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码头
成霖走到近前，单膝跪地，打量起小男孩。
钱壮壮一身名牌童装，不过此时已是污浊不堪。双手被一圈圈的铁丝紧紧绑在身后，铁丝连着一根长长的铁链，铁链的那头则被绑在立柱上。
他画满泪水和鼻涕痕迹的脸上，斜斜地缠了几圈纱布，将右耳处包了起来。
而右耳位置的纱布上，新鲜的血液从已干涸发黑的血渍里又渗了出来。
成霖心中一痛，无意识地伸手去触，手指停在伤口旁，颤了颤，无力垂下。
他眨了眨湿润的眼，露出好看笑容，一边为钱壮壮解手腕上的铁丝，一边问道：“娃子，你在这儿干啥的呢？”
“找东西勒，叔。”
“找啥呀，叔帮你找。”
钱壮壮吸了吸鼻涕，道：“三勇哥跟我玩游戏，把我的耳朵藏起来了，可我咋也找不到。”
成霖霍然回头，胸中瞬间爆燃的怒火，从眼中尽数射向身后的郑三勇。
郑三勇自男孩出现后，便只呆愣地立在原地，此刻听到二人的对话，似乎想要走过来，可是右脚抬了抬，却又放下了。
铁丝被成霖耐心地一层一层解开，铁链“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钱壮壮欢呼一声，喜笑颜开。
铁丝在他肉乎乎的手腕上横斜交错地勒出了许多伤口，成霖掏出公文包，在其中翻找着纱布和止血药粉。
又听钱壮壮问：“叔，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成霖动作一滞，抬头望他。
成霖知道，面前的“钱壮壮”只是郑三勇“房间”中的梦魇，与那三只马猴并没有实质上的差别。同样的，他只属于这里，无法离开。
所以成霖只能摇了摇头，一边为男孩包扎手腕，一边解释道：“叔等下要带个人去渡河，没法送你了。不过娃你别怕，稍等一等，会有人来接你回家的。”
“好吧……他啥时候来？我咋称呼他？”
包扎完毕，成霖从包里拿出一块糖果，放到男孩手里。含笑答道：“她叫‘忘川’。”
说完，摸了摸男孩的头，起身走到郑三勇身旁，没有正眼看他，只道：“走吧。”
郑三勇怔怔问道：“他看不到我？”
成霖步下楼梯，答道：“是你不愿让他看到。”
二人走到一楼，成霖寻到厂房正门，那是一扇四五米高的双页铁门，合页似乎锈蚀得厉害，二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门推开。
门外，是碧水蓝天的忘川河。
成霖掏出手机，在“滴滴渡河”软件里叫了渡船。
不多时，河面上的某处突然升起厚重的白雾，然后自白雾中缓缓驶出一只破旧的木船，船头立着一人，身着黑色长袍，面上挂着夸张到诡异的笑容，正摇桨往此处划来。
那渡船似乎很轻，船和桨都无法在河水上荡起一丝波纹。
离得近了，郑三勇才看清，撑船人面上戴着一张破旧的笑脸面具，遮住了真容。
渡船靠岸，撑船人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响起软件的声音：“接到工号5942的乘客，现在往‘码头’方向出发。”
二人上了船，撑船人刚往外划了几桨，忽听身后脚步声响起。
成霖循声去望，见男孩不知何时奔下楼来，跑到门边，抓着糖果的手向成霖招着，叫道：“叔！告诉我爹我娘，我过两天就回去了，让他们莫担心——”
成霖胸膛里一时间酸苦得快要爆炸，可他还是双手拢音，竭力叫道：“知道啦——！”
这一声喊完，却见那立在河面上的偌大厂房突然间失去了颜色，包括门边正自挥手告别的男孩，都变成了透明如水的凝胶状。然后下一刻，支撑它们的力量猝然消失，男孩透明的身形与厂房一起，“哗啦”一声散了架，尽数泼洒回了忘川的河水中，荡起了一层层的涟漪，久久难平。
波纹之下，一颗永远无法被吃掉的糖果慢慢沉入河底。
成霖立于船边，望着那些波痕远去，良久。
良久。
终于，忘川河又恢复了如镜般的平静，水面真切地倒映着这里的一切——天空、渡船，以及船上无言的三人。
成霖回头去看郑三勇，后者正颓然地垂首坐着，不知在想着什么。
一种说不清的无力感瞬间袭来，成霖将愤懑的目光从郑三勇头顶移开，也在船中坐了下来。
不多时，渡船划进了一片浓重的白雾之中，这片白雾似乎范围很大，撑船人也难辨方向，不时地看着手机上的导航，调整着方向。
某个时刻，成霖听到郑三勇开口道：“成哥，你身上的伤还好吗？”
