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饱食欢宴
天还未亮，成霖便醒来了。
他是被饿醒的。
腹中阵阵绞痛感连绵不绝，似乎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黑洞，正使他由内而外地塌陷。
他爬起身来，只觉四肢酸痛，摸了下额头，高烧丝毫未退。
他左右看看，然后叫醒了正打着呼噜守夜的李诺。
“嗯……师父，早安呀。”
成霖苦笑道：“安个屁，陈稞不见了。”
李诺一下子清醒过来，跳起身来四处看了，叉腰骂道：“这个坏蛋，一声不吭就跑掉了啊。”
“还不是因为你，就让你替我看一个小时，你都能睡着。诶？对了，你怎么不叫他‘土匪’了？”
“咦？我没叫吗？应该是忘记了吧。”李诺挠挠头，又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呀？”
成霖摊了摊手，答道：“没办法了，坐等‘退房’吧。”
“啊？师父已经放弃了吗？”
“不然呢？孟二禾丢了，陈稞也丢了，这么大的‘房间’，到哪儿找去？最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饿得走不动了，要不你背我去找？”
李诺委屈道：“可是李诺也好饿呀，饿得快哭出来了。”
成霖看了下时间，无奈道：“还有十几个小时，忍忍吧。”
说罢，就要再躺下补补觉。却听远处一人喊道：“李哥！小李！这边！”
那人一边喊，一边跑了过来。正是陈稞。
成、李二人循声望去，一看之下，表情顿时变得疑惑而纠结，倒不完全是因为失而复得的陈稞，主要是因为那个被陈稞拉着一起跑过来的“人”。
二人跑近，陈稞喘气不止，却兴奋道：“刚才去解手，却不想遇到了以前村里的朋友。”
“所以……”成霖一脸呆相地问道：“你的朋友是个……浣熊？”
陈稞没听懂，不解道：“什么浣熊？”
成、李二人同时伸出手来，指向了陈稞身边人立而站的大号浣熊类生物。
陈稞转头看看自己的朋友，转回头来，迟疑地望着二人，道：“你俩是饿得眼花了吧？”
“浣熊”叉腰站着，也是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估、估计是饿过头了，脑子都饿糊涂了，没事儿，我们那儿有吃的，你们都跟我走吧。”
陈稞也兴奋道：“是的，刚才遇到他，他都跟我说了。他们那里储备了许多新鲜的食物，多少人也吃不完，只要答应一起干活、工作，就可以加入他们。”
成霖不信道：“还有这样的好事？”
“放心吧，我这朋友从小就老实和善，不会骗人的。”
李诺双手抱胸，赞赏道：“嗯嗯，有这样的机会，你却没有自己跑路，还能想着回来叫我们，我很欣慰。”
陈稞白了他们一眼，不快道：“你俩真啰嗦，去不去啊？”
成霖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笑道：“去！当然去，有此等奇遇还不上赶着去见识见识？这位……额，敢问……”
“你们叫他大头就好。”陈稞抢道。
“哦，大头兄弟，请带路吧。”
浣熊人大头闻言，高兴地一拍手，屁颠屁颠地当先走了。陈稞紧随其后，与其唠着家常。
成、李二人跟在后面，默然地欣赏着浣熊人那一扭一扭的条纹尾巴，以及倒腾得飞快的两条短腿。
李诺颇有些见怪不怪了，便低声道：“师父，这个6级‘房间’中的妖怪们，也不是很可怕嘛。”
岂止是不可怕，简直是滑稽。那鸡头人、狗头人至少还有个人身，这光溜溜、毛茸茸的浣熊人就真的有点儿放飞自我了。
成霖心中这般想着，嘴上说道：“这个‘房间’确实有点不按套路出牌，从始至终都让人摸不到脉门。嗯……还是继续保持戒备就好，至于能不能在‘退房’前解决问题，就尽力并随缘吧。”
