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面具后是泪痕
亡命的夜已经过去了，我在回去的半路上迎见了缪斯，我们还算幸运，至少没有遇到高级别的妖兽，那些兵级的也只是让奴级的阻拦，很少有亲自出手的。
我们来到了更加安全的一个据点，这里是一个小的安界，有临时搭建的木屋，能遮蔽一下风雨。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艾莉坐在墙边的地上，不停地抹着眼泪。
“不，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多多观察你一下，如果我没有那么任性的话……”
卡拉尔也站起来，抓紧了衣角。
“你们两个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孙卫羽有些虚弱，他同我和李峰都拥有布里地脉的馈赠，只要能处理好伤势，都可以很快的恢复。
“你这安慰人的方式多少有点奇怪啊。”
我就在孙卫羽为李峰处理伤势，听到他安慰人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嘶，疼疼疼，你轻点啊。”
李峰倒吸一口凉气，悄悄说道。
“啊啊，抱歉抱歉。”
我急忙收回心思，认真给李峰包扎。
缪斯走到艾莉旁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这简直是我加入一色羽组织以来最糟糕的一次传送，居然偏离出理论范围这么远的距离，好在这次没有减员，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孙卫羽似乎话多了起来，抱怨起了传送阵的质量。
“没办法，组织经济拮据，能做出来这么多传送阵已经很不错了，虽然浪费了一晚的时间，但是也省了十几天的路程。”
听得出来卡拉尔也是多少有点怨气的。
“话说石南，当时那么多妖兽，我还被异鬼缠身，你是怎么把我带出来的？”
孙卫羽终究还是向我询问了当时的情况。
“我也不清楚，当时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异香，你身上的异鬼就直接消散了，连妖兽都倒下一大片。”
这是我和缪斯商讨下的答案，孙卫羽当时被缪斯结结实实打中了后颈，后面发生了什么事自然是我说了算。
“这样啊，喀斯芬蒂之大无奇不有，这也算我们命不该绝，不过你的恩情我记下了，总有一天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不不不，没必要的。”
这功劳我受之有愧，救下孙卫羽的可是缪斯。但是看孙卫羽的样子是不会理财我说什么的，只能这样接受他的好意了。
“现在还是凌晨，大家都好好休息吧。”
我提议道，我们紧绷一晚的精神需要放松，更重要的是，我要处理好艾莉那边的问题。
他们在木屋各自找了一处草垛，直接倒在上面，缪斯坐在靠门的椅子上，艾莉还坐在地上抽泣，卡拉尔时不时会向她那边看上一眼，不过看到我已经守在她身旁，就扭回了脑袋。
“艾莉。”
我蹲下身子，轻轻呼唤。
“啊，石南先生……对不起……我……”
艾莉急忙用袖子抹掉眼泪，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不过腿坐麻了有点使不上力了。
“来。”
我递出一只手。
艾莉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住了我的手。
“在这坐着容易着凉，至少先换个地方，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说说你的过往。”
这还是我第一次邀请异性单独聊天，我紧张极了，如果被拒绝的话……
“嗯。”
艾莉点点头，她站起来后仍然紧紧抓着我的食指，并没有放手的意思。
我带她来到木屋外面，外面的温度比起室内略低一点，但是没有太大的风，我拉着艾莉坐在篝火旁的木桩上，篝火已经是将要熄灭的状态了，我添了一把柴，让它重新燃烧起来。
“石南先生，我好害怕……”
艾莉终于开口了，刚开口就有了哭腔。
“没关系，我在。”
我又抓住了艾莉颤抖的小手，静静等待她开口。
“我是有卢拉卡皇室的血脉的，不过我的父亲只是一个男爵，这样扯上关系实在是有点勉强了。”
艾莉低了低头，继续说道。
“尽管现在的卢拉卡王室也在追求永生，但是卢拉卡之前犯下的错误总是要有人来承担的，旧卢拉卡王室的直系大多被杀害，索性人们就开始拿我们这些幸存的旁系来发火。”
“在我十二岁的一个夜晚，我和同伴走在街道上，这是常有的事，毕竟每个小孩都会被树屋外的色彩吸引，那天街道上的灯没有亮，树屋的窗户也是暗着的。我没多想，单纯以为有人用求光粉引走了荧光虫，这样的恶作剧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可是他们已经不会满足于此了，我和同伴被他们强行掳走，关到了一个满地是血的储物室中——你能想象吗？我坐在地上，血液漫过了我的脚踝，而我熟识的人们，就被倒挂在天花板上，地上的血都是从他们手腕的伤口上流出来的……”
艾莉似乎想起了当时那副恐怖的画面，已经颤抖到说不下去了。
我把艾莉轻轻拥入怀中，我清楚亲人死在眼前的感受，至少当时苏雅不离不弃地陪在我身边，我才能走出这件事的阴影。
艾莉许久没有说话，本以为要到此为止，没想到她更用力抓住我的手，继续说道。
“他们打开了储藏室的门，进来询问我和我的同伴，谁是男爵的女儿，我害怕极了，只是能坐在墙角发抖。同伴伸出了手，指着我，大声喊着我的名字，不过令人讽刺的是，他们从我同伴身上搜出了我父亲送给我的玉镯——储物器物如此珍贵的原因，就是只有卢拉卡王室才有锻造它们的资格。那些人狞笑着带走了我的同伴，把我锁在了储物室中。”
“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那储物室里哪有什么食物，我就是靠父母他们的血活下来的。我用自己的器魂凿穿了天花板，逃离了那间储物室，可是每到漆黑的夜晚，我都能听到他们怨毒的话语‘你这个茹毛饮血的野兽’，‘连累全村的孽种’什么的……”
“我好几次想要了结自己的性命，但是永生两字像是诅咒一样缠绕在我的心头，我不能死，我不想死，哪怕只有肉体行走在大地上，我也要活下去。”
“石南先生，我是不是很可恶，明明身负如此沉重的罪恶，却还苟活在人世。”
艾莉讲完了她的故事，现在压力来到我这边，我只有被人安慰的经历，还没有安慰过别人，如此沉痛的过往，真的是我这样的人能替她分担的吗？
艾莉已经把她封尘的秘密全盘托出，如果我选择了沉默……
“抱歉，艾莉，虽然我没有这样说的资格——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把我当作你活下去的理由吧。”
我见证过艾莉美好，无论是她坚强的意志，还是她善良的心灵，都能让我发自内心地赞美。而我的见证，就是艾莉能活在人世的理由。
“你……”
艾莉松开我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的眼睛，豆粒大的泪珠又从她的眼角滚落。
看到艾莉流泪，我慌张极了，急忙用手指给她拂去眼泪。
“你真是给了我……一个狡猾的答案呢！”
我的手指已经全被浸润了，艾莉的眼泪仍在流淌，不过她笑了出来，双手揽住了我的腰。
一对湿润的唇瓣吻住了我的脸颊，我还没反应过来，艾莉就从我的怀里挣脱，低下红透的脸，跑回了木屋里。
我看着离开的艾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发怔，嘀咕道。
“应该……是没事了吧。”
……
第二天一早，我就闻到了食物的味道，木屋里只剩我自己了，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推开了陈旧的木门。
“早啊，抱歉，我睡过头了。”
艾莉他们已经做好了早饭，看他们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应该是都参与了早饭的制作。
“早啊，我的挚友，你错过了我在河边猎杀白鳞鱼的骁勇英姿呢。”
李峰比划着手里的木矛，看起来已经恢复了精神。
“看来你们恢复的不错呢。”
“那是，我还以为这么重的伤会耽误我们的行程呢，没想到一晚上就基本修复了，多亏了缪斯的药啊。”
孙卫羽伸进衣服摸了摸缠好的绷带，很是欣喜。
这些药都是我事先给缪斯准备好的，只不过在外人看来缪斯是出于不方便才让我给李峰两人上药。
“哪里，谬赞了。”
缪斯淡淡的回应。
“鱼炖好了，大家趁热吃吧。”
锅里大概是三条鱼的样子，艾莉说完之后自顾自地捞出一条，剃下了最肥美的鱼腩。
真是个吃货啊。
看到艾莉筷子和手并用的样子，我感到一阵好笑，挺不错的，能不再挂念昨天的事情就好。
想到这，我又摸了摸被艾莉亲吻的那片脸颊，我小时候是经常被母亲亲吻脸颊，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挂念。
“石南先生！”
我回过神来，艾莉就站在我面前，手里好像捧着什么东西。
我下意识接了过来，这才发现手中热乎乎的东西是一碗鱼汤，鱼汤上面漂浮着剪碎的香料，下面沉着的正是艾莉刚刚剃下的两片鱼腩。
“这是……”
“这是给你的，上面的香料是特别为你加的哦！”
艾莉小声说道。
“喂，挚友！”
身后响起李峰的声音，我回过头，看到他满脸笑容地竖着大拇指。
“石南，别拒绝人家的心意啊！”
卡拉尔一手拿碗一手高举着筷子，在那里叫喊。
“额……谢谢。”
“不用客气！”
我看向艾莉原来的位置，那边的碗中只剩下鱼骨和一条尾巴了。
“你也尝一下鱼腩吧，劫后的食物味道可不是一般的鲜美。”
“好啊。”
艾莉闭上眼，张开嘴，把脸凑到离我很近的地方，我能看到她的睫毛微微眨动。
完全是在看着我啊。
我其实想让艾莉自己动筷的，不过她早就把手背到了后面，见我许久没有动静，还稍稍用声音提示了下我。
“啊——”
“唔呃。”
我用筷子撕下一块鱼肉，稍微吹凉了一点，放到里艾莉的嘴里。
“嗯，味道果然鲜美，谢啦，石南先生。”
艾莉咬下了鱼肉，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这也只是早饭时间的小插曲而已，短暂的休息后，我们再次踏上了旅程。
在前往任务点的路上，我们依然保持着昨天的阵型，我和李峰稍微领先他们一小段距离。
“哎，我的挚友！”
李峰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我。
“怎么了？”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哪怕出事以前我也没见过这样的艾莉。”
“这样的艾莉……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吗？”
我有点不明所以。
“看来是当局者迷啊，你还记得我能闻到别人身上的味道吗？”
“啊！”
