还是赶紧把话题拉回来。

    “总之,敌人很强大。但我们须得有破釜沉舟,抗争到底的勇气。”

    “眼前有敌,心中无敌!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从容应对,取得最终的胜利。把这些土鸡瓦狗统统扫入历史的垃圾堆。”

    眼前有敌,心中无敌!土鸡瓦狗!

    寒启贤只听得热血贲张,激情扬起。

    这样的大气魄!是自己不具备的啊。

    是了,我无需畏惧!在我前面,还有着义父高大的身躯。

    “因此,我们必须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虽然我们很大可能不会这么做,但必须要表现出这种态度和气势。”

    “义父,孩儿受教了!”寒启贤激动地应道。

    说着说着,夏守德自己的思路也被打开了。

    “嗯!我儿聪慧,必能领悟关键。”夏守德趁热打铁,继续分析,说道:“而且,我们不能只把眼光聚焦在牧野岛内部。格局要大,眼光一定要长远!”

    “所谓斗争!无非是立场站队,利益博弈,最后才是实力碰撞。”

    “首先,我们有敌人,城主府有没有敌人?城主有支持者,我们有没有朋友?这些敌人或者朋友,可能在岛内,也可能在岛外!”

    “有的,有的!”寒启贤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许多实施对象和策略,感觉大受启发。

    “要充分利用这些外部因素。把朋友搞得多多的,即使短时间内损失利益,或是临时联盟也无所谓。把矛盾和敌人具体化,精确化,尽可能地削弱他们。”

    “其次,我们目前的基本盘在于岛内的荒族。可据我所知,其他岛屿,包括飞盗内部也有不少荒族的人。甚至飞盗里面,更有很多被赫尔兰王国势力迫害和压迫的人。长远来看,这些都可以成为我们拉拢和利用的力量。”

    夏守德总结道:“总而言之,只要我们立场坚定,敢于斗争,善于斗争,顺利一定属于荒族,属于我们!”

    此处应有掌声!

    夏守德用期盼的眼神示意着义子。

    可惜,寒启贤完全不会。他只是脸色涨红,用热切的目光望着新任老爹。

    端起面前的茶盏,夏守德饮了一口,掏出一些干货。

    “战略既定!我们短时间内的任务,就是应对这次危机。通过目前的形势分析,我判断,留给我们充分斡旋的时间是半年到一年。这取决于城主的决心和实力。”

    “具体如何操作,我提三个建议:”

    “第一,务必做好舆论宣传。把城主府针对荒族的态度和阴谋通广泛地传播出去。找些得力、靠得住的人,采用流言的方式尽快传遍荒族。在此过程中,我们可以充分梳理内部,找出立场不坚定的人,以及可用的人手。”

    “第二,建立更加紧密的组织。以危机为契机,积极串联各家族,建立明面上的联盟。一方面表明我们的态度,应对城主府的政治压力;一方面方便我们整合荒族的力量。暗地里,我们成立一个精干团结的组织,宣传我们的主张,收聚有相同志向的精英和实权人员。这个任务是长期的,暗中的,选人要宁缺毋滥。我意由启贤你来主持此事,我会让景石和景舟来配合你。”

    见寒启贤意欲谦让推辞,夏守德摆手阻止道:“此事无须推让。这无关权力,而是责任!我都很清楚,景石和景舟能力担不起来。而义父我肯定是城主府的重点目标,暂时不宜出头操作此事。”

    “第三,强化荒族的武力。此事十分敏感,又万分重要。我准备从夏氏内部先做起来。你回去后也可以着手进行,尽快把寒氏的猎团掌握在手。这是我们最后的自保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