成霖抬眼看了下他，冷言冷语地回道：“你我受的伤只是‘房间’中的一种幻觉罢了，只要灵魂力量没有因此受到根本性的损伤，皮肉上的伤出了‘房间’就没事了，你肚子上的刀伤不也消失了嘛。”
“哦，对。我都忘了。”郑三勇干笑两声，踌躇片刻，还是问道：“哥，我之后会怎样？”
成霖此刻十分烦躁，不愿和他多说话，但出于工作责任，还是答道：“你现在的肉体，和‘房间’一样，是从忘川中临时借来的空间和物质，用以在回收过程中充当灵魂的容器，所以回收程序完成后我们会收回。
而你的灵魂，将会和其他来到冥界的灵魂一样，接受各类方式的回收处理。处理的过程会很痛苦，而痛苦的程度和长度，取决于灵魂中需要剔除的不可回收部分所占的比例。这个过程，也就是人间俗称的地狱中的各种酷刑。而所谓的不可回收部分，大体上是指灵魂中所有的恶念。”
说到这里，成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过分刺激他为好，便又道：“处理过后，可用的灵魂部分，会与其他可用灵魂参配，组成一份完整的灵魂后，便可以投胎转世了。”
郑三勇抬头，浓雾中难辨五官的面目似乎正笑着，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这样一来，去到人间的灵魂便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善良，不是么？”
成霖闻言，却只是哼笑一声，道：“理论上，是的。”
“实际上呢？”
“实际上？”成霖又挑眉冷笑道：“实际上，善良总是脆弱不堪、一触即破的。而恶念呢？呵，恶念却是人世间传播效率最强的传染病。”
郑三勇闻言，只点了点头，没再接话。
不多时，明亮的光重新照在三人身上。郑三勇抬头望去，渡船已走出了浓雾。
前方，便是忘川河水的尽头——“码头”。
和郑三勇想象中的不同，所谓的“码头”，倒更像是个被劈开一半的飞机场大厅。
一半是大厅，一半是忘川河。
大厅上面，流线型的纯白色穹顶突出到河面之上，穹顶上的灯光将靠近岸边的河水照得通透。
而下面，笔直的河岸由非石非铁的材料筑成，只比平静的水面高出十几公分。长岸向两边无限地延伸出去，目力所及，望不到尽头。
“码头”河岸上被划分成了一个个接待通道，每个通道口被标注了编号。编号下是一个发光LOGO，由三个弯折的箭头组成，类似于‘可回收垃圾’的三角形图案。
每个通道口外都有一张接待台，此时，只有几个接待台还亮着灯光，并有身穿制服的接待员立于台后，但大多数的接待台却已是漆黑一片。
看着冷清的“码头”大厅，成霖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超过了下班时间两个小时。“码头”的灵魂接待工作早已停止，大部分员工也已经下班了。
他们所乘的渡船正驶向编号为B217的通道口，那里还有人在加班等待着他们。
片刻后，渡船平稳地停靠在B217通道口前的岸边，撑船人的手机中又响起那柔美的AI声音：“‘码头’已到达，请乘客带好随身物品，下船时注意脚下安全。”
成霖向撑船人道谢，领着郑三勇下了船。
一名面容清秀的短发女接待员从台后走了过来，在二人身前站定，双手交叉叠放在小腹前，向着成霖浅浅一笑，甜声道：“回收员成霖，你好。我是公司新委派给你的接待员，我叫王孟遥，我参加工作的时间不长，今后还请前辈多多指教。”
“哦？”
成霖有些发愣，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对方制服短裙下的黑丝，不禁皱起了眉，心道：“公司的工装裙是不是有点太短了，露这么多，成何体统呢？看把娃娃的腿给冻的，唉——”
“前辈？”
“啊？哦！哦！那个……”成霖从胡思乱想中惊醒，随即轻咳一声，用正直的醇厚嗓音问道：“小王同学，你好。那……老张呢？调去哪个检查口了？”
“原B217号接待员张凭意同志，刚刚通过了转世申请，已前往‘转轮王殿’办公室进行投胎流程。”
成霖一拍脑门，心道：“难怪今天‘下海’的时候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这完蛋玩意儿，前两天还说有大事要和我商量，好家伙，原来背着我投胎去了。靠！真他妈不够意思，居然就这么悄默默地走了。”
