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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打伞

    云影旁,大树下,乱风里散布着各种神情的人影。

    墨启自语道:“捏爆灵气球简单,但是结果让人恐惧。既然实力排列已经确定,剩下最多,最多只有不到两个名额,在他们这些资质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之中,一下子变成了百里中一的难题。如果破除这幻境的方式,就是通过考核,那我也必须争夺这唯一的机会。”

    时间让气苗们想通:“再不战斗,等明天那些摆渡使一来,用些法子,谁都活不成。还不如拼一把!”

    “兄弟们,一起冲吧,黄泉路上也做个伴。谁都可以放过,那些一气灵的必须死,打不过他们也咬下他们一块肉!”眼眶边含泪,骂了千遍万遍,仍是不解恨。

    从山峰跌入了山谷,还不忍心自暴自弃。

    “拉这些混蛋下水,给咱们垫背!”

    一声号令,剩下十几人庄严宣誓后一起捏爆灵气球,眨眼间被光圈环绕原地消失。整个浮空平地,只剩下墨启在内的寥寥三人。

    一人试探着问:“你们……俩不去吗?”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他光着脚朝着前方冲去。随着跌了一跤,灵气球同人一块压爆。

    剩下那人对墨启道:“你也疯了吗?”

    “你叫什么名字?”

    “王雷。”

    “也许我猜得没错。”墨启走过去,抱了他一下,“这第一轮你的对手,是我。”另一只手从他手里夺过灵气球,和自己的那枚轻轻一碰,两边发出眩目的同源的青光。

    “我一定是输了……我见过你的擒火剑,晚了,我要被贯透胸膛,我不是你的对手,你会杀了我吗?”

    他们两人几乎同时进入了武道空间,这是一个类似金属鸟笼的擂台,四周都有元气锁链紧密相联。

    擒火光下,王雷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测,脸色一片葱绿,瘫软不止:“你会杀了我吗?”

    “会。”

    “我求求你,我真的求求你!”

    “你有什么心愿,还未完成?”剑锋在厚实的擂台上划过。

    王雷终于死心了,在这剑锋的芒动下,他反倒变得释然,苦笑了一下:“你杀了我吧,只是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杀了那个家伙。”

    “谁?”

    “那个贼,那个带头出卖我们的混蛋!如果不是他,我们还可以一起与摆渡使进行谈判。”王雷咬字很重。

    “你是说李眠?”墨启低着头,数被他踩碎的石子,“王雷,你的心眼昏了,他是你的朋友。你们是一个村的呀。”

    “别和我提这句话,他抛弃了我,他还是抛弃了我!”

    “换成是你,你也会抛弃他的。”

    “可我对他那么好,他爹娘早死,是我家收养了他,我一直拿他当兄弟,衣服吃的都分给他,而他呢,他毫不犹豫就抛弃了我,一句道歉话也没有,这个李眠,就是一头养不大的白眼狼,我恨呐,我恨,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王雷突然扑上来,墨启侧身一脚把他踩在地上。

    “那你想他怎么救你呢?”墨启反问。

    “这……我管不着,可我现在只有这一个愿望,不论你答不答应,我都要说。”王雷挣扎起来抱住墨启的擒火剑,没能抓稳,偏偏就往自己脖子上滑了过去。

    这一下也是出乎墨启意料,王雷已经直挺挺栽了过去。

    随着那飞红,一个大叫不绝:“血,好多血,你一定要帮我,否则我王雷死也不放过你!”

    墨启擦掉眼角,将那死尸踢开,无趣的人。

    “起码最后一刻,你是勇敢的。成,那李眠,但愿你别遇上我。”

    直到这样,那死尸才甘心闭眼,眼珠子转动回正常的方位。

    随着一道雄浑的仙音,钟磬悠扬,传遍每个人耳朵。

    第一轮的战斗宣告结束。

    所有进入武道擂台的人都被吐了出来。

    人人脸上都有血迹,也不过侥幸多活了一场,平地上充满了一声声野兽般的嘶吼。打赢了一战,生平第一遭。

    他们疯了一样想把脸上的身上的血完全擦掉。

    刚才的肌肉高个,姬良没有出现。实力碾压的结果,接下去碰到强者的几率,将会大大提高。

    短暂的中场休息,人与人之间明显的拉开了距离。气苗中的裂痕在不断扩大。

    莫晗出来得很晚,莫七紧张了半天,欢喜地冲过去:“小晗。”

    两人的交谈,莫晗第一轮就碰上前十的气苗,一块硬骨头。这样一场苦战她很不容易。

    “真材实料,莫晗,你真了不起。”

    莫晗过来在墨启身边坐下,慢慢握住他的左手。

    “放心吧,莫雪能活。”

    从云影里看见她整张脸。

    这一战结束后得惨烈,不用多算,整整少了二十多人。三分之一留在了武道空间里。

    还有不少组斗得两边都花光了长气,至少也是断了一处手臂,或者要害中招这才中断了比试。

    但是这两人不会有庆幸,而是无比的恐惧,这么快就受了重伤,接下去的路要如何走?

