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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六 玉馔珍馐无价,银瓶水浆迸

    话说这毗沙门天王引着木由来至乌鹮雪山中的魁首玉璧峰下,抬头便能望见那圣地灵鹫宫。他两个拾级而上,少年忽想起如今尼玛衮已经覆灭,域内当生新王,还不知是哪位大拿,再者,他若知是自己了结了那阴阳尊者,又当何论。

    他故也未回避,便径直询问神将,毗沙门淡然一笑:“雪域圣国,不乏贤圣,今少哲王,自然会选新主坐床登位。而今灵鹫宫以甘露王为尊,南部祥国拘萨罗国十车王之弟也。汝到此时,贤王已知详备,今奉上命引尔朝见。”

    他二人说话间,早已飘飘然越过千万道石阶,一路上得峰巅,眺向金宫大若坛城,周匝饰已七宝乔木,辉煌夺眼;檐牙高啄,栩栩如生。真乃:

    玉面勾描嵌宝璃,铺连满顶耀云霓。

    三千户牖攀青凤,八万阶栏绘薜藜。

    龙壁恢弘逼阳火,狸屏小巧映偏旗。

    先哲百画陈罗列,往古功劳莫提及。

    这孙木由也曾见过广殿,却哪有这样的人间至伟,天下一绝?顿时生起恭敬之心,阍人闻说,进宫去禀,不一时便准入了。

    少年踏尽九重玉阶,进得阊阖,眼前陡然一暗,但见当前所在高广大殿之中供奉一尊硕大无朋的灿金神塑,现四面八臂之样,跏趺而坐,端正庄严。可谓是:

    四面分序陈,各自有威神。

    东相淘淘喜,德采布亲仁。

    南相赧赧怒,百恶纵离魂。

    西相垂垂哀,慈悲落啼痕。

    北相愀愀惧,忧心守尘伦。

    八臂罗列当,每一执宝珍。

    一持金雕印,一持妙见轮。

    一持降魔杵,一持法象琴。

    红结与长剑,银螺共海盆。

    巍巍丈二立,周身饰彩纹。

    风海皆伏镇,违缘尽隳焚。

    正尊两旁各存一巍耸胁侍,一作比丘相,一作道人样,再殿内自有十八披甲兵将,昂首阔腰,威风凛凛,皆是数丈大小,或为雪域先贤。

    如此沿重峦叠嶂,穿宫过殿,廊腰缦回,难望到头。不觉倏走了多时,终来至一轩阁前,木由心思:这要是再到此,无人引见,必迷路也。抬头观察,那匾曰:龙虫并雕斋。

    天王方垂手:“上主,那孙氏到了。”

    深处传音道:“进!”

    大门顿开,木由碍于礼节,未敢昂首而视,只拜了拜:“域外末学孙悟空朝见甘露王陛下!”

    那王应了一声,木由才抬头视向这新主,只是隔得三丈多远,满眼都是璎珞宝冠,彩带玎珰,却难识真容。

    座上之尊淡然开口,曰:“行者远道而来,一路疲惫。大漠险恶,难离震怖,今来敝所,当设宴相延。”

    于是传命布馔,新王并不作陪,另有公子拉克施曼为主。木由与神将皆出,直愣愣往那奉膳堂而去,一进屋,瞧见那里似还有两位宾客,与猴娃是一同的排场。

    这二人均未露人相,一者似猕猴,一者似马猿,俱与木由相互见礼。那猕猴者乃十车王之子的侍从,也是个得道的修士,自称哈奴曼;这马猿者是淮水之豪怪,黑泽之兽主,仅一见便知法力无边,叫个无支祁。

    你道两名异士是何等模样,有道言:

    金毛红面色威庄,身巧眼乖露明光。

    掐诀一道身如嶂,敢将日月作铃铛。

    哈奴曼乃西方将,黄沙足踏口含冈。

    白眉赤目身高莽,膀阔腰圆称豪强。

    皮紧毛坚刀剑败,雷目玄鼻焰口张。

    无支祁是南渊主,吼来百兽皆震惶。

    孙木由平日里也是不羁之主,自幽冥一事之后,心中隐隐然有成就之感,便觉未比往昔,也是一个有手段者,故而不卑不亢。而今逢着他两个,那威风陡然减了半数,眼见得他们便是叱咤风云的豪杰,不言不动,声威毕露。

    哈奴曼笑眯眯瞥向少年,却把他暗暗盯得全不自在,这神猴似察觉到了,也没再久视,恰逢有侍者奉茶,便伸手接过盏子,无意中抛出一语道:“你有高人相随,好福气啊!”