心中骂着老张，口中却向着王孟遥歉意道：“第一天搭伙，就让你陪我加班，不好意思了。”
王孟遥含笑摇头，回道：“我接到的调令是：从即日起，B217号接待通道只供你一人使用，不再提供普通亡灵的接待服务，也不再接受其他回收员的数据接入。相应的，作为此通道接待员，我今后也只为你做配套服务。所以，我的工作时段将依据你的回收行动安排而定。”
成霖皱了皱眉，追问道：“谁下的调令？”
“是‘秦广王’蒋丘亭蒋总亲自批示的。”
成霖点点头，将心中的疑惑暂时按下，没再说什么，而是向身后的郑三勇道：“郑三勇，你在这里登记信息，然后就可以进行回收流程了。”
王孟遥侧身将郑三勇引到接待台前，自己站回台后，在电脑上输入了些数据后，开口确认道：“姓名？”
“郑三勇。”
“请目视摄像头。”
……
正百无聊赖地等着王孟遥核实信息，成霖的手机突然响起了短促的铃声，他拿起一看，是一条短消息，发信人的备注名是“蒋扒皮”。
这是成霖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十殿阎王之一的‘秦广王’蒋丘亭取的“昵称”，以赞誉她对部下工作上的严苛要求。
蒋丘亭的信息写道：“上岸了吗？明早来我办公室一趟，有新的工作安排。”
成霖苦着脸敲字回道：“报告领导，刚上岸，累得一批。另外，明日我轮休，怕是去不了了，烦请再作安排。”
点了发送，信息刚发出去，便又收到了蒋丘亭的回复：“好的，明早10点，公司见。另：下次不用写这么多字，只需回复‘收到’即可。”
成霖看着手机屏幕，深吸了一口气，将冲到嘴边的一串脏话，憋成了一抹难看的笑容，然后打字回道：“收到！”
正自对着手机屏幕叹气，通道口方向却突然射来红色光亮，成霖一惊，抬头望去，不禁皱起了眉。
“小王，你等一下！搞错了！”
钱壮壮一身名牌童装，不过此时已是污浊不堪。双手被一圈圈的铁丝紧紧绑在身后，铁丝连着一根长长的铁链，铁链的那头则被绑在立柱上。
他画满泪水和鼻涕痕迹的脸上，斜斜地缠了几圈纱布，将右耳处包了起来。
而右耳位置的纱布上，新鲜的血液从已干涸发黑的血渍里又渗了出来。
成霖心中一痛，无意识地伸手去触，手指停在伤口旁，颤了颤，无力垂下。
他眨了眨湿润的眼，露出好看笑容，一边为钱壮壮解手腕上的铁丝，一边问道：“娃子，你在这儿干啥的呢？”
“找东西勒，叔。”
“找啥呀，叔帮你找。”
钱壮壮吸了吸鼻涕，道：“三勇哥跟我玩游戏，把我的耳朵藏起来了，可我咋也找不到。”
成霖霍然回头，胸中瞬间爆燃的怒火，从眼中尽数射向身后的郑三勇。
郑三勇自男孩出现后，便只呆愣地立在原地，此刻听到二人的对话，似乎想要走过来，可是右脚抬了抬，却又放下了。
铁丝被成霖耐心地一层一层解开，铁链“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钱壮壮欢呼一声，喜笑颜开。
铁丝在他肉乎乎的手腕上横斜交错地勒出了许多伤口，成霖掏出公文包，在其中翻找着纱布和止血药粉。
又听钱壮壮问：“叔，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成霖动作一滞，抬头望他。
成霖知道，面前的“钱壮壮”只是郑三勇“房间”中的梦魇，与那三只马猴并没有实质上的差别。同样的，他只属于这里，无法离开。
所以成霖只能摇了摇头，一边为男孩包扎手腕，一边解释道：“叔等下要带个人去渡河，没法送你了。不过娃你别怕，稍等一等，会有人来接你回家的。”
“好吧……他啥时候来？我咋称呼他？”
包扎完毕，成霖从包里拿出一块糖果，放到男孩手里。含笑答道：“她叫‘忘川’。”
说完，摸了摸男孩的头，起身走到郑三勇身旁，没有正眼看他，只道：“走吧。”
郑三勇怔怔问道：“他看不到我？”
成霖步下楼梯，答道：“是你不愿让他看到。”
二人走到一楼，成霖寻到厂房正门，那是一扇四五米高的双页铁门，合页似乎锈蚀得厉害，二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门推开。
门外，是碧水蓝天的忘川河。
成霖掏出手机，在“滴滴渡河”软件里叫了渡船。
