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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朱虞被刺,难得糊涂

    且说朱虞自上次刑部官署前来查府后,一连几日称病,闭门不出。

    不知为何,外面逐渐扬起了风言风语,个别胆子大的竟然都敢公然耻笑世子这是被吓破了胆子。

    堂下的世子府老管家愤愤不平道:“那外边的混小子们惯会胡说,世子你也不出去让他们见见,看看吓破的是谁的胆子!”

    朱虞浑然不闻般就只是端着那茶盏,出神一般想着什么。

    那个胡子花白的男子见朱虞也不说话,便径直上来堂前,饮了一盏茶,叹气悲痛道:“世子,你怎么比我一个老头子还要老态啊?这几日不是在堂上坐着饮茶就是出神,你说你也没事,偏生哪也不去,还说自己有病。”

    朱虞倒是不管他的抱怨,端着那盏茶,回过神来,轻敲着茶盏,神色不清地说道:“谢叔,外面最近不太平,不宜出门。”

    这下那谢叔倒是收敛了些悲痛。

    他不禁想到,朱虞六岁来到南梁,他就被派来照管朱虞,虽说照管,可他原先受命则更似监视。后来,和这南梁世子相处过后,谢叔更多的是怜悯这个跟自己儿子一般大的质子。

    这样一个身份特殊的主子,虽然挂名主子,实则活得连他这个下人都不如。受气了只能忍着,好几次都差一点被人不明不白地药死在饭桌上,偏生是这样的处境下又生的这样一副性情,不动声色的。

    每每想到此处,对比起自己那个有些不争气的狱差儿子,谢叔对朱虞则更有一种老父亲的欣慰。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早已不是仆主之情那样简单了。

    如今听朱虞说外面不太平,谢叔便了悟过来,不再作声了。

    朱虞缓缓站起身来便要出门。

    谢叔震惊道:“世子你不是刚说不太平,不适宜出门吗?”

    “现在适宜了。”朱虞笑了笑。

    谢叔是真的越来越摸不透他家世子了。

    可让谢叔更加摸不透的还在后面。此番朱虞一出门,一身浅衣仿若招摇过市,所到之处生怕他人不知他是世子朱虞。这下真是引得城中人都暗自炸开了。

    “不是说世子被吓着了吗?他这是?”

    “哎呀,不好说啊,可能真的受刺激太大了,这是疯了。”

    “是啊,他平时在梁王手底下过活哪敢这般张扬?”

    “我看,他就是疯了,真是可惜啊。”

    “你看他是往哪去?”

    “封阳马场!”

    “那平日里根本就没人去啊,他这样招摇着过去让谁看?还不是疯了吗?”

    “......”

    朱虞就在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直直往封阳马场来了。个别好奇心过盛又比较游手好闲的甚至想尾随朱虞到这边来,奈何大家也不知道朱虞是真疯还是假疯,他稍做停步往回看时直直把一众人都吓跑了,世子发疯固然好看,但要是被发疯的世子砍死了,那就真的是祸从天降了。

    最后,朱虞竟然偏生是吓跑了所有要跟过来看热闹的。

    封阳马场中,朱虞遣退了那些马场侍官独自立于空旷的平地上。他眼神飘远,就仿佛真的在等人一般静立着。

    “也该来了吧。”朱虞心里盘算着时辰。

    “朱虞!”林岁岁的声音骤然响起。

    但朱虞关注却不是林岁岁,倒是尾随在她后面的身影。

    竟然只有一个!

    他心里顿时有什么算盘落地了一样。

    林岁岁刚跑到他面前,甚至来不及说出一句话,就被他迅速挡到了身后。她甚至来不及看清,一个凶悍的男人就骤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刚刚竟然浑然不知道有个活生生的人在她身后!

