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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屠狗辈

    对于五层楼质量问题的解决方案,王建军希望是补强。

    事实上,在场的每一个人,除了唐野,都希望做补强,因为补强这个措施动作小,影响小。

    而拆除则完全不同。

    首先,一旦要拆除,就意味着质量问题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而且拆除也意味着整个五层的费用全部报废。

    这样一来,质量事故的后果就变得严重起来。

    同时,由于拆除还涉及到拆除的安全问题,从程序上来说,闷声不响地拆除,根本是不合法不合规的,必须及时上报。

    因此,比起补强,拆除不仅给事故做了造成严重后果的定性,同时也意味着不得不通知区委。

    否则,因为拆除引起的任何不良后果,都将面临对拆除决策人的追责。

    如今,建总公司领导在场,质监站在场,规划局、建设局、地勘队都在场,一旦拆除,怎么能不上报呢?

    但是,一旦确定质量事故无可挽回,及时拆除,又是正确的处置措施。

    所以,关键在于质量事故的认定,这是一个纯粹的技术问题,这就必须请各相关局级单位的专家组,也就是总工程师们到场了。

    如今,作为项目设计师的唐野,斩钉截铁地要求拆除,而且是立即拆除。

    能够否决这个技术判断的只有现场的其他工程师和陈站长。

    其他工程师可以提出反对意见,进行技术辩论,而陈站长可以一言定夺。

    问题是,谁会站出来?

    王建军紧闭嘴唇,鼻子喷出一口闷气。

    现场其他工程师,果然都是寂若寒蝉,这种问题,没人敢下断言,没人愿意去承担责任。

    只有杨五,低声嘟囔:“就算是有淤泥,也可以考虑喷砂填充。”

    作为始作俑者,杨五已经被在场所有人敌视,他说的话起不到作用,反而激怒了陈站长。

    “怎么填充?喷砂?”陈站长问道:“要不要用千斤顶,把你的五层楼顶起来,掏空下面十米,然后喷砂,灌沙子回填?你当你是比萨尔斜塔?这得多少钱?你掏啊?中间出了问题,你拿命来顶啊?”

    杨五低下头,他完全没有料到下面有这个池塘,此刻除了后悔,无计可施。

    其实,所谓补强,也许还是有一些办法的,但是真正致命的问题,是唐野说的,随时出问题这句话。

    砖混结构,不同于全混凝土的框架结构,也不同于钢结构,其结构受力分布,极其模糊混沌,根本无法精确地计算。

    目前的五层楼,也许可以一年不倒,也许会下一秒就倒,这谁说的清?

    非技术人员,总是以为技术人员可以完全掌控技术的一切细节,准确地判断一切可能,否则就会认为技术人员水平不够。

    但是真实情况是,越是深刻了解技术的人,越是懂得算不准原理。

    一切基于理想化数学模型的应用科学,无法精准预测砖混结构,复杂多变的现实环境,变量太多了。

    一个外力的参与,很可能导致结构受力体系的崩溃,包括挖机的震动。

    所以,即便是即刻拆除,拆除方案也绝对不是一件小事,不能拿个锤子就去砸。

    这些复杂的技术问题,王建军自然是不能完全领会的,但是陈站长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解释了好一会,王建军没听懂过程,却听懂了结果。

    简而言之,确实要积极拆除,这样的处置,至少在行政措施上是正确的,同时,要通知区常委,请各相关建设局级单位的总工程师到场,现场快速制定拆除方案,避免拆除中导致衍生事故。

    尤其是,当唐野明确提出必须立即拆除之后,行政上假装技术不熟悉,去拖延时间的行为,就有渎职的风险。

    “这小子!”王建军低声切齿:“是绑架我们了?”

    陈站长摇摇头:“恐怕不能这么说,他不作出立即拆除的判断,一旦出事,他在责难逃,一辈子就完了。”

    “能不能再跟这小子谈谈?”王建军还抱着幻想。

    陈站长叹了口气:“唐野已经给江阳区面子了,他的师傅就要上任市质监站副站长总工了,他应该是还没有给他师傅说。”

    王建军睁大眼睛,看了陈站长好一会,才醒悟过来。

    陈站长是在暗示他,唐野是在给王建军面子,没有为了自己个人前途,直接往市里捅。

    也就是说,唐野给江阳区,在区里解决这个问题的体面。

    他这时候才明白过来,陈站长说叫市勘测队来人,就是试探唐野的目的,如果唐野答应了,那就是唐野不管不顾,而唐野采用了钎探,这就是唐野的妥协。

    如果,王建军还要试图压制唐野,陈站长此刻的话,也在暗示着他压不住,连陈站长自己都可能被迫上报。

    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一切都被限制死了,安排好了。

    这还得感谢唐野!

    王建军有些窝火,这个江阳区,似乎不再是十年前的江阳区了,此时的江阳区与市里的管理距离,变得越来越近了。

    王建军有些沉默,唐野这么刻意偏执,自己一直是管建设口,该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但是怎么感觉不太像?

    “以前,王总是管建设口的吧,为什么这些建设相关单位,向上汇报不够仔细啊?”陈站长突然问道。

    王建军愣了一下,李长林升任区长之前,管理了多年的建设口,这些人他王建军还真是叫不动,王建军其实一直分管工业商业,才分管建设口不到一年,就离开了常委。

    这一点无人不知,陈站长虽然才来江阳区半年多,但是市里哪还有不知道的?

    光是每年各种举报,估计早把市里的信箱给塞满了。

    现在陈站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建军脑子有些乱了,问道:“唐野,难道和李长林认识?打过交道?”

    陈站长摇摇头,未置可否。

    他哪里知道呢?

    他还真的是想问王建军,现在看来王建军也不知道。

    “严格走程序吧!”陈站长叹了口气,提醒王建军注重管理程序,不要再擅自决断了。

    王建军皱眉,他很讨厌这种情况,因为无能为力,只能是按照职责按部就班,来避免失职。

    这是非常被动的,也不是一个干部该有的担当。

    “江阳区啊,不再是江阳县,市里对江阳区的发展,还是有大手笔安排的。”陈站长似乎说了一句套话。

    王建军却在一瞬间,背也驼了些。

    以前那个自力更生的江阳县,难道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发展与制衡,光环与桎梏,同时降临。

    这或许是远城区的老干部们,不得不面对的新局面。

    “卢书记。”王建军冷静下来,给一把手打了个电话,开始汇报。

    陈站长长吁了一口气,转身走开,看到唐野独自站在五层楼边,目光盯着两栋楼间拉结的圈梁。

    在唐野的身后,大约十米开外,那些工程师和杨五,都坐在砖垛上,没人说话。

    而在唐野的身后一米多,站着三个人。

    分别是刘老板,华子和大傻。

    仗义每多屠狗辈。

    陈站长不知道怎么,心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荒诞的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