我急忙拉开衣领，把鼻子凑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味。
“我不是指体味，你还记得我说过你身上有大地的气味吗？当时我还不敢确认，直到来到坎奇尔镇才敢说你受到了克里斯山脉的庇护。”
“你是指这件事啊，有什么问题吗？”
“自从我遇见艾莉，我就嗅到她身上浓稠的死气，这也是我选择干预进你生活的原因之一，不过今天，浓稠的死气消失了，这才释放出死气下面浓郁的森林气息。”
“是这样吗……那缪斯身上有什么味道呢？”
我惊讶于李峰的能力，同时开始担忧缪斯的身份，就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
“缪斯？她身上没什么味道，和那些普通女孩一样。”
“是吗。”
我心里长舒一口气，看来缪斯的身份没那么容易被人察觉。
我整理好情绪，和李峰闲聊起来。
“你的神佑看起来很特殊，虽然我在你的领域范围能感受到你真挚的心意，但是我完全不清楚它的作用是什么。”
“神佑和神助都是辅助性领域，一个增强韧性，一个增强力量，只不过程度没有想象中那么夸张罢了。”
“果然和我猜想的差不多呢。”
“毕竟感受到我的心意了啊。”
就这样，经过两天两夜的跋涉，我们终于来到了任务点，说实话，想在一色羽组织完成任务在效率上远远不如圣亚学院，传送阵的差距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里是一处荒山，因为浅浅一层土壤下全是密实的乌铁矿，根本没有能让植物生长的养分。
“真是荒凉呢。”
我感叹道。
“是啊，这么大一片乌铁矿，如果用在喀斯芬蒂前线，可以对部分局势产生不小影响吧。”
李峰也跟着感叹。
“我们的任务只是清理乌铁矿周围的树林而已，至于乌铁矿的用处，就不是我们能干预的了。”
我叹了一口气，不过喀斯芬蒂境内有什么样的形式，此刻应该联合起来优先抵御异族才对，哈，尽管我没有权力这么说。
我看向缪斯，缪斯也心有所感地和我对上了目光。
“怎么了。”
缪斯歪了歪头。
“没……没什么。”
总体来说，如果传送阵没有出问题的话，这次任务是非常简单的，完全就是磨合一个新队伍的难度，我们花费了不知多长时间返回了坎奇尔镇，中间也有不少琐碎的趣事，这些有时间再做细说吧。
……
我们从圣亚学院出来已经将近一个月了，距离任务期限还有两个月，从我们的调查来看，一色羽组织并不是那么容易能被清除的，如果想一点一点渗透的话不止需要短短的几个月。
况且我们不是学院的工具，妖兽也就算了，如果任务关乎人的性命，还是要自己做出判断。
一色羽组织杀死了我的亲人，我只希望能找到当年的那两个带走苏雅的凶手，他们的背影深深地印入了我的脑中，哪怕是给我看上一眼，我也能在人群中找出这两个人来。
现在是我们时长一周的休整期，卡拉尔正带着我们在一色羽组织的根据地参观。
“我已经把传送阵偏移的事情上报组织了，组织很通融地延长了休整期，不过并没有物质补偿，倒也不是说组织小气，而是组织根本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这点我倒是清楚，一色羽组织建造的城堡几乎都是用克里斯山脉的普通石料，内饰的材料也高不到哪去，唯一珍贵的就是那差点要了命的传送阵了。
“唔，虽然庭院里没有什么特别精巧的东西，但是整体观感还是很美的。”
李峰评价道，毕竟是在克里斯山脉附近，还是会有鸟类和小兽溜进或被困在庭院里，或在石长亭座位上歇息，或在城堡前的空地等着修理庭院的人来喂食。
“原来矮墙内是有居民的，现在全都被安置在更靠下的地方了，值得一提的是庭院西边还有一座没有被拆除的房子，明明已经很破旧了，组织还是会定时去做保养。”
“是一个墨绿色房顶吗！”
庭院西，不就是我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地方吗！
“欸，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那是因为母亲经常在房顶晾晒一种草药，时间一长房顶就被染成了墨绿色，这些颜色不会被雨水冲淡，让父亲苦恼了好久。
“能……带我去看看吗？”
我刚才有点反应过激了，现在有意调节自己的心情。
“当然是可以，虽然没什么好看的。”
卡拉尔领着我们横穿庭院，找到了她提到的那个房子。
房子不大，外面有一堆没来得及卖出的原木，还有一片荒芜的药田，不过房子还是崭新的，被破坏门板换上了一块新的，窗户也擦得铮亮。
种种回忆涌上心头，这是我一直在逃避的事物，我用颤抖的手拉开门板，房子里的物件摆的很整齐，却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我回来了……”
我轻轻呢喃着，转身出了家门。
“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呢……哈哈。”
“噫，笑得好勉强——你曾经来过这里吧，触景生情什么的……你也别太伤心了，说不定还能在坎奇尔镇见到旧识。”
卡拉尔一眼看破我的演技，不过似乎没有猜到我和这个房子真正的关系。
“嗯，我知道了，我们继续吧。”
说要继续，也没什么好看的了，没一会卡拉尔就带我们回了城堡，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石南先生，能陪我去坎奇尔镇的市场逛一下吗，我想去买些锻造器具。”
刚坐下，艾莉就跑过来询问。
“锻造器具，你买那些东西做什么？”
“我的天命是锻造师，一色羽组织给了我们一人一块精炼过的乌铁，我想拿它做点什么。”
“啊，你的天命不是烹饪师吗？”
“烹饪只是我的爱好而已，我的天命是锻造师！”
艾莉跺跺脚，似乎对我连她的天命是什么都不知道感到一点苦恼。
一般来说，人们除了天命以外，其他职业无论付出多少努力也无法达到优秀的领域，艾莉能在天命是锻造师的情况下把烹饪做的这么好，背后不知付出多大的努力。
我刚看到自己家的老房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现在心情有些难以平复，正好出去逛逛转换一下心情。
“嗯，我们走吧。”
坎奇尔镇的市场可不像拉莫斯镇那样井井有条，这里允许店铺往街道上延伸出一小段距离，虽然略微拥挤，但是并不脏乱。
街道上大多是纯血的布里人，最少的还是卢拉卡人，听艾莉的讲述卢拉卡里还是纯血的人占多的。
我带着艾莉打听到了一家有贩卖锻造锤的铁匠铺，买到了一个小巧的锻造锤。
“让你破费了呢，石南先生。”
艾莉抱着那柄锻造锤，很喜欢的样子。
“旅店老板给了我不少钱的，这些都算我们团队的经费。”
“倒也是，坎奇尔镇和拉莫斯镇货币不通，离开这里后那些钱币就很鸡肋了呢。”
说起来，我从来就没花钱买过多余的物品，我的衣服只有那一两件，坏掉的时候都是习惯补一补，缪斯那身衣服在黑袍的保护下没有出现过破损，而艾莉……
想到这，我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艾莉的衣服，这一身是她休闲时很喜欢穿的一身衣服，总共也没见过她穿几次，不过在一次突发事件中好像扯坏了裙边，现在也是被艾莉用颜色很相近的布料修补上了。
艾莉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下意识用手抓住了裙角，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抱歉，我不是不重视这次约会，只不过这已经是我最好的一件衣服了……”
艾莉误会了我的意思，正在低头道歉。
“艾莉，我们再去给你挑几件衣服吧。”
“不了不了，我买锻造锤已经花了不少钱了！”
“没关系，我也要帮缪斯和李峰挑选几件礼物，还要靠你参谋呢。”
“真的可以吗！”
“没关系的，走吧。”
我见艾莉还是在原地犹豫，便拉住她的手，有点强硬地拽着她进了一家服装店。
“欢迎光临，是要现货还是要定做呢？”
一进店，就有个和我们年龄相近的女店员过来热情地询问。
“唔，先看看现货，再定做几件。”
“会不会太多了？”
艾莉有些。
“怎么会，我恨不得你每天都能穿不重样的衣服呢。”
我看到艾莉还在顾虑，就给她开了个玩笑。
“嗯……”
艾莉转过身，像蚊子一样嗯了一声，总算是答应了。
“呵呵，两位还真是恩爱呢！”
店员看着我们，乐呵呵地说道。
“不……不是，还没有……”
艾莉摆着双手慌乱地解释。
“她是我的队员，和我一起给队伍挑选几件礼物。”
“是……是这样的……”
“原来如此，那我还真是僭越了。”
店员是这样说的，尽管她完全没有相信的样子。
“来吧艾莉，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衣服。”
艾莉来到衣架前，很快选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这是旅人常穿的一种服饰，毕竟如果外出时受了伤，血渍干掉后看上去不会那么惊悚——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缪斯那样能一直保持衣服洁净。
这种衣服尺码都很标准，大概和之前的一样就能舒适地穿上去。
“拿两套吧，再定做两件。”
“那你的小女友我就先借走喽！”
“……”
艾莉被她拉走量了三围，过了许久，才满脸通红地从小间里出来。
“石南是吧？好好对待艾莉哦，她可是比你想象中有料多了！”
“你！”
艾莉急忙用手去捂住店员的嘴，又岔开话题说。
“石南先生，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礼服？”
“我吗，我不清楚，如果只说颜色的话，大概是红色吧。”
“为什么会是红色？”
“是血的颜色啊，一开始只是厌恶，后来它教会了我很多，最后让我离不开它——真的是有种独特的魅力呢。”
刚从肉体中分离出的那鲜红的血令人悲痛，干涸后那暗红色的血给人沉淀，血令人痛恨并深爱着，像是毒物一般让人难以割舍。
“那就红色吧！”
艾莉不假思索地给了店员答案。
“红色的礼服很难驾驭哦！”
“没关系，我不需要让其他人喜欢。”
“痴迷于花蜜的蝴蝶真是惹人怜爱呢，祝你早日追上他的脚步哦！”
“我会加油的！”
两人不知在更衣室里聊了什么话题，现在已然亲密的像是一对友人，我无意琢磨她们话题的深意，正在考虑着应该为小队里的其他人送上怎样的礼物。
我在其它地方挑选了几本喀斯芬蒂的史记和名著作为缪斯的礼物，又买了一副价格不菲的护腕甲当作给李峰的谢礼，最后买了很多肉类当作晚上庆祝用的食材，就和艾莉一起回到了一色羽的据点。
……
“嚯，买了不少东西呢，陪女孩子逛街果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呢。”
李峰看到我大包小包地走进房间，发出阵阵感叹。
艾莉听了后脸上浮出一模红晕，她手里只拿了那柄小巧的锻造锤，其余的物件都是由我代为拎着，这是我坚持后的结果，让女孩提满东西而自己两手空空跟在后面也是蛮丢人的。
“石南先生也给你和缪斯准备了礼物哦！”
我从众多包里找出那件护腕甲，递给了李峰。
“喏，就是一件普通的护甲，别嫌弃啊。”
