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武侠仙侠 » 前有古人前传 » 第2章 你在利用我

第2章 你在利用我

    “你很漂亮。”

    这天,苏长泽熟练的为苏长溪编起好看的发辫时,突然开口道。

    “漂亮?”苏长溪带着疑惑的念着这个词语,显然不是很明白这个词语的意思。她只从别人对母亲的嘲讽中听过这个词,别人说母亲当初就是仗着自己漂亮,有几分姿色,才勾搭上了王爷。

    苏长泽没有为她解释这个词语,转而道:“我的生日快到了,姐姐可要为我准备礼物啊!”

    “生日?那是什么?”

    “一个人出生的日子便是生日了,一般大家都会记住那个人出生的日子,然后在每年的那个时间,为他庆祝生日。比如我的生辰便是七月二十一,所以每年的七月二十一日,就是我的生日啦!”

    “我不知道我的生日。”苏长溪道,咬了一口脆生生、甜滋滋的水柿子。

    “那我们一起过生日好不好?”

    “可是那听起来很麻烦,这生日难道非过不可吗?”

    “可我喜欢过生日,过生日时就不用被逼着做不喜欢的事情了,我想要姐姐来参加我的生日,好不好?”

    “好吧好吧……”苏长溪点点头,继续啃水柿子。

    今天一大早,苏长溪便已经爬了起来,躲在角落里鼓捣着那块白玉玉佩和朱砂手串。这时,苏长泽走了进来,苏长溪赶忙将东西塞到床底下去。

    “姐姐,你在干什么?”

    “呃……是老鼠!你别过来,我正在逗老鼠,你不是很怕老鼠吗?”

    苏长泽果然停下了脚步,苏长溪起身,拍了拍手,到院子外的水缸里洗干净手,不然等会儿苏长泽又要说她了,她道:“你今日怎么这么早过来?”

    苏长泽笑道:“嘿嘿,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苏长泽说着,拿出了一个包裹,将它放到桌子上,打开了它,里面是一套简约却不失华美的罗裳。它和之前的那些衣服都截然不同,苏长溪没有想着去形容它,只是忍不住上手慢慢的抚摸它。布料滑溜溜、冰凉凉的,却让她感到她指尖触摸到它的那一小块皮肤要被灼伤了般,但她却不想收手。

    “那就约好了,七月二十一日,傍晚,一定要来参加你和我的生日宴哦!”苏长泽说着,退至门口,跟苏长溪挥手告别了,而后者仍然默不作声的抚摸着桌上的衣裙。

    午后时分,苏长泽再次来了,还带了一帮子家仆来修缮这个院子,他们将苏长溪屋内的柴火都搬了出去,还将苏长溪的卧室里里外外的打扫了好几遍。

    苏长溪抱着自己的说是装着女孩子的秘密宝贝的包裹,和苏长泽并肩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进进出出。

    “欸!那是我最喜欢的斧头!别拿走啊!”苏长溪跑过去阻止,将斧头抢了回来。

    “为什么要在床上安这些帘幔啊?这些屏风还是收起来吧,容易挡到。”

    苏长泽答道:“现在天气热了,蚊虫多了,床幔可以将它们拦在外面。”

    “这香炉我也不会用啊……”

    “没关系,我会教你的。”

    “这个奇怪的东西是什么?”

    “美人榻,以后你就不必躺在树上,躺在这里更舒服些”

    “那我还是觉得树上更好,因为能看见天空呢……我要书桌做什么?”

    “有个专门看书的地方可以让自己更加专注。”

    “我也用不着这么大的衣柜吧?”

    “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小的衣柜了,嗯……总算有些女孩子闺阁该有的样子了,希望不要再有老鼠出现了……”苏长泽一边在屋内踱步一边喃喃自语道,紧接着又转过身继续说:“我求过父亲了,虽然他还不肯松口将你接回去,但你今后不必干粗活,我本想给你找几个丫鬟,但想必你会觉得不自在,你放心,我在慢慢为你购置物什了,等你从这里搬出去后,这里的东西便都用不着了,到时候会有新的院子……”

    “搬走?”

