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黎安(中)
“前面再走五里,就是黎安城。你们慢慢走过去吧,再一个时辰就到了开城门的时候。”林风冥停下马车,四周一片荒芜,只有零星几垛干草。
“好多年没来了,黎安被塔那占了快三年吧,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张環環走下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你们快回去吧”。
“嗯。保重,三位。”林风冥点点头。
越淅音递给东方杰三个面纱。“你们带上面纱去吧,保险一点。”
东方杰接过,分给了姬莫和张環環。“好。”
“皇莲国的话和我们一样吗?”姬莫问道,“会不会出错?”
“这边通用的语言是一样的,可能有些地方讲方言,但通话三国都在用,没问题。”张環環给他带上面纱。“好啦,走吧。”
“不管怎么样,最晚十天后要出来。苏止远有单向的传送消息途道,是借由城内下水道,你们也可以留意一下。你进去后想办法和他联络上。”越淅音叮嘱,“要是你们十天都没消息,我们就只能另做最坏的打算了。”
“出不来也至少要传消息出来。通过排水沟也好,放孔明灯也好,这些太明显的话就用暗语走下水道,反正十天没消息,就默认你们出事了,我们会另外安排。”林风冥补充。
“成,放心吧。再见再见。”张環環一手拉一个,把他们拉回马车。“路上小心。”
“你们也是,保重。”越淅音挥挥手,林风冥拉起马鞭,两人掉头返回。
“走吧,弟弟。”张環環看着他们的车远去,平静了一下心情,回身对二人讲。“嗯……莫儿,东儿?”
二人:……
张環環笑着说:“好,就这样叫。妹妹们走,我们去黎安。”
二人被她拉着往前,四周偶尔一两声喑哑的风啸,刮过杂草丛生的道路,磕磕绊绊的往着南边去了。
五十里外,塔那军营。
“将军起的这么早?”负责清扫的士卒看见铎克瓒,笑着行了个礼。
“嗯。辛苦了。”
披着黑色大氅的将军向士卒点点头,迎来士卒惊叫连连:“哎哟,不敢当,不敢当,将军您才是最辛苦了。”
铎克瓒笑笑,让他继续忙。转身迎来一个裹着狐裘围脖的青年人。
“将军。都城来了信,说王上派了三殿下来慰问,过几天就会过来。”
“三殿下?怎么派了个孩子来。”铎克赞皱了皱眉头,
“说是殿下心系统御之道,想来历练历练,也跟着将军您学习一下。”青年道。
“哎。”铎克瓒皱了皱眉,“你去好好安排一下,毕竟是殿下,不能怠慢了。”
“是,那我等下就去安排。”青年回着话,犹豫了一下,把心一横,上前一步轻声道。“将军,我昨日路过阿布将军那,陛下这次又赏了他好些财宝。他明明都是借了将军的威风,胡作非为,不过侥幸探了些云卢的情报,怎么就配陛下这样待遇?将军您都……”
铎克瓒打断他:“慎言。他怎么样是他的事,陛下怎么样是陛下的事,耶律,不要多嘴。”
“可我为将军您不平!”
“好了。我这一年确实在修养生息,什么也没做。陛下急着吞并云卢,是我辜负他所托。”铎克瓒不想再多说,沉着脸摆摆手。
“可那明明是……”
“耶律!”铎克瓒大声道,“退下吧。”
耶律爻闭上嘴,看了看铎克瓒,最终拜了个礼离开了。
铎克瓒独自站在冷寂的空地,自嘲的笑了笑。
再好的兄弟,一朝君王将相,便再回不去从前的亲密无间了……
阿布晚亭睡的正香,猛然梦到一个血人嘶吼着张牙舞爪扑向他,被惊了个冷汗。睁开眼睛,看着寡淡的营帐,随手把床头的杯子掷到地上,眼神阴暗。
昨日的财宝还摆在桌上,也没人敢打它的主意。自己苦苦挣扎这么多年,到底哪里比不上铎克瓒?就因为他命好,有个好出生,生下来就是贵族,是皇帝的玩伴,所以哪怕他总是和皇帝唱反调,依旧可以稳稳的做他的大将军。而自己呢?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从一个炮灰死死爬到现在的地位,好不容易远征云卢的老将被皇帝厌弃,自己就看着有出头之日了。又冒出个早已经隐退的铎克瓒,抢了自己好不容易要到手的大将军之位。凭什么自己就要低他一等,凭什么自己为皇帝做了那么多事,只是在皇帝面前说了句铎克瓒的不好,就要被皇帝甩冷脸?他缺的是这些冰冷的珠宝吗?这些赏给他的珠宝,难道不都是他这二十年来,到处打点,卑躬屈膝献上去的吗?!
