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社会大学
杨总是设计院的总工程师，但是最近已经不太管事。
设计院的几个设计室主任，都在竞争杨总的位置，期望成为新的总工。
从这个角度来说，谢庆玲未必敢得罪杨总。
周野对杨总的责问没有当回事，笑道：“谢主任打小报告啊，这可不地道，我家里有事，回江阳区了，可不是故意旷工。”
杨总气笑了：“你个兔崽子，就忽悠我吧，难怪谢主任拿捏你，也该让你多吃些亏，好知道社会的人情世故。”
“我才不需要知道这些，这不是有您么？“
“滚蛋。”杨总颇感无奈。
唐野知道杨总可不会为这点事，专门打电话来，毕竟唐野和谢主任憋着劲，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他问道：
“这点事还惊动您了，不至于啊，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这还不是大事吗？你啊，要学会处理好人际关系，设计院这种地方，关系搞得太紧张，你以后怎么干下去呢？”
“嗯？您是要离开设计院了？”唐野突然想起，杨总后来很快就离开了设计院，只是那时候自己已经陷入官司，却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按说，自己上一世出事故，多少让杨总没面子，不会过度牵连吧。
他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对于唐野来说，杨总可是行业领路人，算起来，是唐野的师傅，牵连杨总，这可让唐野感到羞愧。
“唉，你这聪明劲，用一点在人事上嘛。”杨总叹了口气说道：
“最近市里调整班子，建委正在改革啊。”
“你要去建委？”
“不，去那地方干什么？我又不是想当官，质监站差个总工，打算叫我过去。”
到市质监站当总工，那就是要配职副站长了。
“啊，恭喜恭喜。”
杨总的反应倒没有多么欣喜：“有什么好恭喜的，组织任命，不去也不行，哪有设计院清闲。”
这是嘚瑟了，唐野张嘴笑了。
这些老工程师，讲得就是一个体面，到市质监站当总工，那可就是进入市级专家组，审核全市图纸、规划，评审工程师，重大工程技术把关。
对于技术人才来说，这是一个很有面的事情。
杨总在电话里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你这么高兴，是不是干脆到质监站来？”
“啊？”唐野对这个邀请，感到措手不及。
进入体制内？
如果是二十年后，这可是求之不得，但是在现在，这些岗位，可都是高危行业啊
杨总看唐野没有积极回应，笑道：“看来还没有收心啊，由着你吧，在外面锻炼一下也是好的，只是我一走，你在设计院，可不能再这么懒散了，找机会，给谢主任上个门吧。”
唐野口里应着，杨总知道唐野的性子，也没有再多说。
华子在一边开车，支棱着耳朵，此刻看唐野放下电话，有些羡慕地说：“原来唐工在市质监站有关系啊？”
唐野随口说：“哦，我师傅。”
华子口里啧啧：“难怪我听到陈站长对你说话，比对别人都客气，他可是市里来镀金的，对区里的人，不太理睬的。”
唐野想起陈站长双手敬酒的模样，才后知后觉。
目前的唐野，还是个小卡拉米，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个质监站站长，可不应该对他这么尊重。
这么说来，杨总去市质监站的事情，只怕在系统内部，已经是公开的消息了。
唐野看看开车的华子，笑了笑。
这个时代，都是人精，不管是陈站长，还是华子。
对于混子，唐野没有什么鄙视的态度。
古往今来，这个行当始终存在，也自然有其存在的道理。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人中，也有不少社会大学毕业的，而华子，自然是其中的高材生。
自然与人文，共同构成了人类社会的聚集性基础，缺一不可。
......