“哈哈，怎么会，让你破费了，挚友。”
李峰迫不及待地戴上了护腕甲，伸出手在空中比量了起来，很是喜欢的样子。
“缪斯，这是你的。”
我递过去两本厚重的书，一本是有关喀斯芬蒂历史的，一本是有关喀斯芬蒂地形的。
“嗯。”
缪斯轻轻点头，把书接了过去，并没有多说什么。
“缪斯！”
艾莉跑到包装袋堆里翻找了许久，从中取出一件淡绿色的吊带裙。
“这是我送给你的，可不是用的石南先生的钱哦，我费了好大功夫才让店员出钱给我买下的。”
在服装店付钱之前，艾莉似乎偷偷找了什么的样子，本以为是想多买一件衣服，却不好意思跟我说，我也没怎么在意，没想到是要给缪斯买一件衣服。
啊，确实是我考虑不够周到了，再怎么说，缪斯也算是一个女孩吧，大概。
“谢谢，我很喜欢。”
缪斯黑袍的神奇大家多少了解了一点，这就像我“家传的剑技”、李峰的领域以及他家族的秘辛一样，艾莉或许也有没有向我们展露的部分。
我们并不会去相互深究，这是队友之间和朋友之间应有的尊重。
“嗨，我们回来了——呜哇，这是要准备庆功宴吗！”
卡拉尔刚打开房间门就被桌子上的食材吸引了，甚至忘了继续往里面走。
“喂，你快进去，这些乌铁很重的！”
孙卫羽用膝盖把卡拉尔推了进去，把一堆乌黑色的金属轻轻放在门口旁边的地上，说道。
“这些是组织精炼后的乌铁，是我们这次行动的慰问品，不算太大，一人一块——不过这些食材，是不是有点奢侈了……”
孙卫羽看到那些堆成小山的食材，咽了口唾沫。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嗯，确实有点太多了，我也来给艾莉打下手吧。”
“肯定是会帮忙的，不过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吧。”
卡拉尔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不至于，这是缪斯的意思，身为药师想在这里拿到一笔钱还是比较容易的，总之你放心吃就好了。”
自从进入了圣亚学院，我很久没有为柴米油盐发过愁了。
“好吧，那我也不矫情了，我的手艺也很不错哦，好好期待一下吧！”
之后的晚宴超出了我的预期，除了几样被卡拉尔挑走的食材以外，剩下的全是由艾莉包揽，我有过熬药的经验，对于火候的把握不输艾莉，在煲汤时也帮了不小的忙。
一直到了天完全黑下来，艾莉用她独特的技巧让食物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同时出锅，各种食物的香气弥漫在了房间里。
晚宴在很愉悦的氛围中结束，大家收拾完餐桌后回到各自的小间休息，我趁着这段还没有宵禁的时间溜了出去，穿过一色羽组织的庭院，来到了我曾经和父母一起居住的老房。
“停下，石南，这座民居晚上不许有人进入。”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警戒地看向四周，却找不到说话的人。
“不必寻找了，我就在这里。”
一个黑影从我身后浮现，借着月色，我看清了他的脸。
“王黎。”
“很高兴你能像朋友一样直呼我的名字，不过你不能继续往前走了。”
“嗯，我以前在这户人家里寄宿过，后来听说了他们被杀害的事情，组织一定知道些什么吧。”
王黎有些讶异地看着我，他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在我身边来回踱步，过了许久才开口。
“你还挺直接的，倒是让我接不上话了。”
“能不要避开我的问题吗。”
“组织初期并没有我，我并不知道事件的详细，我只知道这是苏雅公主呆过的地方，她是布里皇室里唯一一个肯为纯血的人发声的人。”
这些我都清楚，我不能把这当成留下这座房子的理由。
“可惜组织当时并不知情，他们只想劫持苏雅公主，以此要挟布里皇室，最后很顺利地得到了组织的启动资金——知道苏雅公主成为布里皇室的第一继承人，在中央城市颁布了无数有利于纯血人民生活的法令后，我们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愚蠢性。”
王黎看向老房的方向，眼神里充满复杂之色。
“这算什么，是希望苏雅公主看到这座老房时网开一面吗？”
我讥讽道。
“我们留下这座老房的原因，是因为苏雅公主一直在寻找一个人，这个人，似乎是影响她对纯血和混血的观念的关键人物，我们杀害了他一家，所以留下这座老房是想向那个人忏悔而已，无论他是否活着。”
空气静了下来，我紧紧咬着后槽牙，浑然不知牙龈已经压出血来。
“这样啊，我明白了。”
他们自有他们的苦衷，但这并不能成为杀害我父母的理由，也不能成为让我放弃复仇的理由。
我询问他们，也只是不想我复仇的时候像个糊涂蛋而已。
“想明白就回去吧。”
“知道了。”
……
又是一个多愁的夜啊……
仇人就在我的老房里，报仇的机会近在咫尺，但我并不是一个人，我需要考虑缪斯他们的安全，他们是我如今的一切，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拖他们下水。
“石南先生，你昨晚彻夜未归，今早回来又是一副阴沉的样子，是有什么苦恼吗？”
“没什么，只是有些疲倦而已。”
“那个……我想用一色羽组织给点乌铁给你锻造一件防具，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拿去用，多谢了。”
我拖着疲倦的声音回应，我的话里带着想要结束话题的意思，处事伶俐的艾莉一定能领悟到。
“石南先生，你能陪我去锻造吗，借用陌生的锻造室很让人不安的。”
“艾莉……”
“求你了！”
艾莉合十双手，闭着眼睛低下了头。
“唉，我答应你就是了，只是邀请人的话不用摆出这样的姿态的。”
“嘿嘿，我是知道你不吃软的才这样做的。”
“你啊……带路吧。”
我有些无奈地笑了出来，感觉自己被人摸透了呢。
一色羽组织的锻造室不在城堡中，而是在庭院的一个角落，我到过这里很多次，不过都无心探究建筑的用处。
“咳咳，好多灰尘，这里很久没人用了呢。”
推开门，灰尘迎面扑来，我尽力摆手驱散灰尘，可惜我并会使用龙崎的风咒，仍让灰尘波及到身后的艾莉。
待灰尘消散，锻造室的全貌就展现出来。
破旧的锻造炉，干涸的水槽，蒙尘的铁砧……
我把视线放到锻造室的窗户上，哪里有处不合群的地方引起了我的注意。
“石南先生，你怎么了？”
艾莉已经率先走进去了，见我还站在门口，疑惑地开口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讶异这里的破旧而已。”
我也走了进去，丢下手里沉重的乌铁，有带起一小片灰尘。
“啊呀，锻造师可不是一个受欢迎的职业啊，只有技艺极高的锻造师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只要他一天不倒，下面技艺稍差的锻造师就永远没有展示的机会。”
艾莉拂去锻造炉上的灰尘，开始清理炉底的炭灰。
“我去给你打点水。”
“拜托了！”
艾莉的声音从锻造炉后面响起，我拎起门口的木桶，走出了锻造室。
门口就有一个水井，我用绳子系住木桶，把它丢了下去，木桶长时间没被用过，已经出现了很多细小的缝隙，需要等它慢慢吃进去水膨胀补好缝隙才能用来打水。
“有些热了呢。”
稠密的树叶把阳光堵得一丝不漏，抬头只能隐隐看到太阳的轮廓。
“让人想起独居的时光了呢……”
我呼出一口气，把木桶从水井里提出来，木桶被水浸透，恢复了原本的深色，桶上的缝隙也因为木板的膨胀消失，我提木桶回到锻造室，把冰凉的井水倒进了水槽中。
艾莉已经把乌铁放在锻造炉里准备煅烧了，见我来到只是笑着点点头，就继续忙碌了。
我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托着腮开始看着艾莉锻造。
艾莉脚下踩着风箱控制着火势，是不是用钳子调整乌铁位置，很快乌铁就被烧的通红，被艾莉夹到铁砧上。
艾莉细细观察着铁砧上的乌铁，举起了锻造锤。
当！
无数碎屑从乌铁表面脱落，像是花火一样炸开，露出里面发红的部分。
当！
又是一记重击，乌铁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扁了下去。
叮！
一记轻击，是对乌铁形状的微调。
我就沉浸在这锻造锤敲击金属的声音中，它如同一道魔音，驱散我的烦恼与顾虑，声音停止时，我从中清醒过来，看向锻造炉旁的艾莉。
她今天只穿了一件短袖，本就离着锻造炉很近，再加上不停敲击乌铁，她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勾勒出了她曼妙的身材。
“还想让你多依靠我来着，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安慰了啊——谢谢你，艾莉。”
我用第二个人听不见的声音道着谢。
艾莉再次把乌铁放到锻造炉里煅烧，并用脚下的风箱调整火势，待到乌铁再次被烧红时用铁钳夹出，探进水槽里淬火。
水槽里的水立马沸腾起来，秒面燃起了火焰，把乌铁夹出时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红，但还是可以看到里面暗红色的部分，就这样反复数次，乌铁完全冷却后又一次放进锻造炉，不停地用风箱调整火势。
我并没有催促，仍是坐在原地耐心等待着，艾莉锻造的模样让我有些入迷，并不是因为我对锻造师的天命感兴趣，而是她那能抛开一切，专心手下事的做法。
这一等就是三四个小时，艾莉把乌铁夹出放在一旁，用被烟熏黑的小手抹了一把汗，冲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啊，石南先生，让你久等了，不过还是要等一小会就是了。”
“哪里，我也很享受这个过程。”
在等待的时间里我也不是什么也没干，我又去井里提了一桶水，现在浸湿一块手帕，想给艾莉擦一下脸上的痕迹。
“呜……会弄脏手帕的，我去洗一下就好了！”
艾莉似乎意识到脸上有脏东西，下意识抬起胳膊遮住脸，跑到水桶那边洗掉身上的污痕。
我把手帕拧干，递给了艾莉。
“谢……谢谢。”
艾莉有些睁不开眼，接过手帕擦净了脸上的水。
“你锻造的这东西，用了两人份的乌铁吧？”
“是不是太小了，都怪一色羽组织太小气……”
“不要总是往那么悲观的方面想啊，我很感动的，艾莉。”
“那以后就多多照顾我啦！”
那块护甲完全冷却后，艾莉把它包了起来，后面的工艺大概就是比较浪费时间的打磨和抛光，我暂时是没看出来艾莉锻造的护甲是在哪一个部位上的，不过看她样子也不想让我知道，这就是少女的心思，所谓的惊喜吧。
我没有忘记来到这里的初衷，我们是想要提前结束任务，但是一色羽组织强大到我们无法抗衡，只能把目标从铲除组织变为刺杀首领，我和队伍约好要在离开组织之前展开一次行动，在离开之前的一个多月里，我们也经历了很多异闻和趣事，这些在之后有时间的时候再谈起吧。
“艾莉，缪斯，你们真的要离开了吗？”
卡拉尔牵着艾莉的手，依依不舍地询问。
“是啊，我们终究是危村出来的孩子，这里的生活太过安稳，会让我们的爪牙变钝的。”
艾莉拥抱卡拉尔，她们已经成为了真正的朋友。