    林岁岁还来不及惊讶,那人不知何处现出长剑,寒光乍现。

    “奔着朱虞来的!”她的脑海中顿时炸响。

    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人拿着剑极其迅速地直击朱虞的左心口而来,又快又猛。那剑锋都仿佛都要划伤眼睛般凌厉,林岁岁连尖叫都来不及,那剑却硬是歪偏刺入朱虞左肩,他右手竟然堪堪握住那剑身,顿时破皮露骨,就只此一瞬,那凶悍男人倒地散出血泊。

    林岁岁根本来不及看那人如何,朱虞瞬间就倒在她身上。这下她才看清,那柄利剑就差一点仿佛就要刺穿他的左肩,而那右手伤掌更是让林岁岁不敢看。

    她架着朱虞,朱虞整张脸都顿失血色,冷汗密布额颈,他的声音仿佛都痛不成调般:“别慌......世子被刺,惊动全城,帮我收好。”

    林岁岁收拢了他递过来的那把短刀,眼中早已模糊不知所向,反应过来,立刻又是颤抖又是破声地喊着:“快来人!世子被刺,快,快,快来人,传医署!”

    朱虞晦明不清地看着她。

    果然,金陵城中一下炸开了。一时间人人皆慌,大家都将全部的焦点聚集在了世子府。

    入夜,世子府中的医侍还在忙前顾后。

    林岁岁看着那一盆接一盆的清水变血水,整个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那房中,朱虞拔断剑的声音,医官让他忍痛的嘱咐,世子晕厥过去的消息......林岁岁整个人都如梦魇里的人,害怕又失魂。

    不知过了多久,沈年年过来了她也不知道。

    沈年年道:“他怎么样?”

    林岁岁捂着眼睛痛苦道:“我不知道。出好多血,会不会死?”

    沈年年皱眉道:“没事的。你要在这守着他么?”

    林岁岁点头,无力地说道:“你先回去吧。”

    沈年年看着她有些担忧,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说道:“那你自己保重着自己,有什么随时过来喊我。”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医官和世子府内谢叔一众人才陆续出来。林岁岁赶忙上去问道:“他......世子怎么样?”

    那医官们可清楚地记着面前这个现在有些憔悴的蓝衣姑娘刚刚是怎么对着他们,神色不清却十分冷声地说着,若是他们救不回世子,该担何罪何罪,还没医治,就被她唬得人人自危。当下更是不敢怠慢,回道:“姑娘,世子已经暂无大碍了,只是有些失血过多,外加头热,休息一阵便不会有事了。”

    林岁岁尘埃落定,强行微笑道:“多谢。”说完就径直要进房。

    这下谢叔哪能答应,太于礼不合了。且不说男女独处,世子因着受伤的缘故,上半身除了左肩缠纱,哪还有什么遮挡啊!谢叔让旁的人送医官出府,自己死活就是要阻止林岁岁进去。

    林岁岁无奈道:“叔,我就进去看看他什么情况,一会就走。”

    谢叔不肯,义正言辞道:“姑娘,今日你带回世子,是我府上恩人,我谢某感念你的大恩大德,他日有机会世子府定当回报,只是世子受伤在身,你又是女子,你如此进房,孤男寡女......”

    林岁岁疲惫的眼睛亮了亮,说道:“这样吧,你同我一起,你先进去将世子用被子裹严实,露个头给我看看就行,这样既不是孤男寡女,也不至于我能轻薄你家世子,可好?”

    林岁岁几乎都是哀求的目光了,那谢叔听此也不忍做绝,倒是应允了。

    谢叔进去一顿行动便来唤林岁岁入房,林岁岁见朱虞果然裹得难以言表,真是生怕让她看多一点什么去。

    林岁岁就这样在谢叔的瞩目下,走到朱虞床前,见他脸色仍旧泛白但鼻息看似是和缓许多,终于松了口气,她原本还想探探朱虞的额头,但看着一旁的谢叔......

    “算了,这老人家有些......待会要是误会自己要对朱虞动手动脚的就不好了。”她心想。

    正当她准备给谢叔告辞,那床上的朱虞却似乎被闷醒了般咳嗽起来。

    他因着右手伤了,却是直接左手捂着嘴巴咳喘,正迷糊着,见林岁岁在此便说道:“你怎么在这?”却不经意看见了一旁的谢叔。

    谢叔一脸震惊,林岁岁也是一脸震惊,朱虞看了看看他们又看了看自己,终于发现,好像因着他刚刚的动作,他几乎上半身都赤裸出来了......