四人走了许久，到了一处山谷谷口。
浣熊人开心道：“到了到了！就是这里，我们新的家园——欢宴谷。”
陈稞也很高兴，附和道：“嗯，光听名字我就快流口水了。”
浣熊人领着三人步入山谷，没走多远，便听到阵阵歌声传来。歌声欢快，和声者众多。
又转过一个弯，火光和热浪扑面而来，一方明亮的篝火出现在眼前，数十只形态与大头相似的浣熊人在篝火边围了个圈，载歌载舞。
“喂！乡亲们！我带了新人来哦。”
歌舞顿时停下，所有的目光一瞬间射了过来。
随后，一众浣熊人欢快地聚了过来，将三人围在当中，叽叽喳喳地叫着。
“一下就带来了三个人呐，大头很厉害嘛。”
“不错不错，看起来就是很会干活儿的人。”
“这下就有56个人咯，团队在壮大呀。”
“糊涂了吧你，是54个人呀。”
“哦，对对对！54，是54。”
大头拍了拍手，打断了众人，说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别这么客套了，宴会快开始了吧？”
“就等你们了。”
大家将成霖三人簇拥至火堆旁，心中的喜欢从各人的脸上满溢出来。这远胜烈烈篝火的热情，却让成霖三人莫名地不自在。
又听有人叫道：“村长出来了，大家快坐好。”
一众浣熊人闻声而定，在篝火边围了个漂亮的圆，各自乖巧坐下。
大头拉着陈稞三人在前排寻了个位子坐了，开心道：“宴会就要开始咯。”
一个年老的浣熊人踱步走进场中，手中捧着个米罐。
自这名村长出现，所有浣熊人的目光便被其手中的米罐吸住，隐约还能听到有人在默默吞咽口水。
成霖不禁心生疑惑：这小小的米罐，竟能装下五十余人的口粮？
村长走到篝火前停步，向大头问道：“大头，你带了新人来？是否已安排了工作内容？”
“哎呀！抱歉，村长，我现在就安排。”大头说着，从腋下的乱毛中翻找出来一个小瓷瓶，交到了陈稞手中，并嘱咐道：“你们三人的工作就是给食物撒盐，喏，这是盐瓶，要撒得均匀些哦。”
陈稞不禁问道：“就这么简单？”
村长憨笑两声，替大头答话道：“嗯嗯，各人的工作都不繁重，主要是让每个兄弟姐妹都能获得些许参与感。如此一来，当大家分到这些上天赐予的食物时，就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李诺闻言，小声道：“不仅是物质上的满足，精神上也能推己及人地顾及到。师父，此间的梦魇真的很好客呢。”
成霖挑着眉毛笑了笑，却没说话。
“那么，我宣布，今日的宴会——开始！”村长扬了扬米罐，高声宣布道。
场中欢呼声骤起，久久不息。
喧闹声中，村长肃然跪坐于地，将米罐开封，伸手入内，摸索了片刻，掏出个一小团事物，攥在手中，高举在头顶。
场中欢呼声骤停，噤若寒蝉。
一众浣熊人都翘首望向村长那只手，本来短而粗的脖子卖力地伸长，圆而大的脸盘也精准地对向场地中央。
仿佛是有人围着篝火栽种下了一圈向日葵，而浣熊人村长的那只肉乎乎的右手，便是此方天地中唯一的太阳。
村长顿了顿，然后庄重地将手中事物展开。
原来是一个纸团。
“第一道菜：四十九号，孙秀秀。”
村长的话音未落，浣熊村民那熟悉的欢呼声再度昭聋发聩地响起，并伴着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以及莫名快活的歌声。
陈稞和李诺还正摸不到头脑，成霖已环视场中，开始寻找。
很快，他就在欢呼雀跃的一众浣熊人中看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
一个正自抱头哭嚎的女浣熊人，她满脸的震惊和绝望，正大声哭叫着什么，可那叫声被欢乐的声浪盖住，成霖一个字也没能听到。