“石南，你是一个优秀的领袖，我相信你不会拿着同伴的生命开玩笑，不过你也多多依靠一下同伴吧。”
孙卫羽也在与我们告别。
“我会记住的——缪斯在房间里留了一些药品，以后你们千万要小心啊！”
“嗯，希望我们再见面时，还能围在一张桌子上畅饮！”
“那就约好了啊！”
道别是漫长且短暂的，我不否认目前和一色羽组织的敌对关系，也不否认和一色羽组织产生的几缕羁绊。我本就打算只手刃那两个仇人，没有波及其他人的意思，我已经在他们的地盘隐忍了太久，以至于我开始因为兴奋而颤抖。
“挚友，别太难过了，离开他们对他们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只希望以后再见面的时候不会兵戈相向了。”
李峰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
“嗯，虽然耽误了很多时间，但是至少摸清了一色羽组织的习性。”
他误会了我，我此刻已经感受不到分离的悲伤。
“这里的给我的感觉比拉莫斯镇和圣亚学院好多了呢，至少没有阶级的压迫和种族的歧视。”
艾莉似乎回想起了在拉莫斯镇的日子，畏惧似地缩了缩脖子。
“艾莉，我们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一旦身份暴露就是百口莫辩的地步。”
“嗯，不过你在晚上单独行动真的安全吗？泰洛今晚会出现在旧民居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你可以把它当作男人的直觉，并且我猜你的第六感也不会让我出事的，对吧？”
这一个多月里我可不是浑浑噩噩地度过的，我在任务中多次参悟轻舟渡雪，再加上地脉回流的效率提高，已经可以高效率利用地脉之力和血气提高剑技的威力了。
孙无妄的传承均衡之心也开始作用了，在小空间内瞬间使用神行不会让我失去平衡，是非常有用的闪避手段。
“我才不会有这方面的感觉呢！”
艾莉有点不开心了，她并不喜欢我用玩笑掩盖危险的方式。
“放心吧艾莉，他不会有事的。”
缪斯终于开口，她的保证没有任何根据地让人感到安心，艾莉点点头，终于答应了下来。
……
一色羽组织的根据地戒备森严，哪怕是替换守卫时都不会出现纰漏，但是我找到了一色羽组织隐秘的暗渠，这是我在一场暴雨中的发现。
终于等到宵禁结束，守卫们从大门汇合，这代表里面已经没有守卫在巡视了。
我来到水渠出口处，这里有水透过石缝不停地流出，乍一看只是一口山泉，生活在坎奇尔镇的人已经把这里当作城镇的水源，即便是每天都有人在这里取水，都没人能发现石头背后的秘密。
我四处摸索着，在侧面掰下一块块方砖，原本的石墙后面出现一个洞穴，我钻了进去，重新磊好了石墙。
叮咚。
水滴滴落在水面上，泛起一道道涟漪。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里，但不管是第几次，眼前的地穴都能让我眼前一亮。
洞穴的墙壁上爬满了蓝绿色的荧光生物，洞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湖底是很多捉光草发着光，让地下湖像是前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洞穴有很多岔路，其中一条被人涂满了防水的泥浆，这就是前往矮墙内部的暗渠。
暗渠四周长满了苔藓，根本没法落脚，但是两边有我之前用圣力留下的凹槽，能让我逆着暗渠爬上去。
暗渠的出口是庭院的一处假山脚下，这里是庭院的低处，下雨时经常被雨水淹没，所以草木额外茂盛，不去仔细观察根本察觉不到这个排水口。
身上的衣服被水浸透了，我从身上隔水袋里取出另一件衣服穿上，朝着老屋的方向前进。
宵禁下的庭院很是安静，老屋这里更是凄凉，我不确定杀害我父母的凶手之一——泰洛的具体位置，就隐藏在不远处，静静观察着。
“是你吗，南石，你终于还是选择这样做吗？”
一道沉稳的嗓音响起，我像是惊动的鸟一样观察着四周，随时准备暂离。
“放心吧，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哪怕刀剑的声音再响也不会有人过来的。”
一个魁梧的身影从老屋里走出，他四处望着，最后把视线停留在我这边的方向。
“如你所见，杀害你父母的凶手，想要和你谈谈。”
我感觉受到了侮辱，紧紧攥着拳头，最后站起来拍落了身上的尘土，朝着泰洛走去。
泰洛仍是站在原地，他紧盯着我的脸，发出一声叹息。
“果然是你，南石，我不会忘记你的模样，因为当时你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挖苦我的话就免了吧，既然你也想来个了断，就开始吧。”
我拔出了莱茵格特，摆出应战的姿势，等待着泰洛拔剑。
“南石，对于杀害你父母的事情，我已经愧疚了数年，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来到这里祭奠你的父母，可我并不后悔，在当时这是我唯一的出路，而且现在的结果告诉我选的很对……”
“无需多说，拔出你的剑！”
“我欠你两条人命，我支开了王黎和其他人并给了你和我见面的机会，这是我偿还的第一条；现在我再给你后悔的机会，马上离开……”
“闭嘴！”
“看来你已经做出抉择了……”
泰洛从后背取下巨镰，巨镰漆黑的的镰刃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额外妖异。
“神躯·圣力！火咒·赤鸟！”
泰洛向我的位置冲来，他的巨镰上附上了火焰，在他的挥舞下照亮了老屋前的空地。
“神躯·圣力！”
我举起莱茵格特，爆发出力量往下竖劈。
泰洛左手松开镰柄下落的过程又反手抓起，两个手一起提起巨镰迎击。
当！
我两只手的虎口全被震出了鲜血，内脏也像是被重锤一记，我后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血。
“你的改变很大，我欣赏你，如果你的依仗只是手里那柄长剑的话，就尽快离开吧，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泰洛悠悠地摆正巨镰，向我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你少给我瞧不起人……”
我压低重心，摆出剑技的姿势。
“轻舟渡雪！”
血气在燃烧，与地脉之力一齐聚集在我的手臂上，我挥出莱茵格特，直取泰洛性命。
“力量掌控！”
泰洛先是静静看着我摆出姿势，在我释放出剑技的时候脸色大变，果断用自己独有的能力，他左手手掌翻到外面，释放出了一道剧烈的气流，推着他的身体爆发性地向右侧移动。
喀拉！
我一剑砍在了地面上，地面被梨出一道深痕，这一击没有伤到泰洛，我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何等威力，假若你能连续挥出两剑，我就会命丧于此了吧。”
泰洛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中肯地评价了我的剑技，随后挥出镰刀，想要了结我的性命。
“神躯·神行！”
传承的均衡之心发动，我在极高的速度下保持着均衡，移出一小段距离，让泰洛的攻击落空。
“手段倒是不少，要是我们年龄相仿，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可惜一代骄子，今晚要丧命于此了。”
我已经无力挣扎了，地脉之力被我消耗殆尽，我半跪在地上，高高昂着头，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真是狼狈啊，石南。”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泰洛停下了朝我走来的脚步，四处望着想要找出声音的主人。
“喀斯芬蒂的史书上记载着‘君子受人滴水，当以涌泉报之’，嗯，虽然我对成为书上的君子没有什么兴趣，但是身为统治者，我还是懂得要激励下属的道理的。”
“给我出来，不要装神弄鬼的！”
泰洛还在不停观察着，他并没有感觉到其他人的存在。
“别吵了，我在这呢。”
一个身影出现在老屋的屋顶上，静静看着将要倒在地上的我。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想让缪斯离开，哪怕是死，我也不想别人插手这件事。
泰洛终于看到了缪斯，他失去了应对我的从容，手持着巨镰随时准备战斗。
“石南，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搞错了一件事情，你和我之间的关系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工具，你利用我妄想赎清自己的罪，而我是在利用你在喀斯芬蒂存留下来。”
缪斯直白地戳破了我的本心，我四肢无力，低下了自己的头，苍白的月光更显我苍白的脸色。
“嗯，看来你已经承认了，那么，石南，我在聆听，说出你的愿望吧。”
我咬着牙，瞪圆了双眼，手指的骨节在噼喀作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一句话。
“我要杀了他！”
“哈，你的愿望，我确实收到了！”
缪斯从屋檐上跳下，只手虚握，凝结出了一柄细剑，她的眼睛褪去了血一般的颜色，浮现出了更加妖艳的玫红色。
“异端……在我的认知里找不出你这样的人！”
泰洛没有要逃的意思，但是说出的话已经能听出紧张了。
“初次见面，我是来自拉瓦锡大陆西端的血族，缪斯·卡洛琳娜·德拉切伊克，可能你有点不好想象，说我是吸血鬼更加贴切一点，只不过我会介意就是了。”
缪斯很是敷衍地行了一个礼，介绍了一下自己。
“然后，再见了。”
缪斯快步逼近泰洛，横着砍了出去。
“神躯·圣力！”
泰洛竖起巨镰抵挡，不料缪斯细剑突然变相，直直地刺了过去。
泰洛反应也是极快，转动镰柄想要拨开细剑的攻击，可惜他的力量远远不及缪斯的怪力，好在镰刀反推着他移动了一小段距离，让细剑只刺中了他的肩膀。
“岩咒·地突！”
缪斯面前的土地突然突出一个尖刺，还没蹭到缪斯就被她从中间抽断。
“火咒·炎爆！”
这是火咒中最高级的咒术，虽然是一个广域的咒术，破坏力确实众多咒术中最直观的一个。
缪斯脚下的土地不断升温，变得像岩浆一样滚烫，短暂的延迟后，一道火柱冲天而起，把缪斯淹没在了里面。
“我在这哦。”
泰洛身后传来魔音，他还未向后看就翻转了手掌，用出了他躲避开轻舟渡雪的那一招。
“力量掌控！”
泰洛的借着爆发地脉之力得到的反推力挪动自己的位置，同时向自己原来的位置看去，想要捕捉到缪斯的身影。
“其实在这呢。”
嗞噗。
泰洛的身体上传来闷响，缪斯的细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小腹，泰洛还没做出其他反应，细剑就横着切了出去，几乎把他砍成了两半。
“真是无趣，第一次与天选者战斗，我多少还期待了一下呢。”
缪斯砍下了泰洛的首级，甩干净了细剑上的血渍。
“太脏了，令人倒胃！”