被唐野当做人精的陈站长，已经回到了他在江阳区的宿舍，还没有睡下。
陈站长拿着手机，不断扒拉着通讯录，有些犹豫不决。
唐野是杨总的徒弟，这个事情他是知道的。
上一周回市里，杨总就已经来市质监站座谈，与各区质监站站长见过面。
本身作为市里的专家，杨总就是市质监站专家库的成员，这次调任在即，自然也无须避讳什么人事任命。
技术人才的任命，和行政官员的任命，还是有很大不同，谈不上什么保密和过份的谨慎。
当时，杨总就和陈站长随口提了一句唐野，关照之意，尽在不言中。
今天见到唐野，陈站长却是吃了一惊。
他隐隐感觉，唐野可不像是杨总说的那么不晓得人情世故。
唐野给陈站长的印象恰恰相反。
陈站长终究还是看不懂唐野想干什么，从资料来看，唐野这次设计，只怕是要被杨五牵连了。
区区一点裂缝，不管是对于唐野，还是杨五，似乎都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
陈站长手指扒过杨总的电话号码，决定不打这个电话，这样显得太过于献媚。
而且，从程序上来说，一旦说了裂缝的事情，将来万一有什么不妥，陈站长就有向上级推脱责任的嫌疑。
但是江阳区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人事，陈站长真担心唐野掉到陷阱里去了，毕竟太年轻气盛。
他找到另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喂，卢书记，这么晚打搅你，抱歉啊。”
卢丰，江阳区区高官，本地的一把手。
卢书记在电话里骂人了：“卢站长？还在工作吗？什么，在宿舍？那你鬼叫个啥？这么晚，我可不下围棋。”
他一听到陈站长一个人在宿舍，立即放松了。
两人都是市里下来的干部，彼此脾气投合，私下也就不讲究。
两人都喜欢下围棋，在江阳区也不好到处搞交际，私下里拿围棋打发时间。
可恨的是，陈站长是个技术干部，死脑筋，一点面子都不给，总是杀得卢书记丢兵卸甲，还不准认输的那种。
但是卢书记虽然是个臭棋篓子，偏偏还就爱，总凑过去，这棋盘上的失意，自然只能在嘴上找补。
陈站长痞了他几句，才把今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也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我说，老卢啊，你可是高手，你倒是说说，这李长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卢书记沉默半晌，转口问道：“你是关心那个设计师吧，叫什么，姓唐的是吧。”
陈站长一听，皱起了眉头。
卢书记顾左右而言他，这事情还真是有玄虚了，他也不好再细问，就把杨总和唐野的关系介绍了一下。
卢书记在电话里有些犯难：“是这样啊，哎呀，我看他们也未必是冲着这个小唐来的，估摸着是正好碰上了。”
陈站长听他说得隐晦，只好不做声。
卢书记接着说：“也没事，只要不是冲着小唐来的，这个事情我关注一下，不会让他被人埋汰了。”
“那好，谢谢卢书记。”
“哈哈，还生气了？行了，总之交给我，你放心就是了。但是话要说在前头，真有责任，我可不能包庇。”
“来下棋！”陈站长黑着脸。
“不去！”卢书记很有原则。
“让你两个子。”
“我先！”
“哪有让子了，还争先的？行吧行吧。”老卢的下限之低，让陈站长惊掉了下巴。
“三盘两胜啊！不许悔棋！要有彩头！”电话里卢书记已经迫不及待。
设计院的几个设计室主任，都在竞争杨总的位置，期望成为新的总工。
从这个角度来说，谢庆玲未必敢得罪杨总。
周野对杨总的责问没有当回事，笑道：“谢主任打小报告啊，这可不地道，我家里有事，回江阳区了，可不是故意旷工。”
杨总气笑了：“你个兔崽子，就忽悠我吧，难怪谢主任拿捏你，也该让你多吃些亏，好知道社会的人情世故。”
“我才不需要知道这些，这不是有您么？“
“滚蛋。”杨总颇感无奈。
唐野知道杨总可不会为这点事，专门打电话来，毕竟唐野和谢主任憋着劲，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他问道：
“这点事还惊动您了，不至于啊，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这还不是大事吗？你啊，要学会处理好人际关系，设计院这种地方，关系搞得太紧张，你以后怎么干下去呢？”
“嗯？您是要离开设计院了？”唐野突然想起，杨总后来很快就离开了设计院，只是那时候自己已经陷入官司，却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按说，自己上一世出事故，多少让杨总没面子，不会过度牵连吧。
他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对于唐野来说，杨总可是行业领路人，算起来，是唐野的师傅，牵连杨总，这可让唐野感到羞愧。
“唉，你这聪明劲，用一点在人事上嘛。”杨总叹了口气说道：
“最近市里调整班子，建委正在改革啊。”
“你要去建委？”
“不，去那地方干什么？我又不是想当官，质监站差个总工，打算叫我过去。”
到市质监站当总工，那就是要配职副站长了。
“啊，恭喜恭喜。”
杨总的反应倒没有多么欣喜：“有什么好恭喜的，组织任命，不去也不行，哪有设计院清闲。”
这是嘚瑟了，唐野张嘴笑了。
这些老工程师，讲得就是一个体面，到市质监站当总工，那可就是进入市级专家组，审核全市图纸、规划，评审工程师，重大工程技术把关。
对于技术人才来说，这是一个很有面的事情。
杨总在电话里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你这么高兴，是不是干脆到质监站来？”
“啊？”唐野对这个邀请，感到措手不及。
进入体制内？
如果是二十年后，这可是求之不得，但是在现在，这些岗位，可都是高危行业啊
杨总看唐野没有积极回应，笑道：“看来还没有收心啊，由着你吧，在外面锻炼一下也是好的，只是我一走，你在设计院，可不能再这么懒散了，找机会，给谢主任上个门吧。”
唐野口里应着，杨总知道唐野的性子，也没有再多说。
华子在一边开车，支棱着耳朵，此刻看唐野放下电话，有些羡慕地说：“原来唐工在市质监站有关系啊？”
唐野随口说：“哦，我师傅。”
华子口里啧啧：“难怪我听到陈站长对你说话，比对别人都客气，他可是市里来镀金的，对区里的人，不太理睬的。”
唐野想起陈站长双手敬酒的模样，才后知后觉。
目前的唐野，还是个小卡拉米，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个质监站站长，可不应该对他这么尊重。
这么说来，杨总去市质监站的事情，只怕在系统内部，已经是公开的消息了。
唐野看看开车的华子，笑了笑。
这个时代，都是人精，不管是陈站长，还是华子。
对于混子，唐野没有什么鄙视的态度。
古往今来，这个行当始终存在，也自然有其存在的道理。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人中，也有不少社会大学毕业的，而华子，自然是其中的高材生。
自然与人文，共同构成了人类社会的聚集性基础，缺一不可。
......