不多时，河面上的某处突然升起厚重的白雾，然后自白雾中缓缓驶出一只破旧的木船，船头立着一人，身着黑色长袍，面上挂着夸张到诡异的笑容，正摇桨往此处划来。
那渡船似乎很轻，船和桨都无法在河水上荡起一丝波纹。
离得近了，郑三勇才看清，撑船人面上戴着一张破旧的笑脸面具，遮住了真容。
渡船靠岸，撑船人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响起软件的声音：“接到工号5942的乘客，现在往‘码头’方向出发。”
二人上了船，撑船人刚往外划了几桨，忽听身后脚步声响起。
成霖循声去望，见男孩不知何时奔下楼来，跑到门边，抓着糖果的手向成霖招着，叫道：“叔！告诉我爹我娘，我过两天就回去了，让他们莫担心——”
成霖胸膛里一时间酸苦得快要爆炸，可他还是双手拢音，竭力叫道：“知道啦——！”
这一声喊完，却见那立在河面上的偌大厂房突然间失去了颜色，包括门边正自挥手告别的男孩，都变成了透明如水的凝胶状。然后下一刻，支撑它们的力量猝然消失，男孩透明的身形与厂房一起，“哗啦”一声散了架，尽数泼洒回了忘川的河水中，荡起了一层层的涟漪，久久难平。
波纹之下，一颗永远无法被吃掉的糖果慢慢沉入河底。
成霖立于船边，望着那些波痕远去，良久。
良久。
终于，忘川河又恢复了如镜般的平静，水面真切地倒映着这里的一切——天空、渡船，以及船上无言的三人。
成霖回头去看郑三勇，后者正颓然地垂首坐着，不知在想着什么。
一种说不清的无力感瞬间袭来，成霖将愤懑的目光从郑三勇头顶移开，也在船中坐了下来。
不多时，渡船划进了一片浓重的白雾之中，这片白雾似乎范围很大，撑船人也难辨方向，不时地看着手机上的导航，调整着方向。
某个时刻，成霖听到郑三勇开口道：“成哥，你身上的伤还好吗？”
成霖抬眼看了下他，冷言冷语地回道：“你我受的伤只是‘房间’中的一种幻觉罢了，只要灵魂力量没有因此受到根本性的损伤，皮肉上的伤出了‘房间’就没事了，你肚子上的刀伤不也消失了嘛。”
“哦，对。我都忘了。”郑三勇干笑两声，踌躇片刻，还是问道：“哥，我之后会怎样？”
成霖此刻十分烦躁，不愿和他多说话，但出于工作责任，还是答道：“你现在的肉体，和‘房间’一样，是从忘川中临时借来的空间和物质，用以在回收过程中充当灵魂的容器，所以回收程序完成后我们会收回。
而你的灵魂，将会和其他来到冥界的灵魂一样，接受各类方式的回收处理。处理的过程会很痛苦，而痛苦的程度和长度，取决于灵魂中需要剔除的不可回收部分所占的比例。这个过程，也就是人间俗称的地狱中的各种酷刑。而所谓的不可回收部分，大体上是指灵魂中所有的恶念。”
说到这里，成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过分刺激他为好，便又道：“处理过后，可用的灵魂部分，会与其他可用灵魂参配，组成一份完整的灵魂后，便可以投胎转世了。”
郑三勇抬头，浓雾中难辨五官的面目似乎正笑着，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这样一来，去到人间的灵魂便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善良，不是么？”
成霖闻言，却只是哼笑一声，道：“理论上，是的。”
“实际上呢？”
“实际上？”成霖又挑眉冷笑道：“实际上，善良总是脆弱不堪、一触即破的。而恶念呢？呵，恶念却是人世间传播效率最强的传染病。”
郑三勇闻言，只点了点头，没再接话。
不多时，明亮的光重新照在三人身上。郑三勇抬头望去，渡船已走出了浓雾。
前方，便是忘川河水的尽头——“码头”。
和郑三勇想象中的不同，所谓的“码头”，倒更像是个被劈开一半的飞机场大厅。
一半是大厅，一半是忘川河。
大厅上面，流线型的纯白色穹顶突出到河面之上，穹顶上的灯光将靠近岸边的河水照得通透。
而下面，笔直的河岸由非石非铁的材料筑成，只比平静的水面高出十几公分。长岸向两边无限地延伸出去，目力所及，望不到尽头。
“码头”河岸上被划分成了一个个接待通道，每个通道口被标注了编号。编号下是一个发光LOGO，由三个弯折的箭头组成，类似于‘可回收垃圾’的三角形图案。
每个通道口外都有一张接待台，此时，只有几个接待台还亮着灯光，并有身穿制服的接待员立于台后，但大多数的接待台却已是漆黑一片。