缪斯收回细剑，向我走来……
我们来到了更加安全的一个据点，这里是一个小的安界，有临时搭建的木屋，能遮蔽一下风雨。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艾莉坐在墙边的地上，不停地抹着眼泪。
“不，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多多观察你一下，如果我没有那么任性的话……”
卡拉尔也站起来，抓紧了衣角。
“你们两个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孙卫羽有些虚弱，他同我和李峰都拥有布里地脉的馈赠，只要能处理好伤势，都可以很快的恢复。
“你这安慰人的方式多少有点奇怪啊。”
我就在孙卫羽为李峰处理伤势，听到他安慰人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嘶，疼疼疼，你轻点啊。”
李峰倒吸一口凉气，悄悄说道。
“啊啊，抱歉抱歉。”
我急忙收回心思，认真给李峰包扎。
缪斯走到艾莉旁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这简直是我加入一色羽组织以来最糟糕的一次传送，居然偏离出理论范围这么远的距离，好在这次没有减员，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孙卫羽似乎话多了起来，抱怨起了传送阵的质量。
“没办法，组织经济拮据，能做出来这么多传送阵已经很不错了，虽然浪费了一晚的时间，但是也省了十几天的路程。”
听得出来卡拉尔也是多少有点怨气的。
“话说石南，当时那么多妖兽，我还被异鬼缠身，你是怎么把我带出来的？”
孙卫羽终究还是向我询问了当时的情况。
“我也不清楚，当时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异香，你身上的异鬼就直接消散了，连妖兽都倒下一大片。”
这是我和缪斯商讨下的答案，孙卫羽当时被缪斯结结实实打中了后颈，后面发生了什么事自然是我说了算。
“这样啊，喀斯芬蒂之大无奇不有，这也算我们命不该绝，不过你的恩情我记下了，总有一天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不不不，没必要的。”
这功劳我受之有愧，救下孙卫羽的可是缪斯。但是看孙卫羽的样子是不会理财我说什么的，只能这样接受他的好意了。
“现在还是凌晨，大家都好好休息吧。”
我提议道，我们紧绷一晚的精神需要放松，更重要的是，我要处理好艾莉那边的问题。
他们在木屋各自找了一处草垛，直接倒在上面，缪斯坐在靠门的椅子上，艾莉还坐在地上抽泣，卡拉尔时不时会向她那边看上一眼，不过看到我已经守在她身旁，就扭回了脑袋。
“艾莉。”
我蹲下身子，轻轻呼唤。
“啊，石南先生……对不起……我……”
艾莉急忙用袖子抹掉眼泪，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不过腿坐麻了有点使不上力了。
“来。”
我递出一只手。
艾莉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住了我的手。
“在这坐着容易着凉，至少先换个地方，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说说你的过往。”
这还是我第一次邀请异性单独聊天，我紧张极了，如果被拒绝的话……
“嗯。”
艾莉点点头，她站起来后仍然紧紧抓着我的食指，并没有放手的意思。
我带她来到木屋外面，外面的温度比起室内略低一点，但是没有太大的风，我拉着艾莉坐在篝火旁的木桩上，篝火已经是将要熄灭的状态了，我添了一把柴，让它重新燃烧起来。
“石南先生，我好害怕……”
艾莉终于开口了，刚开口就有了哭腔。
“没关系，我在。”
我又抓住了艾莉颤抖的小手，静静等待她开口。
“我是有卢拉卡皇室的血脉的，不过我的父亲只是一个男爵，这样扯上关系实在是有点勉强了。”
艾莉低了低头，继续说道。
“尽管现在的卢拉卡王室也在追求永生，但是卢拉卡之前犯下的错误总是要有人来承担的，旧卢拉卡王室的直系大多被杀害，索性人们就开始拿我们这些幸存的旁系来发火。”
“在我十二岁的一个夜晚，我和同伴走在街道上，这是常有的事，毕竟每个小孩都会被树屋外的色彩吸引，那天街道上的灯没有亮，树屋的窗户也是暗着的。我没多想，单纯以为有人用求光粉引走了荧光虫，这样的恶作剧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可是他们已经不会满足于此了，我和同伴被他们强行掳走，关到了一个满地是血的储物室中——你能想象吗？我坐在地上，血液漫过了我的脚踝，而我熟识的人们，就被倒挂在天花板上，地上的血都是从他们手腕的伤口上流出来的……”
艾莉似乎想起了当时那副恐怖的画面，已经颤抖到说不下去了。
我把艾莉轻轻拥入怀中，我清楚亲人死在眼前的感受，至少当时苏雅不离不弃地陪在我身边，我才能走出这件事的阴影。
艾莉许久没有说话，本以为要到此为止，没想到她更用力抓住我的手，继续说道。
“他们打开了储藏室的门，进来询问我和我的同伴，谁是男爵的女儿，我害怕极了，只是能坐在墙角发抖。同伴伸出了手，指着我，大声喊着我的名字，不过令人讽刺的是，他们从我同伴身上搜出了我父亲送给我的玉镯——储物器物如此珍贵的原因，就是只有卢拉卡王室才有锻造它们的资格。那些人狞笑着带走了我的同伴，把我锁在了储物室中。”
“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那储物室里哪有什么食物，我就是靠父母他们的血活下来的。我用自己的器魂凿穿了天花板，逃离了那间储物室，可是每到漆黑的夜晚，我都能听到他们怨毒的话语‘你这个茹毛饮血的野兽’，‘连累全村的孽种’什么的……”
“我好几次想要了结自己的性命，但是永生两字像是诅咒一样缠绕在我的心头，我不能死，我不想死，哪怕只有肉体行走在大地上，我也要活下去。”
“石南先生，我是不是很可恶，明明身负如此沉重的罪恶，却还苟活在人世。”
艾莉讲完了她的故事，现在压力来到我这边，我只有被人安慰的经历，还没有安慰过别人，如此沉痛的过往，真的是我这样的人能替她分担的吗？
艾莉已经把她封尘的秘密全盘托出，如果我选择了沉默……
“抱歉，艾莉，虽然我没有这样说的资格——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把我当作你活下去的理由吧。”
我见证过艾莉美好，无论是她坚强的意志，还是她善良的心灵，都能让我发自内心地赞美。而我的见证，就是艾莉能活在人世的理由。
“你……”
艾莉松开我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的眼睛，豆粒大的泪珠又从她的眼角滚落。
看到艾莉流泪，我慌张极了，急忙用手指给她拂去眼泪。
“你真是给了我……一个狡猾的答案呢！”
我的手指已经全被浸润了，艾莉的眼泪仍在流淌，不过她笑了出来，双手揽住了我的腰。
一对湿润的唇瓣吻住了我的脸颊，我还没反应过来，艾莉就从我的怀里挣脱，低下红透的脸，跑回了木屋里。
我看着离开的艾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发怔，嘀咕道。
“应该……是没事了吧。”
……
第二天一早，我就闻到了食物的味道，木屋里只剩我自己了，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推开了陈旧的木门。
“早啊，抱歉，我睡过头了。”
艾莉他们已经做好了早饭，看他们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应该是都参与了早饭的制作。
“早啊，我的挚友，你错过了我在河边猎杀白鳞鱼的骁勇英姿呢。”
李峰比划着手里的木矛，看起来已经恢复了精神。
“看来你们恢复的不错呢。”
“那是，我还以为这么重的伤会耽误我们的行程呢，没想到一晚上就基本修复了，多亏了缪斯的药啊。”
孙卫羽伸进衣服摸了摸缠好的绷带，很是欣喜。
这些药都是我事先给缪斯准备好的，只不过在外人看来缪斯是出于不方便才让我给李峰两人上药。
“哪里，谬赞了。”
缪斯淡淡的回应。
“鱼炖好了，大家趁热吃吧。”
锅里大概是三条鱼的样子，艾莉说完之后自顾自地捞出一条，剃下了最肥美的鱼腩。
真是个吃货啊。
看到艾莉筷子和手并用的样子，我感到一阵好笑，挺不错的，能不再挂念昨天的事情就好。
想到这，我又摸了摸被艾莉亲吻的那片脸颊，我小时候是经常被母亲亲吻脸颊，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挂念。
“石南先生！”
我回过神来，艾莉就站在我面前，手里好像捧着什么东西。
我下意识接了过来，这才发现手中热乎乎的东西是一碗鱼汤，鱼汤上面漂浮着剪碎的香料，下面沉着的正是艾莉刚刚剃下的两片鱼腩。
“这是……”
“这是给你的，上面的香料是特别为你加的哦！”
艾莉小声说道。
“喂，挚友！”
身后响起李峰的声音，我回过头，看到他满脸笑容地竖着大拇指。
“石南，别拒绝人家的心意啊！”
卡拉尔一手拿碗一手高举着筷子，在那里叫喊。
“额……谢谢。”
“不用客气！”
我看向艾莉原来的位置，那边的碗中只剩下鱼骨和一条尾巴了。
“你也尝一下鱼腩吧，劫后的食物味道可不是一般的鲜美。”
“好啊。”
艾莉闭上眼，张开嘴，把脸凑到离我很近的地方，我能看到她的睫毛微微眨动。
完全是在看着我啊。
我其实想让艾莉自己动筷的，不过她早就把手背到了后面，见我许久没有动静，还稍稍用声音提示了下我。
“啊——”
“唔呃。”
我用筷子撕下一块鱼肉，稍微吹凉了一点，放到里艾莉的嘴里。
“嗯，味道果然鲜美，谢啦，石南先生。”
艾莉咬下了鱼肉，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这也只是早饭时间的小插曲而已，短暂的休息后，我们再次踏上了旅程。
在前往任务点的路上，我们依然保持着昨天的阵型，我和李峰稍微领先他们一小段距离。
“哎，我的挚友！”
李峰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我。
“怎么了？”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哪怕出事以前我也没见过这样的艾莉。”
“这样的艾莉……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吗？”
我有点不明所以。
“看来是当局者迷啊，你还记得我能闻到别人身上的味道吗？”
“啊！”
我急忙拉开衣领，把鼻子凑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味。
“我不是指体味，你还记得我说过你身上有大地的气味吗？当时我还不敢确认，直到来到坎奇尔镇才敢说你受到了克里斯山脉的庇护。”