直到村长挥手止了场中吵闹，那女浣熊人的苦求声才入了众人耳朵。
“村长！您开开恩，重抓一次吧，求求您……求求大家，再抓一次吧！”
闻言，村长那双慈祥的眉毛忽地皱起，正要说话，陈稞身旁的大头却一跃而起，指着那孙秀秀，面目狰狞地骂道：“混账王八蛋！你说的什么屁话！规矩是大家一起定的，每次宴会的肉也没见你少吃半口。怎么？轮到自己头上了，就不认了？啊？我呸！做梦吧你！”
“有道理！”
“说得好！骂得痛快！”
“仗义执言啊，大头。”
迎着众人喝彩，大头向四方抱了抱拳，咧嘴笑着，重又坐下。并饶有兴致地看着张秀秀被其身旁的几个浣熊人制服，按在了地上。
陈稞呆望着身旁这个“从小就老实和善”的同乡挚友，腹中似有千问，可直把脸憋红了，也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李诺抓着成霖袖口，目光紧盯着张秀秀那被按进沙土里，却依旧呜咽哭嚎的脸。
而成霖却有些好奇地向大头问道：“大头兄弟，咱们这儿，一场宴会有几个菜啊？”
大头笑答：“有两个。现在人多了，一个不够吃呀。”
“哦。”成霖摸了摸下巴，又问道：“那，你不怕吗？”
“咦？怕什么？”
“你就不怕下一道菜是你自己吗？”
大头闻言，掰着指头笑道：“五十三分之一的概率被吃，五十三分之五十二的概率大饱口福，这道算术题，傻瓜也会做吧。”
他身旁另一个浣熊人也附和道：“对呀对呀，和谐共赢，稳赚不赔啊。”
成霖了然地点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却听见场中的喧闹声再次停下，他转头望去，见那村长又抓出了个纸团，正缓缓展开。
大头见了，便提前将短短的手臂举起，等待着欢呼。
“第二道菜：二十九号，大头。”
大头的欢呼声吐出一半，却猛然卡住，高举的手臂一时忘了放下，满脸的震惊和绝望却与方才的张秀秀如出一辙。
“不、不可能的，没道理啊，五十、五十三分之……怎么会呢？怎么算都不会呀……不！村长！大家！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再重新抓一次吧！重新抓一次吧！”
成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大头的神态。浣熊人那欢快而可爱的面容，转瞬间变得扭曲而绝望，这变化之中有一种病态却趣味的戏剧感。
场中也静了片刻，似乎大家也都没想到，上一刻还劝人慷慨入盘的大头，下一刻却也成了盘中物。
忽有一人道：“诶？大头的头这么大，做成剁椒熊头应该不错吧？”
“有道理！”
“快！谁去拿些辣椒来。”
“先拿刀先拿刀，我来剁头。”
“秀秀姐皮肉软嫩，还是清蒸比较好。”
场中又变得热情而吵闹，充满了快活的空气。成霖忍不住也跟着叫道：“红烧！红烧才是王道！”
“李哥！你！……”
成霖回头，看着已是脸色铁青的陈稞，吐了吐舌头，讪笑道：“开玩笑，开玩笑嘛。”
李诺抓着成霖的手，仰起脸，有些疲惫地说道：“师父，我好难受，我讨厌这里。”
成霖叹了口气，摸了摸李诺的头，然后对二人说道：“你俩，捂住眼睛。”
他站起身，走到场中，向着递来疑惑目光的村长淡雅一笑，而后掏出了“54式”，高举向天。
然后他朗声叫道：“OK兄弟们！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昂，看我看我！我宣布个事儿——”
说到此处，他一扣扳机，宛如日曜的强光猛然亮起，逼退了此间无尽的黑暗，也使看向这里的浣熊人暂时失明。
在一众浣熊人因双目刺痛而发出的哀嚎声中，隐约听得成霖续道：
“——宴会结束！”
他是被饿醒的。
