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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平安客栈

    半夜电闪雷鸣,顷刻间下起瓢泼大雨,荒郊野岭里,只有一家客栈坐落于风雨飘摇的悬崖边。

    这座客栈外观奇特:门庭宽、径深窄,有屋无顶,四四方方。若不是里面亮着灯,经过的人只会以为是堵高墙。

    平安客栈,方圆五十里唯一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即便瓦破屋漏,门庭潦草,仍然汇聚了各路来客。此时店里灯火辉煌,人声嘈杂,避雨的、吃饭的、住店的客人挤满大堂。

    咵嚓一声,一道闪电劈开半边天色,惨败的光照下,客栈的门被风应声破开,门口恰站着两个人,影子被拉长如鬼魅,逆着光看不清面孔,只有乌黑的眸子亮得吓人。

    客栈里的嘈杂声短暂地安静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客栈掌柜老高心里余惊未消,表面还是热情地站出来招呼二人进屋,

    “两位客官要是打尖,大堂还有张空桌子,后厨随时可以做热菜,要是住店实在不好意思,楼上只剩一间房,要是不介意就挤挤?”

    与此同时老高关上他们身后的门,温暖的烛火照亮二人的模样,也照出脸上的气色——不知为何,老高心里松了口气。

    左边站着的明显是个少年郎,身姿修长,模样俊朗,肤白唇红且生着一双大眼睛,乍一看觉得秀气可亲,再一看又觉得眼神疏离冷漠。右边站着的人戴着馗神面具遮住大半张脸,青面獠牙衬得胭脂似血,腰间别剑,身材相对矮瘦,难辨雌雄。

    不过老高可不在乎他二人是男是女、什么身份来历,他只是个开店谋生的小老百姓。

    “二位先喝点什么?”老高问道。

    小郎君看向身边的同伴,眼神都变得柔和些许,同伴开口,竟是个年轻女娘的声音,许是这一路风雨太冷,她的声线低沉得好似饮了冰,

    “一壶温酒,一碗汤面,一碟小菜……房间我们也要了。”

    老高应下,赶紧去下面条,二人自行找到空桌子,站在桌边解蓑笠。小郎君先是自己麻利地脱掉蓑衣,将其随意搁置在凳子上,然后主动接过同伴的蓑衣,仔仔细细地将其抖去雨水,折叠起来收进柜子。

    渐渐的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一男一女,富贵端庄,衣摆刺绣无不精美绝伦,尤其是女娘身上的薄如蝉翼的纱衣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即便不是出自贵族豪绅,也得是个富贵人家的儿郎。他们这样的贵人,顶多郊外踏青,竹林采风,怎么会跑到这荒郊野岭?

    有客人主动过来攀谈,

    “二位从哪里来,怎么跑这么偏僻的地方?”

    小郎君不说话,自顾自收拾自己的衣服;女娘态度也淡淡的,低头整理被压皱的袖口。

    那人自觉没趣就离开了。

    不过很快又有人跑过来搭话,此人衣着也是不凡,行动间颇有意气,想必是名门子弟。他先自我介绍起来:

    “在下驭风派崔廉,途径此地被大雨困住,无奈下榻于此。我听娘子口音,可是扬州人?那真是巧了,我祖籍也是扬州的……”

    许是他话太多,惹得人厌烦,女娘轻微啧了一声,小郎君立马挡到她前面,替她赶走了崔廉。

    此番动静引得不少人侧目。驭风派是这块地界的地头蛇,崔姓又是门派里的大姓,冒犯这个叫崔廉的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崔廉回到自己的座位,被同行伙伴嘲笑了一番,自觉面上无光,看向二人的目光也怨恨起来。好巧不巧和他一起的一个瘦弱同伴给他倒茶时撒了一点到他手上,他暴跳起来,劈头盖脸就是一番斥骂,瘦弱同伴只是一个劲儿低声下气地道歉,最后是别的几个同伴劝好了他。