阿布晚亭越想越气,狰狞的攥紧拳头。想到刚才的梦,更是心里恶心,大声喊来门口的守卫,让他们倒了杯水,给自己平心静气。又唤来几个婢女,好生梳洗打扮了一番,才又衣冠楚楚的笑着走出营帐去。
黎安城门下。
负责开门的士兵穿着一身皮袄戎装,打着哈气推开厚重的城门。零零散散的,几个村民模样的人拎着布包,颤巍巍的哆嗦着走上来排队,准备进城。
“哪来的?去哪?文牒拿来。”士兵没好气的接过老婆子手上的包,粗暴的抖开,在老婆子“哎呦呦”的叫唤中,踢了踢散乱的衣物,看不出什么问题,大手一扬,“赶紧进去。”那老婆子慌忙弯下腰,去捡包裹。士兵嫌她慢,一脚踢到她腰上,呸了口唾沫,扯过另一个人的文牒。一个士兵过来把老婆子扯着头发拽到城里,不知道还要检查什么。
姬莫他们远远的看了眼,好不容易就要赶到了。近在面前的黎安城楼上飘着塔那的狼纹旗,大门的一角还泛着焦黑的火迹,一列士兵站在门口,门前的壕沟、篱障,也重兵看守着。
“等会儿千万小心。”张環環心跳的很快,声音都不自觉有些发抖。“不要露出马脚。没事的,冷静冷静。”
二人点点头,让张環環走在中间,一左一右的护着她。
“希望成功。”张環環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挂了笑容,揽住两人,“好啦,走吧。出发。”
三人互相搀扶着,走到零星几人的队伍末尾。
“你干什么去?”士兵瞪着一个老汉。
“官爷,过年了,我想回去看看……”
那老汉穿的单薄,寒天里哆嗦着,低眉顺眼。
“哦?过年?”士兵讥笑。“不是云卢的探子吧。”
“那哪能啊军爷,我是本分的塔那居民。”老汉陪笑,摸了块碎银递去,“黎安早就是塔那的地盘了,我们都仰仗军爷你们呢。您行行好,我女儿家就在这里头,让我去看看吧。”
士兵接过银子,抛了抛:“你个糟老头倒是识时务。”
大手一挥,两个人过来架着老头往里抬,“带到大衙,叫他女儿来赎。”
那老头惊慌挣扎了两下,喊嚷着被拉了进去。
“看起来好像进去也不容易啊。”张環環看着前面这些,倒吸一口凉气。
“我们会不会被直接抓了......”姬莫有些踌躇。
“不至于吧,身份是我借用了皇莲国朋友的,应该没有问题。”张環環再次确认了一下手里的文牒,“走。”
三人低着头,互相搀扶着,跟着零星几人的队伍挪动。
“都说了不要这么暴力。”有个裹着黑色皮草的青年人走出城门,对着查验的士兵道。“一个个的进个城叫的和杀猪似的,败坏我们名声!”
