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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里保(二十六 尺布胡同)

    尺布胡同靠近围子北门,姬扶立家北旁,东街路东。胡同羊肠般曲折,住着姬得心弟兄四个,都是小门楼,紧挨着,那个窝屈。姬得心(光绪九年1883年出生)哥几个都是能人,靠手艺吃饭;得心是四份的,喜欢唱戏,是郭里保社戏的老干角,头牌。得心二哥姬得放卖花线,挑着货郎,走街串巷,喜欢在大户门前停留,竹扁担往砖墙一靠,拨浪鼓一摇,嘴里喊“换花线换顶针”,那神情说不出的招摇。

    老三姬得光(光绪七年1881年出生)会织布,高个子,长得帅气,穿着也怪好,可是耳朵背得厉害,别人放爆竹,他说放炮光冒烟,怎不响的,就聋得能狠,石聋。可是织布手艺好,方圆十多里都知道。他有力气,使劲扳织布梭子,砊吃砊吃,锞得紧,织布梭子再响,他听不着,拽得哗哗的,织出的布那个光滑。

    织布前,先钎布。纺线穗子的中间有孔,机子插里面,开始钎,怪费劲。有多有少,一钩子是八尺布,纺多的就两钩子,三钩子。钎完谁的线穗子,就拿回家存着,挨着号织布。

    织布机,木头架子,一人多高,木架最上层固定三蹬木框,挂着木轮,四五条线垂下,连着下一层的梳齿,最下层是织布梭子,摊平一大片。织布机零件多,占一间屋的地方。织布的时候线从骨轮里面拽,一抽一抽的,木头架子哗哗地响。织出的布叫敷里布,白色。

    姬得光织布从不马虎,别人送来纺线,好线一起织。谁的线孬,等着后来送线的,挑出孬的再一起织。好线和孬线织出的布就不一样。送线的人家知道自己纺线的好孬,自然不会计较。织一钩子几文钱,不贵,要是贵了,也织不起。

    尺布胡同很小,也很短。沿着小巷是土墙,土墙上有白草米子支棱着,过冬的草不多,白草米子在夏天多高高,开花后结穗,一到九月就干枯了,发黄了,也只有这一种草装扮着冬日萧瑟的土墙。土墙人把高,干打垒,高低不平,隔着豁口可以看到墙内的各种树,织布的声音也就从土墙的豁口处传来。得光门口有一棵大榆树,树下有一片月季花,月季花一直伸到得心的门楼东旁,姬得心老戏不离嘴,咿咿呀呀的。纺线织布的里人进出胡同,都会放慢脚步,听得心唱戏。

    几天后,成忠从得光那里取回织好的敷里布,那布煞白,怎穿啊,就染色,染成泼辣青。水汪里有紫泥,挖紫泥放锅里,添加生铁水、石榴水,石榴皮,烧开,上颜色。敷里布放开水里煳搂、漂洗,洇干后的衣服说青不青,说蓝不蓝,驴不瞟马不踩。

    晾干后,让鸿琪母亲量尺寸做棉衣。成忠高168厘米,褂子衣长白布尺一尺半(白布尺15寸),裤子1尺7寸。做棉袄腰7寸,底炸7.5寸,领子8寸,有领无领8寸领。袖子1.6寸。整个郭里保鸿琪母亲量尺寸做衣服最得体,赵四母亲也会。缝制衣服,手里熟,不用看针线就可以穿针走线。衣服拍拍,匀和的。不会套的,衣服缩缩着,皱皱巴巴,什么样的都有。铰好的布块谁都能连上,不过有好有孬。

    在小雪到来之前,成忠穿上崭新的棉袄,和鸿庶一起帮孟敦琢收白菜。零下六七度的天气,天寒地冻,可成忠心里热乎乎的。把铲下的白菜捆好,运回孟敦琢草屋前的菜园,仔细码好存放,之后,成忠、鸿庶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