    新来的两个客人不合群,众人也很快失去兴趣,重新回到一开始的话题——他们在谈论谁是当今武林最厉害的剑。

    方才已经细数了名门宗族的剑客侠士,现在大家津津乐道的是那些来历不明的神秘高手。

    “你们可听说过无影千刃?据说他曾经打败过逍遥派的李掌门,出入逍遥派如入无人之境。”

    众人立马附和,说起有关无影的事迹。正兴起,有人来了一句:

    “快则快矣,缺乏气势,不过凭年轻矫健打败一个老掌门不算什么。”

    众人一细想,觉得说的对,也就弃了无影,另论他人。

    “你们可听说过独孤弋?此人三年前在武林大比上横空出世,抢走大比第一的彩头后就销声匿迹,当时他展现的一套踏寻无剑至今都无人可破解。后来倒是听说他在西北地界出现过,只是再也没人见过他。”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起自己听到的有关独孤弋的传说,说得神乎其神,煞有其事,尤其有关他从大比第一手上抢走彩头的事,将其描述得好似天人下凡。某处那人开口了,

    “踏寻无剑确实巧妙,但也并非无解,否则他那样猖狂的人,怎么可能忍得住这么多年不出来显摆武功?怕是早就被人打败了,无颜露面。”

    众人冷不丁被坏了兴致,都有些不痛快,环顾四周一时间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他们闷闷不乐的同时还是想出另一个高手:

    “宁山玉,宁山玉总算是至今无敌的高手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江山盟召集武林豪杰前去讨伐摩罗教,他从始至终没有露过面,后面直接将摩罗教解散了。你说像他这种高手是不是早就看不上底下人的小打小闹,而是追求一种超脱尘世的境界呀……”

    这一次,大家都在等那爱泼冷水的声音评价。

    停顿片刻,差不多的方位有人开口了,不过不同于之前的男声,是个女人,她慢悠悠地说道:

    “没打过,暂时还不好评价。”

    好大的口气?众人都寻声望去,原来是方才进门的一男一女。

    “你们两个倒有意思,好心和你们聊天你们爱答不理,偏爱插嘴扫兴,你家大人没教过你们礼貌吗?”

    有性子急的心直口快,立马被同伴拦住。同伴忌惮此二人锦衣华服恐怕身份不一般,语气倒客气:

    “二位对我们方才所提之人都不屑一顾,又说没和宁山玉打过所以不好评价,难道你们就和前两个人交过手?”

    小郎君一脸坦然,女娘也是不置可否。

    “公子,不是我不相信,你这年纪、这身量,不像啊。”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小郎君身上:容貌年轻,稚气未脱,最多弱冠年纪,神色虽然高傲阴郁却少点杀气;个子倒高,然而肩薄腰窄,不似练武之人;而且他的一双手细长白嫩,只有指尖覆着薄薄一层茧子,绝对不是舞刀弄枪之人。总的来说,这样的人绝没有高深武功。

    小郎君倒也不恼,耸耸肩意有所指道:

    “谁说是我打败无影千刃和独孤弋的?”

    不是他?众人惊诧,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的同伴——一位年轻女娘。

    “……一个女人……”虽有窃窃私语,竟然无人敢真的站出来断言。

    现在回想起来,为什么这位女娘站在门口时叫人产生雌雄难辨的错觉,倒不是她身上蓑衣遮住女性服饰,而是她展现的凌厉气质和泰然气度不逊色于男子。

    但是也有嘴硬的人,比如崔廉。

    “一个女人也敢口出狂言?你这样的女人我都不屑于动手,随便亮亮剑就吓得说不出话了吧?哈哈哈……”

    他一个人自以为是地嘲讽,殊不知旁人都生出莫名畏惧之心。

    女娘脸上的馗神面具好像活过来一样,冷冷盯着崔廉的后背,暴突的眼珠散发出幽幽绿光,虽无只言片语,这个人就好像被判死刑一样——众人禁不住替他默哀。

    小郎君要替同伴争辩,女娘却拦住他。只见她起身,微勾唇角,

    “不要轻视任何一个人。”

    说罢,她带着小郎君上了楼,不再理会崔廉的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