    朱虞倒是马上镇静地拢了拢身上的被子。

    林岁岁见他醒了,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一旁的谢叔见她还要得寸进尺般,马上不乐意了。

    “姑娘!名声为重啊!外面多少眼睛看着呢!”谢叔简直恨不得上来把林岁岁拉走一般。

    朱虞看着林岁岁那双眼睛就这样将他看着,倒是淡淡的对谢叔说道:“无妨,现下外边也没旁的人,此事你知我知,谢叔你帮我守着外边吧。”

    谢叔的眼睛都要震惊得裂开了,这是他家世子能说出来的话吗?天哪,医官也没说他家世子还伤着脑子了啊!

    这下谢叔很是伤神,但朱虞眼见还要说话便咳嗽不止,他最终还是痛苦地应允了这件事。

    这边朱虞和林岁岁两人独处下来,林岁岁看着朱虞就很想发作一件事。

    她沉下声去:“你利用我?”

    朱虞一听喉咙紧了紧,说道:“你听我说......”

    林岁岁根本不想管他要说什么,只是他一着急起来便牵动了伤处一般闷哼了一声。她听此,马上也不管不顾地凑前去要看他的左肩,还好没事,她刚呼那一口气,朱虞则是直接顺势靠近她说道:“我就想和你说些话,说完就好。”

    林岁岁不禁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朱虞向来是很知道该怎么对付她那些莫名的脾气,在她咫尺之处,温柔又脆弱般说道:“不是利用,只是旁的人,我信不过。”

    林岁岁被他这样的语气弄得有些迷糊,而那若有若无的汤药味随着朱虞身上惯有的梅香萦绕脸鼻更是催人迷糊。

    他的声音又近乎暗哑,林岁岁听此心里已然软了一截,但她仍旧不禁迷糊似地说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也会被他杀死。”

    朱虞的又更靠近了她些,无力却认真道:“不会的,有我在,谁都不会再动得了你。”

    林岁岁听此真的更是迷糊了,为什么说“不会再”?

    朱虞感觉到她的出神,左手便又轻轻抚摸上她的脸,想去揉平那眉角。这一下倒是提醒了林岁岁,她甚至直接无视了朱虞还在自己脸上抚摸的手,光是着急地要看他的右掌:“你的右手呢?在哪里?为什么藏着?到底怎样了?”

    朱虞听此,藏于身后的右手更是掩了掩,说道:“没什么大碍。”

    林岁岁哪里肯信,顾不得什么男女肌肤之亲的不妥,硬是要寻着右臂去找右手。

    朱虞实在无法,才举到跟前给她看,只是那掌早已裹了厚厚的缠纱,哪里看得出什么,唯一的就是那些修长而外露的手指很是僵硬。

    林岁岁托着他的右手,不敢摸也不敢碰,她光是看着就感觉锥心,不管朱虞再怎么伪装,她都大概知道,她是亲眼看着这只手伤成如何的。

    林岁岁开口便顿时有些失声哽咽般,问道:“到底如何?”

    朱虞看着她,许久,回道:“大概,再也无法握笔使剑吧。”

    林岁岁听此顿时把头抬起来对上他那双眼睛。视线就是很不争气地模糊起来的,朱虞一惯用这只手写字,使剑,骑马,不仅如此,这只手还能弹出让她一个音律不通之人都觉得曼妙的琴声......可是现在......

    朱虞反倒是没想那些,只是望着林岁岁的朦胧泪眼,跟往日里的她一点也不像,仿佛顿时脆弱起来,可是她好像又一直是这个样子。

    朱虞有些混乱,逐渐分不清到底是哪里见过这样的她,又好像是幼时那会,她站在自己面前时。

    他有些晕,恍惚般说道:“你问我姓朱名何,我与你说‘虞’,你就睁大着这双眼睛问我,是不是遍插茱萸的‘萸’,还说那是女子该有的名字。后来,我告诉你,这是我母亲怀胎十月所取,无论男女,单取一字虞,是岁岁无虞的虞。你眉毛挑得老高,看着我,很是不满地问我是在一语双关吗,往后,我就再也忘不掉你,但那好像又是你一惯明亮自持的样子。”

    林岁岁听此也有些恍惚起来,朱虞是烧糊涂了吗?