    商智和几个摆渡使幽灵回归,他向所有获胜的气苗贺喜:“勇者们,但愿你们还能有这样的好运气。你们手中将重新生成新的灵气球,都拿去吧。”

    长袖一扫,十几个光点爆射而去,正好来到气苗面前。在接受时多少有些犹豫,发觉这是疗伤的助力,一个个脸上欣喜,抱拳说道:“多谢,多谢摆渡使大人。”

    摆渡使们脸上带着光泽,淡淡笑着,这浮空平台上再次回归平静。

    墨启伸手一抓,旋即塞入怀中,上面的数字很是吉利。

    商智留下一句话再次消失:“这第二轮的比试,将在十日后开始。”临走前瞟了墨启一眼,似乎在说,要强啊,天才,别丢商闻学长的脸。

    气苗们沉浸在疗伤的治愈感力,此时都是巨震。

    “只有十日?”

    谁笑到最后,一切无从得知。也都有所警觉,如今的他们,不再是气苗里的骄傲,而是气苗中的异类。

    火堆里木柴噼啪作响,从纳物袋里取出的鱼肉烤得金黄酥香,散发出阵阵甜腻。

    摔个杯子,到处是噩梦的声音,许多人还不舍得入眠。

    “我白天那对手真没劲,我才刚刚凝化出一气灵,想要斗个高低,没成想这孙子还没走两步就软了。”一个瘦子抓起鱼叉大口咀嚼,哈哈大笑道,“你们呢,也很轻松吧,我爱死这种选拔方式了。咱们那就是蒙着眼冲过去。”

    “话虽如此,眠哥,也不能太轻敌了。今天,不是就有一个一气灵前五的人,没能出来。”

    “你是说那姓赵的,他对手是谁来着?”

    “哦,是羊八村那个莫晗。这家伙跟着那商杜陵学了一个月,姓赵的定是怜香惜玉,又有些轻敌了。”

    李眠、汪虎话正说着,一个黑影朝这边走来。

    “我是你虎爷。”汪虎第一个站起来,“小子,你找李眠什么事?”

    有声音提醒道:“老汪,这小子是商闻的人。”

    “那又如何,还能给他开后门不成?”汪虎上下打量了墨启一眼,对他挂在手腕上的擒火直流口水,“果然是一件好宝贝,可惜没遇上好的主子。”

    墨启道:“这里没有李眠,李眠是死了吗?”

    汪虎瞪着他:“不要给脸不要脸,想挨打,十天后在台上见,现在跑来是要吓唬谁?”

    “看来我真来错地方了,李眠死了!”墨启作势要走。

    李眠缓缓站起:“等等,你找我什么事?”

    “我没事,可你有事儿了。”墨启转身过去,撞上他,“李眠,你给我听好了,王雷让我给你带句话。”

    谁是王雷?有人窃窃私语,旁边的人告诉他,那是李眠的同村兄弟,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就是白天那个软骨儿,求李眠别捏爆灵球的那位。

    “他死了。”李眠声音里没有意外,“你有没有侮辱他?”

    “他死得很英勇,他是自杀的。”

    “不,这不可能。”

    墨启笑了一声:“有什么不可能的,他用他的命求我,如果接下来遇上你,叫我一定杀了你。”

    “王雷……他真是这样说的?”

    汪虎叫道:“小子,如果你今天是来找棺材,那恭喜你找着了。”

    “汪虎,放开他。”李眠突然大笑,露出一排尖牙,“就凭你,也想为他报仇?下辈子吧,废物!”

    跟着一口唾沫,贴着墨启脸颊滑了过去。

    墨启从一气灵抱团小阵地回来的时候,云海之上还未暗透,隐隐可见霞光。那场璀璨的百万飞星雨,是莫雪一生中见过最浩瀚壮阔的雨,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下的。

    他接下去上百年的修炼求索,在千峡宿舍的那漫长而孤寂的岁月中,见过无数的神奇图景,但不知为何令他最为难忘的,还是今夜的这一场雨。

    这雨,总让他想起了在橘壶渡口所经历的一切,给少年人心底种下的弧光。

    所有气苗都为这一雄奇的一幕沉默着。

    他们缩在角落里,一开始还是呜咽的低泣,渐渐的汇成了溪流,那哭声就高居不下了。这一场妖兽悲鸣而造出的星雨,让这些离家的少年们哭得撕开了心。任谁也是无言。

    练气的角逐还在继续,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愿意放弃。

    接下去几日,墨启懒得翻身,外人看来就烂泥样,就抱着那口赤剑倚在树梢上看云海。

    别人的飞星雨停了,可他的那场才下得正欢。

    “都说这纷扰错综的云气都是妖兽的呼吸,越是强大的妖兽,所能制造出的气象就越是惊人。”墨启一边数着,一边想象着,“在那千里万里,乃是数十万里的深处,人迹不能抵达的所在,云海中的海心,不知该是何等的巍峨壮烈。”

