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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风吹得有些寒

    王小娜让家人准备的午饭,刘彩娥她们也顾不上吃了。

    不过王小妮并没有因此而遗憾,反而觉得轻松了不少,避免破费张罗了一顿饭,还被刘彩娥等人品头论足、说短道长一番。

    王英在回家的路上,刘彩娥一直紧紧地抱着她的胳膊,像抱着圣旨一样。

    刘彩娥就这么一直抱着。一会偏头低声安慰几句,一会儿又拉拉王英滚皱了点衣服后襟,甚至还亲手替王英擦去脸上的泪,生怕王英像风筝一样被一阵微风吹走,其实,即使是一阵旋风也难撼得动王英,因为她是赵耀宗的脸面,赵耀宗的脸面是不能丢的,如果能丢,他就不再是赵耀宗了。

    微弱的春风早已把王英脸上那一点点使劲才挤出来的一点泪水。这一点泪水是挤给众人看的,让众人看到她受了天大的委屈,更重要的是挤给赵耀宗看的,夫妻多年她深知赵耀宗的软肋在哪,她就是要撕毁赵耀宗的面子,让赵耀宗狠劲发力挽回自己的面子。

    这招果然奏效,一回到家,赵耀宗一反常态地抽了一根纸烟,然后坐着沉默不语。

    王英知道自己的“苦肉计”初步奏效了,不过她想:还得再加把柴火,让一直默默无语的赵耀宗火气更大起来。

    于是,她坐在门槛上,面向外面,背对赵耀宗,她听到赵耀宗抽完烟,烟味早已散尽,但屋里竟然还是没有动静。

    这时,只见她狠劲地揉揉眼睛,本来已经在微风吹拂下消失的眼睛里的红丝,此时又一次密布,她紧接着再耸耸肩,头继续向胸前低下去,鼻子抽动几下,很奏效,眼泪很快就挤满了眼眶,这几个动作下来,一气呵成,那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从“嘤嘤”的声音演变成了泪流成河,再然后,屁股从门槛下一点一点挪下来,坐在地上,两脚紧紧盘在一起,两手一会儿拍拍地,一会儿摸摸眼泪,很快,那副高颧骨的一坨脸就变成了“花脸猫”。

    回家吃过饭的刘彩娥,这时推门就进了院子,看到王英哭成了一摊泥一脸灰的样子,于是大呼小叫起来:“弟妹啊,要想开啊,咱不丢人啊,丢人是那个勾引男人的小浪货。”

    刘彩娥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代言人,话赶话就这么给了想睡觉没枕头的王英一个恰到好处的枕头。

    王英借机哭得声音更大了,引得左邻右居都在门口探头探脑,却没人敢真正进来解劝,生怕哪一句话说的不到位、不地道,引起王英和赵耀宗的反感,那就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只是拿眼睛偷偷望一下,然后又互相眉目传递着彼此心知肚明的信息。

    王小娜和张大妮等一起看戏,一起说长道短的一帮女人很快就来到了赵耀宗的家,王英见人越来越多,火趁风势,火就会越烧越旺,哭得就差晕厥过去,中间已经有好几次背过气了,无奈很快就因憋得很难受而表演不下去。。

    果然,屋里的赵耀宗被激起了无名火,他站起来,低声而不失威严地说:“甭哭了,不嫌丢人。”于是,迈开长腿,跨过门槛,走出了院子。

    王英明白,她的底火烧够了,也就见好就收了,赵耀宗出去干什么,她心里十拿九稳,因为她太了解赵耀宗了,他要的是脸面。

    果然,赵耀宗去了南村,去找南村的村支书。

    公社开会,几个各村和生产队的当家人经常见面,彼此都熟悉,他轻车熟路地直接进了南村支书家的门,两个人在屋里窃窃私语了很久。

    最后就听见南村支书说:“都一家人,可不敢客气,那就这么定了。”

    赵耀宗脸上仍然很沉静,保持着威严,和南村支书挥挥手说:“别送了,抓紧办,回吧回吧。”

    自从那一群女人簇拥着王英离去,微风中只留下莫名委屈的金英,一个王英,一个金英,但金英最终还是没能干得过王英的“王”。

    南村村支书送走赵耀宗,转身就到了村部。

    他进来把教授戏曲的老师拉出院子,两人低一声高一气地争论了很久,然后支书板着脸走了,教戏老师低着头走进院子,把金英避过众人叫到一边,两个人又低语了很久,老师眼眶很红,金英默默流泪,然后收拾自己的东西。

    刚收拾完简单的行李,教戏的老师递给她一张折了几折的信纸,金英接过来放进衣袋,背起包袱就往门外走,大家看到金英要走,赶紧围过来询问“去哪儿?”。

    金英红着脸泛着泪花低声说:“回家。”

    其实,金英并没有回家。

    那天的风,突然就有些寒冷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