那士兵撅撅嘴,顺从的低下头应道:“总兵,知道了。”
这个总兵点点头,朝队伍看看。两个挎篮子的老媪,几个赶牛车的老汉,还有三个穿着打扮看起来挺富贵的姑娘……
姑娘?好像自打黎安重新开放,除了些住在城郊的农户和一些亲友在黎安的塔那人,似乎没有谁会来这座城。毕竟这里曾经是云卢的城池,如今又几乎不允许云卢人进入。里面的云卢人也出不去,只有些住在辽原,属于两国边境的村户偶尔到城里贩卖些农货。
看着三人走近,出于好奇,他站在士兵身边,悄悄打量。
张環環只觉得脸色都要苍白了。为什么会出来个总兵级别的人物,还一直盯着她们看啊!莫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仔细看看边上的老弱病残,自己的打扮确实是很突兀啊……但是都走到面前了,眼看就能进城,张環環拿起文牒,恭恭敬敬的递过去。
“大人,莲国人。”士兵翻了一下,对巴尔达说。“放吗?”
“姑娘们是莲国人?为什么会来黎安呢。”总兵巴尔达不动声色的接过文牒,轻声问道。
张環環心想还好有准备,有些紧张道:“大人,我们姐妹本是跟着父亲在塔那经商,如今听说母亲生病,又到了年关,便想借道黎安回去看看。”
“你们父亲怎么没一起,就放着你们几个弱女子出远门?多危险啊。”巴尔达皱眉,“这边可是会打仗呢。”
“父亲他,因为生意上忙走不开。我们听说最近没有战事,而且黎安在塔那的治理下已经很安全了,所以大着胆子结伴而来。”张環環庆幸自己带了个面纱,不至于露出太紧张的表情。
巴尔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文牒没有问题,不知道三位姑娘为什么一直带着面纱呢?可否摘一下,让我们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
张環環感觉自己要在这大冬天出一身冷汗了。
旁边东方杰偏过头来看看她,点了点头。姬莫轻轻扶住她的肩膀,也微微点了点头。
“这不是,女孩子在外,要注意安全嘛。”张環環笑道,“既如此,取下便是了。”
三人便摘下面纱,一齐有些紧张的低下头。
巴尔达看看人家姑娘不好意思似的垂首,有些懊恼自己是不是冒犯了,便连忙说:“抱歉,好啦,你们进去吧。”
三人松了一口气,刚要进去,却听那士兵疑惑道:“等等。”
士兵转头向巴尔达说:“大人,不带到衙门再审审吗?”
“她们是莲国人,又是弱女子。带到那里也太可怕了。”巴尔达说。
“但是知府大人有令。”士兵道。
巴尔达有些犹豫。那边三人却是惊慌极了。
突然,张環環拽了东方杰一把,小声说:“快装病。”
是了,要是带去衙门细细审问,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万一屈打成招了呢?而且要是被关起来,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东方杰当机立断,身子微微晃了一下,难受的捂住心口,弯下腰去,看着就要摔倒。
“东儿!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张環環见机喊起来,和姬莫一把扶住他,看起来惊慌失措。东方杰也就靠着姬莫那边缓缓倒到地上。
“怎么了?”巴尔达震惊之余,回过神走上前。
“这位姑娘是?……”他看着三人,有些诧异无错。
东方杰缓缓抬起头,但抬到一半,又面色苍白的扶着心口,身体微微颤抖,好像喘不上气一样。几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在一片询问中,他痛苦挣扎似的摇了摇头。
“东儿,东儿,你别吓姐姐啊!娘已经那样了,你要是,要是再出事,我怎么和爹交代啊!”张環環挪了个位置,让姬莫抱着他装装样子,自己一把扑过去抓着还没弄清状况的巴尔达,梨花带雨道:“大人,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妹妹吧!她从小心脏就不好,这怕是犯了病了。”
“你们有带药吗?”巴尔达也很紧张,毕竟要是莲国人死在自己城池门口,还是很麻烦的。“快给这位姑娘让个空地,不要围过去。”招呼那些围观的人。
“药,药?”张環環一时没接上,赶忙转身恍然大悟般去看那两人。
“姐姐,昨天已经把药吃完了,怎么办啊?”