“你是指这件事啊，有什么问题吗？”
“自从我遇见艾莉，我就嗅到她身上浓稠的死气，这也是我选择干预进你生活的原因之一，不过今天，浓稠的死气消失了，这才释放出死气下面浓郁的森林气息。”
“是这样吗……那缪斯身上有什么味道呢？”
我惊讶于李峰的能力，同时开始担忧缪斯的身份，就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
“缪斯？她身上没什么味道，和那些普通女孩一样。”
“是吗。”
我心里长舒一口气，看来缪斯的身份没那么容易被人察觉。
我整理好情绪，和李峰闲聊起来。
“你的神佑看起来很特殊，虽然我在你的领域范围能感受到你真挚的心意，但是我完全不清楚它的作用是什么。”
“神佑和神助都是辅助性领域，一个增强韧性，一个增强力量，只不过程度没有想象中那么夸张罢了。”
“果然和我猜想的差不多呢。”
“毕竟感受到我的心意了啊。”
就这样，经过两天两夜的跋涉，我们终于来到了任务点，说实话，想在一色羽组织完成任务在效率上远远不如圣亚学院，传送阵的差距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里是一处荒山，因为浅浅一层土壤下全是密实的乌铁矿，根本没有能让植物生长的养分。
“真是荒凉呢。”
我感叹道。
“是啊，这么大一片乌铁矿，如果用在喀斯芬蒂前线，可以对部分局势产生不小影响吧。”
李峰也跟着感叹。
“我们的任务只是清理乌铁矿周围的树林而已，至于乌铁矿的用处，就不是我们能干预的了。”
我叹了一口气，不过喀斯芬蒂境内有什么样的形式，此刻应该联合起来优先抵御异族才对，哈，尽管我没有权力这么说。
我看向缪斯，缪斯也心有所感地和我对上了目光。
“怎么了。”
缪斯歪了歪头。
“没……没什么。”
总体来说，如果传送阵没有出问题的话，这次任务是非常简单的，完全就是磨合一个新队伍的难度，我们花费了不知多长时间返回了坎奇尔镇，中间也有不少琐碎的趣事，这些有时间再做细说吧。
……
我们从圣亚学院出来已经将近一个月了，距离任务期限还有两个月，从我们的调查来看，一色羽组织并不是那么容易能被清除的，如果想一点一点渗透的话不止需要短短的几个月。
况且我们不是学院的工具，妖兽也就算了，如果任务关乎人的性命，还是要自己做出判断。
一色羽组织杀死了我的亲人，我只希望能找到当年的那两个带走苏雅的凶手，他们的背影深深地印入了我的脑中，哪怕是给我看上一眼，我也能在人群中找出这两个人来。
现在是我们时长一周的休整期，卡拉尔正带着我们在一色羽组织的根据地参观。
“我已经把传送阵偏移的事情上报组织了，组织很通融地延长了休整期，不过并没有物质补偿，倒也不是说组织小气，而是组织根本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这点我倒是清楚，一色羽组织建造的城堡几乎都是用克里斯山脉的普通石料，内饰的材料也高不到哪去，唯一珍贵的就是那差点要了命的传送阵了。
“唔，虽然庭院里没有什么特别精巧的东西，但是整体观感还是很美的。”
李峰评价道，毕竟是在克里斯山脉附近，还是会有鸟类和小兽溜进或被困在庭院里，或在石长亭座位上歇息，或在城堡前的空地等着修理庭院的人来喂食。
“原来矮墙内是有居民的，现在全都被安置在更靠下的地方了，值得一提的是庭院西边还有一座没有被拆除的房子，明明已经很破旧了，组织还是会定时去做保养。”
“是一个墨绿色房顶吗！”
庭院西，不就是我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地方吗！
“欸，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那是因为母亲经常在房顶晾晒一种草药，时间一长房顶就被染成了墨绿色，这些颜色不会被雨水冲淡，让父亲苦恼了好久。
“能……带我去看看吗？”
我刚才有点反应过激了，现在有意调节自己的心情。
“当然是可以，虽然没什么好看的。”
卡拉尔领着我们横穿庭院，找到了她提到的那个房子。
房子不大，外面有一堆没来得及卖出的原木，还有一片荒芜的药田，不过房子还是崭新的，被破坏门板换上了一块新的，窗户也擦得铮亮。
种种回忆涌上心头，这是我一直在逃避的事物，我用颤抖的手拉开门板，房子里的物件摆的很整齐，却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我回来了……”
我轻轻呢喃着，转身出了家门。
“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呢……哈哈。”
“噫，笑得好勉强——你曾经来过这里吧，触景生情什么的……你也别太伤心了，说不定还能在坎奇尔镇见到旧识。”
卡拉尔一眼看破我的演技，不过似乎没有猜到我和这个房子真正的关系。
“嗯，我知道了，我们继续吧。”
说要继续，也没什么好看的了，没一会卡拉尔就带我们回了城堡，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石南先生，能陪我去坎奇尔镇的市场逛一下吗，我想去买些锻造器具。”
刚坐下，艾莉就跑过来询问。
“锻造器具，你买那些东西做什么？”
“我的天命是锻造师，一色羽组织给了我们一人一块精炼过的乌铁，我想拿它做点什么。”
“啊，你的天命不是烹饪师吗？”
“烹饪只是我的爱好而已，我的天命是锻造师！”
艾莉跺跺脚，似乎对我连她的天命是什么都不知道感到一点苦恼。
一般来说，人们除了天命以外，其他职业无论付出多少努力也无法达到优秀的领域，艾莉能在天命是锻造师的情况下把烹饪做的这么好，背后不知付出多大的努力。
我刚看到自己家的老房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现在心情有些难以平复，正好出去逛逛转换一下心情。
“嗯，我们走吧。”
坎奇尔镇的市场可不像拉莫斯镇那样井井有条，这里允许店铺往街道上延伸出一小段距离，虽然略微拥挤，但是并不脏乱。
街道上大多是纯血的布里人，最少的还是卢拉卡人，听艾莉的讲述卢拉卡里还是纯血的人占多的。
我带着艾莉打听到了一家有贩卖锻造锤的铁匠铺，买到了一个小巧的锻造锤。
“让你破费了呢，石南先生。”
艾莉抱着那柄锻造锤，很喜欢的样子。
“旅店老板给了我不少钱的，这些都算我们团队的经费。”
“倒也是，坎奇尔镇和拉莫斯镇货币不通，离开这里后那些钱币就很鸡肋了呢。”
说起来，我从来就没花钱买过多余的物品，我的衣服只有那一两件，坏掉的时候都是习惯补一补，缪斯那身衣服在黑袍的保护下没有出现过破损，而艾莉……
想到这，我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艾莉的衣服，这一身是她休闲时很喜欢穿的一身衣服，总共也没见过她穿几次，不过在一次突发事件中好像扯坏了裙边，现在也是被艾莉用颜色很相近的布料修补上了。
艾莉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下意识用手抓住了裙角，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抱歉，我不是不重视这次约会，只不过这已经是我最好的一件衣服了……”
艾莉误会了我的意思，正在低头道歉。
“艾莉，我们再去给你挑几件衣服吧。”
“不了不了，我买锻造锤已经花了不少钱了！”
“没关系，我也要帮缪斯和李峰挑选几件礼物，还要靠你参谋呢。”
“真的可以吗！”
“没关系的，走吧。”
我见艾莉还是在原地犹豫，便拉住她的手，有点强硬地拽着她进了一家服装店。
“欢迎光临，是要现货还是要定做呢？”
一进店，就有个和我们年龄相近的女店员过来热情地询问。
“唔，先看看现货，再定做几件。”
“会不会太多了？”
艾莉有些。
“怎么会，我恨不得你每天都能穿不重样的衣服呢。”
我看到艾莉还在顾虑，就给她开了个玩笑。
“嗯……”
艾莉转过身，像蚊子一样嗯了一声，总算是答应了。
“呵呵，两位还真是恩爱呢！”
店员看着我们，乐呵呵地说道。
“不……不是，还没有……”
艾莉摆着双手慌乱地解释。
“她是我的队员，和我一起给队伍挑选几件礼物。”
“是……是这样的……”
“原来如此，那我还真是僭越了。”
店员是这样说的，尽管她完全没有相信的样子。
“来吧艾莉，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衣服。”
艾莉来到衣架前，很快选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这是旅人常穿的一种服饰，毕竟如果外出时受了伤，血渍干掉后看上去不会那么惊悚——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缪斯那样能一直保持衣服洁净。
这种衣服尺码都很标准，大概和之前的一样就能舒适地穿上去。
“拿两套吧，再定做两件。”
“那你的小女友我就先借走喽！”
“……”
艾莉被她拉走量了三围，过了许久，才满脸通红地从小间里出来。
“石南是吧？好好对待艾莉哦，她可是比你想象中有料多了！”
“你！”
艾莉急忙用手去捂住店员的嘴，又岔开话题说。
“石南先生，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礼服？”
“我吗，我不清楚，如果只说颜色的话，大概是红色吧。”
“为什么会是红色？”
“是血的颜色啊，一开始只是厌恶，后来它教会了我很多，最后让我离不开它——真的是有种独特的魅力呢。”
刚从肉体中分离出的那鲜红的血令人悲痛，干涸后那暗红色的血给人沉淀，血令人痛恨并深爱着，像是毒物一般让人难以割舍。
“那就红色吧！”
艾莉不假思索地给了店员答案。
“红色的礼服很难驾驭哦！”
“没关系，我不需要让其他人喜欢。”
“痴迷于花蜜的蝴蝶真是惹人怜爱呢，祝你早日追上他的脚步哦！”
“我会加油的！”
两人不知在更衣室里聊了什么话题，现在已然亲密的像是一对友人，我无意琢磨她们话题的深意，正在考虑着应该为小队里的其他人送上怎样的礼物。
我在其它地方挑选了几本喀斯芬蒂的史记和名著作为缪斯的礼物，又买了一副价格不菲的护腕甲当作给李峰的谢礼，最后买了很多肉类当作晚上庆祝用的食材，就和艾莉一起回到了一色羽的据点。
……
“嚯，买了不少东西呢，陪女孩子逛街果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呢。”
李峰看到我大包小包地走进房间，发出阵阵感叹。
艾莉听了后脸上浮出一模红晕，她手里只拿了那柄小巧的锻造锤，其余的物件都是由我代为拎着，这是我坚持后的结果，让女孩提满东西而自己两手空空跟在后面也是蛮丢人的。
“石南先生也给你和缪斯准备了礼物哦！”
我从众多包里找出那件护腕甲，递给了李峰。
“喏，就是一件普通的护甲，别嫌弃啊。”
“哈哈，怎么会，让你破费了，挚友。”
李峰迫不及待地戴上了护腕甲，伸出手在空中比量了起来，很是喜欢的样子。
“缪斯，这是你的。”
我递过去两本厚重的书，一本是有关喀斯芬蒂历史的，一本是有关喀斯芬蒂地形的。
“嗯。”