    “嗯,你当然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哎,真希望你就住在我院子里,这样我看书也有伴了……”

    带着期待、喜悦、忐忑的复杂心情,七月二十一这一天很快就到了。

    当天,苏长溪很早便起来了,她利索的将自己的活儿干完后,便烧水洗澡洗头,确保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后,再将头发晒干、梳好后,才拿出那套衣服,又是观看、又是抚摸了好一会儿,才郑重其事的换上了这身行装。

    末了,她坐在铜镜前,梳起合适的头发,将钗镮首饰戴上。她忍不住观摩起镜中人来,简直不敢相信镜子里的人是自己。

    等苏长溪出门后,太阳已经偏西了。院子里不知为何都没有人,不过也好,省的叫别人看见了,自己不自在。然而奇怪的是,她按照苏长泽告诉她的路线走,一路上竟都没遇见什么人。

    终于,她走到了要举办生日宴的大堂,但门口的两个守卫确是苏长溪认识的人——黄皮子和徐二。

    “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看门?”苏长溪疑惑的想着,走上前去。

    “站住,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黄皮子立刻抬手拦住对方。

    “我来给苏长泽庆生,这是我和他约定好的。”苏长溪不悦道——这两个晦气的唠什子!遇到他们就必须警惕起来了,毕竟一天的好心情很可能会折在这二人手上!

    徐二讽笑道:“我们怎么没听说大公子邀请你来赴宴啊?”

    “你该不会是想学你娘那一出啊?果真是下贱胚子!”黄皮子拉长着他又尖又细的嗓音嘲弄道。

    说完二人便齐声哈哈大笑起来。

    而此时,大堂内的众人已经听到动静,注意到了这个陌生的来客,一齐走了出来。

    无疑,他们都被眼前这个陌生少女惊到了——她长得很像苏长泽,甚至连嘴唇边的痣都相差无几,就连苏长泽的生母赵氏也不禁愣神了片刻。

    眼前的少女穿着简洁的有些发蓝的月白色长裙和素白色腰封,腰封中介系着一条细细的蓝腰绳。整个裙面上都绣满精致但雅致的银针刺绣,银针刺绣上面印有素白的烫有金边的花鸟飞鹤底纹,在月白色布料上的银针刺绣及烫金底纹其实并不会过于惹眼,但当夕阳的照射下来时,便流光溢彩、熠熠生辉起来。少女的长发只是做了个简单的发髻,戴着些简单的首饰及东珠耳坠。如果说苏长泽长相俊美、笑起来眉眼都弯弯的、莫名带着些许女人的妩媚感,那眼前这位少女则是长相昳丽,眉眼及脸部轮廓都很凌厉,带着些男人的英气感,而她全身上下最为惹眼的,无疑是那双和苏长泽截然不同的蓝眼睛。

    无疑,她就是那个苏长溪,没想到,她倒是一个有真气天赋的人。

    宁王率先打破了沉默,厉声斥责道:“你来做什么?”

    苏长溪一脸兴趣缺缺,反问道:“你谁啊?”

    但她内心确是没那么平静,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众人——身着华服、满头珠翠,尤其是那两位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女,左边那个雍容华贵、容貌出众、睥睨着她,右边那个则明眸皓齿、娇憨可人,一看就知是名副其实的、千娇万宠的王贵之女。

    一股强烈的自卑感涌了上来,她突然想起苏长泽说她漂亮,这一刻,她明白了“漂亮”的意思,但她觉得她一点都不漂亮。

    “这就是柴火婢所生的女儿?”苏长沚带着些许不屑道。

    “姐,她生得好似苏长泽!”苏长沅悄悄用手腕捅了捅苏长沚,但后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就在情况要陷入一片焦灼时,苏长泽出现在了众人身后,他乐呵的大声喊道:“长溪姐姐!你来了!”

