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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里保(三十一 藕汪风波)

    十月初九,姬鸿庶结婚后的第四天,娘家来人叫走新娘,小兰在娘家住了五天,娘家人又送回新娘,这叫过对九。此后,小兰正式融入鸿庶家,融入郭里保的岁月。冬日里,新人嫁娶这是穷人家唯一的一抹亮色,此后,里人又无精打采熬着日头。

    郭里保的冬天是灰色的,围墙、草屋、刺槐灰蒙蒙的。长时间雨水的冲刷,围墙泥坯脱落了,有些地方坍塌了,围墙颓败了。一日,明宝父亲姬支立从外地回来,带来行露庄臧公锦闹大户的消息,这股流民没收富家粮物,分给穷人,啸聚城墙山,汇集有900多人。行露庄在郭里保东五六里,这消息很快在保里传播。

    这时候郭里庄长姬朴一年龄大了,上传下达的事干不动了。邻里间闲谈,都说干脆让庄长的大儿子姬致元(同治九年1870出生)接着干,前台门没有意见,于是在社场选举,郭里保的里人就选了姬致元,致元就当了庄长。致元没有办公地方,也没有助手,身边没有使唤的。快嘴干的心烦,也撂了挑子,致元需要操心的事更多了。后台门呢,姬听一还得支撑着大家庭,大儿子槐元朴实,没有经历大世面;二儿子姬仲元(光绪22年1896年出生)还是学童。族内致元刚刚出头露面,没有经受大风雨;后台门还得姬听一做主心骨。

    一大早庄长姬致元到大叔听一家,说行露庄吃大户的事,听一让致元找明俊商量,致元见到明俊,明俊问听一叔什么主意,致元说,大叔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明俊说,行露庄距离咱保不远,可乡里乡亲的,也不会吃咱大户,要不咱把坏的围子修修就行了,免得小偷小摸的夜里摸进围子。最后致元决定,成立维护小组,明俊四弟姬明修负责,费用按地亩征收。

    姬明修(光绪十四年1888年出生)长得精明,个头不高,住一溜十间屋,有长长的胡同通向前大街。明修做事有点扣,心眼歪,找人修围墙,临着谁㼮(chāi)哪截,谁就㼮哪截,他说说就行。从中安排自然有短长,里人不会因为这点事得罪他,也不敢得罪。姬学迅、狗剩会盖屋、泥墙,安排的活多,受了不少气,也就忍住了。

    姬学沢(光绪四年1878年出生)属于长支,倔强,有劲,能出力,挑200多斤担子不喘气。看不惯明修的做派,不愿出维修围子的费用,也不出人力,一家人就搬到围子外面住,在西北门那边找个空地起了三间草屋,又自己建院墙,冬天抹拉着,筑了三节高,院墙跟屋脊一样高,防备马子。

    修筑院墙需要泥土,郭里保北门外的藕汪附近的黄土发粘,适合筑墙。藕汪是姬明伸家的,有二分多,种的白莲藕好吃。冬日的藕汪水位低浅,有些地方裸露着淤泥,荷叶缩着,无力漂浮在水面。藕塘北边是大路,南边是水渠,水渠南边是柿树行。取土的地方就在柿树行的北头,紧挨着藕汪。

    冬日早晨,刺骨的冷,茅草屋檐下的冰凌拖着老长,向阳的一面冰挂融化了,冰水落在红石地基前,形成浅沟,水满了,顺着大街低洼处流淌,大街泥泞。东街的北门口干燥些,那地方地势高。北门上面盖门楼,中间是一层板,伸到明俊三弟明伦家炮楼。里人就在炮楼下拉呱、眯眼睡觉。

    姬学沢(zé)坐了一会,闲不住,背着粪箕子,推着木车去装土,围墙还有点尾子没有处理好,心里搁着事呢。冻土有点硬,木镢挖土很费力,挖了一会,木镢碰到硬的东西,学沢放下木镢,用手扒土,原来是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字,学沢不识字,就把石碑顺手扔在一边,又继续挖土。

    不知道是谁知道石碑的事,里人一哄地去看,原来石碑上的刻字是“藕汪不准使土垫栏,动土者家败断……”后面的字迹模糊,看不出刻的是什么字。石碑很精致,精致的有些神圣,不知道谁刻的,也不知道哪个年代埋的,这更增添了石碑的神秘。里人大都替学沢恓惶,好像石碑上的话会跳出来,扑到学沢身上一样。学沢知道后,浑身散了架,建院墙的劲头泄了,心里的怨气自然地指向姬明修,可又说不出来,只能憋在肚子里。

    里人看不透生老病死,总认为贫富在天,神灵主宰吉凶祸福。平日里,一棵上了年头的枯树发了新枝,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从土里显现,都认为是神祇显灵,便挂红布条,然后烧香磕头跪拜,对自然力的崇拜发自内心,没有人告诉为什么这样做。郭里的人们大多来藕汪石碑前烧香磕头,柿树林下踩出一条小路。过了几天,庄长致元找人把石碑请回原处,用土掩埋好。又过了一段时间,里人渐渐忘记藕汪石碑的风波。