腹中阵阵绞痛感连绵不绝，似乎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黑洞，正使他由内而外地塌陷。
他爬起身来，只觉四肢酸痛，摸了下额头，高烧丝毫未退。
他左右看看，然后叫醒了正打着呼噜守夜的李诺。
“嗯……师父，早安呀。”
成霖苦笑道：“安个屁，陈稞不见了。”
李诺一下子清醒过来，跳起身来四处看了，叉腰骂道：“这个坏蛋，一声不吭就跑掉了啊。”
“还不是因为你，就让你替我看一个小时，你都能睡着。诶？对了，你怎么不叫他‘土匪’了？”
“咦？我没叫吗？应该是忘记了吧。”李诺挠挠头，又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呀？”
成霖摊了摊手，答道：“没办法了，坐等‘退房’吧。”
“啊？师父已经放弃了吗？”
“不然呢？孟二禾丢了，陈稞也丢了，这么大的‘房间’，到哪儿找去？最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饿得走不动了，要不你背我去找？”
李诺委屈道：“可是李诺也好饿呀，饿得快哭出来了。”
成霖看了下时间，无奈道：“还有十几个小时，忍忍吧。”
说罢，就要再躺下补补觉。却听远处一人喊道：“李哥！小李！这边！”
那人一边喊，一边跑了过来。正是陈稞。
成、李二人循声望去，一看之下，表情顿时变得疑惑而纠结，倒不完全是因为失而复得的陈稞，主要是因为那个被陈稞拉着一起跑过来的“人”。
二人跑近，陈稞喘气不止，却兴奋道：“刚才去解手，却不想遇到了以前村里的朋友。”
“所以……”成霖一脸呆相地问道：“你的朋友是个……浣熊？”
陈稞没听懂，不解道：“什么浣熊？”
成、李二人同时伸出手来，指向了陈稞身边人立而站的大号浣熊类生物。
陈稞转头看看自己的朋友，转回头来，迟疑地望着二人，道：“你俩是饿得眼花了吧？”
“浣熊”叉腰站着，也是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估、估计是饿过头了，脑子都饿糊涂了，没事儿，我们那儿有吃的，你们都跟我走吧。”
陈稞也兴奋道：“是的，刚才遇到他，他都跟我说了。他们那里储备了许多新鲜的食物，多少人也吃不完，只要答应一起干活、工作，就可以加入他们。”
成霖不信道：“还有这样的好事？”
“放心吧，我这朋友从小就老实和善，不会骗人的。”
李诺双手抱胸，赞赏道：“嗯嗯，有这样的机会，你却没有自己跑路，还能想着回来叫我们，我很欣慰。”
陈稞白了他们一眼，不快道：“你俩真啰嗦，去不去啊？”
成霖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笑道：“去！当然去，有此等奇遇还不上赶着去见识见识？这位……额，敢问……”
“你们叫他大头就好。”陈稞抢道。
“哦，大头兄弟，请带路吧。”
浣熊人大头闻言，高兴地一拍手，屁颠屁颠地当先走了。陈稞紧随其后，与其唠着家常。
成、李二人跟在后面，默然地欣赏着浣熊人那一扭一扭的条纹尾巴，以及倒腾得飞快的两条短腿。
李诺颇有些见怪不怪了，便低声道：“师父，这个6级‘房间’中的妖怪们，也不是很可怕嘛。”
岂止是不可怕，简直是滑稽。那鸡头人、狗头人至少还有个人身，这光溜溜、毛茸茸的浣熊人就真的有点儿放飞自我了。
成霖心中这般想着，嘴上说道：“这个‘房间’确实有点不按套路出牌，从始至终都让人摸不到脉门。嗯……还是继续保持戒备就好，至于能不能在‘退房’前解决问题，就尽力并随缘吧。”
四人走了许久，到了一处山谷谷口。
浣熊人开心道：“到了到了！就是这里，我们新的家园——欢宴谷。”