张環環正竭力想说些什么圆过去,姬莫已先一步压着嗓子开口了。声音带着些微微的颤抖,软软轻轻的,倒像是担忧出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气息不稳,也不敢多说,只是向张環環使眼色。
“啊,对。本来想着去城里买的。”张環環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东儿,还能听到我说话吗?”于是又扑回去,拉着东方杰抽泣,“怎么办啊……”
“快,来人,带姑娘们进去找大夫。”巴尔达左右看看,下了决定。
“可是大人,这会不会太巧合了?”士兵还是个有脑子的,琢磨道。
“人命关天啊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妹妹,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们也不活了啊!”张環環赶紧插话,生怕那个好说话的总兵又变了主意。
“带进去吧。”巴尔达看着三个姑娘娇娇弱弱的,起了怜惜之情,想着她们的表现也没什么问题,而且穿着打扮华丽,又是商人的女儿,便更放心了。
毕竟现在停战好些年了,再说云卢也没那么大胆子,而且几个女孩能干什么呢?只要看管好了……
“你们跟我走。”说着他叫了一个门卫,想要背东方杰进去。
“啊,那个,大人,不敢劳烦,我们自己走就好。”张環環连忙挡在前面。万一这一背发现问题就不好了。
巴尔达皱皱眉头,疑惑着。
“我妹妹还没嫁人呢,而且生性害羞,我们背她进去就行。”张環環摆出纠结的样子说道:“好歹我们也是她姐姐。”
东方杰:……(继续演呗,还能怎么办)
“好吧。如果有需要可以叫我。”巴尔达点点头。
当然不可能让张環環背,于是姬莫就把东方杰背上,踉跄两步,在一众人胆战心惊的目光中,摇晃着跟在张環環后面。
东方杰装着病,只得低着头,悄声道:“你小心点。”
姬莫撇撇嘴:“演给他们看的,摔不着你。”
这么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嘴角一抿,装着样子说:“妹妹放心啊,肯定会把你安全送到医馆的。”
东方杰:“……”(想锤他)
旁人:真是让人感动的姐妹……
为了这次任务,大家真的是贡献毕生演技啊。
“姑娘叫什么名字啊?”巴尔达不时瞥向两人,这时忽然走来对姬莫道。
姬莫抬眼看了他一下,没搭理。
巴尔达见他不理人,笑着摸了摸后脑勺道:“你累不累啊,要不我叫人帮忙?”
姬莫摇摇头,警惕的移开两步远。心想这什么情况……
“哎哎哎,怎么了?大人,有事吗?”
张環環见状赶紧过来,不动声色的挡开巴尔达。
“啊,没事,我看这位姑娘好像有些累了,想问问看要不要帮忙。”巴尔达笑道。
“那,莫儿,要不……换我来?”张環環缓慢的转头,表情僵硬。
二人连忙摇头。
“莫儿姑娘吗?”巴尔达垂首轻轻道。
“?”姬莫怕他看出问题,赶紧加速拉远距离。
“慢点,别露出破绽。”东方杰不得不提醒道。
“他要干什么?为什么来和我搭话啊。”姬莫悄声道。自诩也没有表现的有什么问题啊?难道是伪音出错了,可也不应该啊,自己好歹也有个唱木偶戏的师傅,伪声还是学过一点的,从来也没什么差错。
“不清楚,你注意些。”东方杰也思索起来。
“哎,姑娘,前面就是医馆了!”巴尔达被张環環缠着,看着二人就要错过,连忙说。
“嘶,东方,可是你没生病啊,这要是进去了,是不是会穿帮啊……”抬头看到医馆的名头,姬莫后知后觉的倒吸一口凉气。
“……”东方杰沉默了片刻,“其实我,有办法改变脉象。”
“还有什么你不会的?”姬莫震惊。
“你刚才的伪声我不会。”东方杰笑道。
姬莫:……行吧。
“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姬莫喃喃低语。
东方杰微微抿了下嘴角,“有机会说吧。”
“好多年没来了,黎安被塔那占了快三年吧,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张環環走下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你们快回去吧”。
“嗯。保重,三位。”林风冥点点头。
越淅音递给东方杰三个面纱。“你们带上面纱去吧,保险一点。”
东方杰接过,分给了姬莫和张環環。“好。”
“皇莲国的话和我们一样吗?”姬莫问道,“会不会出错?”