    朱虞看着林岁岁略显委屈的眉目,又接着自言自语般说道:“此前,我总认为,你就是随便挑一个人也该能护你一世周全。可后来我发现,我好像想错了,且不说张文渊那样软弱不能自理的人,就连方云祁,他也没本事留住你,我明明拱手了那样多次。”

    林岁岁已经忍不住用手去探朱虞的额头了,确实烫!看来烧得不轻。

    朱虞也不管她探自己额头的手,只是用左手的指腹去别开那些细散到林岁岁脸前的发丝,这张脸白皙憔悴得如同失色,唯有那一抹唇红,明晃晃照着他。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感觉像在醉梦中般,忽然一吻而入。

    林岁岁这下是真的再也顾不得了,她震惊地瞪大双眼,避开朱虞左肩的伤处而使劲推他。朱虞对此却是不退反进,吻着她并且直接将她压下,左手便要去解她的衣肩。

    林岁岁是真的被吓到了,可任她怎么挣扎就是挣不脱朱虞。朱虞左手劲大又巧,一下便剥开左处她的衣肩,迫使她不得不露出一整个左肩,那一整块白皙的肌肤就这样完全乍现。

    朱虞也似乎被那寸肌肤刺了眼般,骤然停下,左手有些薄茧的指腹不断抚摸着那道疤痕,喃喃道:“果然是留疤了,这些年,我做梦都会很害怕知道这条疤,它会时时刻刻告诉我,我护不住你,还会拖累你。是了,我连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活物都护不住啊。”

    林岁岁又惊又愣地推着有些难过的他,轻轻地说道:“朱虞你放开,你烧糊涂了。”

    朱虞根本不管,压着她的手就开始吻上那道疤,温柔细密一直引申到耳垂处才停下。

    待他回过神看着林岁岁时,才发现这好像不是梦,她早已是在他身下害怕得微微颤抖起来了。

    忽而一下,他挨了林岁岁一巴掌,顿时清醒起来。

    林岁岁匆忙地裹上裸露的左肩,对上那双眼睛时,才终于看清那双眼睛里竟然有些无辜和无措。林岁岁见此还是果断地将他轻轻推开,赶忙离开,连谢叔喊她,她都听不见似的。

    这边朱虞开了窗遮,凉风吹入才骤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好像吓着她了。”朱虞有些头疼。

    当夜,林岁岁回到沈府后还是久久难以平静。

    “什么?!他亲了你啊?”

    林岁岁赶紧上去捂住沈年年的嘴,说道:“你别那么大声啊!”

    沈年年眼睛瞪得老大:“他是烧糊涂了吧?”

    林岁岁惆怅道:“是啊,我扇了他之后就清醒多了,他还有些委屈的样子。”

    沈年年摇了摇头,道:“我感觉他能做出那些行为肯定是烧糊涂了,但他说的话肯定是心里话。”

    林岁岁疑惑地看着沈年年示意她接着讲下去。

    沈年年道:“哎呀,就好比那些喝醉酒发酒疯的人。干的什么事可能是出格的,但说出来的话肯定是心里话。”

    林岁岁若有所思起来,问道:“真的么?”

    沈年年笑道:“真的!他可算开窍了!真是难得糊涂,不错。”

    沈年年想起什么接着道:“你这几日可别再往世子府去了,那日你同他那样已经是很不妥当了,朝堂之下,太多眼睛看着了。你估摸着他好些,再去试探他。”

    林岁岁听此不免叹了口气,道:“其实有什么用啊?还是鸿沟啊。”

    沈年年笑道:“那可不一定,朱虞谨慎小心,若完全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他断然不会在此时和你说那些。”

    林岁岁道:“他糊涂了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