被唐野当做人精的陈站长，已经回到了他在江阳区的宿舍，还没有睡下。
陈站长拿着手机，不断扒拉着通讯录，有些犹豫不决。
唐野是杨总的徒弟，这个事情他是知道的。
上一周回市里，杨总就已经来市质监站座谈，与各区质监站站长见过面。
本身作为市里的专家，杨总就是市质监站专家库的成员，这次调任在即，自然也无须避讳什么人事任命。
技术人才的任命，和行政官员的任命，还是有很大不同，谈不上什么保密和过份的谨慎。
当时，杨总就和陈站长随口提了一句唐野，关照之意，尽在不言中。
今天见到唐野，陈站长却是吃了一惊。
他隐隐感觉，唐野可不像是杨总说的那么不晓得人情世故。
唐野给陈站长的印象恰恰相反。
陈站长终究还是看不懂唐野想干什么，从资料来看，唐野这次设计，只怕是要被杨五牵连了。
区区一点裂缝，不管是对于唐野，还是杨五，似乎都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
陈站长手指扒过杨总的电话号码，决定不打这个电话，这样显得太过于献媚。
而且，从程序上来说，一旦说了裂缝的事情，将来万一有什么不妥，陈站长就有向上级推脱责任的嫌疑。
但是江阳区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人事，陈站长真担心唐野掉到陷阱里去了，毕竟太年轻气盛。
他找到另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喂，卢书记，这么晚打搅你，抱歉啊。”
卢丰，江阳区区高官，本地的一把手。
卢书记在电话里骂人了：“卢站长？还在工作吗？什么，在宿舍？那你鬼叫个啥？这么晚，我可不下围棋。”
他一听到陈站长一个人在宿舍，立即放松了。
两人都是市里下来的干部，彼此脾气投合，私下也就不讲究。
两人都喜欢下围棋，在江阳区也不好到处搞交际，私下里拿围棋打发时间。
可恨的是，陈站长是个技术干部，死脑筋，一点面子都不给，总是杀得卢书记丢兵卸甲，还不准认输的那种。
但是卢书记虽然是个臭棋篓子，偏偏还就爱，总凑过去，这棋盘上的失意，自然只能在嘴上找补。
陈站长痞了他几句，才把今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也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我说，老卢啊，你可是高手，你倒是说说，这李长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卢书记沉默半晌，转口问道：“你是关心那个设计师吧，叫什么，姓唐的是吧。”
陈站长一听，皱起了眉头。
卢书记顾左右而言他，这事情还真是有玄虚了，他也不好再细问，就把杨总和唐野的关系介绍了一下。
卢书记在电话里有些犯难：“是这样啊，哎呀，我看他们也未必是冲着这个小唐来的，估摸着是正好碰上了。”
陈站长听他说得隐晦，只好不做声。
卢书记接着说：“也没事，只要不是冲着小唐来的，这个事情我关注一下，不会让他被人埋汰了。”
“那好，谢谢卢书记。”
“哈哈，还生气了？行了，总之交给我，你放心就是了。但是话要说在前头，真有责任，我可不能包庇。”
“来下棋！”陈站长黑着脸。
“不去！”卢书记很有原则。
“让你两个子。”
“我先！”
“哪有让子了，还争先的？行吧行吧。”老卢的下限之低，让陈站长惊掉了下巴。
“三盘两胜啊！不许悔棋！要有彩头！”电话里卢书记已经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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