    “长溪姐姐?”苏长溪疑惑的想道,苏长泽从不会这么叫她,都是直接叫她“姐”、“姐姐”的,苏长溪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唤她,就好像他们是什么表面上对彼此很热情,但实际上很生分、需要彼此客套的人。

    苏长泽一把拉住苏长溪,看着父亲道:“是我邀请长溪姐姐来参加我的生日的,我们两的生日。”

    “你们两?但她生日不在这一天。”宁王答道。

    “那是在哪一天?”苏长泽接着问道,就好像他早已准备问出这个问题。

    “十一月零五日……”

    “那好啊,那我到那一天可以给长溪姐姐过生日,今天她来陪我过生日,我可是期待了好久的!”苏长泽开心道。

    赵氏知道这小子最近经常去找苏长溪。对赵氏来说,对方只是一个生母身份卑贱、上不了台面的小女孩儿罢了,甚至跟那群偏房子女都无法相提并论。不过苏长泽体弱多病,生活有诸多限制,经常烦闷,既然她的存在能让苏长泽高兴,那便由着他就行。她抬眸看了看宁王,给了对方一个眼神,便道:“既是如此,来人,添张桌椅……”

    没等赵氏说完,苏长泽便道:“不用了,母亲,我想要姐姐坐我旁边!”

    说完,他便已经拉着苏长溪站在了左边的第一张席位,蒲团是长条型的,完全够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坐。而苏长溪闭口不语,像苏长泽教过她的那样,得体的微笑着。

    宁王和宁王妃走到正中央的席位上坐下后,下面的苏长泽、苏长溪和对面的两位少女便也坐下了。

    这场生日宴各怀心思,但苏长泽浑然不觉,他对别人都十分冷落,礼物也被他放在别处,只十分亲热的给苏长溪递上各种他觉得好吃的佳肴,将她送的礼物放在身边。苏长溪则收起自己的不自在,端庄得体的微笑着回应苏长泽,小声的跟对方交谈。

    “我想拆开你给我的礼物!”苏长泽道。

    苏长溪点点头。

    “是兔子!”苏长泽打开小木盒子后便惊喜喊道,将里面的兔子形状的白玉玉佩举至面前,它的眼睛则是用朱砂珠子点就的,玉佩做工算不上精细完美,有着明显的暴力打磨的痕迹,但却十分惟妙惟俏,缺少圆润的磨边却意外的让兔子拥有了生命力般,似乎随时都要跳走,十分还原那日在苏长泽书上画的那只兔子,想必是苏长溪自己动手打磨的,用的则是那些赏赐。

    苏长溪点了点头。

    “它真的很像长生,谢谢你,长溪姐姐,我很喜欢它。”

    当苏长溪弯起眉眼,道:“你喜欢就好。”

    苏长泽提起长生时,苏长溪注意到了宁王妃的脸色变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宴席进行到后面,几乎只剩下苏长泽以及偶尔出声回应的苏长溪会开口说话。待到月亮高挂时,宴席结束了,苏长溪也离开了大堂,走到了宽敞的大院子里,不远处的水池倒映着皎洁的明月,她松了一口气——方才在宴席上,她很局促不安,并且也不感到开心,苏长泽对她热心过了头,更加佐证了她内心的想法——这场宴会,是他故意如此安排的。

    除了她和苏长泽以外,其他人都对她的来访感到突然,明显不知道她会来参加这场宴席,这就表明苏长泽根本没有事先跟任何人说过。但苏长泽无疑不是那种做事不经大脑的人,所以宴席上的局面,是苏长泽有意一手促成的,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她从小院子出来后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偏偏就遇到了莫名其妙成为看门人的、平日里对自己抱有恶意的黄皮子和徐二、她在门口被拦下被对方羞辱都在苏长泽的意料之中——他在利用她。

    苏长溪突然想明白了曾经疑惑着她的问题,那就是为何苏长泽要待她那么好,孜孜不倦的教导她各种东西。

    他靠近她,教她读书识字、教她得体的言行举止、教她洗头、带梳子给她经常帮她梳头发、教她吃有吃相坐有坐相、教她必要时得体微笑温声细语……都是为了这一天,把她调教成一个这样的“大家闺秀”,调教成一个优质的、可利用的对象,带她出来见家里其他人,是把她当作一件反击他们的武器。他常说要她自由自在的就好,却将这种不自由的东西种在她身上,叫它们生根发芽。

