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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九章 一路唱红的金英

    “彩旗剧社”连着应邀演出了几场下乡戏,金英都是扮演几个配角,经过师傅“云跟头”悉心指导后,戏路更广,正旦、闺门旦、花旦、帅旦、刀马旦、武旦、老旦、彩旦、泼旦样样拿得出手。

    这天,演员们正在小四合院中练功,洛阳附近彭婆公社的书记专门到“彩旗剧社”拜访“云跟头”,彭婆公社要新起一场庙会,想邀请“彩旗剧社”前去唱三天大戏,同时邀请的还有洛阳的另一个剧社,两台戏同时开演。

    “云跟头”没有当场答应,他感到压力很大,两个剧社对戏,生怕自家剧社的演员太年轻,万一不出彩或者有个闪失,剧社就会一蹶不振。但剧社的演员虽然年轻,但血气方刚,天不怕地不怕,跃跃欲试,很想让“云跟头”接下这场邀请演出,他们想走出去和别的剧社比试比试,是骡子是马试试看。

    “云跟头”当天就和几个台柱子坐在一起,连着商量了两个晚上,彭婆公社书记就住在剧社旁边的人民旅社,第三天,“云跟头”经过和大家商量,最终答应了这场演出。

    接着就是紧急虑戏,三天唱九场,这可不是个小演出,而且是两家对戏。经过对剧社几个台柱子的特长和身体状况一一斟酌,最后敲定,由金英演出头场《宝莲灯》,“云跟头”出演二郎神,助阵金英。

    敲定了第一场戏后,剩余的八场戏,金英再主演一场,几个台柱子分别担纲另外七场的主角,剧社的几个台柱子分头各自熟悉戏份,配角演员场场参加磨戏训练,时间紧,任务重,必须快速磨合每一场戏,虽不能保证出彩,但必须保证不能自己砸自己的场。

    这一下,剧社可够忙活了,小院子里整天枪刀剑戟、拳脚跟头、咿咿呀呀,热闹喧天。转眼间就到了演出的时间,提前两天,剧社雇了四辆四轮拖拉机,把台子、演出服装、道具、幕布、音响等全部拉到了彭婆公社,按照公社给出的戏台地点,开始搭台,张挂幕布,布置音响,那时的设备相对简陋,音响也就是在舞台顶部悬挂一个扩音器,戏台两边各有一个大喇叭。

    听说两家唱对台戏,十里八乡的人可激动了,一大早就来到庙会上,各种小商小贩早就各自占据了最繁华的地段。

    演员们在后台,打开戏箱,开始洗脸化妆。拍彩,打底粉厚厚铺一层,瞬间遮盖了脸上的各种小瑕疵;拍红,按照各种角色,开始勾画,生旦净末丑各有特色;定妆,散粉扑脸,空气中散发着激动人心的芬芳;扫红,拍粉状胭脂,给自己的人物角色定妆。

    看着大家一个个忙于化妆,金英的心里此时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她明白这场戏的分量,虽然《宝莲灯》中三圣母是青衣角色,是自己的拿手戏,但对于能不能出彩、甚至会不会砸场,她心里实在没底,她一边细心地化妆,一边小声地默戏,对于每一句唱词,每一个拖腔,甚至每一个字,她都要在心里重新过一遍。

    这时,“云跟头”走过来给大家打气,当时,他已经把二郎神的妆画好了,那真是英姿飒爽,丰神干练。看到金英习惯性地把眉毛尖往上挑,他告诉金英,可略微把眉尖往下画一些,这样勒完头带后,不至于出现女性人物利剑眉的英气,那是刀马旦的眉毛,三圣母是一个中国古典美人的形象,应该更温柔一些,

    金英按照师傅的建议,重新调整了一下眉毛的形状,扫红后,勾画眉眼唇,勒头带,贴片子,贴大柳,戴发网及线帘子,戴水纱,接着戴头面,她小心翼翼地把点翠、点绸、水钻、银泡子、绢花、绒花等饰品一个一个对着镜子调整,生怕一不小心,出了差错。

    等装扮整齐,一条大红的“披帛”轻轻地搭在两臂上,众人一阵叫好,只见金英装扮的三圣母云髻峨峨,修眉联娟,瑰姿艳逸,顾盼神飞,仙气飘飘,灵动缥缈。

    锣鼓声响,台上伴奏师傅们已经开始“打闹台”了。

    幕后,演员们一个个装扮整齐,正在紧张地三三两两再一次对台词。

    二阵闹台一过,琴声响起,六个饰演仙娥的演员已经在台口做好了出场的准备。

    琴声悠扬,空灵。

    众仙娥小碎步飘飘上场,微风吹拂,衣袂飘飞,她们在台上,穿插走场,真个是五色霞衣,飘飘扬扬,令人眼花缭乱。台下观众忍不住一阵骚动,“哗——”,互相交头接耳起来,真中,好看。

    突然,随着音乐的鼓点,戏台两边的大喇叭里传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三圣母在华山,常年修炼”。