缪斯轻轻点头，把书接了过去，并没有多说什么。
“缪斯！”
艾莉跑到包装袋堆里翻找了许久，从中取出一件淡绿色的吊带裙。
“这是我送给你的，可不是用的石南先生的钱哦，我费了好大功夫才让店员出钱给我买下的。”
在服装店付钱之前，艾莉似乎偷偷找了什么的样子，本以为是想多买一件衣服，却不好意思跟我说，我也没怎么在意，没想到是要给缪斯买一件衣服。
啊，确实是我考虑不够周到了，再怎么说，缪斯也算是一个女孩吧，大概。
“谢谢，我很喜欢。”
缪斯黑袍的神奇大家多少了解了一点，这就像我“家传的剑技”、李峰的领域以及他家族的秘辛一样，艾莉或许也有没有向我们展露的部分。
我们并不会去相互深究，这是队友之间和朋友之间应有的尊重。
“嗨，我们回来了——呜哇，这是要准备庆功宴吗！”
卡拉尔刚打开房间门就被桌子上的食材吸引了，甚至忘了继续往里面走。
“喂，你快进去，这些乌铁很重的！”
孙卫羽用膝盖把卡拉尔推了进去，把一堆乌黑色的金属轻轻放在门口旁边的地上，说道。
“这些是组织精炼后的乌铁，是我们这次行动的慰问品，不算太大，一人一块——不过这些食材，是不是有点奢侈了……”
孙卫羽看到那些堆成小山的食材，咽了口唾沫。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嗯，确实有点太多了，我也来给艾莉打下手吧。”
“肯定是会帮忙的，不过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吧。”
卡拉尔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不至于，这是缪斯的意思，身为药师想在这里拿到一笔钱还是比较容易的，总之你放心吃就好了。”
自从进入了圣亚学院，我很久没有为柴米油盐发过愁了。
“好吧，那我也不矫情了，我的手艺也很不错哦，好好期待一下吧！”
之后的晚宴超出了我的预期，除了几样被卡拉尔挑走的食材以外，剩下的全是由艾莉包揽，我有过熬药的经验，对于火候的把握不输艾莉，在煲汤时也帮了不小的忙。
一直到了天完全黑下来，艾莉用她独特的技巧让食物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同时出锅，各种食物的香气弥漫在了房间里。
晚宴在很愉悦的氛围中结束，大家收拾完餐桌后回到各自的小间休息，我趁着这段还没有宵禁的时间溜了出去，穿过一色羽组织的庭院，来到了我曾经和父母一起居住的老房。
“停下，石南，这座民居晚上不许有人进入。”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警戒地看向四周，却找不到说话的人。
“不必寻找了，我就在这里。”
一个黑影从我身后浮现，借着月色，我看清了他的脸。
“王黎。”
“很高兴你能像朋友一样直呼我的名字，不过你不能继续往前走了。”
“嗯，我以前在这户人家里寄宿过，后来听说了他们被杀害的事情，组织一定知道些什么吧。”
王黎有些讶异地看着我，他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在我身边来回踱步，过了许久才开口。
“你还挺直接的，倒是让我接不上话了。”
“能不要避开我的问题吗。”
“组织初期并没有我，我并不知道事件的详细，我只知道这是苏雅公主呆过的地方，她是布里皇室里唯一一个肯为纯血的人发声的人。”
这些我都清楚，我不能把这当成留下这座房子的理由。
“可惜组织当时并不知情，他们只想劫持苏雅公主，以此要挟布里皇室，最后很顺利地得到了组织的启动资金——知道苏雅公主成为布里皇室的第一继承人，在中央城市颁布了无数有利于纯血人民生活的法令后，我们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愚蠢性。”
王黎看向老房的方向，眼神里充满复杂之色。
“这算什么，是希望苏雅公主看到这座老房时网开一面吗？”
我讥讽道。
“我们留下这座老房的原因，是因为苏雅公主一直在寻找一个人，这个人，似乎是影响她对纯血和混血的观念的关键人物，我们杀害了他一家，所以留下这座老房是想向那个人忏悔而已，无论他是否活着。”
空气静了下来，我紧紧咬着后槽牙，浑然不知牙龈已经压出血来。
“这样啊，我明白了。”
他们自有他们的苦衷，但这并不能成为杀害我父母的理由，也不能成为让我放弃复仇的理由。
我询问他们，也只是不想我复仇的时候像个糊涂蛋而已。
“想明白就回去吧。”
“知道了。”
……
又是一个多愁的夜啊……
仇人就在我的老房里，报仇的机会近在咫尺，但我并不是一个人，我需要考虑缪斯他们的安全，他们是我如今的一切，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拖他们下水。
“石南先生，你昨晚彻夜未归，今早回来又是一副阴沉的样子，是有什么苦恼吗？”
“没什么，只是有些疲倦而已。”
“那个……我想用一色羽组织给点乌铁给你锻造一件防具，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拿去用，多谢了。”
我拖着疲倦的声音回应，我的话里带着想要结束话题的意思，处事伶俐的艾莉一定能领悟到。
“石南先生，你能陪我去锻造吗，借用陌生的锻造室很让人不安的。”
“艾莉……”
“求你了！”
艾莉合十双手，闭着眼睛低下了头。
“唉，我答应你就是了，只是邀请人的话不用摆出这样的姿态的。”
“嘿嘿，我是知道你不吃软的才这样做的。”
“你啊……带路吧。”
我有些无奈地笑了出来，感觉自己被人摸透了呢。
一色羽组织的锻造室不在城堡中，而是在庭院的一个角落，我到过这里很多次，不过都无心探究建筑的用处。
“咳咳，好多灰尘，这里很久没人用了呢。”
推开门，灰尘迎面扑来，我尽力摆手驱散灰尘，可惜我并会使用龙崎的风咒，仍让灰尘波及到身后的艾莉。
待灰尘消散，锻造室的全貌就展现出来。
破旧的锻造炉，干涸的水槽，蒙尘的铁砧……
我把视线放到锻造室的窗户上，哪里有处不合群的地方引起了我的注意。
“石南先生，你怎么了？”
艾莉已经率先走进去了，见我还站在门口，疑惑地开口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讶异这里的破旧而已。”
我也走了进去，丢下手里沉重的乌铁，有带起一小片灰尘。
“啊呀，锻造师可不是一个受欢迎的职业啊，只有技艺极高的锻造师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只要他一天不倒，下面技艺稍差的锻造师就永远没有展示的机会。”
艾莉拂去锻造炉上的灰尘，开始清理炉底的炭灰。
“我去给你打点水。”
“拜托了！”
艾莉的声音从锻造炉后面响起，我拎起门口的木桶，走出了锻造室。
门口就有一个水井，我用绳子系住木桶，把它丢了下去，木桶长时间没被用过，已经出现了很多细小的缝隙，需要等它慢慢吃进去水膨胀补好缝隙才能用来打水。
“有些热了呢。”
稠密的树叶把阳光堵得一丝不漏，抬头只能隐隐看到太阳的轮廓。
“让人想起独居的时光了呢……”
我呼出一口气，把木桶从水井里提出来，木桶被水浸透，恢复了原本的深色，桶上的缝隙也因为木板的膨胀消失，我提木桶回到锻造室，把冰凉的井水倒进了水槽中。
艾莉已经把乌铁放在锻造炉里准备煅烧了，见我来到只是笑着点点头，就继续忙碌了。
我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托着腮开始看着艾莉锻造。
艾莉脚下踩着风箱控制着火势，是不是用钳子调整乌铁位置，很快乌铁就被烧的通红，被艾莉夹到铁砧上。
艾莉细细观察着铁砧上的乌铁，举起了锻造锤。
当！
无数碎屑从乌铁表面脱落，像是花火一样炸开，露出里面发红的部分。
当！
又是一记重击，乌铁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扁了下去。
叮！
一记轻击，是对乌铁形状的微调。
我就沉浸在这锻造锤敲击金属的声音中，它如同一道魔音，驱散我的烦恼与顾虑，声音停止时，我从中清醒过来，看向锻造炉旁的艾莉。
她今天只穿了一件短袖，本就离着锻造炉很近，再加上不停敲击乌铁，她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勾勒出了她曼妙的身材。
“还想让你多依靠我来着，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安慰了啊——谢谢你，艾莉。”
我用第二个人听不见的声音道着谢。
艾莉再次把乌铁放到锻造炉里煅烧，并用脚下的风箱调整火势，待到乌铁再次被烧红时用铁钳夹出，探进水槽里淬火。
水槽里的水立马沸腾起来，秒面燃起了火焰，把乌铁夹出时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红，但还是可以看到里面暗红色的部分，就这样反复数次，乌铁完全冷却后又一次放进锻造炉，不停地用风箱调整火势。
我并没有催促，仍是坐在原地耐心等待着，艾莉锻造的模样让我有些入迷，并不是因为我对锻造师的天命感兴趣，而是她那能抛开一切，专心手下事的做法。
这一等就是三四个小时，艾莉把乌铁夹出放在一旁，用被烟熏黑的小手抹了一把汗，冲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啊，石南先生，让你久等了，不过还是要等一小会就是了。”
“哪里，我也很享受这个过程。”
在等待的时间里我也不是什么也没干，我又去井里提了一桶水，现在浸湿一块手帕，想给艾莉擦一下脸上的痕迹。
“呜……会弄脏手帕的，我去洗一下就好了！”
艾莉似乎意识到脸上有脏东西，下意识抬起胳膊遮住脸，跑到水桶那边洗掉身上的污痕。
我把手帕拧干，递给了艾莉。
“谢……谢谢。”
艾莉有些睁不开眼，接过手帕擦净了脸上的水。
“你锻造的这东西，用了两人份的乌铁吧？”
“是不是太小了，都怪一色羽组织太小气……”
“不要总是往那么悲观的方面想啊，我很感动的，艾莉。”
“那以后就多多照顾我啦！”
那块护甲完全冷却后，艾莉把它包了起来，后面的工艺大概就是比较浪费时间的打磨和抛光，我暂时是没看出来艾莉锻造的护甲是在哪一个部位上的，不过看她样子也不想让我知道，这就是少女的心思，所谓的惊喜吧。
我没有忘记来到这里的初衷，我们是想要提前结束任务，但是一色羽组织强大到我们无法抗衡，只能把目标从铲除组织变为刺杀首领，我和队伍约好要在离开组织之前展开一次行动，在离开之前的一个多月里，我们也经历了很多异闻和趣事，这些在之后有时间的时候再谈起吧。
“艾莉，缪斯，你们真的要离开了吗？”
卡拉尔牵着艾莉的手，依依不舍地询问。
“是啊，我们终究是危村出来的孩子，这里的生活太过安稳，会让我们的爪牙变钝的。”
艾莉拥抱卡拉尔，她们已经成为了真正的朋友。
“石南，你是一个优秀的领袖，我相信你不会拿着同伴的生命开玩笑，不过你也多多依靠一下同伴吧。”
孙卫羽也在与我们告别。
“我会记住的——缪斯在房间里留了一些药品，以后你们千万要小心啊！”
“嗯，希望我们再见面时，还能围在一张桌子上畅饮！”