“这边通用的语言是一样的,可能有些地方讲方言,但通话三国都在用,没问题。”张環環给他带上面纱。“好啦,走吧。”
“不管怎么样,最晚十天后要出来。苏止远有单向的传送消息途道,是借由城内下水道,你们也可以留意一下。你进去后想办法和他联络上。”越淅音叮嘱,“要是你们十天都没消息,我们就只能另做最坏的打算了。”
“出不来也至少要传消息出来。通过排水沟也好,放孔明灯也好,这些太明显的话就用暗语走下水道,反正十天没消息,就默认你们出事了,我们会另外安排。”林风冥补充。
“成,放心吧。再见再见。”张環環一手拉一个,把他们拉回马车。“路上小心。”
“你们也是,保重。”越淅音挥挥手,林风冥拉起马鞭,两人掉头返回。
“走吧,弟弟。”张環環看着他们的车远去,平静了一下心情,回身对二人讲。“嗯……莫儿,东儿?”
二人:……
张環環笑着说:“好,就这样叫。妹妹们走,我们去黎安。”
二人被她拉着往前,四周偶尔一两声喑哑的风啸,刮过杂草丛生的道路,磕磕绊绊的往着南边去了。
五十里外,塔那军营。
“将军起的这么早?”负责清扫的士卒看见铎克瓒,笑着行了个礼。
“嗯。辛苦了。”
披着黑色大氅的将军向士卒点点头,迎来士卒惊叫连连:“哎哟,不敢当,不敢当,将军您才是最辛苦了。”
铎克瓒笑笑,让他继续忙。转身迎来一个裹着狐裘围脖的青年人。
“将军。都城来了信,说王上派了三殿下来慰问,过几天就会过来。”
“三殿下?怎么派了个孩子来。”铎克赞皱了皱眉头,
“说是殿下心系统御之道,想来历练历练,也跟着将军您学习一下。”青年道。
“哎。”铎克瓒皱了皱眉,“你去好好安排一下,毕竟是殿下,不能怠慢了。”
“是,那我等下就去安排。”青年回着话,犹豫了一下,把心一横,上前一步轻声道。“将军,我昨日路过阿布将军那,陛下这次又赏了他好些财宝。他明明都是借了将军的威风,胡作非为,不过侥幸探了些云卢的情报,怎么就配陛下这样待遇?将军您都……”
铎克瓒打断他:“慎言。他怎么样是他的事,陛下怎么样是陛下的事,耶律,不要多嘴。”
“可我为将军您不平!”
“好了。我这一年确实在修养生息,什么也没做。陛下急着吞并云卢,是我辜负他所托。”铎克瓒不想再多说,沉着脸摆摆手。
“可那明明是……”
“耶律!”铎克瓒大声道,“退下吧。”
耶律爻闭上嘴,看了看铎克瓒,最终拜了个礼离开了。
铎克瓒独自站在冷寂的空地,自嘲的笑了笑。
再好的兄弟,一朝君王将相,便再回不去从前的亲密无间了……
阿布晚亭睡的正香,猛然梦到一个血人嘶吼着张牙舞爪扑向他,被惊了个冷汗。睁开眼睛,看着寡淡的营帐,随手把床头的杯子掷到地上,眼神阴暗。
昨日的财宝还摆在桌上,也没人敢打它的主意。自己苦苦挣扎这么多年,到底哪里比不上铎克瓒?就因为他命好,有个好出生,生下来就是贵族,是皇帝的玩伴,所以哪怕他总是和皇帝唱反调,依旧可以稳稳的做他的大将军。而自己呢?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从一个炮灰死死爬到现在的地位,好不容易远征云卢的老将被皇帝厌弃,自己就看着有出头之日了。又冒出个早已经隐退的铎克瓒,抢了自己好不容易要到手的大将军之位。凭什么自己就要低他一等,凭什么自己为皇帝做了那么多事,只是在皇帝面前说了句铎克瓒的不好,就要被皇帝甩冷脸?他缺的是这些冰冷的珠宝吗?这些赏给他的珠宝,难道不都是他这二十年来,到处打点,卑躬屈膝献上去的吗?!