    演员的声音既悠扬,又空灵,好像迎风歌唱,声音被大风吹动了一样,若有若无,高亢时如在耳边,缥缈时如在远方,高低声之间藕断丝连,台下瞬间鸦雀无声,都被这空灵的声音吸引了。

    “驱瘴雾,迎朝霞,春满秦川”,随着这几句唱词的传出,三圣母飘飘摇摇飞到了台上,风吹起霞衣随风飞扬。

    当唱到“春满秦川”的时候,演员由侧身正面转向观众,“哗——”,台下有一阵潮水四的掌声,但见三圣母“娇脸红霞衬,朱唇绛脂匀。蛾眉横月小,蝉鬓迭云新。若到花间立,游蜂错认真。飘扬翠袖,摇拽缃裙。飘扬翠袖,低笼着玉笋纤纤;摇拽缃裙,半露出金莲窄窄。”

    随着演员到达舞台中央,三圣母一抖大红“披帛”,抖出两弯云波,大红“披帛”的两尾,在清风的吹拂下,在空中飘飘荡荡,似风扶弱柳般缠绕。在众仙娥的簇拥下,三圣母众星捧月般在舞台生辉,如万花从中盛开的牡丹。

    台下又紧接着发出一阵阵“哗——漂亮——”

    “听林中噼噼啪啪砍樵声,你看那,茅舍起炊烟,阡陌间,耕桑人,男女相伴,惹得我清净心,顿起波澜,做神仙不过是,寂寥清淡,怎比得凡世间,幸福万千,我欲乘风去,扶众保平安,双手苗锦绣,辛勤换丰年,田园风光好,更觉意相牵,怕什么仙规条条,法森严,盼早日别仙界,置身人间,置身人间”金英一边云袖翻飞,一边歌唱,整个舞台上,花团锦绣,好一个人间仙境。金英对这段唱词,早已烂熟于心,她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和内心的感受,人神合一,本色演唱,台下的观众早就忘记了此时只是看戏,仿佛人人都被带入了虚无缥缈,云山雾绕的仙境,恨不得把自己幻化成采药人刘彦昌。

    巧遇刘彦昌,永结连理心。相夫教子,其乐融融。

    风云变幻,人生无常,“云跟头”扮演的二郎神一登场,那丰神飒爽的扮相,凌厉霸气的动作,让台前的观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被压华山底下的三圣母的一大段唱,金英确实被感动了,她同时也被自己的经历遭遇感动到了,每一句都在滴血,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样在观众的心上割开了一个滴血的口子。

    “三圣母在山中自思自叹

    忆往事不由人心中恸酸

    恨兄长太毒狠同胞不念

    他将我压山下一十六年

    十六年在山下天日不见

    思想起昔日情珠泪涟涟

    实难忘华岳庙旧景重现

    实难忘戴闲庄巧结良缘

    实难忘宝莲灯救郎脱险

    实难忘小沉香骨肉心肝

    常思念小娇儿饥寒饱暖

    常思念刘郎夫月缺花残

    但愿得有一日苍天睁眼

    夫妻们重相逢母子团圆

    嗨呀……

    猛听得有人声将娘呼唤

    想必是小沉香来到山前

    我有心应一声却又不敢

    诚恐怕惊动兄儿命难全”

    金英想到了赵耀宗利用职权逼迫自己背井离乡,想到了和建军的一往情深,想到了自己一路狼狈逃到洛阳,这一切就像压在自己心上的一座华山,再加上豫西调的深沉、苍劲、悲壮的唱腔,既唱出了三圣母的控诉和悲愤,也唱出了自己内心的哀怨和不满,这一段唱得如泣如诉,既唱出了弱者的心声,又不失大气和胸怀,台下已经有观众不停地拉起衣襟擦拭着眼中的泪水。他们深深同情三圣母的遭遇,纷纷为三圣母打抱不平,对不讲道理和人情的二郎神,充满了愤怒。

    这一段悲壮的豫西调,金英一气呵成,唱得如泣如诉。

    舞台上三圣母的儿子沉香义愤填膺,救母心切,在师傅的帮助下,喜得神斧和宝莲灯法力合二为一,打败二郎神,劈华山,救生母,改天条。

    真是大快人心啊,这场戏,真正体现了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

    金英彻底入戏了。

    彭婆公社新庙会的第一场戏三圣母和刘彦昌、沉香阖家团圆,观众才在唢呐声中换上了笑颜。

    一阵阵地掌声后,观众提出要让三圣母清唱一段,最后还是公社书记出面,下午要金英出演“垫场戏”,观众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接下去的八场戏,对面戏台下的观众跑了一半,全跑到“彩旗剧社”的戏台下,引得对面戏台的演员一边演唱一边往这边戏台张望。

    据讲故事的说:也就是这场戏,是金英短暂戏曲生涯的巅峰。三圣母的形象是金英追求幸福生活的最好写照。

    随着“彩旗剧社”下乡演出的成功,邀请的单位越来越多,先是伊川县、接着到汝州、平顶山、叶县,据说还在卸甲店唱过一场。

    巧合的是,金英从河南漯河来到洛阳,邀请者的路线恰好是从洛阳返回漯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