看着冷清的“码头”大厅，成霖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超过了下班时间两个小时。“码头”的灵魂接待工作早已停止，大部分员工也已经下班了。
他们所乘的渡船正驶向编号为B217的通道口，那里还有人在加班等待着他们。
片刻后，渡船平稳地停靠在B217通道口前的岸边，撑船人的手机中又响起那柔美的AI声音：“‘码头’已到达，请乘客带好随身物品，下船时注意脚下安全。”
成霖向撑船人道谢，领着郑三勇下了船。
一名面容清秀的短发女接待员从台后走了过来，在二人身前站定，双手交叉叠放在小腹前，向着成霖浅浅一笑，甜声道：“回收员成霖，你好。我是公司新委派给你的接待员，我叫王孟遥，我参加工作的时间不长，今后还请前辈多多指教。”
“哦？”
成霖有些发愣，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对方制服短裙下的黑丝，不禁皱起了眉，心道：“公司的工装裙是不是有点太短了，露这么多，成何体统呢？看把娃娃的腿给冻的，唉——”
“前辈？”
“啊？哦！哦！那个……”成霖从胡思乱想中惊醒，随即轻咳一声，用正直的醇厚嗓音问道：“小王同学，你好。那……老张呢？调去哪个检查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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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霖一拍脑门，心道：“难怪今天‘下海’的时候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这完蛋玩意儿，前两天还说有大事要和我商量，好家伙，原来背着我投胎去了。靠！真他妈不够意思，居然就这么悄默默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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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孟遥含笑摇头，回道：“我接到的调令是：从即日起，B217号接待通道只供你一人使用，不再提供普通亡灵的接待服务，也不再接受其他回收员的数据接入。相应的，作为此通道接待员，我今后也只为你做配套服务。所以，我的工作时段将依据你的回收行动安排而定。”
成霖皱了皱眉，追问道：“谁下的调令？”
“是‘秦广王’蒋丘亭蒋总亲自批示的。”
成霖点点头，将心中的疑惑暂时按下，没再说什么，而是向身后的郑三勇道：“郑三勇，你在这里登记信息，然后就可以进行回收流程了。”
王孟遥侧身将郑三勇引到接待台前，自己站回台后，在电脑上输入了些数据后，开口确认道：“姓名？”
“郑三勇。”
“请目视摄像头。”
……
正百无聊赖地等着王孟遥核实信息，成霖的手机突然响起了短促的铃声，他拿起一看，是一条短消息，发信人的备注名是“蒋扒皮”。
这是成霖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十殿阎王之一的‘秦广王’蒋丘亭取的“昵称”，以赞誉她对部下工作上的严苛要求。
蒋丘亭的信息写道：“上岸了吗？明早来我办公室一趟，有新的工作安排。”
成霖苦着脸敲字回道：“报告领导，刚上岸，累得一批。另外，明日我轮休，怕是去不了了，烦请再作安排。”
点了发送，信息刚发出去，便又收到了蒋丘亭的回复：“好的，明早10点，公司见。另：下次不用写这么多字，只需回复‘收到’即可。”
成霖看着手机屏幕，深吸了一口气，将冲到嘴边的一串脏话，憋成了一抹难看的笑容，然后打字回道：“收到！”
正自对着手机屏幕叹气，通道口方向却突然射来红色光亮，成霖一惊，抬头望去，不禁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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