陈稞也很高兴，附和道：“嗯，光听名字我就快流口水了。”
浣熊人领着三人步入山谷，没走多远，便听到阵阵歌声传来。歌声欢快，和声者众多。
又转过一个弯，火光和热浪扑面而来，一方明亮的篝火出现在眼前，数十只形态与大头相似的浣熊人在篝火边围了个圈，载歌载舞。
“喂！乡亲们！我带了新人来哦。”
歌舞顿时停下，所有的目光一瞬间射了过来。
随后，一众浣熊人欢快地聚了过来，将三人围在当中，叽叽喳喳地叫着。
“一下就带来了三个人呐，大头很厉害嘛。”
“不错不错，看起来就是很会干活儿的人。”
“这下就有56个人咯，团队在壮大呀。”
“糊涂了吧你，是54个人呀。”
“哦，对对对！54，是54。”
大头拍了拍手，打断了众人，说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别这么客套了，宴会快开始了吧？”
“就等你们了。”
大家将成霖三人簇拥至火堆旁，心中的喜欢从各人的脸上满溢出来。这远胜烈烈篝火的热情，却让成霖三人莫名地不自在。
又听有人叫道：“村长出来了，大家快坐好。”
一众浣熊人闻声而定，在篝火边围了个漂亮的圆，各自乖巧坐下。
大头拉着陈稞三人在前排寻了个位子坐了，开心道：“宴会就要开始咯。”
一个年老的浣熊人踱步走进场中，手中捧着个米罐。
自这名村长出现，所有浣熊人的目光便被其手中的米罐吸住，隐约还能听到有人在默默吞咽口水。
成霖不禁心生疑惑：这小小的米罐，竟能装下五十余人的口粮？
村长走到篝火前停步，向大头问道：“大头，你带了新人来？是否已安排了工作内容？”
“哎呀！抱歉，村长，我现在就安排。”大头说着，从腋下的乱毛中翻找出来一个小瓷瓶，交到了陈稞手中，并嘱咐道：“你们三人的工作就是给食物撒盐，喏，这是盐瓶，要撒得均匀些哦。”
陈稞不禁问道：“就这么简单？”
村长憨笑两声，替大头答话道：“嗯嗯，各人的工作都不繁重，主要是让每个兄弟姐妹都能获得些许参与感。如此一来，当大家分到这些上天赐予的食物时，就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李诺闻言，小声道：“不仅是物质上的满足，精神上也能推己及人地顾及到。师父，此间的梦魇真的很好客呢。”
成霖挑着眉毛笑了笑，却没说话。
“那么，我宣布，今日的宴会——开始！”村长扬了扬米罐，高声宣布道。
场中欢呼声骤起，久久不息。
喧闹声中，村长肃然跪坐于地，将米罐开封，伸手入内，摸索了片刻，掏出个一小团事物，攥在手中，高举在头顶。
场中欢呼声骤停，噤若寒蝉。
一众浣熊人都翘首望向村长那只手，本来短而粗的脖子卖力地伸长，圆而大的脸盘也精准地对向场地中央。
仿佛是有人围着篝火栽种下了一圈向日葵，而浣熊人村长的那只肉乎乎的右手，便是此方天地中唯一的太阳。
村长顿了顿，然后庄重地将手中事物展开。
原来是一个纸团。
“第一道菜：四十九号，孙秀秀。”
村长的话音未落，浣熊村民那熟悉的欢呼声再度昭聋发聩地响起，并伴着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以及莫名快活的歌声。
陈稞和李诺还正摸不到头脑，成霖已环视场中，开始寻找。
很快，他就在欢呼雀跃的一众浣熊人中看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
一个正自抱头哭嚎的女浣熊人，她满脸的震惊和绝望，正大声哭叫着什么，可那叫声被欢乐的声浪盖住，成霖一个字也没能听到。
直到村长挥手止了场中吵闹，那女浣熊人的苦求声才入了众人耳朵。
“村长！您开开恩，重抓一次吧，求求您……求求大家，再抓一次吧！”