阿布晚亭越想越气,狰狞的攥紧拳头。想到刚才的梦,更是心里恶心,大声喊来门口的守卫,让他们倒了杯水,给自己平心静气。又唤来几个婢女,好生梳洗打扮了一番,才又衣冠楚楚的笑着走出营帐去。
黎安城门下。
负责开门的士兵穿着一身皮袄戎装,打着哈气推开厚重的城门。零零散散的,几个村民模样的人拎着布包,颤巍巍的哆嗦着走上来排队,准备进城。
“哪来的?去哪?文牒拿来。”士兵没好气的接过老婆子手上的包,粗暴的抖开,在老婆子“哎呦呦”的叫唤中,踢了踢散乱的衣物,看不出什么问题,大手一扬,“赶紧进去。”那老婆子慌忙弯下腰,去捡包裹。士兵嫌她慢,一脚踢到她腰上,呸了口唾沫,扯过另一个人的文牒。一个士兵过来把老婆子扯着头发拽到城里,不知道还要检查什么。
姬莫他们远远的看了眼,好不容易就要赶到了。近在面前的黎安城楼上飘着塔那的狼纹旗,大门的一角还泛着焦黑的火迹,一列士兵站在门口,门前的壕沟、篱障,也重兵看守着。
“等会儿千万小心。”张環環心跳的很快,声音都不自觉有些发抖。“不要露出马脚。没事的,冷静冷静。”
二人点点头,让张環環走在中间,一左一右的护着她。
“希望成功。”张環環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挂了笑容,揽住两人,“好啦,走吧。出发。”
三人互相搀扶着,走到零星几人的队伍末尾。
“你干什么去?”士兵瞪着一个老汉。
“官爷,过年了,我想回去看看……”
那老汉穿的单薄,寒天里哆嗦着,低眉顺眼。
“哦?过年?”士兵讥笑。“不是云卢的探子吧。”
“那哪能啊军爷,我是本分的塔那居民。”老汉陪笑,摸了块碎银递去,“黎安早就是塔那的地盘了,我们都仰仗军爷你们呢。您行行好,我女儿家就在这里头,让我去看看吧。”
士兵接过银子,抛了抛:“你个糟老头倒是识时务。”
大手一挥,两个人过来架着老头往里抬,“带到大衙,叫他女儿来赎。”
那老头惊慌挣扎了两下,喊嚷着被拉了进去。
“看起来好像进去也不容易啊。”张環環看着前面这些,倒吸一口凉气。
“我们会不会被直接抓了......”姬莫有些踌躇。
“不至于吧,身份是我借用了皇莲国朋友的,应该没有问题。”张環環再次确认了一下手里的文牒,“走。”
三人低着头,互相搀扶着,跟着零星几人的队伍挪动。
“都说了不要这么暴力。”有个裹着黑色皮草的青年人走出城门,对着查验的士兵道。“一个个的进个城叫的和杀猪似的,败坏我们名声!”