    整整数了一两万个数,墨启才回过神来,发觉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这天晚上,梦乡来临。

    光着屁股的家伙一边鬼叫着,一边溜烟似的往下俯冲。

    墨启上半身往那一探:“莫七,这家伙搞什么幺蛾子?”

    上前抓住他肩膀:“兴致这么好来夜奔,也让人乐乐?”

    “鬼啊!”

    林虎整张脸苍白一片,又连奔出几里地,累得身子发虚硬摔了一跤。

    “她了,她又来了,我这五六天一闭上眼就是她。”

    “你又梦见莫晗了?”

    “不是她,不是她。就是那个家伙,她……她是个女的。我莫七,平生连女人巴掌都没打过,没想到这刚刚出村子就杀了一个,你看啊,我手上都是她的血,她还在冲我笑呢。”

    墨启收了笑意。

    莫七眼睛里血丝蛛网似的乱跳,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说话力量:“你是个老实人,你说实话,你现在不是特看不起我?我……我就居然杀了一个女人,还是那么柔弱,那么可爱的一个个小姑娘。”

    他重重打了自己一记耳光,“我真不是个东西!可我真想活,我真想进商北达学啊。”

    墨启道:“真正杀死那个女人的不是你,你是那把凶刀。不过你身上的血这辈子都难擦干净。”

    墨启挥了挥手,先一步消失在黑夜之中。

    这云海十日的风光从未如此漫长过,对于许多气苗,这里超过三分之一的人来说,这很可能就是生命最后的余晖。

    向前,他们看不到去商北达学的路。

    向后,那家园已成为深渊。

    第七八天晚的时候,熟悉的人私下里就开始了道别。第九天晚上,那就是真正的诀别。能不能挺过这一轮,似乎也没那么重要,后面还有第三轮,第四轮,总是逃不掉的。

    牙关打颤,手掌发烫。

    “我们都要死了。”

    这一刻那久绷着的神经根根断裂,那些荒唐的勇气全都成为了泥沙,他们不敢去捏爆那个灵气球。

    终于有些仰头狂奔,想把那个灵气球丢掉。但是那玩意儿就黏在他的手心,早和他的血肉化为一体。

    “咱……咱不受这个气了,你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的。”

    自知必败的气苗们绝望了,他们在互相寻找一个朋友,死在别人手里不如就此自我了断,还得个体面。

    李眠和汪虎远远瞧着这一幕哭喊,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鄙夷。

    “咱们先进去好了,指不定这些家伙要哭到什么时候。”

    “真是没用的饭桶,这些家伙进商北达学也是浪费气灵。”

    汪虎笑着与李眠击掌,算是提前庆祝胜利,身影旋即消失。

    就在哀嚎之际,忽然有一个声音踏来:“失败者,你们都想活命吗?”

    气苗们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们纷纷寻找这个声音来处,本以为是什么大罚慈悲心肠的摆渡使,一看却是树梢上睡了十天懒觉的墨启。

    “你刚才说,你能救我们?”

    “能救你们的人只有你们自己。”墨启把擒火剑一抛,踏着剑下了地。

    气苗们困惑,也带着怒气,若换了平时,早就冲上去狠狠教训墨启。

    “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把你的要害放给我,那么我就能说,你们有活下去的机会。”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因为我就是你们。这十天来我没怎么修炼,你们可知道是为什么?”墨启用足了气力,一改往日的低沉,“因为我知道,即便我修炼再努力,我也不可能是那些天才、一气灵的对手。我知道,以我的天资,只能做这一场游戏的炮灰。”

    “呵呵,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所以我在想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过关,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总算是想到。”

    “什么办法?”

    墨启简单的一句话,也不卖关子,大声说道:“这法子也很简单,你们想一想,如果同一个擂台的两人可以坦诚合作,第一时间就把灵气用完,然后对着自己心口来那么一刀子,但是不要真的用重力,那么武道空间是不是,就会判定双方同时失去战斗能力?”

    莫晗跟着道:“一旦这个方法成功,两边都会被自动踢出空间,受的伤并不致死,有摆渡使的灵球在,只要找同伴帮助疗伤,就可以在五天内复原,去应对下一轮。”

    “这法子……”

    “似乎真的可以。”

    气苗们从沉默中惊醒,再看墨启时眼光中已经多了别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