    木由听得真切,也知这话虽对着那侍童出声,却是说与他听的。男孩思索片刻,马上想到女脩,便咧嘴回言:“前辈慧眼过人,此事不假。我因妙缘所成,幸得法器,名曰幻海不周桩,自此有一古灵,道号女脩,护我周全。”

    哈奴曼一副了然模样,从容笑道:“若如此,何必请来相见,让吾等也一睹圣容?”

    此刻,那神猴又拿眼瞟一旁的无支祁。这莽汉一直把着玉盏,独自饮酒,未曾出一言。他觉出对方在悄悄探他,便也转面而来,但也只是草草一瞥,依旧扭头饮酒吃菜不题。

    这时,孙木由因那猕猴恳请,便随心唤出巨檑,女脩即现出身形,哈氏与之施礼:“晚辈哈奴曼见过仙长。”

    木由观瞧他两个面状,分明早就相识,但也不暇多问。他偏注意这无支祁见女脩现身,隐隐把眉毛一扬,却还是沉色寡言,兀自饮食。

    这边女子见了哈神猴,也莞尔一笑,与之回复,二人按礼坐下,各执一杯相敬。

    那哈奴曼斜目扫了眼木由,又作把玩手中杯状,对女脩道:“这乌鹮之地真是叫人意外,原以为便寒苦恶,好称虚名,没想到却真是百馔横列,珍馐无价,集合八方贤愚,满座九洲良莠,在下这些年广游周匝,所见宫苑无数,能同它媲美的,确实少有。前辈寿长识丰,不知可曾见过第二个这样的宫所?”

    木由听得此语,心中难免疑惑,乌鹮殿宇虽说绮丽,但也远不至于举世独绝,往前三十六天域,重重无一,总有大屋与之相较,怎会这样说呢?

    那女脩却了然此人的深意。原说孙木由一闻得福国之盛名,便心生来意,自是段因果。他这里与哈、无二辈,乃至先前石盘陀相遇,也是必有的法缘。

    她遂同哈奴曼讲:“此间宫舍琼碧,瓦釜钟鸣,若以修真未竟者言,必福国也,然而其实法界胜景,更甚此者众也,只是道行未济,必毋能领略。”

    那哈猴儿见她愿意开示,心生欢喜,便又打眼观瞧无支祁的情状,岂料这马猴还是在自顾吃食,并未搭理他们,但仍能够察觉他偷偷竖起两只耳朵,时时留意此处的动静。

    哈奴曼便兴之所至,拿旁光一瞧木由,一跃立上桌头,拍掌就要吟诗:

    “小童学步喜登台,

    此日临巅作圣宅。

    未晓究极空动慕,

    无明不断岂成才?”

    女脩微微一笑,也呷了口酒,作一首:

    “点点华星彻九垓,

    灵明杳远昧纯胎。

    无明顿断云开日,

    便是银河卷旧哀。”

    说到这里,哈奴曼怎又刮了一眼无支祁,对方还是不作寸语,非但自己豪饮,还站起身躯,高举着杯子,一道与他人敬酒,全然不顾哈猴儿的期盼。

    倒是女脩暗暗瞧向孙木由,这少年也不是痴騃,见他们眉来眼去,无端地打机锋,作暗语,八成又是志在于他,只是男孩实在不能明白这些人究竟在作何鬼话。

    跟他们打交道真叫人难爽利,整日里就好囫囫囵囵,大白话往外说不是好事吗?他喉咙生了些嘀咕,仍是忍不住思考那几句对语有何深意,却终弗能明了。

    忽地,他闻得有个粗声大嚷嚷:“噫,你这厮缘何如此不小心!”

    木由吃了一惊,定睛看时,却是无支祁正倒酒时,一个小厮失了眼力见,走得快些,绊了一跤,正正好撞在那马猿身上。只瞧手中的杯儿一晃,飞溅出一摊琼浆来,偏就洒在了一旁的银瓶壁上。

    若平常喧哗如此,这酒液落于其上的响动哪里能听得清,怎偏就少年清晰入耳。他呀然一愣,呆矗原地,正是:

    杯子扑落地,

    响声明沥沥。

    虚空粉碎也,

    狂心当下息。

    木由脑中接连回荡先前无支祁所弄之音,那声宛若醍醐灌顶,甘露滋心。他似有所悟,眼前赫然一亮,却又不知是何道理,僵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