那士兵撅撅嘴,顺从的低下头应道:“总兵,知道了。”
这个总兵点点头,朝队伍看看。两个挎篮子的老媪,几个赶牛车的老汉,还有三个穿着打扮看起来挺富贵的姑娘……
姑娘?好像自打黎安重新开放,除了些住在城郊的农户和一些亲友在黎安的塔那人,似乎没有谁会来这座城。毕竟这里曾经是云卢的城池,如今又几乎不允许云卢人进入。里面的云卢人也出不去,只有些住在辽原,属于两国边境的村户偶尔到城里贩卖些农货。
看着三人走近,出于好奇,他站在士兵身边,悄悄打量。
张環環只觉得脸色都要苍白了。为什么会出来个总兵级别的人物,还一直盯着她们看啊!莫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仔细看看边上的老弱病残,自己的打扮确实是很突兀啊……但是都走到面前了,眼看就能进城,张環環拿起文牒,恭恭敬敬的递过去。
“大人,莲国人。”士兵翻了一下,对巴尔达说。“放吗?”
“姑娘们是莲国人?为什么会来黎安呢。”总兵巴尔达不动声色的接过文牒,轻声问道。
张環環心想还好有准备,有些紧张道:“大人,我们姐妹本是跟着父亲在塔那经商,如今听说母亲生病,又到了年关,便想借道黎安回去看看。”
“你们父亲怎么没一起,就放着你们几个弱女子出远门?多危险啊。”巴尔达皱眉,“这边可是会打仗呢。”
“父亲他,因为生意上忙走不开。我们听说最近没有战事,而且黎安在塔那的治理下已经很安全了,所以大着胆子结伴而来。”张環環庆幸自己带了个面纱,不至于露出太紧张的表情。
巴尔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文牒没有问题,不知道三位姑娘为什么一直带着面纱呢?可否摘一下,让我们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
张環環感觉自己要在这大冬天出一身冷汗了。
旁边东方杰偏过头来看看她,点了点头。姬莫轻轻扶住她的肩膀,也微微点了点头。
“这不是,女孩子在外,要注意安全嘛。”张環環笑道,“既如此,取下便是了。”
三人便摘下面纱,一齐有些紧张的低下头。
巴尔达看看人家姑娘不好意思似的垂首,有些懊恼自己是不是冒犯了,便连忙说:“抱歉,好啦,你们进去吧。”
三人松了一口气,刚要进去,却听那士兵疑惑道:“等等。”
士兵转头向巴尔达说:“大人,不带到衙门再审审吗?”
“她们是莲国人,又是弱女子。带到那里也太可怕了。”巴尔达说。
“但是知府大人有令。”士兵道。
巴尔达有些犹豫。那边三人却是惊慌极了。
突然,张環環拽了东方杰一把,小声说:“快装病。”
是了,要是带去衙门细细审问,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万一屈打成招了呢?而且要是被关起来,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东方杰当机立断,身子微微晃了一下,难受的捂住心口,弯下腰去,看着就要摔倒。
“东儿!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张環環见机喊起来,和姬莫一把扶住他,看起来惊慌失措。东方杰也就靠着姬莫那边缓缓倒到地上。
“怎么了?”巴尔达震惊之余,回过神走上前。
“这位姑娘是?……”他看着三人,有些诧异无错。
东方杰缓缓抬起头,但抬到一半,又面色苍白的扶着心口,身体微微颤抖,好像喘不上气一样。几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在一片询问中,他痛苦挣扎似的摇了摇头。
“东儿,东儿,你别吓姐姐啊!娘已经那样了,你要是,要是再出事,我怎么和爹交代啊!”张環環挪了个位置,让姬莫抱着他装装样子,自己一把扑过去抓着还没弄清状况的巴尔达,梨花带雨道:“大人,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妹妹吧!她从小心脏就不好,这怕是犯了病了。”
“你们有带药吗?”巴尔达也很紧张,毕竟要是莲国人死在自己城池门口,还是很麻烦的。“快给这位姑娘让个空地,不要围过去。”招呼那些围观的人。
“药,药?”张環環一时没接上,赶忙转身恍然大悟般去看那两人。
“姐姐,昨天已经把药吃完了,怎么办啊?”