闻言，村长那双慈祥的眉毛忽地皱起，正要说话，陈稞身旁的大头却一跃而起，指着那孙秀秀，面目狰狞地骂道：“混账王八蛋！你说的什么屁话！规矩是大家一起定的，每次宴会的肉也没见你少吃半口。怎么？轮到自己头上了，就不认了？啊？我呸！做梦吧你！”
“有道理！”
“说得好！骂得痛快！”
“仗义执言啊，大头。”
迎着众人喝彩，大头向四方抱了抱拳，咧嘴笑着，重又坐下。并饶有兴致地看着张秀秀被其身旁的几个浣熊人制服，按在了地上。
陈稞呆望着身旁这个“从小就老实和善”的同乡挚友，腹中似有千问，可直把脸憋红了，也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李诺抓着成霖袖口，目光紧盯着张秀秀那被按进沙土里，却依旧呜咽哭嚎的脸。
而成霖却有些好奇地向大头问道：“大头兄弟，咱们这儿，一场宴会有几个菜啊？”
大头笑答：“有两个。现在人多了，一个不够吃呀。”
“哦。”成霖摸了摸下巴，又问道：“那，你不怕吗？”
“咦？怕什么？”
“你就不怕下一道菜是你自己吗？”
大头闻言，掰着指头笑道：“五十三分之一的概率被吃，五十三分之五十二的概率大饱口福，这道算术题，傻瓜也会做吧。”
他身旁另一个浣熊人也附和道：“对呀对呀，和谐共赢，稳赚不赔啊。”
成霖了然地点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却听见场中的喧闹声再次停下，他转头望去，见那村长又抓出了个纸团，正缓缓展开。
大头见了，便提前将短短的手臂举起，等待着欢呼。
“第二道菜：二十九号，大头。”
大头的欢呼声吐出一半，却猛然卡住，高举的手臂一时忘了放下，满脸的震惊和绝望却与方才的张秀秀如出一辙。
“不、不可能的，没道理啊，五十、五十三分之……怎么会呢？怎么算都不会呀……不！村长！大家！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再重新抓一次吧！重新抓一次吧！”
成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大头的神态。浣熊人那欢快而可爱的面容，转瞬间变得扭曲而绝望，这变化之中有一种病态却趣味的戏剧感。
场中也静了片刻，似乎大家也都没想到，上一刻还劝人慷慨入盘的大头，下一刻却也成了盘中物。
忽有一人道：“诶？大头的头这么大，做成剁椒熊头应该不错吧？”
“有道理！”
“快！谁去拿些辣椒来。”
“先拿刀先拿刀，我来剁头。”
“秀秀姐皮肉软嫩，还是清蒸比较好。”
场中又变得热情而吵闹，充满了快活的空气。成霖忍不住也跟着叫道：“红烧！红烧才是王道！”
“李哥！你！……”
成霖回头，看着已是脸色铁青的陈稞，吐了吐舌头，讪笑道：“开玩笑，开玩笑嘛。”
李诺抓着成霖的手，仰起脸，有些疲惫地说道：“师父，我好难受，我讨厌这里。”
成霖叹了口气，摸了摸李诺的头，然后对二人说道：“你俩，捂住眼睛。”
他站起身，走到场中，向着递来疑惑目光的村长淡雅一笑，而后掏出了“54式”，高举向天。
然后他朗声叫道：“OK兄弟们！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昂，看我看我！我宣布个事儿——”
说到此处，他一扣扳机，宛如日曜的强光猛然亮起，逼退了此间无尽的黑暗，也使看向这里的浣熊人暂时失明。
在一众浣熊人因双目刺痛而发出的哀嚎声中，隐约听得成霖续道：
“——宴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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