    “长溪姐姐!”苏长泽跑出来站在灯火辉煌的大堂中,打算跟苏长溪挥手告别,但后者似乎没听到,加快了脚步,快速离去了。

    苏长溪假装没听到,她的眼眶已经发烫起来,不用回头她就知道,苏长溪就知道苏长泽一定是一脸欣喜,站在灯火辉煌的大堂前,等她回头,他便会挥手向她告别。

    等苏长溪回到自己的小院中时,她一把子将门关上后,便哭了。

    “真是莫名其妙!”苏长溪迟钝的想着,一头扎进被窝里,几乎是哭了一宿,哭着慢慢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苏长溪便醒了过来,扒开身上的被子,发现苏长泽就坐在她床头,手里攥着兔子玉佩一言不发,似乎在这坐了很久。

    苏长溪感觉身体的血液都逆流了,一边不悦的掀起被子,再次把自己完完全全的盖在被子里面,一边愤怒道:“你一直在利用我!苏长泽,而且,我根本就不漂亮!”

    “……”

    苏长泽没有立刻回话,他用拇指摩挲了兔子玉佩几圈后,苦涩道:“姐,其实我每天那么快活的来找你,都是装的,我一点都不开心,在这个家里,我从未感到快乐。”

    苏长溪仍然躲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心里骂道:“这个家伙,亏我真的把他当亲弟弟!”

    苏长泽则自顾自地说道:“……那些我喜欢吃的东西,都要忌口;那些好玩的有趣的东西我也不能放肆玩,因为我要做功课;书里的道理格言、惊才绝艳的诗词歌赋我也没那么喜欢。”

    “我用功读书,都是父亲母亲强行加诸于我的,因为宁王府早已在没落的边际,而我又没有真气,只能通过刻苦读书来满足他们对我的期望。而你,你拥有真气,那是父亲希望我有的。”

    “你虽不被父亲看重,但你也因此不必依赖父亲、服从父亲、甚至不必将他们放在眼里。”

    “那天吵架后,我就收到了次日要跟着太子去皇宫的消息,我是故意不来告诉你的……”

    “自我出生以来,就成为了为宁王府争取荣耀的棋子。我并不是生来就体弱多病的,而是因为太子从小便体弱多病,所以他们悄悄给我下药,让我也变得体弱多病,让我跟太子成为同一类人,好同他结交。然而随着太子年岁渐长,他的身体便渐渐好了起来,还拥有了真气,然而我却实实在在的成为了病秧子……”

    “但我并没有因此脱身,他们仍然利用着我,我也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和太子成为了朋友,所幸太子殿下并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不过几乎每隔一段时间,我仍然要出去和各种人打交道,说些违心的奉承话……”

    “其实我很早就意识到,我似乎就像父亲母亲那样,为了有朝一日能好好的利用我、所以不断鞭策我那样对待你,每次我醒悟过来,我就感到内疚自责,但我却一次又一次的反反复复、重蹈覆辙。这个家里的人都是如此,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我和他们已经是同一类人了。”

    “我一开始就知道每当我离开院子时,你就会爬上树又是羡慕又是不舍得看着我离开,但我只不过是走向了我的‘柴火院’中。”

    “人出生以后都会不断地背负起沉重的外物,被拉着往下拽,但终究有人能挣脱出来,飞的远远的,可我明白,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羡慕你的自由自在,羡慕你的天资,羡慕你可以远离这一切。我打心底里喜欢你这个姐姐,但在我对你的喜爱中,带着些许嫉妒,带着些许憎恨,我希望你能原谅我,有朝一日你会明白我这份心情的,到那时候你就会离我而去了。我不爱家里的任何人,除了你,我这样利用你,我很抱歉,对不起。”

    苏长泽说着,起身离开,走到房门口时又停下脚步,温声道:“你当然漂亮,你比任何人都要漂亮,但漂亮,只是你最微不足道的优点。”

    苏长溪没说话,任他离去。等到外边一点动静都没了的时候,她探出头去发现对方真的走了后,反而更加生气了——她根本不能理解苏长泽的心情!

    她只对苏长泽居然就这么走了而感到更加生气——自己哭了一晚上,整个脸都脏兮兮的,全是泪水鼻涕,昨晚头发没松开就这么睡了,导致现在她头皮很痛,头发肯定也是乱七八糟的打结了,而他甚至没打算留下帮她梳梳头,就这么走了,走了!!!

    但总之,既然苏长泽承认是喜欢她这个姐姐的,那这事情就这样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