张環環正竭力想说些什么圆过去,姬莫已先一步压着嗓子开口了。声音带着些微微的颤抖,软软轻轻的,倒像是担忧出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气息不稳,也不敢多说,只是向张環環使眼色。
“啊,对。本来想着去城里买的。”张環環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东儿,还能听到我说话吗?”于是又扑回去,拉着东方杰抽泣,“怎么办啊……”
“快,来人,带姑娘们进去找大夫。”巴尔达左右看看,下了决定。
“可是大人,这会不会太巧合了?”士兵还是个有脑子的,琢磨道。
“人命关天啊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妹妹,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们也不活了啊!”张環環赶紧插话,生怕那个好说话的总兵又变了主意。
“带进去吧。”巴尔达看着三个姑娘娇娇弱弱的,起了怜惜之情,想着她们的表现也没什么问题,而且穿着打扮华丽,又是商人的女儿,便更放心了。
毕竟现在停战好些年了,再说云卢也没那么大胆子,而且几个女孩能干什么呢?只要看管好了……
“你们跟我走。”说着他叫了一个门卫,想要背东方杰进去。
“啊,那个,大人,不敢劳烦,我们自己走就好。”张環環连忙挡在前面。万一这一背发现问题就不好了。
巴尔达皱皱眉头,疑惑着。
“我妹妹还没嫁人呢,而且生性害羞,我们背她进去就行。”张環環摆出纠结的样子说道:“好歹我们也是她姐姐。”
东方杰:……(继续演呗,还能怎么办)
“好吧。如果有需要可以叫我。”巴尔达点点头。
当然不可能让张環環背,于是姬莫就把东方杰背上,踉跄两步,在一众人胆战心惊的目光中,摇晃着跟在张環環后面。
东方杰装着病,只得低着头,悄声道:“你小心点。”
姬莫撇撇嘴:“演给他们看的,摔不着你。”
这么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嘴角一抿,装着样子说:“妹妹放心啊,肯定会把你安全送到医馆的。”
东方杰:“……”(想锤他)
旁人:真是让人感动的姐妹……
为了这次任务,大家真的是贡献毕生演技啊。
“姑娘叫什么名字啊?”巴尔达不时瞥向两人,这时忽然走来对姬莫道。
姬莫抬眼看了他一下,没搭理。
巴尔达见他不理人,笑着摸了摸后脑勺道:“你累不累啊,要不我叫人帮忙?”
姬莫摇摇头,警惕的移开两步远。心想这什么情况……
“哎哎哎,怎么了?大人,有事吗?”
张環環见状赶紧过来,不动声色的挡开巴尔达。
“啊,没事,我看这位姑娘好像有些累了,想问问看要不要帮忙。”巴尔达笑道。
“那,莫儿,要不……换我来?”张環環缓慢的转头,表情僵硬。
二人连忙摇头。
“莫儿姑娘吗?”巴尔达垂首轻轻道。
“?”姬莫怕他看出问题,赶紧加速拉远距离。
“慢点,别露出破绽。”东方杰不得不提醒道。
“他要干什么?为什么来和我搭话啊。”姬莫悄声道。自诩也没有表现的有什么问题啊?难道是伪音出错了,可也不应该啊,自己好歹也有个唱木偶戏的师傅,伪声还是学过一点的,从来也没什么差错。
“不清楚,你注意些。”东方杰也思索起来。
“哎,姑娘,前面就是医馆了!”巴尔达被张環環缠着,看着二人就要错过,连忙说。
“嘶,东方,可是你没生病啊,这要是进去了,是不是会穿帮啊……”抬头看到医馆的名头,姬莫后知后觉的倒吸一口凉气。
“……”东方杰沉默了片刻,“其实我,有办法改变脉象。”
“还有什么你不会的?”姬莫震惊。
“你刚才的伪声我不会。”东方杰笑道。
姬莫:……行吧。
“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姬莫喃喃低语。
东方杰微微抿了下嘴角,“有机会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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