“那就约好了啊！”
道别是漫长且短暂的，我不否认目前和一色羽组织的敌对关系，也不否认和一色羽组织产生的几缕羁绊。我本就打算只手刃那两个仇人，没有波及其他人的意思，我已经在他们的地盘隐忍了太久，以至于我开始因为兴奋而颤抖。
“挚友，别太难过了，离开他们对他们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只希望以后再见面的时候不会兵戈相向了。”
李峰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
“嗯，虽然耽误了很多时间，但是至少摸清了一色羽组织的习性。”
他误会了我，我此刻已经感受不到分离的悲伤。
“这里的给我的感觉比拉莫斯镇和圣亚学院好多了呢，至少没有阶级的压迫和种族的歧视。”
艾莉似乎回想起了在拉莫斯镇的日子，畏惧似地缩了缩脖子。
“艾莉，我们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一旦身份暴露就是百口莫辩的地步。”
“嗯，不过你在晚上单独行动真的安全吗？泰洛今晚会出现在旧民居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你可以把它当作男人的直觉，并且我猜你的第六感也不会让我出事的，对吧？”
这一个多月里我可不是浑浑噩噩地度过的，我在任务中多次参悟轻舟渡雪，再加上地脉回流的效率提高，已经可以高效率利用地脉之力和血气提高剑技的威力了。
孙无妄的传承均衡之心也开始作用了，在小空间内瞬间使用神行不会让我失去平衡，是非常有用的闪避手段。
“我才不会有这方面的感觉呢！”
艾莉有点不开心了，她并不喜欢我用玩笑掩盖危险的方式。
“放心吧艾莉，他不会有事的。”
缪斯终于开口，她的保证没有任何根据地让人感到安心，艾莉点点头，终于答应了下来。
……
一色羽组织的根据地戒备森严，哪怕是替换守卫时都不会出现纰漏，但是我找到了一色羽组织隐秘的暗渠，这是我在一场暴雨中的发现。
终于等到宵禁结束，守卫们从大门汇合，这代表里面已经没有守卫在巡视了。
我来到水渠出口处，这里有水透过石缝不停地流出，乍一看只是一口山泉，生活在坎奇尔镇的人已经把这里当作城镇的水源，即便是每天都有人在这里取水，都没人能发现石头背后的秘密。
我四处摸索着，在侧面掰下一块块方砖，原本的石墙后面出现一个洞穴，我钻了进去，重新磊好了石墙。
叮咚。
水滴滴落在水面上，泛起一道道涟漪。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里，但不管是第几次，眼前的地穴都能让我眼前一亮。
洞穴的墙壁上爬满了蓝绿色的荧光生物，洞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湖底是很多捉光草发着光，让地下湖像是前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洞穴有很多岔路，其中一条被人涂满了防水的泥浆，这就是前往矮墙内部的暗渠。
暗渠四周长满了苔藓，根本没法落脚，但是两边有我之前用圣力留下的凹槽，能让我逆着暗渠爬上去。
暗渠的出口是庭院的一处假山脚下，这里是庭院的低处，下雨时经常被雨水淹没，所以草木额外茂盛，不去仔细观察根本察觉不到这个排水口。
身上的衣服被水浸透了，我从身上隔水袋里取出另一件衣服穿上，朝着老屋的方向前进。
宵禁下的庭院很是安静，老屋这里更是凄凉，我不确定杀害我父母的凶手之一——泰洛的具体位置，就隐藏在不远处，静静观察着。
“是你吗，南石，你终于还是选择这样做吗？”
一道沉稳的嗓音响起，我像是惊动的鸟一样观察着四周，随时准备暂离。
“放心吧，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哪怕刀剑的声音再响也不会有人过来的。”
一个魁梧的身影从老屋里走出，他四处望着，最后把视线停留在我这边的方向。
“如你所见，杀害你父母的凶手，想要和你谈谈。”
我感觉受到了侮辱，紧紧攥着拳头，最后站起来拍落了身上的尘土，朝着泰洛走去。
泰洛仍是站在原地，他紧盯着我的脸，发出一声叹息。
“果然是你，南石，我不会忘记你的模样，因为当时你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挖苦我的话就免了吧，既然你也想来个了断，就开始吧。”
我拔出了莱茵格特，摆出应战的姿势，等待着泰洛拔剑。
“南石，对于杀害你父母的事情，我已经愧疚了数年，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来到这里祭奠你的父母，可我并不后悔，在当时这是我唯一的出路，而且现在的结果告诉我选的很对……”
“无需多说，拔出你的剑！”
“我欠你两条人命，我支开了王黎和其他人并给了你和我见面的机会，这是我偿还的第一条；现在我再给你后悔的机会，马上离开……”
“闭嘴！”
“看来你已经做出抉择了……”
泰洛从后背取下巨镰，巨镰漆黑的的镰刃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额外妖异。
“神躯·圣力！火咒·赤鸟！”
泰洛向我的位置冲来，他的巨镰上附上了火焰，在他的挥舞下照亮了老屋前的空地。
“神躯·圣力！”
我举起莱茵格特，爆发出力量往下竖劈。
泰洛左手松开镰柄下落的过程又反手抓起，两个手一起提起巨镰迎击。
当！
我两只手的虎口全被震出了鲜血，内脏也像是被重锤一记，我后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血。
“你的改变很大，我欣赏你，如果你的依仗只是手里那柄长剑的话，就尽快离开吧，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泰洛悠悠地摆正巨镰，向我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你少给我瞧不起人……”
我压低重心，摆出剑技的姿势。
“轻舟渡雪！”
血气在燃烧，与地脉之力一齐聚集在我的手臂上，我挥出莱茵格特，直取泰洛性命。
“力量掌控！”
泰洛先是静静看着我摆出姿势，在我释放出剑技的时候脸色大变，果断用自己独有的能力，他左手手掌翻到外面，释放出了一道剧烈的气流，推着他的身体爆发性地向右侧移动。
喀拉！
我一剑砍在了地面上，地面被梨出一道深痕，这一击没有伤到泰洛，我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何等威力，假若你能连续挥出两剑，我就会命丧于此了吧。”
泰洛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中肯地评价了我的剑技，随后挥出镰刀，想要了结我的性命。
“神躯·神行！”
传承的均衡之心发动，我在极高的速度下保持着均衡，移出一小段距离，让泰洛的攻击落空。
“手段倒是不少，要是我们年龄相仿，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可惜一代骄子，今晚要丧命于此了。”
我已经无力挣扎了，地脉之力被我消耗殆尽，我半跪在地上，高高昂着头，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真是狼狈啊，石南。”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泰洛停下了朝我走来的脚步，四处望着想要找出声音的主人。
“喀斯芬蒂的史书上记载着‘君子受人滴水，当以涌泉报之’，嗯，虽然我对成为书上的君子没有什么兴趣，但是身为统治者，我还是懂得要激励下属的道理的。”
“给我出来，不要装神弄鬼的！”
泰洛还在不停观察着，他并没有感觉到其他人的存在。
“别吵了，我在这呢。”
一个身影出现在老屋的屋顶上，静静看着将要倒在地上的我。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想让缪斯离开，哪怕是死，我也不想别人插手这件事。
泰洛终于看到了缪斯，他失去了应对我的从容，手持着巨镰随时准备战斗。
“石南，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搞错了一件事情，你和我之间的关系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工具，你利用我妄想赎清自己的罪，而我是在利用你在喀斯芬蒂存留下来。”
缪斯直白地戳破了我的本心，我四肢无力，低下了自己的头，苍白的月光更显我苍白的脸色。
“嗯，看来你已经承认了，那么，石南，我在聆听，说出你的愿望吧。”
我咬着牙，瞪圆了双眼，手指的骨节在噼喀作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一句话。
“我要杀了他！”
“哈，你的愿望，我确实收到了！”
缪斯从屋檐上跳下，只手虚握，凝结出了一柄细剑，她的眼睛褪去了血一般的颜色，浮现出了更加妖艳的玫红色。
“异端……在我的认知里找不出你这样的人！”
泰洛没有要逃的意思，但是说出的话已经能听出紧张了。
“初次见面，我是来自拉瓦锡大陆西端的血族，缪斯·卡洛琳娜·德拉切伊克，可能你有点不好想象，说我是吸血鬼更加贴切一点，只不过我会介意就是了。”
缪斯很是敷衍地行了一个礼，介绍了一下自己。
“然后，再见了。”
缪斯快步逼近泰洛，横着砍了出去。
“神躯·圣力！”
泰洛竖起巨镰抵挡，不料缪斯细剑突然变相，直直地刺了过去。
泰洛反应也是极快，转动镰柄想要拨开细剑的攻击，可惜他的力量远远不及缪斯的怪力，好在镰刀反推着他移动了一小段距离，让细剑只刺中了他的肩膀。
“岩咒·地突！”
缪斯面前的土地突然突出一个尖刺，还没蹭到缪斯就被她从中间抽断。
“火咒·炎爆！”
这是火咒中最高级的咒术，虽然是一个广域的咒术，破坏力确实众多咒术中最直观的一个。
缪斯脚下的土地不断升温，变得像岩浆一样滚烫，短暂的延迟后，一道火柱冲天而起，把缪斯淹没在了里面。
“我在这哦。”
泰洛身后传来魔音，他还未向后看就翻转了手掌，用出了他躲避开轻舟渡雪的那一招。
“力量掌控！”
泰洛的借着爆发地脉之力得到的反推力挪动自己的位置，同时向自己原来的位置看去，想要捕捉到缪斯的身影。
“其实在这呢。”
嗞噗。
泰洛的身体上传来闷响，缪斯的细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小腹，泰洛还没做出其他反应，细剑就横着切了出去，几乎把他砍成了两半。
“真是无趣，第一次与天选者战斗，我多少还期待了一下呢。”
缪斯砍下了泰洛的首级，甩干净了细剑上的血渍。
“太脏了，令人倒胃！”
缪斯收回细剑，向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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